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夜-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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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还是个孩子时,鬼白便已是名动朝野的大夏国师,大夏是个极重祭祀礼仪的古老国都,这里的法律不是王谕,而是神谕,无论是册废王后,或是登基退位,乃至下葬陪葬的妃嫔的选定和一切内务事宜,统统由神务院管理,祈求神祗,再以天命所归的神谕颁布于世,一一执行,丝毫不敢马虎,哪怕是大夏帝王,也不敢有一丝怠慢。
“大夏王后有祸国之相,必死。”
那日,锁阳戴上储君的冠冕,漫天响着母后葬礼的哀乐,他踏雪而来,身后百鬼夜行,银发迤俪,幻神的朱色瞳孔美得惊心动魄,他在他面前蹲下来,温柔笑开,“我的殿下,以后由我来照顾你,好么?”他苍白修长的指抚上锁阳的颊,冰凉冰凉的温度,明明谁也温暖不了,却妄自说出那样温存的话,没错,他对他自始至终都是温柔的,眼带笑意看不出虚假,也辨不出真心。
“好啊,只要你让父皇死了,在明年春天桃花开的时候我当上大夏帝君,我便答应你。”
“过了三更了么?”锁阳随意披了一件外袍,伸手束起长发的时候露出好看的锁骨,发是墨的颜色,漆黑的融入夜色里,流露出温软的光泽。
“回陛下,是三更了。”扫着碎瓷的侍妾低头恭敬的答着,生怕再触怒什么。她知这位年轻的帝君一向喜怒无常,处事滴水不漏却又干练狠毒,平叛党余孽,除乱臣贼子,这些年大夏在他的治理下竟也难得的安然繁华。只是到底因为那捉摸不定的性子,平白被传出去暴君昏君的名声。
“那也是神谕么?主人。”暗黑的夜里,仕女的眸子独独闪动了一下,转而又隐匿在黑暗里,看不出任何表情。
“你是叫癸鱼么?”锁阳披衣下了床,“点上灯吧,我看不到。”
羸弱的火光照亮空旷的寝宫,“刚刚……是我唐突了。”锁阳失神的望着窗口的方向,“叫你替我挡回那么多老家伙真是麻烦了。”
“奴婢惶恐,陛下。”癸鱼忙行礼,复又道,“真奇怪,陛下是第一个时常不会自称“孤”的帝王呢。”
“是么?……呵,只是今夜,想起一个人而已。”
“能让陛下挂念的,一定是一位不同凡响的人物吧?”癸鱼才出口立觉得不妥,忙不迭的跪地,“奴婢造次了,望陛下恕罪!”
“……我只是不恨他了,从恨到不恨,从忘记到记得,真奇怪,我是在思念他么?如何才是思念一个人呢?”锁阳喃喃,清秀的眉目间是朦胧的雾气熏香,忽而又侧耳,孩子般的仔细聆听,“癸鱼,你听,是落雨了么?”
