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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朱自清散文全编-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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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众,尤其农民,大多数是听天由命安分安己的,他们惯于忍饥挨饿,几千年来都如此。除非到了最后关头,他们是不会行动的。他们到别处就食,抢米,吃大户,甚至于造反,都是被逼得无路可走才如此。这里可以注意的是他们不说话;〃不得了〃就行动,忍得住就沉默。他们要饭吃,却不知道自己应该有饭吃;他们行动,却觉得这种行动是不合法的,所以就索性不说什么话。说话的还是士人。他们由于印刷的发明和教育的发展等等,人数加多了,吃饭的机会可并不加多,于是许多人也感到吃饭难了。这就有了〃世上无如吃饭难〃的慨叹。虽然难,比起小民来还是容易。因为他们究竟属于治者,〃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有的是做官的本家和亲戚朋友,总得给口饭吃;这饭并且总比小民吃的好。孟子说做官可以让〃所识穷乏者得我〃,自古以来做了官就有引用穷本家穷亲戚穷朋友的义务。到了民国,黎元洪总统更提出了〃有饭大家吃〃的话。这真是〃菩萨〃心肠,可是当时只当作笑话。原来这句话说在一位总统嘴里,就是贤愚不分,赏罚不明,就是糊涂。然而到了那时候,这句话却已经藏在差不多每一个士人的心里。难得的倒是这糊涂!

  第一次世界大战加上五四运动,带来了一连串的变化,中华民国在一颠一拐的走着之字路,走向现代化了。我们有了知识阶级,也有了劳动阶级,有了索薪,也有了罢工,这些都在要求〃有饭大家吃〃。知识阶级改变了士人的面目,劳动阶级改变了小民的面目,他们开始了集体的行动;他们不能再安贫乐道了,也不能再安分守己了,他们认出了吃饭是天赋人权,公开的要饭吃,不是大吃大喝,是够吃够喝,甚至于只要有吃有喝。然而这还只是刚起头。到了这次世界大战当中,罗斯福总统提出了四大自由,第四项是〃免于匮乏的自由〃。〃匮乏〃自然以没饭吃为首,人们至少该有免于没饭吃的自由。这就加强了人民的吃饭权,也肯定了人民的吃饭的要求;这也是〃有饭大家吃〃,但是着眼在平民,在全民,意义大不同了。

  抗战胜利后的中国,想不到吃饭更难,没饭吃的也更多了。到了今天一般人民真是不得了,再也忍不住了,吃不饱甚至没饭吃,什么礼义什么文化都说不上。这日子就是不知道吃饭权也会起来行动了,知道了吃饭权的,更怎么能够不起来行动,要求这种〃免于匮乏的自由〃呢?于是学生写出〃饥饿事大,读书事小〃的标语,工人喊出〃我们要吃饭〃的口号。这是我们历史上第一回一般人民公开的承认了吃饭第一。这其实比闷在心里糊涂的骚动好得多;这是集体的要求,集体是有组织的,有组织就不容易大乱了。可是有组织也不容易散;人情加上人权,这集体的行动是压不下也打不散的,直到大家有饭吃的那一天。

  1947年6月21日作。

  (原载1947年7月6日上海《大公报》副刊《星期文艺》第9期)
 

 

论雅俗共赏 
 

  陶渊明有〃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的诗句,那是一些〃素心人〃的乐事,〃素心人〃当然是雅人,也就是士大夫。这两句诗后来凝结成〃赏奇析疑〃一个成语,〃赏奇析疑〃是一种雅事,俗人的小市民和农家子弟是没有份儿的。然而又出现了〃雅俗共赏〃这一个成语,〃共赏〃显然是〃共欣赏〃的简化,可是这是雅人和俗人或俗人跟雅人一同在欣赏,那欣赏的大概不会还是〃奇文〃罢。这句成语不知道起于什么时代,从语气看来,似乎雅人多少得理会到甚至迁就着俗人的样子,这大概是在宋朝或者更后罢。

