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瘴-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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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予命人取来一盆水,他运功的时候不能有旁人的干扰,否则容易走火入魔,于是也将周围的人都遣散了。
苍予将双手放在水中细细地洗了洗,用旁边的干布擦了擦手。随后便来到桌前摆着的一面铜镜前,将右手微微抬起置于铜镜上,眼睛也微微闭了起来。
不过一会,他的额头就冒出了许多汗珠,脸色也变得愈发苍白。
他的左手用力地抓紧桌角,慢慢地将一直盖在镜子上的右手移开。
原本只印着苍予影子的镜中却慢慢印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镜中是一个玄色身影,正是消失已久的楚晤。他正从雪山一跃而下,跳入一个雪窟中,里面摆着四具玉棺,分别朝向东南西北四个不同的方向。
楚晤转身直走到南面那副玉棺旁,使出内力将那石棺的棺盖推开几许。
苍予看到这里,不由握紧那面雕花镜,手指蹦得几乎苍白。
一阵劲风拂过,背后突然出现一把短剑,稳稳地架在了苍予的颈侧。
趁着陈军守备放松突袭而来的萧禹商站在苍予背后,冷冷出声。
“如果陈军的守将被杀,不知还会不会有余力和我东襄纠缠?”
可萧禹商没等来苍予的回答,在下一刻,一滴滴泪滴到了他制住苍予的胳膊上。
萧禹商正觉得奇怪,保持着制住他的力道,同时将身体向前移了移。
苍予目光所落处正是一面镜子。
而镜中,楚晤正把一人从一具玉棺中抱出来,细细地搂在怀里,像拥着这世间最重要的珍宝,吻了吻那人的发顶。
那人穿着一身雪白的缎子,边角用红色锁了边。头发虽然全部披散下来把大半的脸庞都遮住了,但也可看出是一个男子。
萧禹商突然觉得胸口有点闷痛,皱了皱眉头。
镜中的楚晤却伸手帮那人理了理垂落的发丝,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那张脸,是他日日思念的脸。
他觉得那一瞬间自己的心跳已漏掉一拍。
他不知那一刻心里在想些什么,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掐住了苍予的脖子按在了旁边的墙上。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正常:“那是你的妖法吗?故意用来迷惑我?”
他的温晓好好地呆在江南,受着最好的保护,怎么可能会到了昆仑阵里。
他收紧了手,想逼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谁知苍予却更像是失了魂魄般脸色苍白得难看,脸上的泪痕犹在,却没有任何挣扎的举动。
被紧紧扼住的咽喉了传来一抹绝望的声音。
“他……怎么……能……放弃……”
萧禹商看他脸色白得离谱,几乎要窒息,这才松开他,转而抓着那人的衣襟。
“那镜子里的是幻觉吗?!”
“你说啊!!”
苍予正视了他一下,眼神凶狠道:“幻觉?我也希望是幻觉!但它就是事实!!一定是你们故意的,故意将那该死的花妖找来蛊惑我们的殿下!要不他绝不能放弃那么久的基业!!”他不敢不相信,但是情感上却无法接受。陈国的大业和他们这些跟在他身边出生入死的人,居然比不过一个相遇不久的妖怪。这绝对是妖法!他一边说话,一边却不断地咳出声。他妄动这种不详力量,耗费实在太多了。
他继续恶狠狠地盯着萧禹商,却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比他的惊愕更甚。
萧禹商直接松开了他,像站不稳般晃了晃,随即抓住了旁边的桌子。
桌上的镜子已经恢复了原样,直直地照出一个失魂落魄的身影。
萧禹商伸手去抓那镜子,刚入手,那镜子却像是有感觉般地从中间开始碎裂起来。他的手一抖,那东西也随即掉落,碎片四散。
“不!不可能的!”
突然一阵哨声响起,萧禹商像是突然醒悟过来,迅速地转身看着早已靠着墙滑落在地上的苍予,他旁边果真摆着一只竹笛。
他感觉掀开帐子,果见周围不断涌来人群。
若不是那件事让他失神,绝不会让苍予有机可乘。
苍予冷笑道:“不知这千军万马之中,平南将军要如何逃脱?”
他将苍予拉起来,把剑架在他脖子上,扯了出去。
周围的暗卫已经奔到帐外,将萧禹商围在中间,见他点了点头,又隐去了身形。
萧禹商飞身上马,将苍予也一同带了上去,却没有走。
他笑道:“你说他们是选择我死,还是你死呢?”