窗外不知何时淅淅沥沥的落起了雨,还有雨打芭蕉的沙沙声,真切而有质感。
“是梅雨季节了呢,陛下。”癸鱼望着眼前这个单薄的年轻帝王,第一次没有了恐惧和畏缩,她觉得,眼前这个人的眸子里总漫有一层奇异的哀伤,像是期盼,或是绝望,又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癸鱼,”锁阳推开窗,伸出修长苍白的指试图托住雨水,癸鱼护着灯蕊轻轻走近。雨落无声。锁阳深深呼一口雨汽,有梅子的味道晕染开他眉眼间隐隐的笑意,“今夜无风也无月,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也许我真的是……思念他太久了。”
第六夜
鬼白死的那日天空出奇的晴朗,是早春的天气。
锁阳亲颁谕旨,他就用平时鬼白把手教他的那支骨节毛笔,白纸黑墨一笔一划的宣写了鬼白的死刑公文。冠冕堂皇又天衣无缝。那时蓖麻就站在他旁边,着红衣,为他细细的磨墨,偶尔闲几句话,空旷的文锦宫殿也就生出了几缕蓬松的暖意。
如是,蓖麻代替了鬼白,很好的代替了他。那曾经是鬼白站着的地方,他也曾为他磨墨,笑话家常,为他绾发,梅子煮茶。
而今,鬼白在狱里,在大夏最严酷深层的炼狱。
他携蓖麻立在大夏最高的神宫顶端,那里是鬼白常带他去的地方。鬼白指给他看整个大夏的版图,他说远处的那座山脉便是桃锦山,每年春天桃花如云,传说那里的妖精沾染了桃花气,个个美的惊心动魄。他也手把手地教他画各式繁复的神符,或是讲给他听那些大夏古老的传说,鬼白在做这些事的时候,神态是微微孩子气的欢喜。
“冷么?蓖麻。”锁阳微微揽紧怀中的女子,瞥见她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色,放柔了声音问道。“这儿高,也凉,你还是先蟾宫吧。”“不,”怀中女子果断地摇摇头,再抬眸看他时脸上已有了层红晕,微微笑开,“劳陛下挂心了,臣妾不冷,只是……看不惯血腥而已。”复瞥了眼凌云阁下那抹纤细的白衣,眸中笑意看不出情绪。
素白神衣,如瀑银发,和幻神的朱红色瞳仁。他亮出苍白的指尖,用指甲割开腕,血落在雪白的无字天書上,竟是融入了那書页中,血落之处雪白的页面显现出密密麻麻繁复的字符来,那无字天書平铺开来,占据了一半的神宛地面,浩大的纸页,像吸血的妖精,鬼白的血不断地从腕上涌出,血落字浮,执笔的老者神官掩不住眸中的惊异飞速用笔记载着天書上迅速浮现又隐没的字符,眼都没空眨一下,因为那上面的东西,是关乎了整个大夏的未来与命运的,最后神谕。
周围都清了场,方圆神宫百里外,任何人不得入内,连神宫的执事也不得靠近,唯有早已隐退的苍发神官在一旁着笔。鬼白便是那样了然一身立于旋丽的神宫地毯上,维持着扶腕的姿态,长发遮住了他的侧脸,看不清是什么表情。锁阳便那样望着,只看见满目绯红,血越来越汹涌,他的生命在他眼皮底下稳稳当当的消失贻尽,不会有任何差错。
那个他一直恨的人,囚禁他的人,伤害过他的人。
也是那个只对他温柔笑开的人,指给他看如画江山的人,会在黑暗里为他煮热茶的人。
有早春湿润的风袭来,夹杂着宫门外嘚嘚马蹄尘土飞扬的味道,连同属于尘世的烟火喧嚣,一并带了进来。鬼白缓缓倒下的瞬间,风携桃花款款而来,桃花如雨,十里鬼泣。最后一刻他却忽然仰头望着他笑了,笑得千言万语,透彻如琉璃。
为什么还要抬头呢?为什么还要笑呢?鬼白,你还真是个残忍的人。那时锁阳的胸口忽然钻心般疼痛起来,他拥着红装的蓖麻,那只撑着栏杆的手缓缓陷进木头里,那么高的距离,他在云端,他在地底,没办法了,连为他摘下发上散落的桃花瓣也够不到了,鬼白,这样了,你却还在笑着什么呢?
你真傻,你真是这世上最傻的鬼了。
“咦,陛下,那里是什么地方?满山的桃花呀,开的真美。”蓖麻在云端撩袖指给年轻帝王起伏的山脉,眼里有云雾缭绕的朦朦胧胧。
“那是桃锦山,每年春天桃花如云,传说那里的妖精沾染了桃花气,个个美的惊心动魄。”锁阳亮丽的瞳仁里映出桃花盛开的景象,语气一如当年。鬼白,你便是如此说的,对么?
