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臣与王子-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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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大人为了迷惑要谋害你的人,所以才找了无数的替身?”宋离又问,安谦的脸 色有些不好看,低下头去装作吃菜的模样,没想明白宋离为何偏偏要将话挑明了说。
敬衫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拍了拍手,随后从大堂两侧出来两名和自己打扮完全一样 的人。
敬衫看了看那两人,又看着宋离,问:“少将军,如果不说话,你能分辨清楚谁是我吗 ?”
宋离看了看走出的两人,身高体型穿着打扮都与堂上所坐的“谋臣”完全一样,确实无 法分辨,摇头道:“无法分辨。”
敬衫淡淡道:“是呀,如果少将军是要谋害我的人,你都分辨不出来,更何况是真正想 要对我下毒手之人呢?”
宋离抱拳道:“谋臣大人果然如传说中一眼,智倾天下呀,我宋离敬大人一杯。”
宋离说完,仰头喝完一杯酒,心中更加认定那谋臣必定已死,说话那人必定是城中其他 将领所伪装的,这样一来,只待他们返回大营,大军便可以马上攻城。
打定主意之后,宋离故作轻松说:“谋臣大人,这武都城中比我想象中还要热闹,百姓 安乐,看来大人治理有方呀。”
敬衫盯着宋离冷冷地说:“如果没有战事,恐怕百姓会过得更好。”
“当然”宋离说,“所以我此次受父亲之托前来,便是与大人商谈议和之事。”
“好,议和,求之不得。”
宋离笑笑,不再言语,而是专心去看跳舞的歌姬。
安谦在一旁随时留心注意着周围的情况,一只手永远都握紧了腰间的佩剑。
太守府旁,临时驿站,马厩内。
五个穿着文士服装的人蹲在马厩之中,谁都没有说话,静等着一个人的到来。五人都是 反字军中的步卒长,身经百战的步卒长,由安谦亲手挑选的亲信,此次前来就为了保证宋离 和安谦的安危。临行前安谦一再叮嘱,无论如何都不可掉以轻心,五人可以领队麾下的九人 ,十人一小队,彻夜轮值。
可在这伪装成文士的五十人中早已混进了另外一名陈志收买的副尉,那副尉因为手中有 把柄握在陈志手中,不得不听从陈志的调遣。
“你们都到了?”副尉突然出现在马厩之外,盯着蹲在马厩之中的五人,那五人忙起身 齐声叫道:“副尉大人。”
副尉挥挥手示意他们都坐下,随后自己走进马厩之中,盘腿坐下道:“周围的警戒都已 经安排好了吧?”
五人都点头,表示早已安排妥当,副尉也点点头,随即问:“你们考虑得如何?干还是 不干?我没得选择,只能干,因为军师已经抓了我的妻儿老小。”
五人没有人说话,先前副尉已经向他们透露了陈志的计划,因为如果没有这五人一起谋 划,暗杀宋离之事肯定不可能成功,但五人均表示需要时间考虑,因为这件事完全等同于谋 反,罪名之大,杀了他们五人各自的家人都不为过。
可如今他们也明白,既然陈志能抓了那副尉的家人作为威胁,那必定已经对他们的家人 下手,即便是他们都是建州人士,那陈志在建州也有心腹,肯定早已控制住,如果不从家人 必定人头落地。
副尉又问:“想好没有?干还是不干?不干,我们的妻儿老小都要人头落地。如果要 干,还有五成机会能成功,你们都清楚,如今已经没有了选择,军师说了只要事成之后,大 家都尽归大公子麾下,每人都官封三极,论功行赏,至少也能从步卒长成为百夫长,运气好 的,至少能混个参将。”
一个步卒长冷笑道:“那副尉大人至少也能当个副将之类的吧?”
副尉也不隐瞒:“军师向我做过这样的承诺,无论我信与不信,如今我只考虑到家人的 安危,你们想想吧?时间无多,你们试想,就算是二公子和安谦将军能活着离开武都城,回 去也只是一个空架子,兵符都已经交予了大公子手下的鳌战。”
副尉所说的全是事实,五人都各自看了看对方,依然没有人说话。眼下给他们选择不多 ,其实只有一条路,干掉宋离和安谦,将责任推在武都城守军身上,这样家人的性命能够 保住,自己还能官升三极,俸禄也会增加,从军不就是为了穿得更好,吃得更好吗?
