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另一半-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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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告诉女儿切除过程所带来的风险,这让女儿改变了主意。这个偶发事件让莫莉深信,终止切除外阴习俗的关键在于改变村民的态度。
1991年,她正式启动“托斯坦”的运作,把重点放在贫穷村庄的教育上。通常“托斯坦”会派遣一名当地教员到村里讲课,课程很多,包括民主、人权、解决问题、卫生、健康和管理技巧等单元。村民必须积极参与,帮助提供上课场地、课桌椅、学生以及老师的食宿。这个课程为期三年,男女都能来,不过学员们要作好心理准备,因为他们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一周三堂课,每堂课两或三小时。课程内容也包括训练村庄的管理者,成立小区管理委员会以及建立小额信贷体系来鼓励村民经营小生意。由当地妇女领导的这个组织非常小心,避免与村里的男人为敌。
“我们倡导女权才一阵子,就听到了反对声音,”莫莉说,“一些男人把我们的中心给关了,他们非常愤怒。后来我们坐下来,重新编写整个单元,把‘女权’改成‘人权’——民主和人权。这时男人也开始支持我们了,男人只是想参与,他们不想被当成敌人。”
“托斯坦”的谨慎作风,不愿意使用“残切”一词的做法,甚至不愿明说他们反对外阴切除的态度,有时候会激怒女权主义者。尽管如此,她们还是保持自己的风格,维持一个正面的态度,让村民有足够的知识自行去作决定。他们的课程内容包含跟外阴切除相关的人权及健康议题,但是抱持不批判的讨论态度,不会建议父母停止帮女儿作切除。最后,大家通过公开地讨论切除而打破了禁忌。妇女一旦认真思考这项习俗,明白了外阴切除并不是普世价值,就会开始担心健康风险。1997年,马里康塔班巴拉村(Malicounda Bambara)一个由35名妇女组成的团体,在上完课后踏出了历史性的一步:她们宣布从此再也不会让女儿进行外阴切除。
从表面上来看,这似乎是个突破,也值得喝彩。但谁也没想到,这到后来竟成了灾难。其他村民痛斥这些妇女没有女性及非洲人的风范,指控她们拿白人的钱来背叛自己的族群。之后的几个月,这些女人们以泪洗面,担心女儿会成为老处女。莫莉向当地一位宗教领袖请教,了解到外阴切除是跟婚姻息息相关的,如果谁家的女儿没做切除,那会严重影响她的婚姻。莫莉认为“托斯坦”的错误在于让单一村庄独自行动。
“大家必须一起改变,否则你永远无法把女儿嫁出去,”莫莉说,“以前我母亲逼我戴牙套,我不仅流血,还哭了整整两年。要是一名非洲妇女说,‘你怎么对女儿如此狠心?’我母亲会说,‘我省吃俭用,从我微薄的薪水里省下一些钱,好让女儿的牙齿变得整齐好看,这样她才嫁得出去。你说我狠心,未免也太过分了!’”外阴切除是同样的道理。
莫莉下决心让整个嫁娶社群集体放弃外阴切除。“托斯坦”先是帮助妇女团体确认经常跟她们村有嫁娶关系的其他村庄,然后举办村与村之间的外阴切除讨论会。“托斯坦”也帮助妇女筹组共同宣誓大会,宣布她们放弃这个习俗。结果成效惊人。在2002~2007年之间,超过2600个村庄宣布停止切除。“速度正在加快!”莫莉说,并补充道,“托斯坦”的目标是在2012年之前终止塞内加尔的所有切除习俗。
2008年,塞内加尔政府检视该国所有终止外阴切除的活动,评定“托斯坦”是唯一取得重要成效的组织,于是把其方案推向全国。几天过后,西非地区的各地卫生官员也全然采纳了“托斯坦”模式。
