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究竟多彪悍-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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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信,今后将如何取信于君?”
第九章震烁古今的《求贤令》(3)
接下来,才有了着名的数日倾谈(据说是三天三夜)。
他们两人的这番谈话,其影响远胜于后世三国的“隆中对”。他们在谈话时,秦的首都已经迁回雍城,我们这里且将之称为“雍城对”吧。
“雍城对”的内容,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商鞅是吃透了李悝精神的,李悝的《法经》主张实行严刑峻法,以匡正人心、建立秩序、激发生产力。
以《法经》里的“杂律”为例,有以下数条:“淫禁”,禁夫有二妻或妻有外夫;“狡禁”,禁盗窃符玺及议论国家法令;“城禁”,禁人民翻越城墙而出;“嬉禁”,禁赌博;“徒禁”,禁人民聚众开会;“金禁”,禁官吏贪污受贿。
又以“金禁”一条为例,规定丞相受贿,其左右要伏诛;犀首(魏国官职名,将军)以下受贿的要处死。
变法后的魏国法律如此之严厉,实令人惊叹!
实行这样的严刑峻法,有两个主要作用:一是打掉老世族的特权,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二是约束人民,使之老老实实地生产、作战。这当然符合秦孝公的强国之愿。
而商鞅后来的变法,基本是李悝思想的具体化和放大化。特别是商鞅的思想体系中,有一个核心概念,就是“壹”。
“壹”,是要求整个社会的思想和行动高度一致,将国家控制在政令统一的专制之下,如商鞅所说:“圣人之为国也,壹赏、壹刑、壹教,壹赏则兵无敌。”(见《赏刑篇》)又说:“圣王之治也,慎为察务,归心于壹而已矣。”(见《壹言篇》)
这都是一个意思。
最触动秦孝公的,大概就是这个“壹”学说了。这无疑是要在中央集权制中,大大地提高君权,以强大无比的君权来控制整个国家。如此,就能在加强中央集权的同时,把老世族的势力剥离出去。
秦国的行政体制“壹”化了以后,保守贵族阶层为维护自身利益而设置的障碍及其惰性,就会被摧毁;国之富强,也就在眼前了!
——切中要害呀。
无怪乎秦孝公要听得三天三夜不合眼。
对话结束后,秦孝公决心已定:要重用商鞅,实施变法。但他仍有疑虑:秦之贵族,是与中央集权融为一体的,若变法受到贵族强烈反弹,恐怕实施不易。
按秦旧例,如有大事不决,要举行朝议,广泛征求意见。于是,秦孝公决定将变法与否,交付朝议讨论,以试探贵族的态度。
这场朝议,请了商鞅参加,反对派领袖是甘龙(秦国大夫)、杜挚两位,结果开成了一场辩论会。辩论会由秦孝公主持。
因为有翔实的历史记录,下面就让我们在两千年之后,来欣赏一下这场舌战实况,领略一下战国时代人们的精神风采。
秦孝公开场白:“卫鞅劝我变法,极言变法为强国之术,然而寡人恐天下有非议,而不能决定下来,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商鞅:“疑行无名,疑事无功。犹犹豫豫的,就既留不下名,也办不成事。而且……超凡脱俗者,定会受世俗诽谤;有独立思想者,必傲视小民。愚蠢者只看事情成还是不成,智者则从一开始就能看出苗头来。草民是不可与之谋划一件事的开始的,只可与他们共享事成之后的成果。高尚者必不和于俗调,成大功者跟老百姓有什么可商量的?据此可证:圣人做事,假若可以强国,就可不依照旧例;假若可以利民,就可不遵循旧礼制。”
秦孝公:“不错。”
甘龙:“不是这样的。圣人不改易民俗而实施教化,智者不变法而治国。依据民俗而教化,不需费劲儿就可成功;沿袭成法而治国,官吏轻车熟路而草民安之若素。”
商鞅:“(哂笑)甘先生所言,世俗之言也。常人安于旧俗,学者溺于所闻,这两类人,居官守法是能行的,但不能与之讨论超过既定法律之外的事。三代不同礼而成就王道,五霸不同法而大展霸业。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智者创立法则,而愚者受制于法;贤者变更礼制,而平庸者受拘束于礼制。”
杜挚:“(摇头晃脑)没有百倍之利,不能变法;没有十倍之功,不换家伙什。效法古制,不会出错;遵循礼制,可免偏激呀。”
商鞅:“治世哪能只有一个道道儿?要利国,就不能膜拜古制。汤、武不循古而成就了王道,夏、殷没变更礼制却玩儿完了。从这一点看,反古者不可妄加非议,而循礼者也没什么可夸赞的。”
秦孝公:“(击掌)好!”
