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狱-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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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头从容地将克扣下来的饭食大致分成五份,逐一倒给包括自己在内的五位贵族。
黄鼠狼把饭碗端到孟松胤面前时,迟疑着看了龙头一眼,似有征求意见之意。
“给老子端过来。”龙尾斜了孟松胤一眼,对黄鼠狼命令道。“规矩不能破。”
黄鼠狼忙将饭碗摆到龙尾面前的铺板上,老鲁看在眼里,脸色稍微一沉,似乎有话想说,但最后又忍了下来。
龙尾将孟松胤的配额倒了一半给龙头,其余全部倒在自己碗里,经过这番光明磊落的分配,“叭嗒叭嗒”的咀嚼声再度此起彼伏。
“老弟,熬一熬吧,”孟松胤身边的老七是位三十几岁的白面书生,忙里偷闲地劝了一句,“我们进来时都这样,好在也没见有谁饿死。”
“嗯,我还扛得住。”孟松胤苦笑道。
“你啊,只有求老天保佑,早点再进来一个新丁,”老七继续安慰道,“来了新丁,你就算解放啦。”
这当口,老鲁一声不吭地把孟松胤的那只空碗移到自己面前,把自己碗里的饭食一分为二,倒了一半在空碗中,然后端起来往孟松胤手里一塞。
龙尾一楞,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孟松胤并未察觉,端起碗来吃了一口,只觉得那米饭又干又硬,还有些霉味,显然是些古董一样的陈米,经过菜汤浸泡,变得像沙粒一样粗糙。
“他妈的,反了你了?”龙尾突然一声怪叫,从铺板上跳了起来。
孟松胤还没明白过来,龙尾已经冲到眼前,站在铺板上居高临下飞起一脚,“啪”一声钝响,正中孟松胤的下巴,饭碗当即脱手掉落,饭和汤随即撒满铺板。孟松胤觉得下巴一麻,脑袋一晕,身体重重地撞在墙上,同时本能地举起双臂,防备第二次打击。果然,龙尾逼近过来,又是一拳直捣面门。
孟松胤这次已有准备,头一偏,来拳落在腮帮子上,又是狠狠地一麻。幸好躲得快,不然的话鼻子肯定开花。
“有种,还敢躲?”龙尾边骂边使出下勾拳连击孟松胤的腹部。
一连串的猛击令孟松胤感到气都透不过来,虽然紧绷着腹肌抵御进攻,但一阵阵闷痛袭来,眼前开始有点发黑。一瞬间,突然产生了一种想破釜沉舟进行抗击的念头,手臂下意识地做了个前推的动作。
这个动作虽然幅度不大,也没多少力量,但还是把龙尾推得倒退了一步。那厮当下暴跳如雷,再次挥拳奔来。
“姓郭的,你别欺人太甚!”老鲁跳起身来,一把抓住龙尾的胳膊。
“欺了又怎么样?”姓郭的龙尾虽然有些顾忌,但仍然不甘示弱。
“已经跟你打过招呼,他是老子的脚碰脚弟兄,你这么做是不是成心要下老子的面子?”老鲁摆出准备动手的架势。“好,今天老子陪你玩玩。”
“老五,这事跟你没关系,我只是按规矩办事,你别瞎掺和。”龙尾有些慌张起来,转脸对一直沉默不语的龙头说道:“龙头,老五进来的时候咱们没把规矩做好,你看,现在嚣张起来了。”
“行了,都坐下吧。”龙头半躺在墙边开了腔,脸色显得委靡不振。“他妈的,脑袋越来越疼,都是被你们闹的。”
龙尾借机挣脱老鲁的控制,气哼哼地坐回原处,老鲁还有点不肯罢休,但想了想也拉着孟松胤坐了下来。
玲珑乖巧的黄鼠狼连忙上前来收拾铺板,仔细地将米饭全部刮到碗里,将汤水揩抹干净,最后问老鲁这饭还要不要了,得到不要的回答后,马上三口两口吞下肚去。
“天都擦黑了,怎么还不封号?”龙头看看天色,自言自语地咕哝道。