“我军中以殿下为尊,我的生死自然不足为道。况我如今几尽油尽灯枯,你打错算盘了。”
萧禹商也不反驳,只将他腰间的玉取下放在手心握了握,笑道:“陈军之中除你之外已没有人了吧。”
然后他点了苍予的哑穴,用内力吼道,“若想留着苍予性命,就停下你们的动作。”
陈军果然一阵骚动,很快又静止了下来。
看来楚晤练得还不错。
萧禹商看见一个将领模样的人出来,不由笑了笑,将剑更贴近了些。一丝血丝从苍予的颈中显现。那个不断靠近的将领也停下了脚步。
“放了苍先生。否则我军绝不会放过你。”
楚晤早已再三严令了苍予的重要性,见他如见楚晤,即使是军中,他们也从不敢怠慢。
“哦?”萧禹商嘲讽地出声,“若我放了他,你们就放了我?”
那个将领看了看苍予,眸光一闪,“当然。”
萧禹商笑了笑,“好。不过我得到阳城边界才可放了他。”
“你!”
萧禹商再次紧了紧手中的短剑,苍予颈部的血丝加深了。
那个将领看了看苍予不断的摇头,捏了捏拳头,还是说到:“好!”苍予一向是陈军的军师,他不能冒险。然后便冲着旁边大声道:“散!”手却在背后冲着旁边的副将摆了个手势。
萧禹商见眼前的人顿时整齐地向后退开一步,散开一条空道,满意地点点头,驱马冲着不远处的边界去。离开了包围圈后,只有几个人马跟在不远处。在即将冲到边界时萧禹商手中暗自续着内劲,将苍予推向后面的一人,转回身冲刺时,四面各处却都同时射来疾飞的锁链。
萧禹商身形未动,甚至连头都没回,继续往前赶着马。而四处却突然出现五个黑衣人,将一干锁链扫落,也跟着萧禹商的后边,几个飞身便重新掩入夜色中。
进入徐州后,萧禹商接过从一个黑衣人手中递出的玉,和自己刚刚从苍予手中取得的合为一块,拼成的正是一块刻着“陈”的虎符。
“主上,苍予不死可以吗?”
萧禹商挥挥手,说到:“他活不长了。”
“恭贺主公!”
萧禹商挥手让他们散去,脸上的表情却半点不见喜悦,反而凝重异常。
他的目的其实只是寻机出去带着异能的苍予及取得虎符,经此陈军必当难挡一击了。但是……他心中却没有半点踏实的感觉,反而愈发的心慌。
他告诉自己那镜子影像必定是苍予迷惑自己而构筑的幻觉,而他确实也差点打乱了他计划,还几乎让他失去控制。
但……如果那是真的预知呢?
萧禹商两手握拳,“晓晓……你一定要好好地呆在江南啊。”
作者有话要说:
☆、再相见
第二日传来消息,苍予内脏被内力重伤,从昨晚起就咳血不止,于第二日晨起死亡。
同时,军中一中郎将手持军队完整的虎符,统领陈军。
三日后,平南将军亲领南路军进攻陈国,两国僵持已久的战局被打破,陈军不敌,连破几城。
陈军中郎将命军队不断退守,完全没有抵抗之势,不过一月便已退到都城。
楚晤失踪,楚钧无意朝廷,大王子楚贤也不是管事的,朝中无人主事,皇帝楚天啸卧病已久,听闻战事,也强挺着上朝部署。可惜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陈军却早已不受指挥,便是新派遣的军师也被默默截杀。
几日传来的都是不好的消息,楚天啸本已多日抑郁,心火一起,大骂众臣,直至朝堂上直接晕倒过去,却再也没有醒来。
陈国国主驾崩,宫中彻底乱成一团,而势如破竹的东襄南军却在萧禹商的带领下越发勇猛,不久便兵临城下。
好在萧禹商带兵虽然勇猛却也治军严谨,在这一路的战事中,绝无半点故意屠杀之事,所以即使民众对他们却也不置怨毒。
三日后,陈三王子楚钧代表陈国递降书,与萧禹商在城门上交接。
两人再次相见,却是别番景象。
早先萧禹商将君楚楚带到他身边时,三人都是一身喜庆的红服,而今……
楚钧垂眸,如今萧禹商一身银衣铠甲,满身煞气地站在他面前,君楚楚却早已不知去何处了……楚楚……
萧禹商看了眼神情郁卒的楚钧,莫名升起一股哀伤。
楚楚不在……温晓也不在……
但没关系,他很快就要见到温晓了。然后,天涯海角,再也不用被牵绊住。
萧禹商伸手接住楚钧递过的盖好玺印的降书。两人都独独地站在城墙上,离得极近,就在递过降书的一刻,一道银光飞速闪过。
萧禹商早已为了温晓之事分神,一时不察,竟在那东西接近自己的那刻才察觉。等到他反应过要闪,却来不及了。
他飞快地侧身,想将最终的伤害减到最轻。
一纸降书早已被藏在袖中的匕首割破飘落,但那即将捅入萧禹商身体的刀却像打在一块铁板上,攻势被打断,萧禹商也趁机将惊愕在原地的楚钧制住。
然后他就在不远处的房顶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白衣飘飘,发丝不知为何尽数雪白,一向俏红的眼角被无尽的苍白遮住,眉眼却是如常的模样。
温晓!他怎么在这里!他的头发怎么……
萧禹商呆滞了,他心中一痛,还没来得及反应,却看见原本立于一瓦之上的温晓突的向一旁倒去。
他立刻放开制住的楚钧向温晓飞去。
他心中有万千个为什么,必须要弄清楚。但是他的预感告诉他这并不是一个好的方向。
等他疾飞过去,温晓却早已被站在顶下的一人接住。
那人玄衣黑发,看着温晓的眸中带着温柔痴念。
“楚……晤?!”
