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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利刃出鞘-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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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炊事班的厨房外,三个新兵正坐在马扎上削土豆皮。王艳兵一边发狠地削着手里的土豆,一边骂着胆小鬼。坐在对面的李二牛两手发抖地削着土豆。何晨光听不过去了:“你够了没有?”
“我说错了吗?他不是胆小鬼吗?”王艳兵一把将还没削完的土豆咣地扔进盆子里。
“那你就非得一直说吗?”何晨光看着他。
“晨光,他没说错,俺是胆小鬼……”李二牛看着两人吵架,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你说你来部队干啥?”王艳兵看着李二牛,冷笑着。
“俺想当兵,可俺当不好这个兵……”李二牛真快哭了。
“谁也不是天生当兵的材料。”何晨光拍拍二牛的肩膀,“二牛,胆量是可以练出来的。”
“俺也跑不快……”李二牛更内疚了。
“对!说到这个我更来气!你跑老末就老末吧,怎么还拉我一起垫背?就你要成绩,我不要成绩了?”王艳兵又逮着李二牛的短处了。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没完啊?我不也一起吗?全连的成绩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成绩!再说,二牛已经很努力了,你还想怎么着?”何晨光噌地一下站起来。
“我实在不明白,李二牛,你怎么就想起来要当兵啊?!”王艳兵没完没了。
李二牛看着远方,擦了擦眼泪,哽咽着:“俺从小就想当兵……俺从小在农村长大,村里男娃长大了,最有出息的就是去当兵……俺村能出去当兵的,都是村干部的亲戚……俺家世代都是群众,也没人当过干部,就知道面朝黄土背朝天……俺不怕苦,也没想过当兵……”
王艳兵默默看着他,没吭声。
“说错了,不是俺没想过,是俺不敢想。穿上绿军装,扛上冲锋枪,保家卫国去站岗……俺初中毕业了,就出去打工——在工地做小工,泥瓦小工。俺什么苦都能吃,就为了供俺妹妹读书……俺妹妹比俺小两岁,家里养不起俩学生的……”
王艳兵抬起眼,看着李二牛,他没想到憨厚得有些傻的李二牛心里装着这么多事。
“俺在饭店做小工、帮厨、打杂,啥都干过,还考了二级厨师证……俺妹妹上大学了,有了助学贷款,自己也会勤工俭学了……俺好像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一个大包袱卸掉了……这时候俺遇到一个人,他问俺想不想当兵……”李二牛擦着眼泪,“俺想……俺做梦都想……俺是个没出息的娃,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来部队穿两年军装,吃两年军粮,扛两年枪……等俺老了,还有个念想,指着照片跟俺孙子说,瞧,那是你爷,你爷那时候当兵站岗嘞!”李二牛的眼神中透着激动,摸出一张照片,“俺也可以跟翠芬说,俺现在当兵了,可以跟你爹提亲了……翠芬是俺对象,一个村的……”
何晨光看看照片,上面是一个非常纯朴的农村女孩。王艳兵接过照片,默默地看着。李二牛擦了擦眼泪,笑着:“你们都问俺为啥当兵——往小了说,为了俺自己;往大了说,为了咱国家……俺知道俺不如你们出色,但是如果真的打仗,俺……不会认熊的……相信俺,俺不是故意的……俺没见过坦克,没见过那世面……”李二牛泣不成声。
何晨光听着,心里酸酸的。王艳兵站在旁边也不好受。
李二牛低着头哭,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接着又有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李二牛抬眼,看着他们俩。
“二牛,我们都是你的兄弟。”何晨光说。
“我跟你是,他跟你是,但我跟他可不是什么兄弟!”王艳兵看了看何晨光。何晨光看了他一眼,苦笑:“看起来你真的很记仇!”
“没啥好说的了,我跟你的事儿,跟他没关系。”王艳兵说。
“只要你不再欺负二牛,你怎么说我都无所谓。”何晨光笑笑。王艳兵拍了拍二牛的肩膀:“别哭了,都是苦命人。”
“嗯……艳兵,你为啥来当兵?”李二牛擦着眼泪问。王艳兵苦笑:“我?被忽悠了呗!算了,一言难尽!”
