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故事-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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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谣言不胫而走地布满每个角落，说是德达拉斯为了嫉妒他侄儿的才干胜过他，竟把他的侄儿推落悬崖。群众心理往往是一窝蜂的，尤其对于有关私德的事件，更是不肯耐心追究。所以，雅典的人疯狂起来，非把德达拉斯置之死地不可。群众大会在皇宫外举行，先由嫉妒他的那一些工程师们，用惋惜而实际反而增加群众愤怒的声调，向大家报告陷害谋杀的真相。☆　
　　　“打死他！”群众怒吼着，声音震动山岳。　
　　　“无论如何，”最后，还是国王提出异议，“他曾经对我们国家有很大的贡献，我想还是从轻处断，把他驱逐出我们的国土，永远永远，我们不愿再看到他。”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可怜的德达拉斯带着他的儿子德伊卡拉，被押上一只小船，放逐到茫茫的大海之中。　
　　　有苦难诉的父子，悲悲切切，盲目向前划去。　
　　　巨浪滔天，狂风怒吼，鲨鱼的大嘴几次的在船头张开，他们努力挣扎着，向天帝乞求，乞求赐给他们一个藏身之所，再把他的技巧贡献给人类，一方面等待着他祖国同胞发现他的冤枉，重新欢迎他回去。　
　　　希望支持着他们父子，三天三夜之后，几盏灯火在遥远的地方闪耀，陆地在望了。他们更有劲地划着，后来做儿子的因为太疲倦了，抱着桨沉沉入睡，只剩下做父亲的一个人在和大海奋斗。　
　　　终于，他们攀上了岩石，这块陆地是克里特岛。　
　　　他们被当做入境的奸细，绑到克里特岛国王的面前。　
　　　“陛下，”德达拉斯满脸流泪说，“我们是在本国被诬陷的人，愿意得到陛下的怜悯，允许我们住下来，因为我相信，我的冤枉终有大白的一天。”　
　　　国王大笑了，他早就听到关于德达拉斯的事。　
　　　“没有关系，”他说，“我赐给你一个住处，再赐给你无数的宝藏和最高的荣誉，你可以作为我的嘉宾。”　
　　　“陛下，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好运。”　
　　　“只是，你必须把在雅典所做的，在我们国家里再做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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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技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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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恩图报的德达拉斯惊魂甫定，又开始他的工作了。　
　　　国王的皇宫在山麓下矗立起来，皇宫里全是云母石地板，花岗石柱子；红玉雕刻的美女，用柔和的羊皮作舌头，能够讲出人的言语，国王大喜过望。世界上各地的人，以前去雅典参观的，现在都涌来克里特岛了。由于游览费的收入，克里特岛一天比一天富有。　
　　　但是国王又给他出了一个难题。　
　　　“你能不能做一个东西驱逐‘迈洛驼’？”国王问。　
　　　“什么是‘迈洛驼’呢？”　
　　　“一个可怕的怪物。”　
　　　迈洛驼是一个具有人身的可怕怪物，它的头是牛头，脚是豹脚，有一副丢了崽子的母狮的性情，凶猛无比，每天都要冲到市区，吞噬小孩或大人。它是天帝周彼得命令降到克里特岛的，人们谁也不敢伤害它，伤害它就等于伤害天帝周彼得。它是全国人民最大的恐怖。　
　　　“为什么不杀了它？”德达拉斯问。　
　　　“天，那我们全国都遭殃了，决不。”　
　　　“那么，我可以盖一座房子给它，把它像囚犯似的囚在里面。”　
　　　“它会憔悴死的。”　
　　　“不会，我的房子是一座迷宫。里面有无穷的地方可以散步游玩，只要它每天仍能饱腹，我担保它会一直活下去。”　
　　　“好极了，”国王说，“一言为定，我希望你马上动工。”
　　三
　　　这位伟大而奇异的工程师费了三年时间，把迷宫建筑完成，迷宫中有千万间房子，有千万条道路，没有一个人进去能够再走出来。　
　　　国王动员了全国最勇敢的武士去捉拿怪物，经过一场剧烈的搏斗，怪物终被捉住，送到迷宫。怪物一进去就被那些旋转曲折的道路弄糊涂了，它愤怒地狂吼，用头猛撞墙壁，可是，丝毫不能损坏这坚固如铁的建筑物。　