萧禹商想起那镜中的影像,眼睛突然通红,伸出手就冲着楚晤过去,手手杀招。而楚晤一直抱着温晓,却没有接招,只是不断地闪躲。
“等等……”
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萧禹商顿住了脚步,看向楚晤怀中的人。
温晓微微动了动,从楚晤的怀里挣扎出来,只微微地靠着他的手臂借力站了起来。
他白发如雪尽数披散,脚步不稳,虚弱之态尽显。
萧禹商情不自禁地伸出一只手,想将那人接过来。
温晓见状笑了笑,拍了拍紧紧抓住自己的楚晤,“玄易,放开我。”
被叫的名字并不是楚晤,但他却是真正地松开了手,任由温晓握着萧禹商的手,站在了他的身侧。
萧禹商将人拉过来搂住,细细地亲吻温晓的发顶,嘴巴发涩,原先的那么多为什么却一个都问不出来了。
他只觉得满心的心疼。
疼得他没有力气去想今日是他应当受降陈国的日子,没有心思去考虑楚晤的重现会不会打乱计划。
“晓……晓”
温晓依偎进他的怀里,脸上露出一副虚弱的笑容。
“战事结束了,等回京安排好,我们就可以走了。”萧禹商紧了紧手臂将人搂得更紧,白色的发丝和黑色的发丝纠缠在一起,竟也显出一种另类的和谐。他没再看站在一旁的楚晤,就要转身离开。他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安排温晓,其他都可以再说。
“你不能带他走。”本来站在眼前的楚晤已经不知何时一个转身挡在了前面,“你要害死他吗?”
萧禹商心脏一阵收缩,却也是愤怒。“我自然能给晓晓最好的保护。”
楚晤摇摇头,脸上显露嘲讽般的表情,“你若可以,他怎么会百年前又怎么会魂魄尽碎?你若可以,今生怎么会又让他千里迢迢奔赴昆仑阻止山势崩塌?你以前就不曾保护好他,何况现在你也不过只是一个凡人,要如何保护他即将散尽了魂魄?!你连记忆都没有了,谈何……”
“玄易!”温晓突然高声打断他的话,随即语气又柔和下来,“你不能这么说他。”
温晓伸手抚上那人坚毅英俊的面容,眼神定定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他的珍宝,语气也愈发柔情:“玄易……谢谢你带我来这里见他……谢谢你……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楚晤不可置信般,“要不是那手上的桃核曾受我的灵气吉言,再加上云潇,你早便在那玉棺中魂飞魄散了,如今你还妄动妖力护他,你知不知道这意味什么?!若是这么走了!你绝对……”
温晓感受到萧禹商瞬间收紧的手,伸出手止住了楚晤接下来的话,这才对着他苦笑道:“我知道,所以才谢谢你。但不管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了,你我都无法改变了。所以玄易,你明白的,我想回到他身边。”
“你!”
玄易别过头,眼睛有些泛起红,却不甘心地推开了一步。
萧禹商将温晓松开,拉着他的手向前走。温晓向后微微侧头,目视着玄易,再次冲他厄首。
玄易……从此再见无期了,温晓这一生,欠你良多,却只能说一句谢谢,愿你以后能遇见你真正的良人……
温晓将脸转回来,看了看前方拉着他的萧禹商,也捏紧了他的手。
楚晤独自站在原地,看着那两人的背影,离得越来越远……或是再见无期。
“温晓!你还好吗?!”