  原来唐朝的安史之乱可以说是我们社会变迁的一条分水岭。在这之后,门第迅速的垮了台,社会的等级不像先前那样固定了,〃士〃和〃民〃这两个等级的分界不像先前的严格和清楚了,彼此的分子在流通着,上下着。而上去的比下来的多,士人流落民间的究竟少,老百姓加入士流的却渐渐多起来。王侯将相早就没有种了,读书人到了这时候也没有种了;只要家里能够勉强供给一些,自己有些天分,又肯用功,就是个〃读书种子〃;去参加那些公开的考试,考中了就有官做,至少也落个绅士。这种进展经过唐末跟五代的长期的变乱加了速度,到宋朝又加上印刷术的发达,学校多起来了,士人也多起来了,士人的地位加强,责任也加重了。这些士人多数是来自民间的新的分子,他们多少保留着民间的生活方式和生活态度。他们一面学习和享受那些雅的,一面却还不能摆脱或蜕变那些俗的。人既然很多,大家是这样,也就不觉其寒尘;不但不觉其寒尘,还要重新估定价值,至少也得调整那旧来的标准与尺度。〃雅俗共赏〃似乎就是新提出的尺度或标准,这里并非打倒旧标准,只是要求那些雅士理会到或迁就些俗士的趣味,好让大家打成一片。当然,所谓〃提出〃和〃要求〃,都只是不自觉的看来是自然而然的趋势。

  中唐的时期,比安史之乱还早些,禅宗的和尚就开始用口语记录大师的说教。用口语为的是求真与化俗,化俗就是争取群众。安史乱后,和尚的口语记录更其流行,于是乎有了〃语录〃这个名称,〃语录〃就成为一种著述体了。到了宋朝,道学家讲学,更广泛的留下了许多语录;他们用语录,也还是为了求真与化俗,还是为了争取群众。所谓求真的〃真〃,一面是如实和直接的意思。禅家认为第一义是不可说的。语言文字都不能表达那无限的可能,所以是虚妄的。然而实际上语言文字究竟是不免要用的一种〃方便〃,记录文字自然越近实际的、直接的说话越好。在另一面这〃真〃又是自然的意思,自然才亲切,才让人容易懂,也就是更能收到化俗的功效,更能获得广大的群众。道学主要的是中国的正统的思想,道学家用了语录做工具,大大的增强了这种新的文体的地位,语录就成为一种传统了。比语录体稍稍晚些,还出现了一种宋朝叫做〃笔记〃的东西。这种作品记述有趣味的杂事,范围很宽,一方面发表作者自己的意见,所谓议论,也就是批评,这些批评往往也很有趣味。作者写这种书,只当做对客闲谈,并非一本正经,虽然以文言为主,可是很接近说话。这也是给大家看的,看了可以当做〃谈助〃,增加趣味。宋朝的笔记最发达,当时盛行,流传下来的也很多。目录家将这种笔记归在〃小说〃项下,近代书店汇印这些笔记,更直题为〃笔记小说〃;中国古代所谓〃小说〃,原是指记述杂事的趣味作品而言的。

  那里我们得特别提到唐朝的〃传奇〃。〃传奇〃据说可以见出作者的〃史才、诗笔、议论〃,是唐朝士子在投考进士以前用来送给一些大人先生看,介绍自己,求他们给自己宣传的。其中不外乎灵怪、艳情、剑侠三类故事,显然是以供给〃谈助〃,引起趣味为主。无论照传统的意念,或现代的意念,这些〃传奇〃无疑的是小说,一方面也和笔记的写作态度有相类之处。照陈寅恪先生的意见,这种〃传奇〃大概起于民间,文士是仿作,文字里多口语化的地方。陈先生并且说唐朝的古文运动就是从这儿开始。他指出古文运动的领导者韩愈的《毛颖传》,正是仿〃传奇〃而作。我们看韩愈的〃气盛言宜〃的理论和他的参差错落的文句,也正是多多少少在口语化。他的门下的〃好难〃、〃好易〃两派,似乎原来也都是在试验如何口语化。可是〃好难〃的一派过分强调了自己,过分想出奇制胜,不管一般人能够了解欣赏与否,终于被人看做〃诡〃和〃怪〃而失败,于是宋朝的欧阳修继承了〃好易〃的一派的努力而奠定了古文的基础。——以上说的种种,都是安史乱后几百年间自然的趋势,就是那雅俗共赏的趋势。

