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明外史-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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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杨杏园笑道:“照你这样说,除非是那上海马路化的韩家潭陕西巷。但是漏
静更深,在这些地方走来走去,很有瓜田李下的嫌疑。”何剑尘道:“我们又不想
两庑的冷肉,哪里能做到行不由径的地位上去?走罢。”说着拉了杨杏园就走。他
们出了报馆,何剑尘的车子在前面,杨杏园的车子在后面,两三个拐弯,已经进了
韩家潭。这时,胡同里的人,三三五五,嘻嘻哈哈的在路上走着,都有说有笑。杨
杏园想道:“在这里走来走去的人,每天晚上,总有许多。要一个一个质问他们这
究为何事,这倒是个有趣的问题。人生在世,有许多地方,很可教他自己揭破假面
孔。就像这路上走的人,都不是有一种坠落的表示吗?”他坐在车子上这样一想,
不知不觉已停在一家门口,抬头一看,正是松竹班。杨杏园还没说话,何剑尘笑着
道:“我带你来作个前度刘郎,正是你昨晚要说的事。”杨杏园到了这时,知道跑
不了,只得跟着他进去。花君屋子里,恰好无客,他们一直就到花君屋子里去坐。
杨杏园总算是来过一次的人,比较也能说两句话了。这时花君拿一把小牙梳,站在
穿衣镜面前,梳她的刘海,却对着镜子里的何剑尘,秋波微送,楚黛轻舒,笑了一
笑。何剑尘对着镜子,也只是一笑。杨杏园看见这种情形,未免欣羡起来,对何剑
尘道:“你这真是镜中比目了,就忘了旁边还有一个人吗?”何剑尘说道:“看你
这样子,也是小鬼头,春心动也。来,老五,你把梨云请来。”花君道:“你又叫
她做什么,你不怕人家叫你揩油公司的老板。”何剑尘对花君使个眼色,又对着杨
杏园撇撇嘴。花君正色道:“那么,大家都是面子,勿好拆烂污个。”何剑尘笑道:
“戆得来!你去请来得了,何必多说。”花君笑着去了。杨杏园看见这种情形,也
猜透了一半,碍着花君的面子,又不好说什么。花君去了,杨杏园才向何剑尘说:
“你们鬼鬼祟祟,闹些什么?”何剑尘笑道:“我替你作一个月下老人,好不好?”
杨杏园说道:“你不要胡闹,我是不干这种事的。”何剑尘板着面孔说道:“人家
来了,你可不能拒绝。宁可你下回不来,不能把花君梨云开玩笑。”杨杏园只得笑
着说:“你这人真是软硬都来,教我没有你的法子。”说时,花君早引着梨云进来。
梨云穿了一身浅灰哔叽的衣服,前面头发都烫着卷起来,穿了一双缎子的平底鞋子,
愈显出一种淡雅宜人的样子。梨云进来先叫了一声何老爷,回头又对着杨杏园叫了
一声杨老爷。何剑尘拍着手对杨杏园道:“好哇!你们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这用
不着我介绍了。”杨杏园道:“我们原来并不认识,你不要胡说。”何剑尘道:
“那末,怎样梨云知道你姓杨?”梨云笑道:“前两天,你不是和杨老爷来过的么,