“玄……楚晤?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找你……还是迟了半步,否则就不会让你进这玉棺。你是不是疯了!若不是……若不是这个桃核,将自身的气若不是那个人还特意豁命施术为你聚魂,你的魂魄早就该散了……”
“玄易……我还是这么叫你吧……你不关心陈国吗?你带我去战场吧……”
“陈国算什么,和你比起来……你不能去战场,你想见他吧,你还要不要命了!你可知这桃核只能暂时聚拢你的魂魄不灭,若是久了,还是会……”
“玄易,谢谢你那时护着我……还有……谢谢你带我来。”
想起过往,楚晤突然一阵难过,眼见这苍茫的城池,却完全没有这一世的追求。
他这一世,一直想征战东襄,便是为了温晓,如今他却还是走了……
楚晤转身离开,没有再看陈国的皇宫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年前
温晓看着眼前的人,忍不住伸出手抚摸他的眉眼。
若说他那时前往昆仑时,忆起往事时,心中还会止不住有些怨怼,如今却是一点也没有了。
他一直以为那块昆仑石是玄易所取,他欠了他许多,却不知眼前这人,也受了许多委屈。
当年只知自己取了魂玉,便被景萧不问一句击杀,却不知那其中却有内情。他那时一晕了事,却不知道天界却因他这一番动作乱得天翻地覆。
他这次去往昆仑,虽将命去了,却也完成了一个心愿,在昆仑之境中看到了那件事的真相,他们的前生后世。
一百年前,九华去往西山神宫后的谷中时,正是惊蛰之日。
惊蛰之日,本该前往镇压魔界之乱的白虎仙君却突然返回西山宫中,正是因为他感觉到六神不定,心神慌乱,而天界少有人知,白虎仙君早已心神不全,他身上仅留了九分,还有一分却在早年天界之战中受了魔性沾染,封在了西山神宫之后的深谷之中。此事发生是在好几百年前,当年天界之主的第七子,被誉为最有佛根的清灵帝君,下界感念苍生,却被苍生所惑,沉于情色。天界感知此事,遂立即将其带回天界囚于司法仙君处,原想使他脱离红尘,却不知他竟完全不听,反倒执着于此,一念成魔,最后竟在天界大开杀戒。
当年之事,牵涉之人颇多,许多人都在这事中受伤,天界大乱。
所幸这西方之神白虎君英武骁勇,与他拼得一战,将他的神力均封于魂玉之中。随最后被他逃去,好歹已无再次作乱的能力。正是那一战后,白虎仙君才被封为战神,但鲜少有人知道,他的一分神知,也随着清灵的神力,永久地封在了魂玉之中。
景萧那一分沾魔的心神随着魂玉中的神力一同被封印在层层禁制的神宫深谷之中。
若是没有他的准许,谁都不得进入深谷。这几百年来从未出现过问题。
而他此次心神大乱,却必定是魂玉有失。
他匆忙赶回西山神宫,一路上心知却一直受着极大的冲击,仿佛那一丝魔念就将随着神知,回归他心中。
景萧匆匆掠过宫中,直接俯身飞到深谷之中,却见那漫天的积雪飞溅而起,而一个白色的身影,他身上散着魔气,手上拿着魂玉,正要离开。
魂玉动,心魂动,他顿时心智全失,眼中一片红,只知道举剑刺向那个模糊的身影。
那个时候,他并没看清,前方的那人是不是他心里牵挂之人。
直到刀剑刺入心脏,那人手中的魂玉坠入雪中失去生息,风雪平静下来,景萧才看清,在他的剑下毫无生息的,正是那个总是给他送酒,会笑,会害羞,会关心他,一路跟随他的人。
景萧仿佛承受不住力气,剑脱手而出,双膝跪倒在茫茫的雪中。
他眼中的红芒更甚,仿佛在告诉他,他喜欢的人,就在刚刚,毁在了他的剑下。
他怔怔地看着记忆中笑着的身影,如今毫无生气地落在雪中,他流出的血是热的,仿佛要将这漫山飞雪融尽。
景萧久久之后,才恍然伸出手,将雪中之人抱于怀中,将自己的头埋于对方的肩上,低声地呜咽起来。
他的佩剑叫噬魂,杀者魂魄尽碎,往生无期。
这是他们认识那么久以来最近的一次接触,仿佛要用尽全力与对方相融,却天人永隔。
景萧不知抱着温晓躺在雪地里多久,神宫内却突然传来一阵很大的动静。
一阵厮杀声传来,且越来越向这边靠近。
景萧只顾着搂着怀中的人,好像外界的动静半点也听不见。
不过片刻,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几丈之外,那人剑尖都是血迹,正是玄易。
他当初在洞府内给九华背上画了一个咒,当他感觉到不对时,九华已经自己闯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