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臣与王子-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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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鳌战为人如何?”宋离轻声问,眼睛依然盯着炉台之中。
安谦想了想道:“如说领兵,是个好将领,爱兵如自己亲生兄弟子嗣一般,听说还是一 个孝子,为人也比较忠厚,说实话的,他归于了宋史的麾下,真的有些可惜。”
宋离“嗯”了一声后又问:“那他的计谋如何?”
“计谋高于一般将领,可以说是智勇双全,单是佳通关一战就可以看出。”
佳通关一战,关键时刻,鳌战领了五百名军士,换上了大滝军的铠甲,混入关中,一战 成名。
宋离道:“那便对了,我寻思在大哥麾下没有任何谋士,唯一能出个让你我出使武都城 奸计的人便是他。”
安谦听罢,起身惊讶地说:“既然如此,你为何还向大将军推荐他统领咱们的五万大滝 降军?那不是羊入虎口吗?要是我们出了任何意外,那五万精锐不是白白地送给了你大哥 ?”
宋离笑笑道:“正因如此,我才会推荐他,试想,他领军,攻城之战,父亲必定亲自督 战。如果首战不胜,他会受罚,加上前些日子战败,那便是死罪,再者不管怎样,我都是父 亲亲子,他怎敢不奋力营救你我?如果不那样,也是死罪,他难道会蠢到拿自己的性命逗 乐?”
“万一他有心成全你大哥宋史,就要往刀口上送呢?”安谦依然不放心。
宋离摇头:“不会,你大可放心,能出此奸计的人,必定是为了自己前程考虑,既然 还想到自己的前程,这样的人,肯定怕死,不会拿身家性命逗乐。”
宋离虽然非常清楚这一点,可他却判断失误,根本不会是鳌战所出的奸计,因为鳌战 根本就对这些军队政治之上的欺诈没有任何兴趣,只是想领兵打仗,战火平息之后,回家种 田,若不是被大滝的官府逼得从了反字军,自己如今还只是一个每日在家侍奉母亲的孝子。
安谦此时彻底冷静了下来,想了片刻后问:“少将军,但此举也形同赌博一般?我们双 方都不是坐庄者,输赢不好说呀。”
“嗯,对。”宋离用一种听起来并不在乎的语气说,“我也想到了后招,那五万大滝降 军曾经是师父你跟随多年的军士,在其中找几名得力的副将、参将等人没有问题吧?”
“当然没有问题,少将军是什么意思?”
宋离将烧开的水倒入旁边的茶具之中,清洗着:“如果战场之上,有任何变动,让他们 立即手刃了鳌战,不要留情,随后再让一名事先安排好的人统领那五万人便可。”
“妙计”安谦赞赏道,“我这便去安排,那五万人都只听从你我两人的号令,表面上让 他们听从鳌战,如果鳌战奋力杀敌,救我们出城,我们姑且不去计较,如果他要是……”
“不”宋离打断安谦的话,“不管结局如何,都要想办法将鳌战给除掉,这样就相当于 我大哥少了一只手臂。”
安谦盯着宋离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无毒不丈夫。
江中,武都城外……
一名反字军的信使骑着一匹枣红马,站在城外高声喊道:“反字军大将军宋一方遣我前 来送一封议和的书信还请打开城门放我入城”
城墙之上,守备队长看了看那信使,又看着远处,周围一马平川就算有兵埋伏也能发现 ,况且分布在外的斥候并没有发出信号,看来真的是送信的信使。此时,远宁从一侧匆匆赶 来,看着那信使,问那队长:“只有一名信使?”
队长点头:“看来确实只有一名,是否放他入城?”