李二牛看看何晨光:“那你呢?”
“以后再跟你说吧。”何晨光在马扎上坐下。
“你们俩啊,脑门上的官司一个比一个重!累不累啊!”
两个人都不说话,闷头削土豆。李二牛看见两人削的土豆,忙喊:“哎哎哎!土豆不能这么削!你们把土豆肉都削没了!看俺的!”土豆在李二牛的手里翻飞,嗖嗖嗖,一个土豆削好了,两个人看得目瞪口呆。
“二牛,可以啊!你这是什么刀法啊?”
李二牛笑:“终于有一件俺能比你们俩强的事儿了!你忘了,俺可是正经的二级厨师!”说完三个人都笑,李二牛的风波算是过去了。
10
这天新兵们跑障碍,李二牛在后面等着,看得出他有点紧张。何晨光和王艳兵在他的两边,看着他笑笑。
“下一组,去!”老黑在边上指挥。
三人猛地冲了出去。李二牛不出意外,“咣当”一声,从障碍高墙上摔了下来。
“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笨蛋!是不是非得在上面挂块红烧肉你才能上去?”老黑的眉头挤成了一团。李二牛从地上爬起来:“不是,班长!”
“给我上去!我要的不是在炊事班帮厨的,我要的是战士!”
李二牛艰难地往上爬,但哧溜又往下滑了一段。何晨光和王艳兵在下面撑住他。
“加油,二牛!”何晨光咬着牙,使劲地托着他。
“你吃什么了?这么沉——”王艳兵也累得够呛。
李二牛“啊”一声大喊,咬牙翻了过去。
“继续!你们三个,算一个人的成绩!”老黑拿着训练本,头也不抬地说。
后面的障碍李二牛又傻眼了。何晨光蹭蹭地上去,伸手抓住李二牛。王艳兵在下面托着他,骂道:“我跟你说,你真的该减肥了——上去!”
李二牛又上去了,翻过后顺着绳子滑下,“咣当”一声落地。何晨光和王艳兵跳下去,带着李二牛继续前进。老黑在远处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接下来的山地越野训练,新兵们穿着冬训服,全副武装,哗啦啦地跑过去。老黑站在山头看着。远处,何晨光和王艳兵用背包绳拉着李二牛,李二牛跑得跌跌撞撞,气喘吁吁:“别……别管俺了,俺不行了……”
何晨光不说话,努力向前跑着。王艳兵咬牙切齿:“这要是在战场上,我就一枪毙了你,省得你废话!快!”
李二牛拽着背包绳,跌跌撞撞地跑着。何晨光转过身,一把接过他的步枪:“给他轻装!”王艳兵恨得牙根痒痒:“上辈子欠你什么了?!”说着卸了李二牛的背囊扛着。
刚跑到目的地,老黑黑着一张脸:“你们三个是在逛公园吗?!就是老太太,也能爬上来了!”三个人精疲力竭:“不是,班长!”
“那就给我赶紧跑!你们是我见过的最蠢的笨蛋!我要看看,三个月结束以后,你们是怎么以不及格的成绩被踢出铁拳团的!”老黑怒吼。
何晨光和王艳兵二话不说,拉起李二牛就继续往前跑。
下午,训练场的单杠前,新兵们轮流做引体向上。何晨光和王艳兵麻利地连续做着。轮到李二牛上杠,他舔舔嘴唇,上去了。何晨光和王艳兵关切地看着他。李二牛努力着,却怎么也起不来。
“你难道一个都做不了吗?!”老黑站在旁边问。
李二牛没回答,咬牙坚持着,但还是失败了。老黑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李二牛彻底从单杠栽下来。老黑看着地上的李二牛,再看看何晨光和王艳兵:“你们俩,帮他!”
何晨光和王艳兵过来,扶起李二牛,李二牛内疚地看着他俩。王艳兵无奈地说:“起来吧!”