你真傻,你真是这世上最傻的鬼了。
第七夜
“癸鱼,自我登基有多少年了?”暗黑的夜里,仕装的少女掌灯盈盈走在前面,穿过曲曲折折的深宫长廊,锁阳披衣跟在后面,却听不见他们谁的脚步声。廊外窸窸窣窣的落着雨,溅湿了红墙绿瓦和牡丹绣花。
“回陛下,有九年了。”小宫娥的声音脆脆的又带着少女特有的柔软。
“这么久了啊,”锁阳呵了一口气,似乎是有些冷了,“我却怎么感觉,他从未离开过呢。”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喃喃自语。癸鱼放慢了带路的步子,回身温婉的笑起来,“那一定是因为,陛下一直惦记着那人吧。”
可明明,一直有意无意的会忘记啊,鬼白死后,那些曾经狂热追随他的信徒和百姓竟在一夜之间忘记了他的存在,很可悲不是么,明明他才是那个守护了大夏千百载的人,可离开后,却没有一个人再记得他。他不曾来过,这个烟火温存人心馥郁的人间,真的再也没有留下他一丝的痕迹。他走的彻彻底底,连并回忆一起。
可为何自己还会在夜里口渴时脱口而出他的名字,为何还会忽然忘记他早已死了的事实,为何还会在每年春天看见桃花满天时胸口肿胀的难受,九年了啊,他以为他早已习惯了没有他的日子。
“是么……?”锁阳扶住廊边的朱漆柱子停下了脚步,“说起来,他还真的是个很守时的人呢。”
是了,九年前。他十五岁。鬼白没有食言,他立为储君的那年隆冬,大夏第二十八代帝王景德帝死于神遣。第二年春天桃花盛开的那日,他如期登上王位,群臣高呼天子万岁的时候,他看见鬼白倚在神坛上笑得如花入画。
大夏锦和八年冬,天降神遣,景德帝驾崩,次年初春,其幼子储君锁阳举行登基大典,亲临政务,改国号为蜃华,自称蜃帝。
——大夏書十二卷 神君尐
“蜃中楼到了,陛下”掌灯的宫娥小心翼翼的在前方引路,“地上湿滑,陛下小心脚下。”
陈旧的暗窗朱户画栋楼梁掩映在潮湿的绿色植被中,巨大的芭蕉叶遮住了一半的入口,锁阳撑着伞拨开亮晶晶的蛛网和影影绰绰的枝桠,湿漉漉的水汽扑面而来,楼前蹲坐着两只神兽,那是传说中大夏朝的守护神,雄的是荆芥,雌的称茯神。
相传在很久远的年代,那是神的年代了,他们本是相爱着的一对凡人夫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只是一日风流成性的菖蒲仙君看上了温柔美貌的茯神姑娘,执意要带她去九重天长相厮守。他许诺给她长生,给她荣华,给她无上的荣耀,可痴情的茯神姑娘只深深恋着自己的良人,丝毫不为之心动,宁愿身赴黄泉也不从菖蒲仙君,荆芥亦是拼死捍卫着自己的妻子,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过是一介凡人,人又怎么和神斗呢,菖蒲仙君一怒之下便将他们双双化成了石像,并施了咒法将他们变成可怖的兽的模样。
后来呢?没有后来了。此后百年千年,他们便一直一直守望着这个大夏的轮回兴替,沧海化成桑田,唯唯他们被除却在轮回之外,那样沉默的,可悲又可喜的存在。
“如此形态如此面目,你们就这样长相厮守下去好了,除非大夏亡国,腊月桃花,否则,你们便终生囚禁于此。以兽的姿态,我倒要看看,你们的心变成了石头,还有什么资格去爱。”
癸鱼轻轻敛了眸,“这样也是很好的结局了吧,再不会有人能打扰他们了。”
“呵,神话虽是神话,”锁阳忽闪了下眼睛, “那位蒲昌仙君,却也是个硬心肠的人啊。”不知怎的,他忽的想起那个人来,百年千年啊,那样漫长的光阴,他也是如此寂寞的走过来的么,石兽还有两只可以相伴,而被沧海桑田阴阳轮回抛弃在外的,不是还有鬼白麽?此时两坐神兽黑黝黝的立在蜃楼的两边,目光可炬的望着来人,似乎随时都会跃起来,跃起来,完成他们千百年的愿望。
沉重的楼门被推开,即使是下着雨,也挡不住门内扑面而来的灰尘烟土的气息,他多久没来过这里了呢?自鬼白死后,他唯唯下令封锁了这里,任何人不得踏进一步,这里一直以来便成了大夏宫闺的禁地,是神秘而阴晦的圣地所在。