刚才说话的步卒长又问道:“大人,即便我们要干,如何干?干了又如何能离得开这武 都城?”
这确实是个问题,武都城守军不可能蠢到让他们杀掉了宋离和安谦,还让他们平安离开 ,自己背着这个黑锅。
副尉靠着马厩一侧,环视了周围五人一眼,半天说出了一句话:“如今只有我们六人的 家人被军师所挟持,而其他人都不知情,也没有任何威胁。军师原本的主意是,让我们随二 公子和安谦将军出城后再下手,不过我认为那样不妥当,我自己想了一条计谋,虽然有些不 仁不义,但却是最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那名步卒长问,其他四人也盯着副尉。
“我们下手杀了二公子和安谦之后,趁夜离城,只有六个人要离城必定比五十个人一起 离开更为隐秘,也更安全。”副尉说话,觉得自己双手都在发抖,这条计谋实则是要牺牲除 了他们六人之外的其他四十四人,言下之意也是不让那四十四人知道这件事。
五名步卒长互相看看,谁都不敢做这个决定,只因为其他四十四名军士都是与自己在战 场上拼命厮杀活下来的弟兄,还有不少都是自己的同乡,此举必定会让他们背上不仁不义的 罪名过完一生。
可转念一想,如果不这样做,自己和他们一起死在城中,连命都丢了,要仁义之名又有 何用?
矛盾充斥在每个人的心中。
“一将功成万骨枯。”副尉叹了口气道,“我本也不愿意出此下策,但如果你们有更好 的办法,可以说出来,我何尝不想我们五十人都活着离开,何尝不想我们的家人都活得好好 的。”
哪里有更好的办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要有人活下去就必定有人要死,这是规律。五 名步卒长心中都相当清楚,但谁也不敢点头认可副尉的计谋,虽然大家心中都已经默认了。
“我父母尚在人世,妻子也年轻美貌,已经为我生了两个儿子。”刚才说话的步卒长突 然开口说,“如果我死了,他们也没法活下去,就算活下去又能怎样,赚的银钱迟早都是别 人的,妻子也是别人的,儿子也是别人的。”
“我父母双亡,但家中还有爷爷奶奶,还有一个正在书院读书的弟弟,我也不想死。 ”又是一人开口说,说完看了看剩下的三个人。
“我也不想死,我家中还有八口人,都指着我一个人。”
“我也是。”
“我参军不过是为了一口饭吃,原本想赚了钱,置些家业带着家人跑得远远的……”
最后一个人说完之后,副尉点点头:“我想你们都同意了,那好,我们六人在此起誓, 同生共死,并且永守这个秘密如何。”
“好”五名步卒长都点头表示同意,咬破自己的大拇指凑在一起,和副尉一样对天起誓 。
“我赵起。”
“刘谦。”
“周杰。”
“刘商。”
“黄五。”
“唐璜。”
“六人对天发誓,从今日起同声共死,永保今夜所议之秘密,如有其中一人死去,其他 五人必定照顾那人家人一生,明月可鉴”副尉赵起说道。
“明月可鉴”五名步卒长随着赵起,一起向天空那轮明月拜下去。
乱世之中,仁义比平安时代更为重要,但仁义却不能换来家人的平安,不能换来温饱 ,即便是胸怀正义之人,也不得不举起手中的屠刀,因为保住自己的性命,却是重中之 重。有时候,为了一己私利的人不知道应该称为刺客或者杀手,从个人利益来说他们没错, 错的只是他们选错了从军这条不归路,错的是他们没有想到自己的家人会被他人劫持作为威 胁,错的只是这天下每个人都可以为了自己的目的而牺牲他人。
他们可以为了自己和家人的性命,除掉对他们亲如兄弟的宋离和安谦。一番话便决定 了其他四十四名不知情兄弟的命运,可实际上陈志则为了自己的前程,将他们推向了地狱的 边缘,决定了他们六人的命运。
被人要挟利用,要摆脱要挟的唯一办法就是利用其他毫不知情的无辜者。
不管在平安时代又或者是乱世之中,这都是一种被化为棋子人的命运,你要想彻底摆 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
可谁又想死?