“来了,过来了。”龙尾竖起耳朵辩听着说道。
远处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铁门关闭声,紧接着头顶上的走廊里传来一串脚步声,一名日本狱官的身影出现在窗外。
原来,高高的窗户外面,也就是牢房的外墙上,建有一条长长的空中走廊,狱官只需顺着走廊巡视便能将每间牢房内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所谓“封号”,就是在走廊里推动机关,把牢房通向放风场的小铁门关掉。
日本兵探头朝牢房内看了几眼,哐当一声关上了小铁门。
“铺被,准备睡觉!”龙头命令道。
又是一片忙乱,大家将被褥从铺板下的“号洞”里拉出来,除龙头和龙尾是每人单独一床被子之外,其余人都是两人合盖一床被子。
被褥全部由粗布缝制而成,由于战时棉花紧缺,里面塞了很多布头、布条和废纱,盖在身上硬梆梆的不太暖和。枕头欠奉,孟松胤只得学着老鲁的样子,将脱下来的衣裤卷一卷往脑袋下一压,躺平身体一试倒还将就得过。
“看出来了吧,这里的形势非常复杂,”老鲁在孟松胤的耳畔轻声说道,“和宪兵队完全不一样,那边基本上都是好人,而这里好人和坏蛋差不多是一半对一半。”
“是啊,我原先还以为这里的人,都是因为抗日才被关进来的呢。”孟松胤道。
“这几天你不要跟别人多接触,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老鲁告诫道,“对了,按理说你犯的事很轻微,怎么就送到这里来了?”
“这事我也纳闷,日本人一直就没提审过,到日子就送这里来了,”孟松胤答道,“最奇怪的是前些日子又抓了一大批思想犯,清一色都是年轻人,不知搞的是什么鬼名堂。”
“白天在广场上我也看到了,都是识文断字的年轻人,”老鲁沉吟道,“最近北面角字号监房那边正在大兴土木,像是在建造新监房,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事有关?”
四周的人都在偷偷交谈,所有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形成一种糊里糊涂的嗡嗡声,看来,这睡前的一段时间,堪称是一天里最轻松惬意的时光。
“你来的日子不长,怎么一下子就混到老五的位子了?”孟松胤问道。
“别提了,也是靠拳头打出来的。”老鲁苦笑道。
“他们人多势众,你怎么打得过?”孟松胤不大相信。
“以前不是告诉过你吗,我学过一点黑话,到这里派上用场啦,”老鲁笑了起来,把声音压到几乎听不见的程度,“那个龙头,原本是太湖里的巨盗,入过清帮,所以我也自称是清帮悟字辈门徒,跟他乱套近乎,再加上那一带各式各样的武装队伍我的确都接触过,许多草头司令都跟我称兄道弟,他就更加吃不透了。再说了,他也想拉拢我壮大势力。”
“龙头的权力好像挺大。”孟松胤道。“还有那个龙尾,似乎看你不大顺眼。”
“是啊,龙头是日本人任命的,你千万要注意,别跟他发生冲突。这里的生存环境非常严酷,你看看黄鼠狼那小子的境况就应该知道了,这也是我非把你弄进六号房来不可的原因,”老鲁再次叮嘱,“龙尾那小子其实是个脓包,全靠拍马屁爬到老二的位置,看我插队成了老五有点吃醋。”
天色很快便完全黑了下来,便坑上方的屋顶上亮起了一盏电灯。
空中走廊上开始有日本兵巡视,老鲁告诉孟松胤说,野川所的“大”字形建筑设计得确实巧妙,空中走廊四通八达,日常巡视只需一、两名士兵来回穿梭便足以胜任,而中心岗楼上的瞭望哨也只需安排一人便可,配上一支97式狙击步枪,可将四面高墙之内的范围全面控制起来,连一只鸟也飞不出去。
孟松胤问,这里为什么名唤野川所呢?