所以我认得。”何剑尘道:“就照你这样说,你也是有心人啊。好了,现在我索性
介绍杨老爷招呼你。”梨云笑道:“谢谢你!阿好?”说到这里,梨云的娘姨阿毛,
加送两碟瓜子水果过来,算是妓女已经受客人相识的一种表示。杨杏园糊里糊涂的,
自然没有话说,就从此作了批把门巷的一个游客。自这天起,杨杏园常常邀着朋友
到松竹班来,有时没有相当的朋友,他一人来过一两次。因为要是不去,好像这天
就有一件事没有办似的。
有一天下午,他赴友的约会,在杏花楼晚餐。饭毕之后,还只有六点多钟,心
想:“这时候就到报馆去未免太早,到哪里去混一下子才好。”心里想着,就走出
门来,要上车的时候,未免踌躇不定。偏是这车夫知趣,一直就拉到松竹班门口。
杨杏园想道:“了不得!我每天一次松竹班,竟成了惯例,连车夫都知道了。”但
是他心里虽然犹豫,脚步早已进去,走到那过厅里,看见一个长汉子,操着一口福
建官话,在那里打电话。彼此打了一个照面,仿佛好像认得,但是也没有招呼。梨
云看见杨杏园,早接了出来,说:“今天怎么来得这样早?”杨杏园说道:“早到
早了一桩公事,省到夜深再来,那不好吗?”梨云笑道:“你早来了很好,我有一
桩事求求你。”杨杏园一想,“来了,这只怕是要开始做花头了。”因问梨云什么
事。梨云笑道:“这事在你是容易极了。”说着在玻璃橱内去拿出一本书来。杨杏
园一看,却原来是一本平民干字课,问道:“你拿出这个作什么?”梨云笑道:
“我看见姊妹淘里,认得字的,又看书,又看报,又能自家写信,我是羡慕得很。
不过这读书,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时常想着,这桩事我只好望来生罢了。我昨天
到大森里去,看我一个阿姐,她本来不识字的,谁知一个多月没有见面,她就能记
帐了。我问她怎样会识字的,她说,有一个大学堂里的教员,和她很要好,劝她读
书。头里她也说,这不是容易事。那教员又说,只要她肯读书,包她三个月会写信,
也不问阿姐肯不肯,就和她把书呀,笔呀,墨盒呀,买了一大堆来,她一想人家是
好意,总不好意思不理会,就学着读书白相白相。那位教员,看见她肯读书,高兴
的了不得,每天下了课,四点钟,就到她那里去教书,一次还贴掉两块钱盘子钱。
人心都是肉作的,我阿姐看见人家这样热心,不用心读书,也对不起他,只好真个
读起书来,还预备着一些点心给他教员吃。谁知那教员,索性板起面孔来做先生了,
要我阿姐每天读多少书,写多少字。我阿姐是最好白相的人,现在被那教员教得改
过一个人了。她见着我,就劝我读书,这本书就是她送的。谢谢你,你也一天来教
我一回,若是比这早一点来,这里是很清爽的。”杨杏园笑道:“差事倒是一个好
差事,不过我那些朋友,因为我天天来,早造了许多谣言,如今索性教起书来,那
不是给人家笑话吗?”梨云冷笑一声,说道:“我知道你不肯,不过白说一声。但
是人家怎么天天去教书的呢?他就不怕给人家笑话吗!”杨杏园道:“人家教书有
好处。我呢?”梨云脸一红,把鞋子轻轻的踢着杨杏园的脚,低低的笑着说道:
“你又是瞎说。”
他们正在这里软语缠绵,只听见花啦啦一阵响,好像打翻了许多东西。接上又
是一阵叫骂的声浪,院子里外就闹成一片。梨云脸都吓变了色,两只手紧紧的握着