在看见熟悉的案几神符之后,锁阳的眸忽的有一瞬湿润,“鬼白……”锁阳听不出自己话音里一丝哽咽,他的声音轻极了,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一般,像个小心翼翼的孩子。
他知道,这里再也无人答他了。可仍旧忍不住问,想问一问。
仅仅是一句,你好不好。可又怎么会好?怎么会好呢。
癸鱼点上珑角灯踮脚想将它挂得高些,却忽的顿住了手。她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像鬼魅,像蛛丝,像幽灵,反正是在暗夜里,在淅淅沥沥的梅雨里,听不清道不明又抓不住的,并且切切实实存在的,歌声。没错,是歌。
“陛下听到了么,有人在唱歌呢。”那隐隐的缠绵曲调哀怨又温柔,锁阳从中却听出了那样浓重的思念。
唱歌的人也在思念着谁么?是谁呢?壁上明黄的灯火忽的重重晃动了一下,弱不禁风的样子。
那一瞬,歌声住了,门咯吱一声,打开又关住,就像一个秘密。开了一条缝,泻了一地的荒唐,却又忙不迭的合拢。真小气。
……
“蓖麻?”
第八夜
蓖麻是在自己脚下看见这个落魄的神仙的。
“嗳,你是仙人吧?为何会伤成这样子?”那时,蓖麻还是未修成人形的桃花精,她的枝叶柔嫩,满树的桃花漫烂。
她看见偎依在她树根下的仙人闭了很久的眼睛,像是睡着了。然后,似乎有一滴泪慢慢从他的眼角滑落,润湿了她的一片叶子。
她便是第一次尝到了人的眼泪,是微涩的咸,带着凛冽的苦。或是绝望。那时的蓖麻不懂,她还是只懵懂的小妖精,单单觉得这个仙人长的很好看。她还不懂情绪这个东西。
書卿此后喊她小桃花。她喜欢他喊她的名字。带着生气,可也冷清。書卿说他不是神仙,可确是从九重天上下来。他说,我是个罪人,我下来是为了寻回一个人。那个人才是神仙。
四海八荒这么大,蓖麻问,还能寻得回来吗?
書卿就笑了,他说,东边有日出,极地有仙山,那里的东君一定有法子。小桃花,你好生在这里呆着,潜心修化,待我归来,可要看你化成人的模样啊。到那时,我便带你下山。
她此前是没有修成人形的想法的,一点也没有。她看惯了身边姐妹们修成一个个花枝招展的袅娜女子欢天喜跟着男人离开,最后无一逃得过天劫。不是被男人看出妖精的真身然后请人做法打尽修为,就是在渡劫那日被天雷劈成灰烬。蓖麻一直想不明白这么多惨烈的教训在这里,身边这些傻姑娘为何还要争先恐后汲取日月精华修身成人呢?蓖麻倒觉得,做一棵树多好,不用跑来跑去,晒晒太阳逗逗花鸟,倒也快活,那时身旁的桃姐姐对她说,蓖麻,那是因为你还没有爱上一个人,当你爱上他的时候,你就不想做一棵树了,你也不会再计较后果有多惨烈了,你知道吗?没有情绪的做一棵树,不是真正活过。
蓖麻隐约记得,后来那个桃姐姐化身成人,成了当时名动一时的大夏宠妃,她渡天劫那日火光映亮了整座桃锦山,蓖麻那时还是一棵傻不溜秋的树,她直愣愣看着天雷把桃姐姐的真身劈成两半,她听见当时大夏帝王绝望的嘶吼和无助的哭泣,还有桃姐姐最后告别时说的别哭,我爱你。那便是蓖麻第一次听见“爱”这个字,她似乎在一夜之间知道了情这个东西,那夜过后她想了很久,决定听書卿的话,修成一个漂亮的桃花姑娘,等他来接她。
她要做一棵有情绪的树了。
“后来呢?” 趴在桌子上的癸鱼忍不住问,旁边锁阳听得似乎入了神,烛火越来越微弱,蓖麻却兀自站起身,轻轻走到窗前,“陛下,您瞧,雨快停了。”她转过身,对着锁阳温婉地笑,
“天色不早了,陛下回宫歇息吧,妾身后面的故事,确确是不值一提了。”
锁阳一瞬间回过神来,他端详着烛光下蓖麻的脸,想起初见这女子的那日是个雨天,她湿着半身朱色衣裙赤脚走在燕河的侧岸,手里还拿着一竿用来招摇撞骗的卜卦经幡,她莫名上前唐突了他的步撵,拂起帘子的那刻他便撞见一双瑰丽的眼,只听见这女子脆生生的笑,“这位公子可是有未了的心愿?”