老鲁说,日本人有个习惯,喜欢以最高长官的姓氏来命名,比方说,苏州驻屯军叫小林师团,当年在姑苏城中烧杀淫掠的部队叫海劳源部、富士井部,而这座监狱的监狱长名叫野川光一,所以便唤为“野川刑务所”,简称野川所。
“老鲁,别说话了,小心招小鬼子骂。”睡在铺板顶端的龙头干涉道,但语气很客气。
“哎,不说了,睡觉。”老鲁笑嘻嘻地答应道,又对所有人大声命令:“睡觉!”
大家全都立即停止交谈,牢房内顿时鸦雀无声。
一夜无话,孟松胤居然睡得相当死,连梦都没做一个。
这个踏实的好觉,一直睡到耳边响起高亢的公鸡报晓声,这才猛地惊醒过来。
奇怪,这里怎么会有公鸡?
孟松胤擦擦惺忪的睡眼,四周一望后差点笑出声来,原来是黄鼠狼在一本正经地模仿公鸡打鸣,两手圈在嘴边,拉着长音,听上去几可乱真。更奇怪的是,号房里所有的人都见怪不怪,丝毫没有笑话的意思,似乎那无非就是一只真正的公鸡在报晓而已。孟松胤突然明白过来,这肯定也是此地的规矩之一。
空中走廊里的日本狱官一路走来,粗手粗脚地打开每间牢房的小铁门。
“走,出去刷牙洗脸。”老鲁边穿衣边对孟松胤说。
孟松胤跟着大家来到明亮的放风场,开始用黄鼠狼已经挤好牙膏的半截猪鬃牙刷漱洗。
放风场顶部的罗纹钢像手指那么粗,把蔚蓝的天空切割成一张巨大的棋盘。抬头望去,白云飘过,是初春特有的那种稀薄、轻盈的浮云,舒缓地变幻着形状奔腾而去。
孟松胤把目光拉回,越发觉得这所十五平方的天井活脱脱就是一只渺小的铁笼。
除了墙边的水斗和水龙头,放风场内别无它物。大家围着下水道刷牙,然后凑到水龙头前用淋湿的毛巾胡乱擦几下脸。
早饭仍由那名害着气喘的红衣老汉送来,每人一碗泡粥,喝下以后只会令人觉得更饿。
这一次,龙尾没敢为难孟松胤。
“大家把衣服整理好,准备点名,别拖拖拉拉惹日本人不高兴。”龙尾对大家交代道。
众人纷纷检查自己的衣服,看胸前的系带是否全都系好。孟松胤想,不就点个名,搞这么认真干什么?再看大家的神情,没有一个人掉以轻心,全都非常严肃,连龙头也在仔细地上下检查——经过一夜好睡,这家伙的精神已经好了不少。
大家回到牢房,按个子高矮排成一列,齐刷刷地坐在铺板的沿口,由龙尾做最后的较验,看每个人之间的间隔距离是否均匀,看有没有人弯腰驼背精神不振。孟松胤有点紧张起来,瞧这样子,这点名手续还真不是闹着玩的走过场形式。
“新来的,教你的要点都掌握了吗?”龙尾来到孟松胤面前。
“没问题。”孟松胤赶紧正了正身子。
“记住啊,眼睛绝对不许往两边瞎看。”龙头也嘱咐了一句。
大概坐了有七、八分钟,外面的走廊里突然响起开启大铁栅的声音,接着是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不用说,是狱官们进来了。
隔壁的号房里此起彼伏地响起短促有力的报数声,一股莫名其妙的紧张气氛全面弥漫开来,孟松胤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加快起来。
“咣铛”一声响,六号房的大门洞开,几名身穿军服的狱官走了进来,手上全都拎着木棍,孟松胤用眼睛的余光看到,门外的走廊里还站着好几位狱官和持枪士兵。
“起立!报数!”当头的狱官大叫道,孟松胤认出就是昨天送自己进号房的那名矮胖少尉。
“一、二、三、四……”气壮如牛的报数声响彻号房。
可是,报到“十二”的时候,接下来应该是“十三”,不知怎么搞的,也许是紧张过度,有个倒霉蛋也跟着报了个“十二”。队伍一下子卡住了,紧张气氛越发严重。
矮胖少尉不打二话,抄起木棍朝那倒霉蛋劈头盖脸一阵乱打,连打了六、七下才算罢休,同时大声命令:“再报!”