李二牛抓住单杠,两个人在下面托着他。李二牛龇牙咧嘴,被扶着做引体向上。老黑看着这三人,忧心忡忡。
训练结束后,老黑去了新兵连连部。
“这样下去,何晨光和王艳兵的成绩都会不及格的。”老黑一脸担心。
龚箭看着成绩单,没说话。
“一个李二牛,会拖垮这两个新兵尖子的。”
“解放军只靠尖子打仗吗?”龚箭问他。
“报告,不是!”老黑啪地立正。

第9章 (4)

“参军到部队的,除了个别的,譬如何晨光和王艳兵,其余大部分都不是年轻人当中的尖子。”
老黑不说话,龚箭看着他:“你不用斟酌用词,我只是说实话。能在这群90后里面做佼佼者的,大部分都不在新兵连。来参军的,其实大部分都是失败者。”
“失败者?”老黑不太明白。
“对,失败者,青春期的失败者。他们在青春期,败给了其他小伙子。比他们出色的小伙子,大部分不在新兵连,而在大学校园,或者在国外的校园——这是全世界军队的共同情况。而我们部队就是一所大学校,这不是一句套话。”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让这些青春期的失败者,体会到成功的喜悦。这种成功,不一定是成为尖子,而是战胜自我。”
“是,指导员!”
“新兵连可以不出尖子,但是不能出现新的失败者。他们都很年轻,要让他们知道成功的快乐,学会战胜自我,成为强者。一支由有战胜自我的信心的小伙子组成的军队,才是不可战胜的军队!记住,一个人强不是强,再强也是只绵羊;全连强才是强,团结起来是群狼!”
“指导员,我真的很佩服你!”老黑嘿嘿笑道。
“去做吧,我相信李二牛的成绩不会一直这么差的。”
老黑立正敬礼,转身去了。
夜晚,新兵连的宿舍一片安静,大家都睡了。何晨光被一阵轻微的抽泣声吵醒,他看了看上铺,翻身起来,看见上铺的李二牛蒙着被子,微微抖动。何晨光拉了拉,被子捂得紧紧的,还在抖。何晨光用了用劲,慢慢拉开,李二牛的脸上满是眼泪。李二牛压抑着哭声:“俺没用……俺拖累你们俩了……”
“别说胡话了,咱们是兄弟。”何晨光说。
“俺真的想快点跑……”李二牛更内疚了。
王艳兵从李二牛对面探头起来:“我说你们俩真能闹腾,大晚上的不睡觉,等着让班长练呢?”
“艳兵,对不起……”
“你怎么老说对不起啊?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我都没说啥,你有什么对不起的?”王艳兵说。
“你们俩的成绩都被俺拖累了……”
“这就是命,什么成绩不成绩的,哎!”王艳兵叹息。
“实在不行,明天俺就自己退出吧……”
“胡说!你忘了,翠芬还等着你的照片呢——穿着绿军装,扛着冲锋枪,保家卫国去站岗!”何晨光说。
李二牛咬住嘴唇,努力让自己不哭出声来。王艳兵看了看两人:“你俩赶紧睡吧,想那么多没什么用。明天早点起来去跑步,每天多练练就行了。赶紧睡,赶紧睡,被发现就全完了。”
何晨光拍拍李二牛:“睡吧,别听他胡说。训练方法要科学,循序渐进,按时起来就可以了。你现在已经比以前跑得快多了,对吧?”何晨光安慰他。
“嗯……”李二牛咬住嘴唇,又蒙住被子。何晨光笑笑,下去了。
清晨,铁拳团营地的国旗在风中飘舞。晨曦中,士兵吹响了军号,一切都井然有序。
新兵宿舍里,士兵们纷纷起身收拾自己的东西。王艳兵看了看四周:“哎?李二牛呢?!”何晨光起身,看见李二牛的床果然空着。
“他梦游了?”王艳兵说。
何晨光想了想:“你啊你啊!”穿上军装就跑出去了。王艳兵一个激灵:“坏了坏了!”立马也穿着军装出去了。
山路上,李二牛气喘吁吁地在跑步。他穿着冬训服,戴着头盔,全副武装,背囊、沙袋背心、沙袋绑腿一个不少。李二牛咬牙:“坚持,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何晨光和王艳兵看着李二牛孤独的身影,他仍顽强地跑着……新兵们默默地看着。王艳兵有些内疚。从此,李二牛每天都比其他人早起一个小时练习跑步。从此,再也没有人笑话他了。
