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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风雪定陵-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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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终于在万历十年(1582年)三月办成。万历在皇极殿宣布册选以下九嫔:李氏为端嫔,郑氏为淑嫔,王氏为安嫔,邵氏为敬嫔,李氏为德嫔,梁氏为和嫔,素氏为荣嫔,张氏为顺嫔,魏氏为慎嫔。

  王皇后性情端谨,颇有孝心,但却是一位不幸的女性。她享有宫内的一切至高无上的尊荣,但却缺乏一个普通女人可以得到的欢乐。按照传统习惯,她必须侍候皇帝的嫡母仁圣太后,譬如扶持太后穿衣打扮、下轿上床;皇帝另娶妃嫔,她必须率领这些女人拜告祖庙。这种种礼节,她都能按部就班地照办不误,很得仁圣太后的欢心和群臣的称赞,以至死后被谥为“孝端”。万历十年以后,郑贵妃虽然倍受宠幸,但王氏能够忍耐不加计较,所以才保持了她在中宫四十二年之久的最高荣耀地位。

  明代的宫女大都来自北京和周围省份的平民家庭,像选后妃一样,容貌的美丽与否并不是唯一标准。凡年在十三、四岁或者再小一点的都可列在被选之内,但是他们的父母必须是素有家教、善良有德的人。应选后妃的条件包括:相貌端正,眉目清秀,耳鼻周正,牙齿整齐,鬓发明润,身无疤痕,性资绝美,言动中礼。宫女的标准有别于后妃,各方面标准比后妃略低。她们在经过多次的挑选之后,入选者便被女轿夫抬进宫中,从此再难跨出宫中一步。这些可怜的宫女,唯有在骚人墨客笔下,其容貌、生活才显得美丽而极富浪漫色彩。实际上,皇宫里的宫女几千名都归皇帝私有,她们中的绝大多数只能在奴婢生活中度过一生,个别“幸运者”也只在无限期待中消磨时光。明末陈忱在《天启宫词》中对宫女曾有过这样的描述:

  六宫深锁万娇娆,

  多半韶华怨里消;

  灯影狮龙娱永夜,

  君王何暇伴纤腰。

  宫女们的最后结局也不尽相同。有的可能到中年时被皇帝恩赐给某个宦官,与之结为“夫妻”,即所谓“答应”或“对食”;有的则被送到罪臣之妇干活的浣衣局去洗衣打杂;倘皇帝一时兴致所至,也会把一些人放出宫去,这些大多是皇帝不能“临幸”的前朝老年宫女。留在宫中的,倘若在繁重的劳动、森严的礼节、不时的凌辱中支持不住而得病,也不能得到医治。“宫嫔以下有疾,医者不得入,以症取药”。宫嫔尚且如此,官女自不待言。宫女死后的待遇更是悲惨至极。她们要和内监的死葬一样,送到北京西直门外进行火葬,骨灰则被放在枯井中,即所谓“宫人斜”,连一块平民入葬的棺材板都得不到,更无需说家人在灵前凭棺一恸了。

  既然现实制度无法改变,被投入宫内的女人就要竭尽全力得到皇帝的青睐和亲近。惟此,才有可能使悲惨的命运有所改变,并可能带来一生的荣耀。这一点,在万历的母亲慈圣太后身上就曾得到鲜活的体现。慈圣太后原为一个普通宫女,只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被父皇穆宗看中,私幸后生下幼子朱翊钧,才逐渐得宠,而终于登上了皇后的宝座。

  就在朝廷内外大张旗鼓地册选九嫔之时,一个极为罕见的契机竟悄然来到。这天,年已19岁的万历皇帝,本想到慈宁宫拜见母亲,却不想遇到一个婷婷袅袅走来向他请安献茶的宫女王氏。王氏年方十七,端庄秀美,颇有姿色。事情如此简单,慈圣太后恰巧不在宫中,一个体态丰腴、情窦初开的妙龄女子,和一个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青年皇帝在一起,其结果是不难猜想的。万历欲火顿炽,拉住王氏便私而幸之。此时的万历万万没有料到,这一时的冲动竟影响了他的一生,并导出一场爱情悲剧。