这一次总算顺利过关,少尉阴沉着脸去外面的天井里检查了一圈,没发现什么问题,径直走出号房,大铁门重新锁上。
“刚才是哪个混蛋报错数的?”走廊里的脚步声还没完全离去,龙头已经像屁股被烫着了一样弹跳起来,窜到队伍的末端恶狠狠地问道。
大家的目光对准了一个身材瘦削、脸色黑黄的少年。
那小子苦着一张脸,正一手揉胸口、一手揉脑袋,看来刚才那几下的份量着实不轻。
“小江北,你个狗娘养的,已经是第二次报错了吧?”龙尾伸手就是一个耳光。
那位被称为小江北的少年动也不敢动,垂着脑袋甘受处罚。
“下次再这样,我他妈把你的狗蛋敲碎!”龙尾加上一脚,把少年踢翻在床板上。
“自己打二十个耳光。”龙头皱着眉头命令道。
小江北躬身而立,开始严肃而认真地抽打自己的面孔。
孟松胤暗想,这个看似简单的报数规定,其实就是一种巧妙的心理折磨,压力越大,再简单的行为也会出现不可思议的差错。这种军事化管制的形式,天天一大早就给你上一道弦,免得你以为坐牢仅仅是屁股的任务,平心而论,确实不失为一大高招。
八、危险的气息
齐依萱奇怪地发现,小李和小王基本上足不出户,除了吃饭的时候和父亲聊几句无关紧要的家常,平时总是无声无息地呆在厢房里,不知道究竟在干什么。
齐弘文认为,日本人从中国抽调青年人去日本做工的可能性确实非常大,因为近年穷兵黩武,急速向太平洋区域扩张,国内的学生、工人、渔民等全都应征入伍,军工生产也面临困境,而大量具备一定素质的中国青年只要稍加培训即可为其所用,而且使用成本接近于零——没想到,就像一滴水掉进了油瓶那么巧,这件事让孟松胤阴差阳错地遇上了,早知道会有这么糟糕的结局,当时说什么也不让他去冒这个险了。
齐弘文最近整天守在书房里,看上去有点心神不宁的样子,收音机一会儿打开,一会儿关闭,似乎是在等侯什么重大的消息。
有时候去厢房送水,齐依萱惊讶地看到,小李和小王天天闷在屋子里所做的事,竟然不是下象棋便是打纸牌,最多也就是出去买几份报纸回来看看。但是,但凡门外稍有动静,他俩便立即警觉起来,暂停手头的棋牌竖耳辩听。有一次,一名东吴大学的校工来给齐弘文送信,俩人当即跳起身来躲在窗后,右手插在胸前像是随时准备掏枪。
齐依萱实在忍不住好奇,又向父亲打听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齐弘文严肃地叮嘱道,不要再打听了,这不是女孩子家应该过问的事,顺便又宣布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几天之内即将搬家。
“搬家?”齐依萱简直惊呆了。
“搬到僻静点的地方去住一阵,”齐弘文尽量显得轻描淡写,“你也稍微准备一下,可能说走就走。”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齐依萱有点明白过来,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个你先不要管,”齐弘文的口吻非常奇怪,“日后,万一……我是说万一发生了什么事,你最好的去处是爷爷奶奶家,千万不要再留在苏州城内,明白了吗?”
齐依萱当然不明白。
爷爷奶奶远在吴江乡下,去那里干什么?难道是避难?
