爱与魔法-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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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小魔鬼!”她嘶声低吼并抬起手要使他消失,他却一下子消失了踪影。
贝尔摩公爵夫人提起裙襬,冲上楼梯,彷佛她后面有来自地狱的恶犬在追她,而非是她在追前面的东西似的。
《爱与魔法》作者:吉儿·柏奈特
第九章
“天杀的,这会儿竟下起雪来了。”辘辘驶过覆冰道路的马车中,亚力怒视着喜儿。
她不驯地扬起下巴,又将膝上保暖的毛毯往上拉些。“不是我做的。我已经说过我什么都没做了,这些都是意外,包括断掉的轮轴在内。”
他眼中充满怀疑。
“还有,”她说道。“女巫也无法控制天气。”
“提醒我写一张列明女巫能做和不能做的事的清单。”他转而瞪着窗外纷飞的雪片。“该死,真冷。”
“这是唯一的毛毯吗?”
他看看她并点头。
她咬咬唇。“我可以想办法。”
“不。”
“但是我明明可以再弄条毛毯时,你为什么非要挨冻不可呢?”
“我说不,不准有魔法。”
“但这不应该是例外的情况吗?”
“不。”
“紧急状况?”
“不。”
“那如果是──呃──生死关头,我能使用我的能力吗?”
“这不是──我重复一次,“不是”──生死关头,”他又转向窗户。“只是一场雪而已。”
“但是很冷呀。”
“我不想讨论这事。”
“是你自己提起的。”
他的呼吸变得非常自制,而且大声。
“只要一弹”她瞥见他的表情后,改而喃喃道:“算了。”
经过半晌的沉默后,她也望向窗外皑皑的白色世界。起雾的玻璃使她看不清楚,于是她伸手想擦去玻璃上的雾气,却冷得连忙又收回手。马车慢了下来,摇摇晃晃地前进,然后在车夫的吆喝声中颠踬一下。这情形重复三次后,亚力的表情由恼怒转为担忧。他站起来敲敲车顶,打开车夫那边的小窗。“外面情况有多糟?”
老詹姆答道:“比女巫的乳头还冷哩,阁下。”
喜儿控制不住地惊喘一声。
一阵长长的沉默,亚力没动也没说话,虽然喜儿清楚感觉到她丈夫想说些什么。
结果詹姆的声音先从上面传下来。“请夫人原谅,我一时忘了您也在场了。”
亚力清清喉咙问道:“路况如何?”
“积雪大约有半呎,至少刚才我看得见时是这样,现在根本啥都看不到啦。”马车再度慢下来,马队的嘶鸣传至车内。“马儿们似乎有些受不了了,阁下。”
“到最近的客栈还有多远?”
“或许一哩,或许十哩,我啥都看不见──”马车再度斜向一边,亚力不得不用一膝抵在喜儿的座位上以稳住自己。一连串诅咒自驾驶座传来。“请夫人原谅,领队的笨马一直要跑出路边。”
“看到威利了吗?”
“什么鬼影子也没,阁下。”
“如果他出现就敲敲车顶。”亚力关上前面的小窗后又打开后面的。“后面一切还好吗?”
“又冷又湿,不过还可以忍受,阁下。”
“好。”亚力关了小窗,又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车内的温度正在急遽下降当中,即使穿著羊毛长衫和皮外套又盖着毯子,喜儿仍感觉得到皮肤上的鸡皮疙瘩。“他们在外面不冷吗?”
“他们是贝尔摩家的仆人,都穿著最保暖的皮制冬衣,说不定比我们更温暖呢。”
“噢。”她把毯子抱紧些,还是在发抖。
“妳够暖吗?”
她点点头,试着不使她的牙齿打架。
“确定吗?”
“我确定。”她绷紧全身阻止自己发抖。
沉默片刻后,她感觉到她丈夫的视线。
“小苏格兰?”
她抬起头来,他这声叫唤令她腹中一阵骚动。
“过来坐这里。”他一手拍拍他身旁的位置,一手伸向她。
她迟疑地咬住下唇,眼神带着警觉,接着深吸口气,才伸手让他拉她过去紧挨着他坐下。他的手臂揽着她的肩。
一会儿之后,她仰起头来。“我真的跟轮轴坏掉没有关系。”见他望着窗外不言不语,一脸深不可测,她又问道:“你相信我吗?”
片刻后他开了口。“我知道妳不会蓄意陷仆人们于险境。”
她同意地摇摇头,和他一起望着窗外的雪景,四周只闻马蹄、车身倾斜的吱轧声及车夫不时的诅咒。“你想波莉、伯斯和韩森他们都安全吗?”她停一下。“还有“西宝”。”
“在轮轴断的地方附近有家小客栈,我想他们应该是待在那里等车修好。另外,我也要他们到利汀的客栈和我们会合,今晚我们要投宿那里。”
“那距离这里有多远呢?”