如今,“托斯坦”已经发展到冈比亚、几内亚及毛里塔尼亚,也在东非的索马里和吉布提开设课程。莫莉表示,该方案由下而上的方式,在每个国家都能找到接受度良好的听众。“托斯坦”的努力已得到许多国际机构的赞赏,2007年被授予希尔顿人道主义奖(Conrad N。Hilton Humanitarian Prize)及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奖。这些认可帮助“托斯坦”得到私人、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及“美国犹太人世界服务组织”(American Jewish World Service)的财政援助,因而能够稳步扩展。为了鼓励捐助者,“托斯坦”还发展了自己的赞助计划:捐助者可以“领养”一个约800人的村庄,支付1。2万美元开设为期三年的课程。
除了华盛顿特区办公室有两名美国人负责筹募资金和推广工作外,莫莉是非洲“托斯坦”唯一的西方职员。非洲“托斯坦”强调雇用当地职员,使其成本效益极佳,部分原因是莫莉只支付自己4。8万美元的年薪。现在面临的考验是她的模式是否也能在索马里、苏丹、乍得、埃塞俄比亚和中非共和国成功推行——由于部分国家饱受战争冲突的蹂躏,在这些国家工作相当危险。
小规模运作良好的计划,搬到非洲大舞台却效果不佳,这种情况历史上早有先例。不过至少在索马里,初期迹象令人振奋。而莫莉也在疑惑,不知道“托斯坦”模式能否套用在终止其他有害的社会习俗,比如荣誉谋杀上。在非洲其他地方,别的团体也从反对外阴切除的运动中获得了动力。一些思想开明的埃及人逐渐开始公开反对这项习俗,其他救援团体——包括“关怀”,也正在进行开创性的工作。埃塞俄比亚和加纳的一些当地草根团体特别令人刮目相看。帮助根除天花的比尔·福奇(Bill Foege)是公共卫生领域的传奇人物,他认为外阴切除现象如果能消失,那么大多也要归功于莫莉和“托斯坦”职员的努力。
“他们做到的事情,是联合国会议、无尽的决议案和政府宣言所没能做到的,”福奇告诉我们,“非洲发展史要是写成文字,赋权女性这一步定会记上重重一笔,因为这是一个转折点。‘托斯坦’已经显示赋权是有感染性的,不论是个人还是村庄,都是通过一传十十传百的方式实现的。”
全世界都在悉心学习像“托斯坦”这样的组织,吸收他们的实地工作带来的重要经验。其中之一,是让大家确信进步是可能的;挑战唯有在直面问题时才能克服,至于如何克服,我们已有更好的战术。失败的大型运动之所以没有达到目标,例如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反抗外阴残切运动,以及西方人标榜赋权女性的阿富汗救援任务,就因为那是由“高坐在树顶”的外国人所制订的。他们向当地人请教,只是做做样子而已。西方人举办会议和改变法律的做法,在无数议题上已证明效果不佳26。如同爱尔兰前总统玛丽·罗宾逊(Mary Robinson)(后来担任了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所说:“50年的人权机制,30年几十亿美元的发展计划,以及无数的高级修辞,把这些结果相加起来,你会发现它们所产生的全球影响力是相对逊色的。这是执行上的失败,其规模之大,让我们全都抬不起头来。”
相反,有些计划则产生了惊人的改变:托斯坦、奇迹基金会、乡村银行、布隆迪“关怀”计划、孟加拉国乡村进步委员会、印度的“自雇妇女协会”和“世界自救妇女”。共同之处在于这些计划皆是民间草根计划,所有权属于当地人,有时候比较像是社会或宗教运动,而非传统的救援计划。通常由特别优秀且有紧迫感的社会企业家所推动,这些社会企业家曾经接触过“树顶”的努力,加以改造后创造出更为有效的由下而上的模式。对于把目标放在发展中国家妇女的新国际运动,这是往前迈进的关键步骤。
女孩帮助女孩
民间援助受虐妇女的作战前线可能是在非洲和亚洲,而乔丹娜·康菲诺(Jordana Confino)在新泽西的韦斯特菲尔德镇(Westfield)读高中时,就已经想出奉献之道。乔丹娜留着暗金色的长发,像是刚从宝座上走下来的舞会皇后。她在中上阶层的家庭环境中长大,认为生而平等是人类的基本权利——后来她才意识到,并不是人人都拥有优渥环境,她为此也深感困扰。
乔丹娜及与其一起从事援助工作的高中学生,代表了社会企业精神的兴起。这促进了兼职救援工作者的增加——就连那些坐在高中教室的学生都加入进来了。大约十岁时,乔丹娜受到了母亲莉萨·奥尔特(Lisa Alter)的启蒙。母亲试着让女儿们了解世界其他地方的问题,给她们看新闻报道,或告诉她们国外女孩所面临的挑战:看看你们住在新泽西有多么幸运!莉萨发现,乔丹娜对于别人这些骇人听闻的境遇感触颇深,远超过她的预期。