人生,就是这么无奈。
'第六十四回'大战将至
江中,武都城,救世堂,地窖殓房内。
殓房内没有一具尸体,只有几个被“困”在这里的活人,我、张生还有卦衣。
斥候营的斥候在宋离和安谦入城之后就全数派了出去,监视反字军的动向。和鬼鹤祖师 的一席话,让我茅舍顿开,宋一方有三个儿子,如今都在军中,反字军在建州城起兵之时便 传出兄弟三人并不合的谣言,我竟一直没有在意这点。如今,三十万反字军已经快绝粮,但 依然驻扎在升寅山口之外,蓄势待发,随时都有可能进攻武都城,在这个时候还遣二子宋离 来武都城中假议和,只会有两种可能性;其一、宋离的哥哥或者弟弟必定想他死在武都城 中,之后便少了一个争权的威胁;其二、宋离的到来无非就是让确认我的死活。
如果宋离死在武都城中,宋一方便又多了一条攻城的理由:为子报仇。不过俗话说虎毒 不食子,宋一方肯定是不想让宋离来送死,所以出此计谋的必是其他人。
我们三人都沉默着,等待着斥候营的消息传来,不多时,一名穿着黑衣轻甲的斥候便跑 进地窖之中,行过军礼之后说:“大人,据升寅山口的回报,反字军先锋军五万已经拔营前 往了升寅山口驻扎,大营之中剩下的其他军士正在收拾辎重等物品,应该也会尽快拔营而来 。”
我点头道:“是否探查到他们的粮草数目?”
斥候道:“从反字军每人所携带的干粮来看,他们的粮草刚刚得到了补充,但不多,我 估算只能支撑十日。”
十日?如果十日之内建州城没有任何变数,恐怕宋一方也不会轻易罢休,必定死攻,而 我们也只能死守,就看谁能撑得更久。当然,如今看来宋一方必定认为我已经死了,但宋离 还在城中,估计他们不会轻易发兵。
可我想错了,随后被卦衣暂时编入斥候营的麝鼠缓缓走下地窖,告诉我了一个不好的消 息——宋离所带的五十名文士中,六名带有官职的步卒长在一名副尉的领头下,决定今晚就 要刺杀宋离,这样一来,反字军明日一早便会发起攻城。
我让斥候去通知远宁让麾下五营军士做好准备,并且唤醒预备军士和百姓自发组织的民 兵,以防万一。斥候离去之后,我问麝鼠使团所住的临时驿站还有多少人?
麝鼠摇头道:“我怎知道,我只是暂时被你们这位兄弟给编进斥候营,我又没有任何官 职。”
卦衣在一旁接话:“还有二十人,都是挑选出来的好手,况且按照你的计划,尤幽情已 经混入了歌姬之中,宋离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单是那五十人掀不起什么风浪。”
我摇头:“我担心的不是宋离有什么危险,当然他绝对不能死在城内,更不能死在这乱军之中,否则宋一方更有理由攻城,反字军的士气也更高,宋离和安谦必须保住,这是前提 ,其次一定要想尽办法在反字军攻城前送宋离和安谦离城,并让他们知道有人要暗杀他们。 ”
张生有些不明白:“主公,那宋离和安谦既是反字军大将,送他们出城之后,势必还是 会调转矛头攻城,不管怎样,都是敌人,就算不杀,留他们作为人质不是更好?”
卦衣没说话,听完抬头看着我,似乎赞同张生的提议。
我摆手道:“不可,既然反字军中有人想除掉宋离和安谦,即便是将他们扣为人质,使 出这条毒计的人也必定会说服宋一方攻城,就算我们将这两人押解到城楼上让宋一方亲眼看 见,又怎样?反字军一样会攻城,如果宋一方是一个真正心疼儿子的人,他怎么会在这种时 候将宋离遣为使节来武都城中?单从这个人写了一手烂字,且词句不通便可以看出,他虽有 号召力,但头脑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糊涂。”
“那就干掉那五十人,告诉宋离和安谦实情,送他们出城?”张生又说。
我依然不同意:“不可,就算要帮,都要帮到点子上,我之所以安插尤幽情去做歌姬, 便是担心出现意外,我们如今直言不讳地告诉宋离和安谦有人要暗杀他们,他们只会相信五 成,要想他们百分之百相信,必须在他们人头即将落地之前将他们救下,让他们看清楚要杀 他们的是何人,否则一切都没有意义。”
卦衣此时说:“你的意思是……”
麝鼠在一旁抢白:“嗨,他的意思你们还不明白吗?也就是放那些人去暗杀宋离和安谦 ,就在会得手的时候才救下他们。”
卦衣当然明白我的意思,但并没有责怪麝鼠抢白,只是点点头。
我起身说:“将临时驿站之内的所有监视的斥候全数撤走,剩下的人全部安排到宋离和 安谦所住的偏院周围,以防不测,并且将连通驿站和太守府之间道路之上的兵马全部撤开, 退到两条街之外的地方听命……然后,咱们只能听天由命了。”
江中,武都城,临时驿站外。
驻守在此处的兵马接到传令兵带来的命令后,全数撤走,所有人都故作安静,但还是故 意弄出一些声响来。
兵器和铠甲发出的碰撞声,马匹低声的嘶鸣都让原本没有睡觉,一直在静等机会的伪装 成使团文士的副尉赵起等人从床上一跃而起,悄悄地来到窗口,查看下面的动静。
赵起将窗户打开一条小缝,看见下面的兵马正在逐渐撤离,正觉得奇怪就听到下面有 一名队长模样的人在对周围的人轻声说道:“还有一刻换防,大家手脚麻利一点,收拾妥当 回去睡觉。”
随后,赵起看着兵马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街口。
赵起将窗户关好,俯身下来对身边的其他五人说:“机会来了,他们要换防,有一刻的 机会能够潜入太守府之中,你们家伙都准备好了没有?”