“别担心,爸爸无非是多做几手准备,”齐弘文改用轻松的口吻安慰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嘛。”
齐依萱越想越害怕,但父亲又不想透底,不知道这件没头没脑的奇怪事到什么时候才能一见分晓。
更为奇怪的是,本来一直在滚绣坊内探头探脑的小特务,突然像秋风下的落叶一样,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几天里,齐依萱一直在考虑是不是应该为孟松胤做点什么。想来想去,想到了一位闺中密友萧碧云的父亲,听说是位戒烟局的局长,据称在黑白两道都极兜得转,跟日本人的关系也非常近,常人办不了的事,他都能办到。
一个雨天的下午,齐弘文终于穿戴整齐出门而去,齐依萱一看是个机会,拿起一把雨伞也悄悄溜了出去。
来到萧碧云家,把事情简单一说,萧碧云也挺着急,忙说现在就陪你去找我父亲。
萧碧云留着短短的头发,戴着一付沉甸甸的眼镜,平时特别爱看鸳鸯蝴蝶派小说,以前跟孟松胤也见过几面。
戒烟局位于观前街上的承德里,只是一幢不大的青砖小楼,要不是门口站着一名身挎盒子枪的缉私队烟丁,真让人误认为只是殷实人家的私宅。
“戒烟局开烟馆,大概也是天下第一奇景了,”萧碧云苦笑着说,“看到旁边的那间烟馆了吗?那可是苏州最大的烟馆,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地方越占越大,最后把戒烟局挤到角落里去了,哈哈,真是极大的讽刺啊。”
“唉,这年头什么东西都缺,就是不缺这玩意儿,”齐依萱感叹道,“醉生梦死的人真是越来越多啊。”
确实,沦陷以来,烟毒愈演愈烈,日军可谓一举两得:一方面可以消蚀民众的反抗意识,一方面可以大肆敛财弥补军费开支,而各级官吏更是乘机自肥,大赚特赚昧心黑钱。
战前的民国政府有个设想,名曰“六年禁烟”,计划在六年之内分批传戒烟民,直至彻底禁绝,没想到沦陷后流毒变本加厉,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更滑稽的是日本人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制定了一个“烟民登记领照暂行法”,规定烟民必须领取“戒烟”执照。比方说,缴费三元,半年换发一次的“甲照”,可在家中吸食;缴费一元的“乙照”,只可在“戒烟所”吸食;无照私吸的,被抓住了罚款吃官司。于是,苏州城内一下子冒出了一百多家挂羊头卖狗肉的“戒烟所”,各级贪官污吏大发横财。
“大小姐,萧局长不在办公室,在隔壁吹箫呢。”烟丁看到萧碧云后讨好地招呼道,朝旁边的“戒烟所”一呶嘴。
“哼,成天就知道抽、抽、抽。”萧碧云不满地咕哝道,拉着齐依萱折向门口挂着厚门帘的戒烟所。
齐依萱首先看到的是大门两旁的一付对联:“重帘不卷留香久,短笛无腔信口吹”。一掀门帘,一股怪异的浓香顿时扑鼻而来,只见大堂上排列着几十只烟榻,几乎每只烟榻上都躺着烟客,烧烟匠穿梭往来伺候客人,而瘾君子们则一边吞云吐雾一边与女招待调情说笑,看上去一派兴隆景象。
“哎哟,大小姐来了,”一名烧烟匠看到萧碧云后马上迎了上来,“局长在雅间里,我带你去。”
齐依萱这才看到,大堂后面还有数间装饰得极为精致的包厢,推门进去,只见烟榻上横卧着一名光头、酒糟鼻子的矮胖老男人,正是以前见过几次的萧碧云的父亲,连忙礼貌地叫了声“世伯”。
局长的身边半躺着一位长相妖娆的女招待,见状识趣地退了出去,随手关上包厢门。
“爸爸,齐依萱有点要紧事想托你帮忙。”萧碧云半是央求半是命令。
“呵呵,什么事啊,只要我办得到,闲话一句。”局长非常客气。“来,坐下来慢慢说。”
齐依萱忙将孟松胤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心里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