乔丹娜·康菲诺在一次以女孩的教育为主题的会议上。
(拍摄:莉萨·奥尔特)
“我们谈论那些文章,尤其跟女孩有关的文章,”乔丹娜说,“有些议题令人非常难过,包括外阴残切、抛弃女婴、童工问题。大约这时,关于阿富汗塔利班政权禁止女孩接受教育的丑闻也被公之于世。我们全家一起讨论,如果女孩不识字,一定难逃受虐的下场。我得承认,理解和面对这些问题似乎超出了我们的能力,但我们开始集思广益,想看看如果把女孩团结起来能够做些什么。”
这个想法在乔丹娜的心中酝酿着。八年级时,她和一名女性朋友组队合作,开始认真讨论成立社团来专门处理这些议题。莉萨和朋友的母亲帮助她们研究并拟订计划,而且一起参加了联合国举办的妇女会议。乔丹娜被听到的故事所深深打动,她们铆足力气筹备策划,不久,一个为国外女孩的教育筹募资金的组织“女孩学习国际”(Girls Learn International; 。girlslearninternational。org)成立了。她们打电话、贴海报、发邮件,乔丹娜也去拜访其他学校,吸收更多志愿者。她上高中时,已经是“女孩学习国际”的一名斗士,该团体也在全国各地成立了分会。
在布朗克斯区青年女性领导学校的年会上,乔丹娜作了专题演讲。她提醒听众,可能在座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难要面对,但其他国家的女孩面临的是直接的生存难题,更别提上学读书这种奢侈的事情。乔丹娜几乎是会场里唯一的白人女孩,但是看她谈论全球各地各种挑战的架势,俨然已成为许多同龄女孩的榜样。
“2007年,在世界各地的村落社群里,有将近6600万名女孩没办法接受教育,”她说。“当这些女孩长大时,”乔丹娜继续说,“她们成为文盲,男女之间的性别鸿沟更加扩大……教育机会遭到剥夺的女孩更有可能陷入贫穷和疾病的恶性循环,被迫结婚和从妓,成为性交易、家暴和所谓荣誉谋杀的受害者。”
“女孩学习”目前在全美的中学成立了20多个分会,也正在努力制订成立相关大学分会的计划。有些女生一开始加入时,只是为了让申请大学的社团活动履历更漂亮。但是,在得知国外学生的处境后,她们深受触动,最终真心实意地投入了这个工作。
“女孩学习”的每一个分会,都与贫穷国家的一个伙伴班级配对,那些国家是传统上女孩受教育不多的地方:阿富汗、哥伦比亚、哥斯达黎加、萨尔瓦多、印度、肯尼亚、巴基斯坦、乌干达、越南。美国女孩筹款帮助她们的伙伴班级,并且帮助伙伴班级所在的学校。乔丹娜还帮助改善了穆赫塔尔·马伊——也就是那位巴基斯坦乡村反强暴民运人士——的办公室。当穆赫塔尔·马伊发电子邮件告知我们她所遭受的最新威胁时,她用的是“女孩学习”所赞助的计算机和网络联机。
“女孩学习”的伙伴班级,大多是由乔丹娜、她母亲和曼哈顿办公室两名专业职员所建立的人脉来挑选的。每一分会一年至少要筹募500美元,而这些年轻人总共已筹募了5万美元左右,专门用来帮助国外的伙伴班级。给予支持的大人每年独立筹募10万美元以上,用来支付行政开销。也就是说,“女孩学习”不是支持国外女孩教育的慈善机构当中最有效率的,因为,比起支援巴基斯坦的女孩继续上学,他们更多的经费是拨给曼哈顿办公室的行政费用。话虽如此,这个组织依然值得赞扬。“女孩学习”的宗旨不只是支持国外女孩的教育,还包括促进交流,以及在家乡建立推行公益运动的基础。就把这当作是美国女孩的教育性风险投资好了,其实这是再划算不过的了。原本会着迷于设计师品牌包的美国高中学生,现在却会把零用钱送去国外,好让印度的女孩有笔记本可以用。
“说到让女孩参与的时间,”“女孩学习”组织成员卡茜迪·杜兰特…格林(Cassidy DuRant…Green)说,“从中学开始不是最好的吗?培养这些女性领袖是我们未来20年要做的工作。”也就是说,表面上该组织虽为像巴基斯坦这样国家的女孩们争取了权利,但是主要受惠者是美国女孩。你在乔丹娜身上,在她为这个目标奋斗时的历练与热情上,可以看出来她深受启发,并在迅速成长。在布朗克斯区演讲时,乔丹娜成熟、自信、有同情心,她呼吁学生支持“女孩学习”分会的成立,指出许多跟在座同样年纪的女孩正遭受拐卖或是荣誉谋杀的现实,最后她以一句响亮有力的口号作结:“女孩的权利就是人权!”