　　　飞鸟尽，良弓藏。德达拉斯的厄运紧跟着他。　
　　　一天，国王把德达拉斯叫到跟前。　
　　　“从前，”国王露出暴君的本来面目，说道，“我曾经因为你的技术而对你尊崇。可是现在，尊崇你的时间已过，你必须做我的奴隶，终身为我义务作工。”　
　　　“陛下，我愿意知道我的过错。”　
　　　“你曾谋杀你的侄儿。”　
　　　“这不是我的过错。”　
　　　“老实告诉你，你的过错是：你已经没有被利用的价值了。”　
　　　马上，国王颁下最严厉的命令给城门的卫兵，不准德达拉斯通过。又颁下最严厉的命令给沿海戍卒，紧防德达拉斯乘船逃跑，并且派出持有上方宝剑的钦差大臣和执法队，在各关隘巡逻。　
　　　像铜墙铁壁一样，可怜的德达拉斯被困在克里特岛，真是成为奴隶了。德达拉斯白天被押到皇宫为国王粉饰天花板，晚上被关到一座幽暗的古堡里。　
　　　还是一个孩子的德伊卡拉日夜哭泣，他再也没有玩耍的同伴，而一向疼爱他的父亲，也愁容满面，没心陪他游戏了。　
　　　“孩子，”德达拉斯安慰他的儿子说，“不要难过，我们会逃走的。”　
　　　“怎么逃呢？爸爸。”　
　　　“过去，我都是为别人服务。现在，我要为自己服务了。”　
　　　于是，每天晚上，他在那幽暗的古堡里，燃着他发明的无油灯，开始他的工作。经过无数次的失败，半年以后，他终于为自己做了一对坚强而柔软的翅膀。又费了两个月的工夫，为他儿子也做了一对。　
　　　“成功了，孩子，我们可以试试了。”　
　　　夜半，他们父子二人，把翅膀用蜡装到双肩上，秘密试飞。　
　　　经过无数次的改造和无数次的练习，他们已可翱翔上空，如履平地。　
　　　又是一个夜半，满天星斗，月明如昼，他们把翅膀装好，跃向九天，向克里特岛和他亲手建造的伟大皇宫，投下最后一瞥，朝西飞去。　
　　　“别了，魔掌。”德达拉斯说。　
　　　两小时后，太阳从地平线升起，他们身底下已是汹涌的大海。　
　　　这海，就是现在的地中海，波涛万顷，巨浪滔天，像雪山的危峰似的，此落彼起，互相吞食，互相激搏，发出可怕的澎湃怒号。　
　　　时间已到中午了。　
　　　德达拉斯吩咐他的儿子不要高飞。　
　　　但是小孩子都是好玩的，偏要高飞。　
　　　“孩子，”德达拉斯说，“不要飞得太高，要保持翅膀的冷度，小心，蜡会被熔化的。我们要飞到一个没有诡诈的地方活下去，我们有冤待伸，有仇待报。”　
　　　德伊卡拉不肯听。　
　　　“我一定要飞得再高一些，”他想，“或许我可以看见那拉太阳车的马匹，和他的车夫，那该是多么有趣呀！”　
　　　于是，他就故意飞得很慢，落到父亲的身后，免得父亲总是干涉他。　
　　　他尽力地往高飞，直飞向太阳，海在他身下模糊起来，他渐渐感到热。　
　　　“再高一点点儿。”他想。　
　　　德达拉斯猛的回头，看见他儿子正投向死亡，霎时间汗如雨下。　
　　　“快，孩子，快低飞！”他凄厉地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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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技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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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发现得太晚了，太阳的热力已把蜡熔化，德伊卡拉赶紧往下降，翅膀却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飘飘荡荡地落下来。　
　　　“爸爸，爸爸！”　
　　　德伊卡拉狂叫着，他已身不由主的头朝下，脚朝上，倒栽到大海里去了。　
　　　做父亲的眼睁睁看着儿子消失在奔腾的波涛之中，痛苦绞着他的心，完了，一连串无情的灾祸打击到他头上，再强壮的人也支持不住，何况是老迈的德达拉斯呢，他惨叫一声，也跟着栽下来。　
　　　随着永沉海底的，是他的冤抑和他的羞辱。
　　四
　　　这一带的海，人们为了纪念这可怜的工程师的不幸遭遇，就叫做爱奥尼亚海，意思就是沉冤含恨的海。　
　　　朋友，假如有一天，你旅行到爱奥尼亚海上，月夜倚舷，你一定会听到他们父子在碧波深处发出的呻吟，像是虽已千年万世，而仍无法排遣他们的幽怨遗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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