商鞅雄辩滔滔,气势无前,在秦国诸大夫的满脸惊愕中,胜利结束了辩论。
第九章震烁古今的《求贤令》(4)
下殿之后,秦孝公就决定了:任命商鞅为左庶长,颁布变法令,由商鞅来具体执行。
——秦国,要翻身了!
在这里要考证一下,商鞅究竟得了个什么官儿。
在商鞅变法之前,秦国有四种庶长:大庶长、右庶长、左庶长、驷车庶长。四种庶长都是职爵合一,既是爵位,又是官职。
他们的分工是:大庶长赞襄国君,相当于后来的丞相;右庶长是嬴姓公族大臣的头头,左庶长是非公族大臣的头头,驷车庶长是执掌公族事务的。
四种庶长之中,除了左庶长可由非公族大臣担任之外,其余全是由嬴姓公族担任。
可见,商鞅是一下就当上了主政大臣。
这样,一纸《求贤令》,就引来了一个奇人。
这个人改变了秦国的命运。
而改变了命运之后的秦国,又改变了整个华夏族群的命运。
在4000年有文字描述的中国历史上,有两篇雄文,两次从根本上改变了这个民族的命运。一篇就是两千多年前秦孝公的这篇《求贤令》,另外一篇,是近代严复翻译赫胥黎的《天演论》。
可以说,一纸《求贤令》胜过雄兵百万!
一个君主为了国家的富强而渴求人才,做出了“吾且尊官,与之分土”的慷慨许诺,这已远远超越了古代专制者的局限。
更易陈规,荡涤污浊,以青年之朝气,冲决旧式之樊笼,这已经完全摆脱了最高既得利益者的局限。
《求贤令》激起的是民族史上最深刻的一场政治海啸。
第十章千古豪迈是商君(1)
接下来的事,就是商鞅负责起草所有的新法令。这些法令涵盖之广、力度之强,远超过山东诸国的变法。
它们从根本上改变了秦国的经济、法律制度和民众价值观,使秦国在国号未变、政治框架未变的前提下,完成了脱胎换骨,成了一个全新的国家。
这个国家的基座,不再是子承父业的老世族,而是广大的地主、自耕农及城市平民。
商鞅变法的实施,也使青年君主嬴渠梁从一位奴隶主阶级的总代表,蜕变成了一位地主阶级的总代表。
本已走向没落的奴隶制秦国,后来居上,一跃而为最有效率、最有活力的新兴地主国家。
更多的草根者,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掌控自己的命运了;因为无数上升的管道已经打通。
这就是变法之后生产力呈现爆发式增长的根本动因。
商鞅变法,是中国自有阶级以来的第一次、也是最深刻的一次大革命。
尽管司马迁对商鞅的人品颇有非议,但他在描述商鞅变法的时候,也掩盖不住历史本身就富有的激情。
在新的法令起草完毕后,为树立新法权威,商鞅搞了一次耸人听闻的“市场推广”,效果极富戏剧性。
在司马迁的笔下,这个故事只有寥寥数语:
令既具,未布,恐民之不信,已乃立三丈之木于都市南门,募民有能徙置北门者予十金。民怪之,莫敢徙。复曰“能徙者予五十金”。有一人徙之,辄予五十金,以明不欺。卒下令。(《史记·商君列传》人情世态,呼之欲出。我们不得不叹服古汉语之精炼!
商鞅搞的这套“南门徙木”的把戏,据说是有所本的。早在商鞅之前,魏国的改革家吴起就干过一次。吴起在镇守原秦河西之地时,为取信于民,就在郡城南门外竖起一木,说谁能扳倒它,谁就能得官做。一个“二愣子”一把推倒大木,于是就得了个“长大夫”的官职(见《吕氏春秋·慎小》)。
长大夫,上大夫也,为大夫爵位中最高的一级。这次苦力,出得真是值啊!
如此,商鞅把变法的舆论造足后,就开始了自上而下的大规模变法。
在这里,我们要先破除一个思维定势,那就是:革命不等于群众运动,群众运动也不等于就是革命。商鞅的革命,就是通过行政执法的力量,彻底改造这个国家的既存制度与道德。
据考证,商鞅变法是从秦孝公六年开始的,前面的6年未动,是为酝酿期。变法共进行了18年,至秦孝公死为止。
商鞅所制定的法律,蓝本就是李悝的《法经》。李悝的《法经》有六篇,是集春秋末期各国法典之大成而编定的。商鞅据此细化、扩展,改称《律经》。
“律”这一概念,是从秦始,实际上就是“礼”的意思。
商鞅变法是伟大的,但究竟伟大在哪里?它如何就抓住了秦国的痛点?为何就能成功推行?