  宋朝不但古文走上了〃雅俗共赏〃的路,诗也走向这条路。胡适之先生说宋诗的好处就在〃做诗如说话〃,一语破的指出了这条路。自然,这条路上还有许多曲折,但是就像不好懂的黄山谷,他也提出了〃以俗为雅〃的主张,并且点化了许多俗语成为诗句。实践上〃以俗为雅〃,并不从他开始,梅圣俞、苏东坡都是好手,而苏东坡更胜。据记载梅和苏都说过〃以俗为雅〃这句话,可是不大靠得住;黄山谷却在《再次杨明叔韵》一诗的〃引〃里郑重的提出〃以俗为雅,以故为新〃,说是〃举一纲而张万目〃。他将〃以俗为雅〃放在第一,因为这实在可以说是宋诗的一般作风,也正是〃雅俗共赏〃的路。但是加上〃以故为新〃,路就曲折起来,那是雅人自赏,黄山谷所以终于不好懂了。不过黄山谷虽然不好懂,宋诗却终于回到了〃做诗如说话〃的路,这〃如说话〃,的确是条大路。

  雅化的诗还不得不回向俗化,刚刚来自民间的词,在当时不用说自然是〃雅俗共赏〃的。别瞧黄山谷的有些诗不好懂,他的一些小词可够俗的。柳耆卿更是个通俗的词人。词后来虽然渐渐雅化或文人化,可是始终不能雅到诗的地位,它怎么着也只是〃诗馀〃。词变为曲,不是在文人手里变,是在民间变的;曲又变得比词俗,虽然也经过雅化或文人化,可是还雅不到词的地位,它只是〃词馀〃。一方面从晚唐和尚的俗讲演变出来的宋朝的〃说话〃就是说书,乃至后来的平话以及章回小说,还有宋朝的杂剧和诸宫调等等转变成功的元朝的杂剧和戏文,乃至后来的传奇,以及皮簧戏,更多半是些〃不登大雅〃的〃俗文学〃。这些除元杂剧和后来的传奇也算是〃词馀〃以外,在过去的文学传统里简直没有地位;也就是说这些小说和戏剧在过去的文学传统里多半没有地位,有些有点地位,也不是正经地位。可是虽然俗,大体上却〃俗不伤雅〃,虽然没有什么地位,却总是〃雅俗共赏〃的玩艺儿。

  〃雅俗共赏〃是以雅为主的,从宋人的〃以俗为雅〃以及常语的〃俗不伤雅〃,更可见出这种宾主之分。起初成群俗士蜂拥而上,固然逼得原来的雅士不得不理会到甚至迁就着他们的趣味,可是这些俗士需要摆脱的更多。他们在学习,在享受,也在蜕变,这样渐渐适应那雅化的传统,于是乎新旧打成一片,传统多多少少变了质继续下去。前面说过的文体和诗风的种种改变,就是新旧双方调整的过程,结果迁就的渐渐不觉其为迁就,学习的也渐渐习惯成了自然,传统的确稍稍变了质,但是还是文言或雅言为主,就算跟民众近了一些,近得也不太多。