  按规矩,万历在私幸之后就该赐一物件予王氏,作为临幸的凭证,何况这一举动被文书房的内宦记入《内起居注》。因为皇帝的子孙是不许有赝品的。但由于王氏是母亲宫中的宫女,虽然没有人会因为这件事去指责他的不轨,但年轻皇帝却感到此事不大光彩。他不顾王氏那哀怨的眼神,穿衣束带后竟自走出慈宁宫。万历觉得一切会随着那片刻欢乐的过去而永远消失,孰想春风一度,王氏却暗结珠胎了。

  王氏身怀有孕,几个月后就因体型的变化被慈圣太后猜破并盘问出来。这位老太后面对此情此景,想起自己作为宫女时的苦难与辛酸,对王氏的景况深表理解,同时也为自己有了抱孙子的机会而大为高兴。她几年前为儿子立了皇后,又为万历一日而娶九嫔,但有心栽花花不开,这些女人丝毫没有生育的征兆。王氏的怀孕,恰似久旱逢春雨,老太后不能不为之庆幸。一日,万历侍慈圣皇太后酒宴。席间,太后向万历问及此事,他却矢口否认。对万历一向管束严厉的慈圣太后,立即命左右太监取来《内起居注》,叫万历自己看。事实面前,万历窘迫无计,只得如实承认。慈圣太后望着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好言相劝:“吾老矣,犹未有孙。果男者宗社福也。母以子为贵,宁分差等耶!?”

  在慈圣太后力主之下,王氏于1582年6月被册封为恭妃。同年8月,王恭妃不负众望,果然生一个男孩。这个男孩就是一生遭万历冷遇和歧视的短命皇帝——光宗朱常洛。

  皇帝首次有子,在这个封建思想极为浓厚的国度里,自然是一件喜事。由此,皇帝下诏全国减税免刑,派使节通知和本朝关系友好的域外邦国……表面上看这是一场喜剧,而实际上却是一场悲剧,而导致这场以喜剧开始却以悲剧结束的根源,是万历遇到了另一个女人,即在1582年3月刚被册封为淑嫔的郑氏。这位长得乖巧玲珑的小家碧玉,尽管十四岁进宫,两年之后才受到皇帝的殊宠,但她一经介入万历的生活,就使这位青年皇帝把恭妃王氏置于脑后。更不寻常的是,他和这位少女的热恋竟终生不渝,而且还由此埋下了本朝一个极为惨重的政治危机,其结果是导致大明帝国身受重创而最终沉沦。

闭月羞花郑贵妃

  郑贵妃确有倾城倾国、羞花闭月之貌。这一点在她由淑嫔晋升为德妃的册文中可以看到:“柔嘉玉质、婉嫕兰仪。九御升华,恪守衾裯之度;双环授龙,弥遵图史之规。宜陟祟班,用漳异渥。”

  多少年后,有研究者认为:郑氏一生,她之所以能赢得万岁的欢心,并不只是因为她的美貌,更多的是由于她的聪明机警、通晓诗文等他人少有的才华。如果专恃色相,则宠爱决不可能如此地历久不衰。

  自张居正去世以后,万历脱出了翰林学士的羁绊,尤其在他晋封了王氏为恭妃并成为父亲之后,慈圣太后不再干预他的生活。经过了养儿育女的人生之关,同大多数青年男子一样,万历皇帝这时确实已经成年了。他已经没有时间和兴趣再跟小宦们胡闹,严酷的政治现实迫使他励精图治,挽帝国于危难,扶大厦之将倾。他命令大学士把本朝祖宗的(宝训)抄出副本供自己参考,又命令宦官在北京城内收买新出版的各种书籍,包括诗歌、论议、医学、杂剧、话本等供自己阅读,以加深对中国文化的进一步了解。而当他读罢极富传奇色彩的小说和富有悲剧意味的杂剧之后,又不免在心中涌起淡淡的哀愁,自己因贵为天子,有时却不比一个黎民百姓更为幸福和自由。他在崇拜那些英雄豪杰的同时更渴望张生与崔莺莺那样的爱情,希祈得到一个自由的乐园。

  一天夜里,万历住在郑妃宫中,无意间哼了一段《西厢记》的唱词:

  “青山隔送行,疏林不做美,淡烟暮霭相遮蔽。夕阳古道无人语,禾黍秋风听马嘶。我为甚么懒上车儿内,来时甚急,去后何迟?”