他沉默片刻,然后说道:“我不确定,在这种气候下,很难看得出我们究竟走了多远了。”
一会儿后马车剧烈地摇晃起来,车夫吼叫着挥鞭,马匹嘶鸣起来。马车弹跳着向前并倾向一边。
“天杀的!”亚力抓住喜儿的胳臂,一腿将她钉在座位上,两人都挤向一边。马车倾向一边地静止下来,四周安静无声。亚力撑起自己并扶喜儿坐好。“妳还好吗?”
“我没事。”
“留在这里。”他跨过她打开车门,雪片立即飘了进来。“我去看看其它人。”说着便下车并关上门。
从外面的谈话声与诅咒,她知道没有人受伤。刚才经亚力那一开门,车内变得更冷了。她把毛毯盖得更紧些,哆嗦地闭上双眼。昨晚为了找牧羊神折腾了大半夜,波莉端着早餐来叫醒她时,她才只睡了一个小时。幸而尝试两次后,她已把他送回屋顶上他该待的地方了。
不一会儿门又打开,亚力在纷飞的雪花中上车再带上门,他的脸色已告诉她大事不妙。“车夫他们骑马去求援,他们认为不远就有家客栈。”
“那我们要留在车上?”
他点点头。“妳的衣服太单薄,挡不住外头的酷寒。”
“我可以──”
“不。”
她擦擦玻璃试着看外面。“我什么都看不到。”
“外面雪下得很大。”他哆嗦一阵,又掩饰似地在位子上动动。
“拜托,亚力”
“不。”他抖开他刚才带上车的皮外套。“来,把这个穿上。”她乖乖地穿上那大得离谱的外套后,他又用斗篷把他们俩包起来,将她揽近他身侧。“我们就在这里等待救援抵达。”他僵硬地坐着,不太情愿似地抱着她。
她将头缓缓地栖在他肩上并乘机挨近他。他好温暖啊。
他大声清清喉咙,又换了好几个姿势,终于使他的一双长腿舒服地抵着车门。
她又一阵轻颤。“你想他们还要多久才会来救我们?”
“不会太久的。”他的回答充满着信心,声音中不再有怒气,只有平静与自制。她沉醉在他拥着她的温暖中,感觉彷佛找到另一半自己那么正确。她闭上双眼,向寒冷及寂寞道再见。
“小苏格兰。”
喜儿把亚力抱得更紧些,脸埋向他的胸膛,两腿在他的中间蠕动。“呣,你的腿好温暖。”
他呻吟一声说道:“醒来,小苏格兰。”
“不要,太冷了。”她喃喃道。
他揽着她的手臂收紧了。“我知道,所以妳才一定得醒来。”他摇着她,但她不在乎,实在太冷了。
“喜儿!醒来!现在!”
他提高的嗓门令她陡然睁开双眼。
“这样好多了,”他说道。“我们得谈谈。”
“我宁愿睡觉。”说着她又在他身土磨蹭着,沉重的眼皮随即合上。
“妳不能。”他抬起她的下巴,她只得看着他。“这么冷绝不能睡着,我们要保持清醒。”他抱她坐到他腿上,又把斗篷调整一下。“我相信援助马上就到,但这同时我们必须保持清醒才行。”
“为什么?有什么事不对劲吗?”
他注视她半晌,然后一言不发地摇摇头,但眼神却不那么笃定了。
她看看一片白蒙蒙的窗户,感觉他也和她一样冷得直打哆嗦。“你和我一样冷。”
“我没事。”
姑妈说得对极了,英格兰人都是老顽固。
“救援就快到了。”他又说了一次。
“那我为什么不能睡觉?”
“我不认为那是个好主意。”
“为什么?”
“因为救援马上就到了。”
“过了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
“我可以帮忙的现在。”
他没回答。
“你叫醒我要谈话,现在自己又不说了。为什么?”
他一手揉揉鼻梁。
“我们是在紧急状况中吗?”他只是深呼吸。“这算生死关头?”
他的坐姿更僵直了,但仍是不发一言。
“好吧,既然你不打算回答,我要睡觉了。”她倚在他身上开始要闭上双眼。
他紧抓她的肩并将她摇晃一下。“妳不能睡,否则便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他的表情专注得近乎愤怒。
她审视他的脸,看出了他蓝眼中的忧虑。“求求你,亚力,让我帮忙吧。”
“不许用巫术。”
“那你宁可死在这里吗?”