其他五人都点头,亮出了自己腰间的长短兵刃。
赵点头:“只有一刻的时间,杀了宋离和安谦之后,我们也不用再回到这驿站之中来, 随后只管离开,就算是暂时无法出城,我们打扮成普通百姓模样寻找机会便可。”
刘谦忙道:“大人,要是他们搜查起来又该怎么办?”
赵起摇头:“不着急,这偌大的武都城难道还藏不下我们六个人?笑话,动手吧,用黑 布将兵刃先包裹起来,免得夜晚反光被人发现,动手”
六人扯下先前就准备好的黑布将兵刃包裹起来,然后看看四周后,立即从驿站之内鱼贯 而出,来到太守府偏院的墙下。
六人都清一色的夜行服,里面穿了轻铠,刚准备翻墙而入时,赵起突然叫住他们,问: “今在宋离和安谦身边警戒的军士,都是你们哪位的部下?”
刘商应声道:“是我的,一共九人,都在府内。”
赵起看着他问:“你准备怎么办?”
刘商沉默一阵后,狠狠地说:“只能全数杀了,没有办法。”
赵起摇头,掏出一包东西递给到刘商的手中:“这是一包我事先准备好的蒙汗药,这 些军士都好酒,好不容易离了大营来这武都城中,必定喝个酩酊大醉。宋离和安谦本就是两 个好手,他们俩再加上那九人,我们未必是对手,但如果下了药,就难说了。”
刘商接过那包药,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道:“要在那九人酒中下药,并不难,但要在宋 离和安谦两人酒中下药,以我的身手无法靠近,况且如今他们是否安睡,还不知道。”
赵起跳上墙头,看了一阵后又跳下来说:“肯定没有安睡,如今偏院之中还有歌舞声传 来,这两个王八蛋肯定还在享乐,你先动手解决了九名军士,那两人稍后再想法子走”
赵起说完,六人一起翻过墙头,来到太守府偏远内,俯低身子向一侧警戒军士所住的小屋潜行过去。
江中,武都城外,升寅山口。
又是升寅山口,如果不是大将军下令拔营到此,鳌战恐怕这一生再也不想来到这,更不 想靠近任何一个与自己那千名轻骑兄弟丧命的鸡脚村。
二公子和安谦将军刚离营,等他带领护卫队回到大营之中,便拿回了大公子宋史先前拿 走的兵符,正在纳闷一向疑心过重的大公子为何要这样做时,便接到了传令兵的消息,让他 前往宋一方营帐中听命。
鳌战来到宋一方的营帐之中,还未说话,甚至没有来得及行军礼,就被宋一方扔过的令 牌砸到头上,随后听宋一方命令道让他带领如今归他统帅的五万大滝降军即可前往升寅山口 驻防,以防有变。
鳌战不明白有什么变化?二公子和安谦大将军已经进了城,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他也不 可能直接就带领五万军士冲杀入城将他们解救出来,况且看宋一方和陈志脸上的神色,应该 是有什么大动作,但此时唯一的大动作只有一个——攻城。
攻城?说来容易,军中派出大批的斥候和细作也只能在武都城周围晃荡,从二公子和 安谦将军入城之后,武都城四方城门便已紧闭,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