固然它依靠了君主至高无上的权威,但如若不是顺应了潮流,也是万万不能见效的。
自战国形成“七雄”并存以来,有些知识分子已看到了未来“天下定于一”的趋势,某些君主也做过这个梦,可是列国的实力不分上下,争斗的结果可能是长期迁延下去,最后谁也吞不了谁。那样的话,中原就可能是七个国家并存,征战连年不息。
可是农耕经济对大水利的要求、对息战(和平发展)的要求,是历史最深层的驱动力,它驱使其中必有一国,要在国力和军事能力上高出别国一大截。
如此,这个国家才能完成“定于一”的重任。
商鞅变法,就是来做这个的。
无论是36年前的所谓“批儒评法”,还是当下的电视剧《大秦帝国》,都没能说透这一点。因此我们也就无法理解,商鞅何以能那样地意气风发?
要弄明白商鞅变法的要窍,首先要弄明白商鞅施政纲领的核心,那就是“重农重战”。商鞅主张税收公平,奖励垦殖,使百姓乐于种地;还主张“重刑少赏”,使百姓不敢犯法,只能乖乖服从政令。
他推重农战,贬斥儒术和商业、手工业,认为知识分子、商人和手工艺人都是投机取巧者。他说:一千个农夫里边,要是有一个人干上了这些,一千个人就都会怠惰。人们之所以从事这些“末流”,就是为了“避农战”。人民要是都偷懒,那收成怎么能不少?兵力怎么能不弱?
有了粮食,有了兵,秦国自然就能打恶战,破六国,进而底定天下。
商鞅就是这样一个捕蛇者,他只打七寸,别的不问。
第十章千古豪迈是商君(2)
他实施的第一次变法,主要内容有:
一、编定户籍,实行连坐法,鼓励检举。把居民按“五家一伍,十家一什”编组,凡是告发奸人的,与杀敌斩首同赏,不告发的要腰斩。旅店收留无证者,旅店主人与奸人同罪。
二、禁止私斗,奖励公战,以军功授爵,废除世袭爵禄。他推出了一整套新的爵位等级制——二十等爵,按爵位高低,分别享有不同等级的田宅、官职、俸禄。从此全社会以军功大小来定尊卑贵贱。公族宗室的“铁饭碗”完全废除,宗室没有军功的,开除宗室籍,与平民无异。
三、重农抑商,奖励耕织,特别奖励开荒。凡生产模范者,可免税、免劳役。凡从事末流或因懒惰致贫的,罚没为官奴。
四、禁游说之士,焚烧《诗》、《书》。商鞅焚诗书,是先于秦始皇开了焚书之先河,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认为儒家思想“(效)法先王”的主张与变法冲突,所以干脆不要传统的意识形态,以法律取代之。同时废除知识分子,以官吏取代之。
如此力度的改革,必然触及贵族集团利益,所遭遇的反弹异常强烈。据载,变法之初,栎阳城内“言初令之不便者以千数”。
物议如沸,群情汹汹。
老世族的特权一夜之间化为乌有,他们怎能甘心?
知识分子忽然变成非法游民,他们怎么服气?
秦国执法历来严苛,这些失意者不敢与新法对抗,就唆使年幼的太子嬴驷故意犯法。
商鞅早知道,“法之不行,自于贵戚”,原本想狠狠治太子的罪,但考虑到太子是嗣君,不得施加刑罚,就下令对太子傅(太子的老师)公子虔施以劓刑(割掉鼻子),对另一位太子老师公孙贾施以黥刑(脸上刺字),处罚他们的连带责任。
自此,秦人都知道这个左庶长不好惹,全都低首下心地服从新法,没有敢犯法的。三年之后,新法畅通无阻,百姓也纷纷称便。但是,商鞅毕竟是一个精英分子,他的法律有利民的一面,是为了国家利益,他本人对百姓其实并不在乎。
有老百姓当初说新法不便,而后来又跑到商鞅面前说新法是便利的,商鞅都极为厌恶,说:“这都是些扰乱教化的小民。”于是全部把他们迁往边地。这一来,百姓再也不敢议论法令如何了。
法令如何,是国家事,与民无关,不用你们多嘴。
商鞅明白:于公于私,他要的就是这样说一不二的威权。
在商鞅变法的过程中,秦国的强邻魏国,与赵、齐等国征战不休。秦国趁机搞了几次偷袭,出兵击魏。大约是变法后秦民变英勇了吧,几次偷袭,回回得手。
秦孝公八年,魏国正倾全力围困赵都邯郸,秦军趁机突袭魏国的元里(今陕西澄城南),斩首七千,拿下了少梁(今陕西韩城南)。
秦孝公十年,商鞅升任大良造,这是秦国当时最高的官职,兼领文武,相当于三晋所设的相,后世因此也称作“商鞅相秦”。