他只是一径狠狠瞪着她。
“是吗?”她也不示弱。“这附近根本没人,除了你我以外根本不会有人知道的。”
他看着她一分钟,然后瞥视白茫茫的窗外。马车已埋在雪中。
她又哆嗦一下。“求求你。只要一个小小的咒语,我就能送我们俩到最近的客栈去了。”她望着他狐疑的脸。“拜托。”
他看着她,迟疑地说道:“我猜我们已别无选择了,”他直起身子,以公爵的架势俯望着她。“但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她点点头,心里已经想好她要用的咒语。“你知道最近的客栈是哪一家吗?”
“不知道。”
她思索片刻。“那我便试试比较一般性的。来,握着我的手。”她抓住他的手,瞥一眼他那如临大敌般苍白的脸色。“请闭上眼睛。”
怀疑地又看她一眼后,他依言闭上眼睛。
决心给她丈夫一个好印象,她扬起下巴开始想象他们曾经过的那些客栈的混合体:大窗流泻出温暖的金黄色光线的木造建筑、石砌矮墙及自积雪中清理出来的一条车道。
她突然停止凝聚精神,发现亚力握着她的手她根本没法弹手指。她睁眼望向她丈夫绷紧的脸,他的表情像是患有严重的胃病似的。
“你得改握我的手腕,我才能弹手指。”
他闭着眼睛改而紧握住她的手腕。
她再度闭上双眼。刚才她想到哪里了?她问自己。对了车道。“白雪围绕着我们,”她吟唱似地说道。“我们得到其它地方。快快把我们俩带到我现在看到的地方!”她一弹手指。
“天杀的!”
她感觉亚力的手滑开。
“亚力!”喜儿在一片白皑皑当中狂乱地寻找着他。
“在这里!”一声沙哑的咆哮。
仍裹着皮袍的她笨拙地转向他声音来的方向。一片覆雪的榆树林看来就像一群张牙舞爪的鬼,亚力正挣扎着自挡路的矮枝间脱身。
喜儿可以听见他在喃喃自语着什么。他的靴子在湿地上突然一滑,他连忙抓住一根树枝。木头折断的声音在隆冬的空气中回响着,接着是一串诅咒。
“噢,我的天!”喜儿一手掩嘴,望着他屁股着地的一路滑过来,手中一径抓着树枝。
他坐在那儿好一会儿,显然是惊呆了。然后他看看四下,最后怒视着她。“客栈在哪儿?”
喜儿四下看看,放眼所见只有皑皑的积雪、经霜的树木以及她所站的这条冰封小路。她咬住下唇往上瞧,想找到一片屋顶、烟白或烟,结果除了灰霾的天空外啥都没有。“我不确定。”
“妳说不确定是什么鬼意思?我以为妳要把我们送到最近的客栈?”
“我要啊。”说着她的牙关已开始打架。
“那么那该死的客栈在哪儿?J
“呃,你知道,亚力,偶尔我的咒语会出个小岔子。”
“什么?”他的咆哮震得一堆雪落在他头上。
她畏缩一下,望着他像只狗一样甩掉他身上的雪。
“出个小岔子?”
她点点头。
他的呼吸变得非常自制、深沉而大声。片刻后,他低头看一眼手中握着的树枝,一脸厌恶地把它丢开,然后带着那表情转向她。“解释这件事,老婆。”
“偶尔我会犯些错。”
“错?”他挣扎着站起来。
她点点头。
“妳有没有想过应该先告诉我?”他一阵哆嗦,看看四下无边无际的白色世界。
“我是想取悦你嘛。”
他戴手套的手抚过前额。“我明白了。”他看起来像是在数数,就像她姑妈那样。“妳想借着把我们弄到这荒野当中来取悦我?”
“我很抱──抱歉。”她低声道,寒意也逐渐透入她的皮肤。“我确信客栈就──就在附近,我想──想象得好好的呀。”
“想象?”
“呃,你知道呃”她揉搓双臂,有些恐惧地看看四下的积雪。
“说话!现在!”
看了他一眼,她的话立刻像泄洪似地冲口而出。“首先我必须在脑里想象我要去的地方,而──”
“天杀的!”他咆哮道,愤怒地拍掉他身上的雪。他看她,又看向四周,嘀咕道:“难怪我们会陷在这里,苏格兰脑袋。”
“我讨厌那种说法。”
“而我讨厌被困在这个这个”他朝四周一挥手。“我是贝尔摩公爵,贝尔摩公爵!”
“那只是一个错误,我是想救我们两个嘛!”
他从树上扯下斗篷披在身上,又是一阵哆嗦。“但我为何没有被救的感觉呢?”他威胁地朝她走近一步。“我们在一家舒适温暖的客栈里吗?不我们是陷在这──”
空中划过另一声爆裂声。他猛地抬头,视线随着冰上的裂缝窜向喜儿站的地方。
“别动,小苏格兰!”他伸起一手。“无论如何,千万别动!”