第十三章 你能够做什么
与其等待世界改变,不如先改变自己。
——圣雄甘地
几十年来,美国人都深知种族隔离的不公,但是种族歧视似乎是深植于美国南方历史和文化的复杂问题,大多数好心人士不知道怎么做来改变这样的非正义。接着出现了人权斗士罗莎·帕克斯(Rosa Parks)、马丁·路德·金(Martin Luther King Jr。)博士、反对歧视黑人的白人团体“自由骑士”(Freedom Riders),以及约翰·霍华德·格里芬(John Howard Griffin)的《黝黑如我》(Black Like Me)这种令人眼界大开的书。突然之间,非正义成了不能忽视的问题,同时经济形态的转变也逐渐摧毁了种族歧视。其中一个结果是广大的民权运动应运而生,有关同盟纷纷成立,媒体也开始关注相关弱势群体,而那层让善良的人也只得默认种族歧视的眼罩最终被扯了下来。
与此同时,20世纪的大半时候天空灰蒙、河川油腻、动物濒临绝种,但是环境破坏继续进行,没有多少人批评或反对,似乎这是进步的代价,虽然可悲但不可避免。接着雷切尔·卡森(Rachel Carson)在1962年出版了《寂静的春天》(Silent Spring),环保运动应运而生。
同样,今日我们面临的挑战是要鼓动全世界,让大家勇敢正视被困锁在妓院的女性,以及蜷缩在孤立茅篷、饱受瘘管之苦的十几岁少女。我们希望看到一个广泛的运动应运而生,来对抗全世界的性别不平等,推动全世界女孩获得更多的教育和工作机会。美国的民权运动是个典范,环保运动也是,但是这两个模式又有所不同,因为它们牵涉的都是关系自身的国内问题。至于把美国女性运动当成楷模这一观点,我们则有所保留,因为如果一项国际性运动被戏称为“女人的议题”,那么它就已经失败了。不幸的现实是:女性议题确实遭到了边缘化。无论如何,性交易和集体强暴都不该被视为女人的议题,就像奴役制度不应该是黑人的议题,或者大屠杀不应该是犹太人的议题。这些全是人道议题,超越任何一个种族、性别或宗教信仰。我们之前曾经提到新运动的理想模式,即在18世纪末和19世纪初,英国人奋力终止奴隶交易的过程。这是一个闪亮的例子。为了改善遥远地方人类同胞的生活,一个民族付出了大量的血汗与财力。丘吉尔曾表示,英国人的“光辉时刻”是20世纪40年代对抗纳粹的毅力;但是同样高贵的时刻是英国本土促使废除奴役制度时的道德复苏。
历史上,人们大多数时候容许奴役,认为那是可悲但不可避免的。雅典人思辨能力一流,也富有同理心,他们当中有优秀的作家和哲学家,但是他们甚至没有辩论过自己依赖奴役的风气是否正确;耶稣在《福音书》里完全没有谈到奴役问题;圣徒保罗和亚里士多德接受奴役;犹太教及伊斯兰教神学家认为要对奴隶慈悲为怀,但是没有质疑奴役一事;18世纪初,贵格会27信徒激烈谴责奴役,却被大家视为不切实际的怪人,而他们的影响力也急剧下降;18世纪80年代初期,奴役依然是全球无可争议的部分——然而,令人震惊的是,不到十年,奴役成为英国国家议程的首要议题。潮流改变了,英国在1807年禁止了奴隶贸易,并于1833年成为率先解放奴隶的国家之一。
英国因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时间长达半个世纪之久。英国废除奴隶贸易的前一天,横越大西洋的奴隶运送船中有52%是英国船只,而世界的糖产量有55%在英国殖民地生产。废奴之后不再输入新的奴隶,使得“新世界”的英国殖民地惨不忍睹,而英国的头号大敌法国趁机从中获得庞大利益,美国也是如此。
英国废除奴隶贸易之后的35年内,英属西印度群岛的糖产量降低了25%,而拥有奴隶的竞争经济体,其产量却提升了210%。英国海军部队带头在大西洋和非洲本土镇压奴隶贸易,导致大约5000名英国人丧命,也使得英国人纳税额提高。这项片面的行动在外交上成本高昂,激怒了其他国家,让英国与敌对军事力量起了公开冲突。英国的反奴运动分别导致1850年与巴西短暂的战争,1841年与美国的战争危机,1853年与西班牙的战争危机,以及跟法国持续的紧张关系。但是英国并没有退缩,其典范作用终于刺激了法国在1848年开始废除奴役,也激发了美国的废奴主义者以及《解放宣言》的颁布,推动了古巴在1867年强制执行奴隶进口禁令,也就是说,英国终止了横跨大西洋的奴隶贸易。
据学者哈伊姆·考夫曼(Chaim Kaufmann)与罗伯特·佩普(Robert Pape)计算,英国因出于道义而终止奴役,60年来国民生产总值每年平均减少了1。8个百分点。这个总数令人震惊,累积起来超过英国一整年的国民生产总值(对今天的美国来说,等同于损失了14万亿美元以上),这对于英国人的生活水平而言,是个重大且持续的损失。这是一个国家把价值观置于利益之上的英勇范例。
废奴主义运动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