杨杏园的手,把她一句苏白急出来了,只是说“骇得来”。杨杏园生怕出了什么缘
故,也是呆呆的望着。却是阿毛进来说:“不要紧,客人闹房间,一会子就好了。
杨老爷何不出去看看,倒是一出好戏。”杨杏园听了这话,当真站在院子里看。只
见对面房间里,门帘子也撕下了,窗户也打掉了,有三四个穿军衣的马弁,正把刚
才看见的那个福建人,按在地下,要撕他的下衣。这旁边站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华服
少年,脸子倒生的白净,他操着一口天津话,在那里乱骂,说道:“好兔崽子!我
把你这死三八羔子当个人,你反割起九爷的靴腰子来。你也不给我打听打听,九爷
是谁?可是你好欺负的!我不给你家伙瞧,你也不知道九爷的利害。”说着,就对
班子里的人说:“我收拾了他,再来收拾你们这班龟爪子。你先去给我买一筒蜡来,
我要给这兔崽子尝尝洋蜡的味。”这时,这个福建人,被三四个马弁按在地下,又
哭又喊。听见说要给他洋蜡尝尝,心想无论是否打口里吃下去,总有点不好。这一
急非同小可,不由得拚命的叫起救命来。正在这难解难分之际,外面跑进一个二十
多岁的妇人来,这人穿一身不中不西的衣服,满头的头发烫着刺猥似的,毛蓬蓬的
一团。她听见那福建人叫救命的声音,不由分说,走上前来,就将那华服少年抓住,
说:“我也不要命了,和你拚了罢。”这华服少年,虽然是个男子,身子本来淘得
虚了,加上这个妇人,又是拚了命的,如何吃得住,一个不提防,被那妇人推在地
下。那妇人趁势想过去将少年按住,那少年来一个鲤鱼跌子势,抓着妇人的衣服一
跳,跳起半截身子。但是妇人两只手,已按在少年的肩膀上,往前一推,两个人又
纠住一团。那几个马弁,只得放了那福建人,前来解围。那福建人又过来和那个人
助阵。这六七个人,走马灯似的,在满屋子里打得落花流水。这班子里的龟奴鸨母,
哪里敢过来劝。约莫有十分钟的工夫,一阵皮鞋响,有七八个护兵,和一个三十多
岁的汉子,抢了进来。那汉子喝护兵,把打架的人劝开,对着那少年喝道:“好东
西!你又在这儿闯祸。”就将那少年痛骂了一顿。这时那妇人披了头发,坐在地上,
带哭带骂,只是说:“脸也丢尽了,命也不要了,要和他闹到老帅那里去,拼他一
拚的。”那福建人坐在一张沙发上,喘息着一团,对那妇人道:“不要紧,现在八
爷来了,我们夫妇专请八爷发落。”便对那汉子道:“我对你们令弟,没有什么错
处。他今天在这种地方,这样羞辱我们,叫我们怎样混?”说着呜呜的哭了起来。
那汉子道:“你别哭,都是咱们老九不好。咱们是好朋友,决不能够叫你吃亏。我
设法子替你找个缺,情亏理补就得了。”那福建人听了,给他找个缺,心里一喜,
和那汉子请了一个安。揩着眼泪笑道:“那末,要请八爷快点发表才好啊。”杨杏
园看见这个情形,料着没有事了,仍就回到梨云屋子里去,因问阿毛到底是怎么一
回事。阿毛道:“这也是玉凤不好。那个年纪轻的,人家都叫他秦九爷,是秦八爷
的兄弟。他在玉凤身上实在是花钱不少。”杨杏园道:“哪个八爷?”阿毛道:
“就是你们常说的秦彦礼。”杨杏园道:“啊,这九爷是他的令弟。今天怎样打起