“一个新兵,身体素质不行,是很正常的事。只要他真的努力了,就不会有人嘲笑他。因为,他在一点一点地战胜自己。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
11
坦克训练场上,李二牛紧张地趴在地上,坦克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李二牛急促地呼吸着,他的心跳有些快。何晨光在旁边鼓励他:“二牛,你没问题的!”李二牛点点头,他的鼻尖全是汗。
坦克的轰鸣声越来越大,李二牛瞪大了眼,龇牙咧嘴。对面,王艳兵推着炊事班的板车冲了过来:“坦克来了——”
“啊——”李二牛尖叫着。王艳兵的板车从李二牛头上推了过去。“坦克”刚过去,一只大军靴踩在了李二牛的手指上。“啊啊啊啊——”李二牛一声惨叫。王艳兵转过身,纳闷:“啊?我没轧着他啊!”何晨光站起来,目瞪口呆:“你踩着他手了……”
“啊——疼死我了——”李二牛跳起来,朝王艳兵追过去。王艳兵掉头就跑,不住地道着歉。三个人在训练场上追打着,不知不觉中,他们的关系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三天后,老黑带着新兵连来到坦克训练场,主战坦克发动机的轰鸣声惊天动地。李二牛趴在地面,满头是汗,呼吸急促。这次,龚箭亲自担任坦克驾驶员,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训练场上的新兵们。
何晨光和王艳兵在两侧,不住地叮嘱:“二牛,没问题的!”“我跟你说,二牛,一闭眼就过去了!”
显然,李二牛听不到他们说话,注视着前方,手指紧紧地扣住地面。
“你们两个,让开吧!”老黑吆喝着。
何晨光和王艳兵站起身,往后退去。李二牛趴在地上,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们俩。何晨光和王艳兵竖起大拇指,李二牛含着眼泪,点点头。
龚箭钻进坦克,换挡,坦克被发动起来。李二牛注视着前方,主战坦克卷着尘土,轰鸣着冲来。李二牛龇牙咧嘴:“啊——”坦克从他头上过去了,一片尘土飞扬。
尘土渐散,却不见李二牛站起来。大家都傻眼了。龚箭停下坦克,跳出来,看着那片尘土,也呆住了。尘土还在飘舞,不见李二牛跳起来。
“二牛——”何晨光大喊一声,冲过去,王艳兵也扑了上去。龚箭脸色发白:“快!救人!”
何晨光和王艳兵跑进那团尘土中,李二牛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们俩刚想救人,李二牛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哈哈哈!”两个人被吓了一跳,翻倒在地上。李二牛笑着,跑着:“哈哈哈,吓着你们了吧!”
龚箭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坦克上,爆骂:“兔崽子,你差点儿要了老子的盒儿钱!”
李二牛满脸是土,追逐着新兵们,欢笑着。
老黑摘下帽子,擦汗,眨巴着眼骂:“差点儿就给我送到军事法庭了!”龚箭递给他水壶:“轮不到你,先抓的是我。”老黑喝了口水,还是惊魂未定:“指导员,我们成功了。”龚箭笑了:“是他们成功了。”
两个人看着那边欢呼着追逐着的新兵们,他们的身影在夕阳下显得那么朝气蓬勃。
晚上,新兵们都躺在床上,熄灯号已经吹响。王艳兵低语:“哎,你们知道吗?咱们指导员就是咱们团神枪手四连的指导员,据说以前是特种部队的,还去国外留过学,现在是国防大学战略战役系的在职博士生呢!”