远宁沉思了一会儿,点头道:“开城门,放他入城,传令下去,做好敌袭准备,没有我 的命令不可松懈”
远宁说罢,自己转身便下了城墙。
城门缓缓打开,两侧的军士都有些紧张地看着拍马慢慢走进的那名反字军信使,信使的 年龄不大,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脸上还挂着脱不去的稚气,眼睛不停地看着左右,看的出 比旁边手持兵刃的军士还要紧张。
信使高举着手中装有书信的铁制圆筒,胸口一上一下地起伏,呼吸无比缭乱。
远宁打量着那信使,全身上下没有任何武器,轻甲外还披着一件可笑的褂子,那白色的 褂子上还用木炭写了个大大的“信”字,特别显眼,想必是这孩子自己画上的,免得当了武 都守军的活箭靶。
信使入城之后,微微回头去看那城门,生怕城门突然关上,自己被擒杀。那反字军中 告知军士武都城中那夜设计打败了那队千人的轻骑后,因为缺粮,竟将那些军士的尸体都制 成了干肉,这样的谣言非但没有起到让军士士气大增,仇恨加倍的作用,相反让这些人都认 为武都城中不管是守军还是百姓,都是吃人的恶魔。
这条愚蠢的计谋,便是宋一方的得意之作。
远宁拦住那信使的马,问道:“将书信交予我就行了。”
信使吞了口唾沫,摇头道:“不行,我们将军说了,必须面呈谋臣将军”
“谋臣将军?”远宁听到这忍不住要笑出来,先生什么时候变成将军了。
信使盯着远宁,点头道:“对,谋臣将军。”
远宁正色道:“你这信使,虽是为送信而来,又为何骑在马上不下?未免太无礼了”
信使一听,忙慌手慌脚地下吗,差点从马上摔下来,远宁上前一步将其扶住,小心翼 翼地送下马来。
信使站稳之后,左右看了看,寻思了一会儿,大概是因为这身边没有其他的反字军,干 脆单膝跪地,向远宁行了一个反字军的军礼。
远宁笑着摇摇头,将低着头的信使扶起来道:“谋臣大人不在此,在太守府内,你如果 必须要将书信面呈于他,必须得随我走一趟。”
信使不知应该怎么办,但远宁已经转身离去,此时一名军士过来要帮信使牵马,信使忙 把缰绳死死地拽在手中,就好像担心那军士将自己马抢走一样。远宁回头过来看着这一幕, 忍不住笑了,周围的军士都笑了。
信使牵着马,小心翼翼地跟着远宁慢慢地走着,不时去看周围那些用奇怪眼神看着自 己的人。
那个大大的“信”字挂在那信使的前胸后背,在眼光下显得特别扎眼……
'第六十回'十四岁的信使
我将举在眼前的那封书信拿开,看着在门口十分拘束的那信使,信使探头看着屋内,好 像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那么稀奇。
远宁站在我身旁,我将书信递给他,他看了一眼那信使后,拿起信读起来,书信不长, 但也不短,上面的字迹一看就不是出自宋一方之手,因为早就听说这个从前的建州城快捕司 司衙以一手烂字闻名,连刚学会写字的孩子都写得都比他强,可以说是独步天下……
信使目光在屋内环视,终于落在我的脸上,先是仔细看了看,恐怕是对我为何要戴着面 具感到好奇,却发现我也盯着他看之后,马上低下了头,双手紧紧地抓着那个放信的铁制圆 筒。
我起身,走到那个孩子面前问:“你叫什么名字?”
信使低着头回答:“回将军,我叫牛毅。”
我看着牛毅,笑道:“我不是将军,你应该叫我大人。”
牛毅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马上低下头去:“回大人,我叫牛毅。”
此话,让我和远宁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远宁对我说:“他还是个孩子,先生不要拿他玩 笑了。”
我点点头,又问:“牛毅,今年你多大了?”
牛毅道:“十六”
我说:“虚岁吧?”
“嗯。”牛毅声音放低,看来他觉得自己年龄过小,会被人看不起。
我又问:“参军多久了?”
牛毅道:“快有半年了。”
“哦。”我点头,“应该是佳通关战役的时间入的反字军吧?”
牛毅点头,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着我,大概是觉得我不那么可怕,所以干脆不再低头 。
我走进屋内,招手让牛毅进来,牛毅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进来,走进来后觉得手脚都 不知道放在何处。
我指着旁边的椅子道:“牛毅,坐。”
牛毅惊恐地盯着那张椅子,然后拼命地挥动着双手,脸上的表情非常滑稽,好像那椅子 上满是钉子一般。远宁摇摇头轻叹了一口气,一把抓住牛毅往椅子上一塞,道:“大人让你 坐,你便坐。”
牛毅坐上椅子的刹那,脸色惨白,就如同远宁要杀了他一样,双脚一软,竟跪了下来磕 头道:“大人,将军,不要杀我,大将军说了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不斩来使”
我看着牛毅磕头的模样,突然心中很难受,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从牛毅这模样就可以 看出,他应该是世代为农,甚至为奴,都是下人的身份,从未有过机会坐在大户人家内堂的 高椅之上,所以惶恐不知所措。
这世间本人人都平等,为何偏偏要分为三六九等?我想到这又不自觉地想起了贾鞠,想 起他曾经送给我一本诗书上,有着这样一首诗: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就算是下人,又怎样,说不定也是王侯将相之才。
我一把扶起牛毅,沉声道:“谁说要杀你了?难道依照礼节让你坐下,有错吗?”