来了?”阿毛道:“那个长子福建人程武贵,他原是个老边务,从前总是他陪着九
爷来。近来几天,这福建人忽然和玉凤发生关系起来,就不和秦九在一处走了。偏
是事要发作,今天程武贵来的时候,小秦打电话到他家里去找他,他太太亲自接的
电话,说是这里来了。小秦就打电话与玉凤说话。玉凤要是说在这里,以他老边务
的资格而论,一个人来走走,也不算什么,她又偏说不在这里。谁知这小秦放心不
下,过了一会,他又叫马弁假托旁人的名字,打了电话来问。恰好是程武贵亲自接
的电话。小秦看见这个情形,以为玉凤和福建人勾通了,把他当免桶。年纪轻的人,
这一股子酸劲,怎样捺得住,所以他就跑着来打架了。那个妇人就是程武贵的太太,
说是她还有外号,叫什么‘一块钱’。后来带许多护兵来的那是九爷的哥哥,天字
第一号的红人秦八爷。”杨杏园道:“他怎样知道这里打架?”阿毛道:“也都是
班子里私自打电话找来的救兵。要不是他们来得快,这福建人还有得吃苦呢!”杨
杏园道:“我说这福建人好像见过哩,原来是他啊。这一出戏,叫我倒足足看了一
个钟头。时候不早了,我要走了。”
梨云听见说他要走,便在衣架上,硬把杨杏园的帽子抢在手里,背着手拿在身
子后头,笑着说道:“你办的差事,第一天就要请假!”杨杏园操着那半生半熟的
苏白说道:“慢慢交哟!”再要说第二句,已经说不上来。梨云笑道:“你这个苏
州话,谢谢罢。我看见许多北边人,没有游到三天胡同,就要说苏州话,僵着一块
舌头,说得人怪肉麻的。你何必也学这个怪样子。”杨杏园笑道:“那末,以后免
除了罢。可是我办事的时候到了,我要走,望你准我请一天假。”梨云拉着杨杏园
的手道:“我今天许你走,你明天可不许失信。”杨杏园连答应几个“是”,便伸
手去接帽子。梨云道:“你别忙,我替你戴,你且坐下来。”杨杏园只得坐下,梨
云便紧紧的靠着杨杏园站着,取下头上的小牙梳,和杨杏园理头上的分发。杨杏园
的鼻尖,正擦着梨云胸面前的衣服,只觉得柔情荡魄,暗香袭人,未免心涉遐思。
梨云把他的头发理好,他还是呆呆的坐着。梨云笑道:“你在想什么?早就急着要
走,这会子又不忙了。”杨杏园省悟过来,不觉一笑,便四处找帽子。梨云问找什
么,他说找帽子。梨云对他的娘姨笑道:“你看,这人难道疯了,头上戴着帽子,
倒四处去找。”杨杏园一摸,可不是帽子在头上吗?不觉哈哈大笑,也没有工夫再
去和梨云纠缠,匆匆的就到报馆里来。
第三回 消息雨声中惊雷倚客 风光花落后煮茗劳僧
这时,何剑尘看见他满面春色,心想这位先生有点情魔了,我且蒙他一下。因
问道:“我刚才打电话催你,你上哪里去了?”杨杏园随口答道:“朋友家里去了。”
何剑尘道:“有点不对罢?”杨杏园笑道:“我实告诉你,我到梨云那里去了来的,
我还听见许多新闻呢。”他便把所见所闻,略略说了一说。何剑尘道:“秦九爷的
事罢了,这位上大森里教书的教员,倒是有趣。怪不得如今大学校的教员,都是一
班情种子,这风流案恐怕是层出不穷了。”杨杏园道:“这路人对肉欲两字,当然
极力发挥,不过风流二字,我看他们还未必尽然。”何剑尘道:“你指望陶情风月,
就是我们这班斗方名士干的吗?其实他们造的口孽,比我们是有过之无不及,我且
给你看两首诗。”杨杏园看罢道:“你这诗是哪儿来的?怕是花报上的材料吧?”