  万历刚一唱完,身边的郑妃立即唱出了下段:

  “四周山色中,一鞭残照里。遍人间烦恼填胸臆,量这些大小车儿如何载得起?”

  这里要首先提及的一点是,许多史料曾流传郑妃生于京郊大兴县一个贫寒之家,当宫庭选妃的消息传来时,全县一片哗然,许多少女们为躲避册选竟连夜出嫁。她父亲郑承宪也匆匆把她许给某孝廉为妾,并火速举行成婚之礼。但在迎娶之时,父女相对,悲恸不已,谁知哭声被过路的太监听到,太监们见郑氏生得十分俊俏,立即禀报主事官,郑氏终于被带进宫墙入选,并以如花似玉之身侍奉万历。但从她的聪明才智和对《西厢记》的了如指掌来看,大概郑氏并非出自一个贫寒之家。作为一个贫寒之家的女儿,要准确无误地背诵出《西厢记》的唱词,几乎不太可能。

  郑妃唱完,脸颊绯红,两眼含满泪水,果有崔莺莺和张生十里长亭诀别之态。万历皇帝大为震惊,想不到在自己身边竟有这样通达诗文、多情善感的女才子。他激动得上前抓住郑妃的玉手:“爱妃怎晓得这唱词?”

  “这崔莺莺和张生的故事谁不晓得?我在家时就读过这些情爱之词。”

  年轻的万历由惊转喜。多少个岁月的求索挣扎,今日终于找到了一个知音。自此以后,他经常来郑妃宫中,向这位女人倾诉自己的惆怅和政治抱负。郑妃凭着机智和聪敏,很快就理解了命运为她所作的安排。可以说,她是在最适当的时机走进了万历的生活中的。既然机会已经到来,就应紧紧抓住,发挥最大的能动性,达到自己预期的目的。她看透了万历皇帝虽然贵为天子,权倾四海,但实质上既柔且弱,精神空虚孤独,没有人给予同情和理解。即使他的亲生母亲,也常常把他看成一具执行任务的机械,而忽视了他毕竟是一个有血有肉、既能冲动又会伤感思怀的“人”。

  基于这种了解,此时的郑妃已透彻地看清了作为一个异性伴侣所能起到的作用,应该怎样以自己的青春热情去填补皇帝精神上的寂寞。别的妃嫔对皇帝百依百顺,心灵深处却保持着距离和警惕,惟独郑妃是那样的天真烂熳、无所顾忌。她敢于挑逗和讽刺皇帝,同时又能聆听皇帝的倾诉,替他排忧解愁。在名分上,她属于姬妾,但在精神上,她已经不把自己看成姬妾,而万历也真正感到了这种精神交流的力量。她不但不像别的妃嫔一样跟皇帝说话时低首弯腰,一副奴才相,反而公然抱住皇帝,摸他的脑袋……这种“大不敬”的行为,除她之外,是无人敢做的。也正是她表现的不同,万历才把她引为知己而备加宠爱。不到三年就把她由淑嫔升为德妃再升为贵妃。