喜儿惊恐地望着她站立的地方冰裂成一片,露出底下致命的水。绝望之余,她闭上眼睛努力试着想象河岸与亚力。
“不要!”他吼道。“别用妳的魔法!”
太迟了,她一弹手指。
她脚下的冰块大声地哔啪作响。
她睁大眼睛,冰块裂开了。
他朝她伸出一手,另一手则抓住附近的树枝。
她沉入冰水中,吸饱水的衣服烧炙着她的皮肤。她感觉不到她的双腿、手臂或身体。
“亚力!”
冰冷的水淹及她下巴。
她伸出手噢,上帝!
她看见的最后一个事物是她丈夫惊恐的脸。
魔鬼般的寒风夹带着雪花肆虐而过,一个高大、覆着斗篷的人影正费力地涉过及膝深的雪水。贝尔摩公爵佝偻着身子保护自己以及他抱在麻木的臂弯中、他那正颤抖个不停的公爵夫人。
“跟我说话,小苏格兰,别睡着。”他脚下突然一滑,本能将她抱得更紧些,设法稳住自己的步伐。
“小苏格兰!”他吼道。自将她从冰冷的水里拖上来后,他不知已这样喊过她多少回了。他感觉她动了动,立即停下脚步打开他包着她的斗篷看看她。
她双眼闭着,而尽管他努力地盖住她,她的眼皮上仍覆着雪花。她的唇在微颤,她娇小的身子都在颤抖。他换个姿势好碰触她的脸,她冰冷得连皮肤上的雪片都不会融化了。
“醒醒!”他对她吼道,但声音却消逝在寒风中。他摇了她一次、两次。
“好──好冷──冷啊。”她无法自制地哆嗦着。
风像是悼唁者般在他们四周盘旋、低咽。
我们还没死。亚力在愤怒与意志力驱使下奋力向前进,无视于像锋利的刀斧般的寒风及阵阵落雪。他感觉她在颤抖。
“妳叫什么名字?”他喊道。他知道自己必须使她保持清醒,让她一直说话。
“嗯?”她哼道。
“妳的名字!”
“苏格兰。”她的声音比蚊鸣大不了多少。
“妳是谁?”
“苏格兰。”她重复道,然后她的呼吸变得慢而均匀,彷佛熟睡的人一般。
“醒来!现在!”他摇着她,她没响应。他更用力摇她,她还是没动静。
“天杀的。”他喃喃道,并看看四周,一片白茫茫。他已设法找到路、至少他希望它是,因为在雪中根本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的右手边有个小树林,他朝那里走过去。在一棵背风的树下,他把她放下来让她斜倚着他,然后抓着她的肩猛力摇晃。她的头像枝梗断了的花朵似地晃来晃去,然后她呻吟一声。他又摇她一下。“喜儿!醒醒!”
“亚力?”她睁开眼睛,清澈翠绿得令他以为是他想象出来的。“傻问题嘛,”她看着他说道。“你就是亚力呀。”她对他绽出一个微笑。“我的亚力。”
他审视她片刻,对她能这么快就清醒感到惊讶。“对了。”然后他又试一次。“妳是谁?”
她抬高下巴。“我是贝尔摩公爵夫人。”她突然挣扎着起立,架势十足地朝他一点头。
他靠向树干,抹去额上的雪。他望向马路,深吸好几口气希望能给自己继续走下去的力量。他完全不知道他们身处何处,附近是否有人。
某个东西打中他的脚──一只鞋!他转过身。
十呎外,他的妻子站在雪堆中正脱下另一只鞋,将之丢过来打中他的手臂。
“妳该死的究竟在做什么?”他一脚踩到她拋在地上的外套而往前扑倒。他的手前面落下一只长袜,他跪坐起来,另一只袜子又落在他面前。
“住手!”他吼道,并愕然望着她脱下湿透的长裙。他跌跌撞撞地跑向她喊着:“妳的头脑到哪儿去了,女人?”
她掀住她的衬裙并避开他。他在雪上滑了一跤,然后一个裂帛声,她已跨出那破了的衣物。他试着抓她,却又在诅咒中滑了一跤。
有哪个理智的人会在快冻死的时候把自己剥个精光的?上帝,她不是理性的人类,她是个女巫。这是某种仪式吗?他摇头甩掉雪花,该死的她!
他在逐渐加深的积雪中前进。“站好别动!”
她转身朝他甜甜地微笑,彷佛这是个游戏似的。然后她一丝不挂地走开,破烂的衬衣拖在一只光裸的手臂后面。
“小苏格兰!我命令妳下来!”他又滑倒一次,但她开口说话却使他松了一口气,而且知道她的精神状态巳经错乱了。
“夫人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