牛毅拼命地摇着头,依然是一脸惊恐。
我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让他坐在椅子上,问他:“牛毅,你从军前是做什么的?”
牛毅盯着远宁,不敢说话,我递了一个眼神给远宁,示意他先出去,远宁点点头转身出门,顺手将门关上。
远宁走后,我又问了一遍,牛毅这才答道:“种田的。”
“你的爹爹,爷爷想必都是种田的吧?”
牛毅点头,又摇头:“不是,听爹爹说,我爷爷从前当过大户人家的护院,不是一般的 下人。”
不是一般的下人,那还不是下人,我看着牛毅那张稚气的脸,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他的 头。这孩子意会错了我的意思,所以将自认为唯一能值得夸耀的事情说出来,免得让我看不 起。
我点点头,又问:“为何参军?”
牛毅迟疑了一下才说:“官府收了我家的地,拆了我家的房子,说是要建军营,给的银 钱又不够在置田买地,所以一家大小逃难去了建州,在路上爹娘爷爷又被强盗所杀,万般 无奈之下我便投了军。”
“为了吃饭,对吗?”我问。
牛毅使劲摇头,咬牙道:“不,为了杀那些该千刀万剐的官军”
说到这,牛毅似乎意识到他这话有些针对我,下意识地看了我一眼。
我忙说:“不用害怕,如今已经再没有大滝皇朝了,我们也不再是皇朝下的百姓,但说 无妨。”
牛毅这才放下心来,点点头道:“那为何我们还要打你们?”
牛毅向我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实属我的意料之外,我寻思了一会儿才说:“天下本来不 分彼此,其实就如大多数人一样,为了仇恨,为了一口吃的,有些道理太深奥,我说了你也 听不明白。”
“可是大将军说了,将来大家都有田地,有牛羊。”
“是呀,将来大家都会有的,你也会有的。”
“不,我要报仇,我要杀了那些抢了我家田地的官军”
牛毅咬牙切齿,我叹了口气没办法再说下去,天下本就因为累积了过多的怨气这才导致 了兵祸四起,天下几分。起兵造反,只是治标不治本,如果争取的取得天下百姓的民心,那 才是根本,又如何能稳固民心,那才是治国之道。
这些都是无比简单的道理,为官者都知道,做天子的也明白,但实际上真正能做到的没 有人,如果有,天下如今也不会如此了。
此时牛毅的肚子咕咕作响,我问:“你还没吃饭吧?”
牛毅从包袱里摸出了两个黑黑的麦饼,上面还有谷草,但看起来时日已经放得很久,有 些地方甚至都发绿了。牛毅正要对着麦饼咬下,我伸手拦住道:“我用其他的东西交换你 这个麦饼怎么样?”
牛毅没有任何表示,我起身开门,叫了尤幽情赶紧做些多肉的面条来。没多久,尤幽 情便将两大碗面条端进屋来,看见牛毅的时候,明白怎么回事,干脆将两大碗面条都放在牛 毅的面前,我指着面条对牛毅说:“我用汤面交换你的麦饼如何?”