  有的《明史》研究者曾认为:多少年后,首辅申时行辞职家居,回忆起在他担任首辅的八年中,曾经看到万历皇帝有过精神焕发、励精图治的雄心壮志与行为。尤其是在1585年张居正一案落实后,郑贵妃生下儿子朱常洵之前的几个月,皇帝对首辅申时行提出的治国要求,总是全力以赴地大加支持,并热心参与各种典礼。在形式化的帝国制度中,表面的支持即是实质的参与,它足以策励群臣百姓勤俭笃实,挽帝国于危难。皇帝的这番作为与他和郑贵妃邂逅相爱有无关联,申时行没有提及,但有一点可清楚地看出,在郑贵妃的儿子常洵出生后,随着“国本之争”的开始,就再也见不到皇帝的这种作为了。

  无论是从申时行的回忆还是明代资料中,都可以见到这样一个特殊的事例。

  1584年入冬以后,京都出现干旱,尤其是到了春夏之交的季节,干旱越发严重,以致河流干涸、麦禾枯焦。在各个地方官员向天求雨而无结果之后,皇帝决定亲自到天坛向“天父”求援,以向普天之下表示他关心民众苦难的诚意。

  按照先朝的规定,万历三天前便开始斋戒,并在宫中奉先殿默告祖宗,给上天写一封十分虔诚的求援信,署上“臣朱翊钧”,先一日送到南郊坛庙。

  5月16日,旭日东升,光华万里。万历皇帝穿戴整齐,由皇极门开始步行,百官则在大明门列队以待。

  京城百姓多年来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庄严而朴素的仪式。皇帝一个人健步走在前边,后边跟随的是首辅申时行和六部大臣等,而文武官员各两千人则列成单行两两相对,浩浩荡荡,和皇帝一起向天坛进发。包括皇帝、文武百官和宦官,一律身着蓝色布装,只是领部和下缘以黑布镶边,平日的金银玉带此时全被牛角带所代替。

  以前“肃静”、“回避”的严规由于皇帝的圣谕而被取消,人们聚集到街旁,为一睹天颜而感到幸运。相貌端正、脸圆须短、身材略胖的年轻天子,以如此虔诚的姿态迈着稳健的步伐向前走着,使目睹者无不为之动容。

  而此时,最激动的恐怕要数皇帝本人。张居正不让他练书法他感到不快,母亲不让他出游嬉玩他感到委屈,而宦官冯保的监督与挟持令他愤怒。今天,他才真正从张居正死后的怅惘和茫然中解脱出来,爱他所爱,恨他所恨,去干一个皇帝应该干的事业了……他感到惬意、骄傲与自豪,同时生发出一种“临泰山而小天下”的博大之情。从前的胡闹与冲动和如此伟大的壮举比起来显得多么可笑和幼稚,昔日的调怅与悲凉又是多么微不足道。天地如此广阔,世界如此博大,面对这广天阔地,作为一个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应该干一番辉煌而壮烈的事业!可惜这念头只在这十里之遥的路上产生过,以后他再也不愿创造这种机会去鼓舞自己、激励臣民了。

  天坛的圜丘是万历的祖父世宗皇帝1530年修建的。万历在这座与天地沟通的建筑物的同心圆最下二层石阶上跪下来,点燃香火,朝天叩头四次。文武百官则列队站在西墙之外,随着赞礼官在昭亨门的传赞,百官也依然跪拜如仪。

  这一天,万历皇帝的情绪异常高涨。当仪式结束,宦官们把御轿抬到他面前时,他却坚持同百官步行回宫。而这时恰好烈日当空,光焰似火,致使那些第一次受此劳苦的大臣们感到困苦不堪。到大明门后,队伍刚解散,就有一位兵部主事迫不及待地从袖子里抽出折扇,使劲挥动。虽然此时礼仪已经终止,但如此的不能忍耐仍属失仪,值班御史报告上去,其结果是这位倒霉的主事被罚俸半年。

  申时行侍奉皇帝到皇极门,然后叩头退下。临行时他向万历致以慰问,万历答称:“先生劳苦。”这时候首辅固然既饥且渴,极度疲惫,但相形之下皇爷则更为劳累,他还要到奉先殿去向列祖列宗祭拜,尔后还要参见慈圣太后。