第10章 (5)

“天爷啊!这么厉害啊!”李二牛惊呼。
“那他怎么当指导员了?”何晨光平静地问。
“谁知道啊?这样的应该当连长啊!”王艳兵说。
“也许他有自己的考虑吧……”何晨光说。
“艳兵,你消息真灵通!那神枪手四连是怎么回事?有啥故事没?难道一个连都是神枪手?”李二牛有些想不通。
“没错!据说啊,在神枪手四连里,连喂猪的都是神枪手!那是咱们团最精锐的连队,红军时代就有这个称号了!”王艳兵说。
“天爷啊,要是能去这个神枪手四连当兵,俺就知足了!”李二牛满脸羡慕。
“知足?人家神枪手四连,每年只从新兵连选最好的兵去,听说每年都不超过两个!你啊……哎!”王艳兵说。
“完了完了,俺没戏了……神枪手四连不是有炊事班吗?”李二牛不死心地说。
“切!我不是说了吗?神枪手四连,养猪的都是神枪手!”王艳兵嗤之以鼻。
“看来想做饭,得先打一手好枪啊!那咱们班长呢?有啥传闻没?”李二牛想了想说。王艳兵转过来,神秘地说:“也是神枪手四连的,是咱们团资格最老的士官。据说——打过仗!”
“真的假的?啥时候的事儿?”李二牛瞪大了眼睛。
“当然是过去的事儿了!那时候咱们铁拳团在前线,老黑还是个十七岁的新兵!阵地反复争夺,他都吓傻了,躲在猫耳洞里不敢出去!”王艳兵说得好像他亲眼看见了似的。
“不会吧?他还会害怕?”李二牛不信。
“我蒙你干什么?”王艳兵说。
“那后来呢?”李二牛问。
“后来敌人打上来,他们班其他战士都牺牲了,就剩下他一个活着的!敌人冲上阵地,足足有半个连!他躲在猫耳洞里面,手里拿着一把工兵锹!”王艳兵讲得很认真。
“他的枪呢?”李二牛问。
“那时候肯定顺手摸到什么是什么了!枪早就不知道丢哪里去了,就摸到一把工兵锹!敌人钻进猫耳洞,要抓他出来。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老黑还是个活人!他一铁锹就削掉敌人半个脑袋,然后抓起敌人的冲锋枪冲出去没命地射击!”王艳兵说。
何晨光听得入神,李二牛简直听傻了。
“敌人以为阵地上没我们的人了,结果半路杀出来个老黑,措手不及,屁滚尿流,以为中了埋伏!老黑一个,吓跑了半个连!但是全班的老兵都牺牲了,他到处挖,叫这个叫那个,班长你醒醒,班长你醒醒……”
李二牛目瞪口呆,王艳兵继续讲:“后来援军上了阵地,只看见哭得已经哭不出来的老黑,还有一个班老兵的遗体,排列得整整齐齐。炸断的胳膊、炸断的腿,都被老黑摆在应该在的位置上。连老兵被炸出体外的肠子,都被他塞回了肚子里……”
黑暗中,何晨光的眼里有东西在闪动。李二牛擦擦眼泪。
“老黑就在那一天长大了,不再是个新兵蛋子,变得沉默寡言……一等功臣——乖乖!有几个胳膊腿全乎的一等功臣啊?可他对这个军功章没有什么感觉,在撤离阵地的时候,他把它埋在了阵地的土里面……”
何晨光躺在床上,闭上眼,泪水从他的眼角悄然滑落。黑暗里,他的眼泪慢慢流淌,没人知道。
门外走廊上,老黑默默地站着。眼泪一滴一滴滑过他不再年轻的脸庞,落在了他的军装上。军营外,月光明亮。
12
清晨,新兵们还在酣睡,一声尖厉的哨响划破了营地上空。新兵们一下子翻身起来,动作迅猛地穿衣服。老黑站在门口:“一分钟时间!”新兵们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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