一旁的烛火噼里啪啦的烧着,锁阳沉默半响,道,“这些年,你可有怨我?”
“陛下说笑了,妾身能服侍陛下左右实属三生修来的福分。”蓖麻的红衣沾染了这冷宫的雾气有些泛潮,但她仍然把这红色穿得甚有味道。“这冷宫,是妾身自愿来的,妾身来赎罪。”
“何罪?”
“陛下,天色已晚,妾身要歇息了。”蓖麻只是微微垂下眼脸,一副送客的姿态。
锁阳并未坚持,是的,她从未怕过他,这些年她对他敬重有加,却从来冷暖自知,我行我素,锁阳知道,那不是爱,他们的关系在目睹鬼白死亡的那日就结束了,如今整个天下都知道蓖麻王后一朝之间失了圣宠,已被打入冷宫多年。
锁阳只是站起来,环顾了潮湿的四壁,然后沉默的走向门口,癸鱼在后面忙不迭撑起伞具。
“他来接你了么?”
“陛下?”蓖麻被问得措不及防,她看着门口帝王清瘦的背影,忽然心里泛起疼。
“他接到你了么?”是坚持的问句。
“没有,陛下。”沉默了半饷,是蓖麻比雨还冷的语调。
锁阳唇角露出不动声色的笑意,他抬高了声音,“癸鱼,起驾回宫。”
第九夜
蓖麻便是在那时看见的鬼白。
准确的说,那已经不是鬼白了。
依旧蜿蜒及地的银发,消瘦挺拔的身姿,绝世无双的一副皮囊,却是猩红的眼和一身花里胡哨的锦绣长袍,那个“鬼白”悠悠然拿着一把扇子,稳稳走在突厥王的身后,眼神说不出的诡魅乖张。
蓖麻瞥了一眼身边的帝王,锁阳早已经变了脸色。她是妖精,凭借气味辨人,所以更不相信死能复生的鬼话,心知这是一种叫做噬主的法术,同一具躯壳,却是换了魂。也不知鬼白原来的魂,是被吃了,还是被困在哪里。锁阳却是不一样的,他只看得到那张记忆里的脸,被整个大夏忘得一 干二净,却如同梦魇般缠绕了自己三年的脸。
“突厥王远道而来舟车劳顿,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多多海涵。”锁阳苍白着一张脸,把礼数做得周全。身后的“鬼白”施施然上前一步,扇子一开,遮住一半的眉眼,“大夏物华天宝,明君亦有天人之姿,一路走来,着实教人神往。”他咧嘴一笑,“突厥王不善汉语,由鄙人代为议和,还望帝君宽宏,鄙人姓姬,单名一个昌。”
“突厥一向与我大夏交好,不知此番,是为何前来?”锁阳只是望着他,看不出情绪,帝王之姿却也足。众人落座,蓖麻迈着袅娜的步子去给突厥王倒酒,姬昌看着了冲她一笑,说不出的风流妖冶,蓖麻却低头不为所动。“这十里城池,供奉良禄,你只便开口,我必不亏待。”锁阳端着一杯酒,先干为敬,姬昌也不急着给条件,只是歪头看着他施施然道,“传言大夏气数已尽,千疮百孔,民不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