  至于词曲,算是新起于俗间,实在以音乐为重,文辞原是无关轻重的;〃雅俗共赏〃,正是那音乐的作用。后来雅士们也曾分别将那些文辞雅化,但是因为音乐性太重,使他们不能完成那种雅化,所以词曲终于不能达到诗的地位。而曲一直配合着音乐,雅化更难,地位也就更低,还低于词一等。可是词曲到了雅化的时期,那〃共赏〃的人却就雅多而俗少了。真正〃雅俗共赏〃的是唐、五代、北宋的词,元朝的散曲和杂剧,还有平话和章回小说以及皮簧戏等。皮簧戏也是音乐为主,大家直到现在都还在哼着那些粗俗的戏词,所以雅化难以下手,虽然一二十年来这雅化也已经试着在开始。平话和章回小说,传统里本来没有,雅化没有合式的榜样,进行就不易。《三国演义》虽然用了文言,却是俗化的文言,接近口语的文言,后来的《水浒》、《西游记》、《红楼梦》等就都用白话了。不能完全雅化的作品在雅化的传统里不能有地位,至少不能有正经的地位。雅化程度的深线,决定这种地位的高低或有没有,一方面也决定〃雅俗共赏〃的范围的小和大——雅化越深,〃共赏〃的人越少,越浅也就越多。所谓多少,主要的是俗人,是小市民和受教育的农家子弟。在传统里没有地位或只有低地位的作品,只算是玩艺儿;然而这些才接近民众,接近民众却还能教〃雅俗共赏〃,雅和俗究竟有共通的地方,不是不相理会的两橛了。

  单就玩艺儿而论,〃雅俗共赏〃虽然是以雅化的标准为主,〃共赏〃者却以俗人为主。固然,这在雅方得降低一些,在俗方也得提高一些,要〃俗不伤雅〃才成;雅方看来太俗,以至于〃俗不可耐〃的,是不能〃共赏〃的。但是在什么条件之下才会让俗人所〃赏〃的,雅人也能来〃共赏〃呢?我们想起了〃有目共赏〃这句话。孟子说过〃不知子都之姣者,无目者也〃,〃有目〃是反过来说,〃共赏〃还是陶诗〃共欣赏〃

  的意思。子都的美貌,有眼睛的都容易辨别,自然也就能〃共赏〃了。孟子接着说:〃口之于味也,有同嗜焉;耳之于声也,有同听焉;目之于色也,有同美焉。〃这说的是人之常情,也就是所谓人情不相远。但是这不相远似乎只限于一些具体的、常识的、现实的事物和趣味。譬如北平罢,故宫和颐和园,包括建筑,风景和陈列的工艺品,似乎是〃雅俗共赏〃的,天桥在雅人的眼中似乎就有些太俗了。说到文章,俗人所能〃赏〃的也只是常识的,现实的。后汉的王充出身是俗人,他多多少少代表俗人说话,反对难懂而不切实用的辞赋,却赞美公文能手。公文这东西关系雅俗的现实利益,始终是不曾完全雅化了的。再说后来的小说和戏剧,有的雅人说《西厢记》诲淫,《水浒传》诲盗,这是〃高论〃。实际上这一部戏剧和这一部小说都是〃雅俗共赏〃的作品。《西厢记》无视了传统的礼教,《水浒传》无视了传统的忠德,然而〃男女〃是〃人之大欲〃之一,〃官逼民反〃,也是人之常情,梁山泊的英雄正是被压迫的人民所想望的。俗人固然同情这些,一部分的雅人,跟俗人相距还不太远的,也未尝不高兴这两部书说出了他们想说而不敢说的。这可以说是一种快感,一种趣味,可并不是低级趣味;这是有关系的,也未尝不是有节制的。〃诲淫〃〃诲盗〃只是代表统治者的利益的说话。

  十九世纪二十世纪之交是个新时代,新时代给我们带来了新文化,产生了我们的知识阶级。这知识阶级跟从前的读书人不大一样,包括了更多的从民间来的分子,他们渐渐跟统治者拆伙而走向民间。于是乎有了白话正宗的新文学,词曲和小说戏剧都有了正经的地位。还有种种欧化的新艺术。这种文学和艺术却并不能让小市民来〃共赏〃,不用说农工大众。于是乎有人指出这是新绅士也就是新雅人的欧化,不管一般人能够了解欣赏与否。他们提倡〃大众语〃运动。但是时机还没有成熟,结果不显著。抗战以来又有〃通俗化〃运动,这个运动并已经在开始转向大众化。〃通俗化〃还分别雅俗,还是〃雅俗共赏〃的路,大众化却更进一步要达到那没有雅俗之分,只有〃共赏〃的局面。这大概也会是所谓由量变到质变罢。