牛毅盯着面条,吞着口水,将麦饼递给我,随后拿起筷子,又试探性地看了我一眼。 我对他点头示意他吃,牛毅也不顾烫,大口大口地吃起面来。
我拿着面饼走出屋外,站在葡萄架下,张口就要吃麦饼,尤幽情见状忙阻止道:“主公 ,别吃,都坏了。”
我看着牛毅说:“他也是人,我也是人,他能吃,为何我不能吃?你也吃一个。”
说罢,我将一张麦饼递给尤幽情,尤幽情接过咬了一口,又看着我,我大口大口的吃着 ,虽然麦饼有一股发霉的臭味,但我却觉得很酸,从来没有觉得这样的麦饼会有这种酸涩的 味道。
屋内的牛毅已经狼吐虎咽地吃完了一碗面,一只手端着碗还在喝汤,另外一只手便伸向 另外一碗面。
我吃完了那张饼,坐在石凳上,对尤幽情说:“你去准备些可口的点心,多做一些,好 让他带走。”
牛毅吃完了面,左右看看,才发现站在屋外的我,忙一抹嘴巴跑出来,就要跪下叩谢, 我一把扶起他来说:“牛毅,你记住,人一辈子不可能都是下人,只要自己努力总有一天会 出人头地的。”
牛毅对我这样一番话,只是苦笑,摇头道:“大人,下人就是下人,改变不了的,别人 不会给我这个机会,老天也不会,否则要不为啥领兵的将军总是只有那么几人,而麾下的军 士却有上万。”
牛毅话中的道理太浅显不过了,竟说得我无法应答,这已经是第三次我无法应答他说出 来的话,只得点点头认同他的观点。
牛毅抱拳道:“大人,今日小人算是受了你的恩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报答,我得 回去复命了。”
我道:“且慢,我叫人做了些点心给你,还有一会儿,你略微等一下,带上点心再走。 ”
牛毅摇头:“我已经吃了大人的两碗面,不瞒大人,我已经有一年没有沾过油荤,虽在 军中能吃饱,但也只是些粗粮而已,况且现在也……”
牛毅说到这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大人,我得回去复命了,如能再见,我定当报答大 人今日的恩情”
说罢,牛毅转身就走,我叫出远宁,让他派人送牛毅出城十里之后再回。
牛毅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住脚步,趴在地上依然对我叩谢,随后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我的两碗面,一番话却害死了这个只有十来岁的孩子,如果我知 道会有这种结局的话,我定会拿了书信之后,赶他出城,至少那样……或许这个孩子,还能 有尊严的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死在自己当成兄弟手足的反字军手中。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可笑,你以为在帮别人,却没想到会因为害人丢了性命。
当尤幽情提着用布包包好的点心走到院中时,却看到我一个人,便问:“那个小兵呢 ?”
我看着门口说:“走了。”
“走了?”
我点头:“他要回去复命,你都说了他是一个小兵,这是他的使命。”
尤幽情将布包放下,站在我身边,看着门口:“主公,我一直在想,使命到底是人赋予 人的,还是老天赋予人的?”
我淡淡地回答:“是人冒充老天赋予人的。”
说完,我转身走出太守府,向城门方向走去,刚才与牛毅看似一番无心的对话,却泄露 了反字军中现在的状况,武都城之战,虽然会惨烈,但只要我们能守住一段时日,反字军必 退
纳昆,鹰堡,天焚殿。
每日清晨都会从江中回来一批斥候,到了中午时分又会回来一批,到了傍晚时候又离去 一批斥候,六队斥候轮番从江中各地打探着反字军的动向,而最主要的是探明建州城里剩下 反字军的兵力部署。
又是一队五人的虎贲鬼泣进入鹰堡,为首的队长将画好的地图交予早已等待的参谋手 中后离去休息,等待几天后的轮换。
天焚殿中间的石台之上已经没有了巨鹰骨头,换成了成批的地图和卷轴,都是斥候所带 回来的各种情报。
焚皇站在天焚殿的边缘俯视着草原上正在操练的虎贲骑,阿克苏则坐在石台便上挑选着 有价值的情报。
“哟,连宋一方的族谱都给搞来了?”阿克苏用两根手指拈起一卷羊皮纸,盯着上面那 一长串的名字,和后面的头衔。
阿克苏靠近那羊皮纸,仔细地看着,显得很有兴趣:“嗯,宋一方看来上数三代都在大 滝朝上为官,祖父还进过刑司为官,啧啧啧,这家伙三世都谋皇恩,竟然还起兵造反,听说 他起兵之日是先带人放了大牢之中的所有犯人,靠着那些亡命徒才夺下了建州城。”
焚皇回头看了一眼阿克苏,点头道:“没错,那家伙有些小本事,知道用什么办法笼 络人心。”
阿克苏摇头:“宋一方恐怕没那么大的本事吧?只是一介武夫,不,连武夫都算不上, 只是碰巧在那时候他当上了司衙,又碰巧他有心造反,同时又遇上了那个叫陈志的教书先生 。”
“大祭司说的是反字军头牌军师吧?”焚皇嘲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