  万历步行祈雨,是迷信的驱使,还是出于维系人心?恐怕连皇帝本人也难以解释清楚。但有一点不能忽视,当一个人处于困境之时,他就不愿放弃任何足以取得成功的可能性,哪怕它极为渺茫,他也要把它当作精神上的支柱与寄托。皇帝躬亲求雨,不论是出于何种动机,这种虔诚的态度和奋进精神,最低限度地表示了他对一切尚未绝望。希望源于失望之中。他的挣扎、他的自责,以及他对臣僚所作的爱民训示,都可以安慰人心。既然我们的封建王朝一向认为精神力量超过客观实际,那么,这次求雨即是作为皇帝克尽厥职的最高表现。

  在万历祈雨不到一个月的6月25日,一场甘霖突降人间。最初是雨中带雹,旋即转为骤雨,雨势一直延续到第二天方才停歇。万历当仁不让地接受了百官朝贺。他由衷地感到骄傲与自豪。在以后的若干年内,即是他再想做出这样激动人心的事,也身不由己了。

国本之争

  在中华帝国,一个注定要当皇帝的小孩子生下来后,便不是被作为一个人而是作为一个神奉养起来。他一旦登上宝座,便成为权力的象征,神的化身。他拥有一切,主宰一切,而恰恰也是出于同一原因,他又成为整个帝国最不自由和最不幸的人。他的一切行动都要受到严格的限制,以便成为人们心目中的行为准则和榜样。为此,朱翊钧的母亲常常在他睡眼朦胧时催他去举行早朝,张居正要他读那些枯燥无味的书,群臣也不止一次地用祖宗的规范去劝谏他。麻烦的是他也是一个“劣根”未除的“凡夫俗子”,和常人一样有七情六欲。因此,当他临朝重复地看着臣下做着早已烂熟的动作,朝他日复一日地跪拜行礼时,当他退朝以后只能冷冰冰地厮混于六宫佳丽之中,看着他早已习惯而且千人一律的期待神情时,他生活上的不自由、精神上的空虚便可以想见了。尤其是,像他这样一个面对边疆危机四伏、朝政日益腐败而又无能为力的王朝后代,有什么办法能够寄托他的感情呢?

  无论当朝和后人对郑贵妃作何评价,但她的聪明机灵、善解人意却是个无可否认的事实。这样一位才貌双全的女人,既然已被推上这个凄壮的祭坛,那么这个祭坛上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会教她必须倾尽生命的本能与才华,去作殊死一搏,以便尽可能地获取上苍的恩宠,除此别无选择。但是,这个帝国制度却容不得她对命运的把握和抗争。1586年,郑贵妃生下儿子常洵。由于万历对王恭妃和郑贵妃的待遇不同,长达几十年的“国本之争”由此揭开了帷幕。

  郑贵妃对于生下常洵后被万历册封为“皇贵妃”感到毫不意外,她认为以她和皇上的亲密关系,获得这一荣誉并不过分。册封之前,万历要预先公布礼仪以便有关衙门作必要准备。消息传来,就有一位老臣提出异议:“按照伦理和习惯,这种尊荣应该首先授予皇长子的母亲恭妃王氏;郑贵妃仅为皇三子(另一位皇子不知生者为谁,史书无记载)的母亲,后来居上,实在是本末颠倒。这一异议虽然引起万历的一时不快,但册封典礼仍按原计划进行。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册封典礼竟成为一场影响深远的政治斗争的导火索,导致了此后数十年皇帝与臣僚的互相对立,而且涉及到整个帝国的安危。

  册封郑贵妃为皇贵妃的仪式是极其隆重的。首辅申时行和定国公徐文璧,在身穿龙袍正襟危坐的万历面前,接受了象征权力的“节”,然后在礼官乐师的簇拥下,来到左顺门,两人以庄严郑重的态度把“节”和“册”交给早就恭候在门口的太监,最后再由太监送到郑贵妃手中。在这隆重的册封仪式上,当郑贵妃从太监手中接过上书“朕孜孜图治,每未明而求衣,辄宣劳于视夜,厥有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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