  1947年10月26日作。

  (原载1947年11月18日《观察》第3卷第11期)
 

 

 
 
 
  

论百读不厌 
 

  前些日子参加了一个讨论会,讨论赵树理先生的《李有才板话》。座中一位青年提出了一件事实:他读了这本书觉得好,可是不想重读一遍。大家费了一些时候讨论这件事实。有人表示意见,说不想重读一遍,未必减少这本书的好,未必减少它的价值。但是时间匆促,大家没有达到明确的结论。一方面似乎大家也都没有重读过这本书,并且似乎从没有想到重读它。然而问题不但关于这一本书,而是关于一切文艺作品。为什么一些作品有人〃百读不厌〃,另一些却有人不想读第二遍呢?是作品的不同吗?是读的人不同吗?如果是作品不同,〃百读不厌〃是不是作品评价的一个标准呢?这些都值得我们思索一番。

  苏东坡有《送章惇秀才失解西归》诗,开头两句是:

旧书不厌百回读,
熟读深思子自知。

  〃百读不厌〃这个成语就出在这里。〃旧书〃指的是经典,所以要〃熟读深思〃。《三国志·魏志·王肃传·注》:

  人有从(董遇)学者,遇不肯教,而云〃必当先读百遍〃,言〃读书百遍而意自见〃。

  经典文字简短,意思深长,要多读,熟读,仔细玩味,才能了解和体会。所谓〃意自见〃,〃子自知〃,着重自然而然,这是不能着急的。这诗句原是安慰和勉励那考试失败的章惇秀才的话,劝他回家再去安心读书,说〃旧书〃不嫌多读,越读越玩味越有意思。固然经典值得〃百回读〃,但是这里着重的还在那读书的人。简化成〃百读不厌〃这个成语,却就着重在读的书或作品了。这成语常跟另一成语〃爱不释手〃配合着,在读的时候〃爱不释手〃,读过了以后〃百读不厌〃。这是一种赞词和评语,传统上确乎是一个评价的标准。当然,〃百读〃只是〃重读〃〃多读〃〃屡读〃的意思,并不一定一遍接着一遍的读下去。

  经典给人知识,教给人怎样做人,其中有许多语言的、历史的、修养的课题,有许多注解,此外还有许多相关的考证,读上百遍,也未必能够处处贯通,教人多读是有道理的。但是后来所谓〃百读不厌〃,往往不指经典而指一些诗,一些文,以及一些小说;这些作品读起来津津有味,重读,屡读也不腻味,所以说〃不厌〃;〃不厌〃不但是〃不讨厌〃,并且是〃不厌倦〃。诗文和小说都是文艺作品,这里面也有一些语言和历史的课题,诗文也有些注解和考证;小说方面呢,却直到近代才有人注意这些课题,于是也有了种种考证。但是过去一般读者只注意诗文的注解,不大留心那些课题,对于小说更其如此。他们集中在本文的吟诵或浏览上。这些人吟诵诗文是为了欣赏,甚至于只为了消遣,浏览或阅读小说更只是为了消遣,他们要求的是趣味,是快感。这跟诵读经典不一样。诵读经典是为了知识,为了教训,得认真,严肃,正襟危坐的读,不像读诗文和小说可以马马虎虎的,随随便便的,在床上,在火车轮船上都成。这么着可还能够教人〃百读不厌〃,那些诗文和小说到底是靠了什么呢?

  在笔者看来,诗文主要是靠了声调,小说主要是靠了情节。过去一般读者大概都会吟诵,他们吟诵诗文,从那吟诵的声调或吟诵的音乐得到趣味或快感,意义的关系很少;只要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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