这一年,魏国正与齐国激战,秦孝公令商鞅领兵包围了魏旧都安邑(今山西夏县),守军举城而降。
第二年,商鞅又领兵突袭魏国的固阳(今地不详),魏守军又降。
秦国当时的高官,文武不分,商鞅带兵打仗是分内的事,后世不大提他这方面的功绩,虽然不算太大,但却没有败绩,可见他治军也还有一套。
变法进行了一轮之后,秦孝公和商鞅考虑到要消化一下成果,且对保守势力的抵制也有所顾虑,所以中间停顿了一段时间,没有新的举措推出。
到秦孝公十二年,商鞅又实行了第二次集中的变法,主要内容是:一、开阡陌(田间小路)平封疆。过去实行井田制,阡陌就是公田和私田之间的标记,封疆则是奴隶主封邑的边界。现在把这些标记统统铲平,完全废除了井田制。铲平的地方视为荒地,谁开垦,就归谁所有。
二、普遍建立县制。全国共设四十一县(一说三十一县),实行县、乡、里三级管理体系,各级主官直接由君主任命,完全取消了原先的贵族封邑,形成完备的官僚机构。这与前期秦国在扩张中的“灭国设县”有很大区别。
三、移风易俗。秦人长期与戎狄杂居,流行的是原始的“血婚制”,父子兄弟同室而居。新法禁止此类陋习,强制百姓建立自己独立的小家庭。
四、统一度量衡、统一赋税。我们今天还能看到,出土的战国文物中有一种铜家伙,是称粮食用的,叫做“商鞅方升”。
就在这次变法的同年,秦国正式迁都至咸阳。
第十章千古豪迈是商君(3)
魏国此时迫于秦、赵的军事压力,已拟将都城向东迁至大梁(今河南开封),秦都东迁,落脚在渭河北,着眼点还是便于东进。
连续两次集中变法,大有收效,据说“行之十年,秦民大悦,道不拾遗,山无盗贼,家给人足。民勇于公战,怯于私战,乡邑大治”。
这时候的秦国,蛹化为蝶,已完全成了一个郡县制和官僚制的“现代国家”,将奴隶制国家残余基本清空。
青年商鞅到这时已年近不惑,面对着自己的政治实验成果,他也许常常抚髭大笑。这笑声,在历史的最高点上回荡,空旷而无回音。
作为一个个体的人,寿命很短暂,只有几十年就会消失。能力也很有限,离开十五步远,就很难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可是,一个人只要有了超前的思想,在一个历史的节点,切入一个国家的政治运作,他就可以获得强悍而永久的生命力。
谁能想到:商鞅的思想可以走多远,能达到何等广大的疆域,能延续到何其遥远的后世?
没有商鞅,130多年后那个叫嬴政的小子,想建立一个北抵阴山、南至象郡的大帝国,那可能吗?
没有商鞅,150年后那个叫刘邦的无赖亭长,想建立一个为民族、为文字、为语言永久命名的大帝国,那可能吗?
商鞅的笑是史上最孤独的笑。唯一能够感觉到他究竟做出了何等功业的,大概就只有33岁的开明君主嬴渠梁了。
秦孝公为何如此开明,是因为他是青年吗?是因为他是超人吗?都不是。历史人物的动机,根源还在“利益”二字上。
嬴渠梁即位的时候,刚过弱冠之年,戴上了成人的帽子,他就是再聪明过人,也不可能有预知两千年的智慧。
他的奋起自救,是看到了秦国如果不变,就有衰落的危险。
父亲秦献公在石门大捷中曾夺回部分河西之地,但在渠梁即位后不久,魏惠王就派名将庞涓攻秦,秦军战斗不利,连都城栎阳也被庞涓攻破。渠梁被迫把都城迁回旧都雍城,以避其锋。原已夺回的河西之地,也尽都丧失。
嬴渠梁终于清醒了:秦国虽已复振,但落后的经济、政治制度不变,仍是无法伸展,甚至有走向灭亡的可能。
作为一个个体,嬴渠梁不愿跟着没落的制度灭亡,于是选择了身份转换,不想再代表原来的那个阶级了。
正因为他想跳槽,才找到了一个最佳的合作伙伴。正因为他不想为旧制度殉葬,所以才对商鞅无条件地支持。
比如,迁都咸阳,不可能是商鞅就能做主的,能下这个决心的,还是嬴渠梁。除了战略上的考虑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是,旧都雍城集中了太多的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