何剑尘道:“花报虽然满幅淫词,也不敢做得这样显。这是研究报副刊上登的,经
文学家的特别介绍呢。”杨杏园道:“天下岂有这样下流的美人,这诗也许有点过
分吧?”何剑尘道:“什么美人?他所咏的这个女子,我是很知道,就在大森里,
论起价值来,也不过三等人物罢了。所以文人的一枝笔,也是最无平准的东西,每
一桩事,扬之可使升天,抑之就可入地。好像这时你眼睛里的梨云,在你看来,是
完全无缺的美女子,其实……”说到这里,何剑尘忍住不说。杨杏园道:“其实怎
么样?”何剑尘微笑道:“我不说,说了你一定不高兴。”杨杏园道:“笑话了,
她又不是我什么人,她好也罢,不好也罢,和我什么相干。”何剑尘道:“你真要
我说吗?我告诉你罢,她的眉淡而失秀,脸瘦而失润,身小而不苗条,腰木而不婀
娜。”杨杏园笑道:“得了,得了,某之不善也不如是之甚。”何剑尘道:“我说
怎么样呢,你不是不高兴吗?老弟!我今天要忠告你一句话,这玩笑场中,我们偶
然高兴,逢场作戏,走走倒也无妨,若认真和窑姐儿谈起爱情来,那末,你前途的
危险,那就无可言喻。说重一点,就是有性命之虞,也不可知。花钱受气,那还是
件极小的事。梨云呢,我知道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孩子,她的鸨母可是十分厉害。近
来因为家庭发生了问题,所以回上海去了一个多月。梨云屋子里的阿毛,就是她的
死党,是受了她重托的。明里招呼梨云,暗中实在是监视她,我看那种情形,对你
已下戒严令。若是梨云鸨母来了,那格外更加紧一步,保不定三百五百的,和你要
求。我们穷措大,哪里有这样的大手笔?你要是不去,她正求之不得。这班鸨母的
心肠,固然是要钱,但此还是第二着,第一着就是不许妓女和客人发生真恋恋。你
对梨云,这样温存体贴,正犯了她的大忌。她们眼中,只有达官贵人,得罪了你我
这样穷文人,不算什么。你要不赶快省悟,烦恼马上就要来了。”
杨杏园被何剑尘一番话,说得默然无语。仔细一想,自己本来向不涉足花柳的
人,这回为什么这样迷惑,况且自己收入无多,要是这样闹下去,也非闹亏空不可,
迷途未远,赶快回头罢。他这样一想,果然就把梨云抛下,就是她打电话来找,无
论是报馆里或会馆里,他叫人回话,总给她一个不在家。这样毅力坚持,也不过一
礼拜之久。他忽接着一封本京的挂号信,厚厚的一大包,拆开来一看,一个字没有,
只有一条湖色纺绸手绢,一张四寸相片。这相片上的小影,不是他人,正是弃之未
久的梨云。他看了这两样东西,未免就转过念头来,心想:“她那种小鸟依人的样
子,已经是我见犹怜,加之落花无主,飘泊风尘,用那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例子而论,
对她似乎不应这样决绝。况且她对我并没有用过什么手段呢!”再看那张小照,娇
小动人,那条手绢,余芳犹在,心想:“她对我尚这样恋爱,我置之不理,良心上
未免说不过去。”于是把这个问题,搁在心上,整整想了一夜,不能解决,晚上到
报馆里去,私私的把这事告诉何剑尘。他笑着说:“你要是禅心已作沾泥絮,就可
把这些东西,看作邪魔外道,一概不理,自然心地干净。情如流水,有孔即人。你
要是这样解决不下,正是与人以隙了”。他们正在这里谈话,找杨杏园的电话来了。
杨杏园接了话筒一听,好像女人的声音,说是找杨先生说话。杨杏园道:“我就姓
杨。”说到这里,那边停了一停,又换了一个女人说话。问道:“你是杨老爷吗?”
答道:“是,我姓杨。”那边又说:“公事很忙啊,你不是天天不在家吗,怎么今
天没有出去呢?”杨杏园听了那个声音,知道是梨云,故意问是谁。那边说:“你
问我是谁呀?你忘了谁,我就是谁。哼!真会装糊涂啊。”杨杏园听了这几句话,
不觉笑了起来。梨云说:“我送给你的东西,收到了没有?”杨杏园说:“收到了。
谢谢你。”梨云说:“谢是不用谢,要是我没有什么事得罪你,就请你过来坐坐。
要是你公事忙呢,或者不愿意到我们这种脏地方来呢,那也不敢相强,只好听你的
便了。”这几句不软不硬的话,说得杨杏园竟没有法子回答。想了一想,答道:
“好罢,我停会再来罢。”梨云格格的在电话里笑了一阵,说道:“那末,我就等
候你了,再见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