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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十七夜-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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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没有人愿意为他死,也从没有人愿意爱他。这千千万万年里,唯一一个愿意爱他的男人,却已经早早把那份爱剥离出来,跟那只鬼纠缠去了。这万里河山,跟自己,早就没有关系了。
  夜幕不觉间已然降临,突厥的军队举着火把亮出一条路来,红妆的蓖麻立在一侧,目送黄金步撵走远,突厥王在最前面骑着高头大马,身后是绵延数十里和谈赢来的价码。姬昌慢慢行在队尾,银发在火把照亮的夜色里染上诡艳的红。蓖麻望着沉默离开的异邦人,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来。
  世无姬昌,何来鬼白?

  第十四夜

  雷声传来的时候,锁阳还在睡着,癸鱼撩开帘子,眉头皱得出奇得紧。“天有异象,恐是不吉之兆。”天边一个惊雷下来,黄金步撵蓦地停住了。
  癸鱼算了算,这是行程的第九天了,日夜兼程已快到了突厥的地界,今日着实奇怪,那平日叽叽喳喳厚脸皮像只狐狸一般狡猾的姬昌大人今日却没有按时过来烦自己的主子。锁阳大概是被雷声吵醒了,见到轿子停了下来,便披衣想出去看个究竟,刚踏出去半只脚,却被那突厥士兵拦了下来,想是姬昌早有命令。锁阳不懂突厥语,也不便硬闯,便缩了回去,想着那人这些日子倒是没有为难他,这几日入夜后夜夜都会找他下棋,笑眯眯得赖几个子,眼看着赢不了就拂上袖子打乱了重来,棋品差得锁阳都叫奇,赢了便拉着锁阳喝酒,直到深夜才消停。除此之外锁阳觉得他是个脾气很好的人,看着他的眼睛的时候,锁阳觉得,他似乎认识了这人很久很久。却是和看着鬼白不一样的。
  帘外的惊雷越来越大,隐隐有火光,却不见雨,外面越来越慌乱的脚步和火把的亮光交错不断,听声音似乎外面的突厥士兵们很是惊惧恐慌,私下奔逃的叫喊声淹没在铺天盖地的雷声里。守着马车的士兵早已经不知道去哪里躲惊雷了,锁阳刚想下去却一把被癸鱼拉住了手腕。
  黑夜里侍女的眼睛亮亮的,看不出情绪。“我答应他,不会放你出去。”
  那瞬间似乎有什么复苏了,“他?你是说鬼白?”
  癸鱼忽然笑了,“呵,陛下心心念念的鬼白,又怎舍得将陛下软禁至此呢?”黄金步撵似乎被一层柔柔的光笼罩起来,竟然丝毫不受外力侵扰,锁阳却无论如何也推不开车门了。
  又接连数声惊雷落下,旁边似乎是什么烧起来了,士兵们纷纷哀嚎奔跑叫嚷着锁阳听不懂的异族语言,癸鱼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却端坐在锁阳旁边丝毫不为所动,她偏头望着他,
  “如果陛下早些恢复记忆就好了。”
  “嗯?”
  癸鱼却已经转过头去,轻描淡写的说,“主人不说我却是知道的,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千里迢迢把帝君从国都带到突厥,这一路,赖棋也好,喝酒也好,都不过是想在帝君身边多呆一会,盼着帝君有那么一刻能记起他来,哪怕一分一秒也好。因为啊,”癸鱼挑开帘子,天边烧的已经红了起来,接连不断的惊雷打在某一处,疼得癸鱼微微一颤赶忙放下车帘,
  “因为陛下再想不起来,就再来不及了。”
  “说起来,我为陛下死过两回。两回的死法出奇的一致,都是血尽而亡。”
  “对呀对呀,陛下可要快些想起来,前世我与你可都是这天上的神仙。”
  “陛下为何不问,我要一个病秧子皇帝作何用?”
  锁阳胸口开始发闷,头昏昏沉沉的。那瞬间有什么呼之欲出,姬昌笑吟吟的声音回荡在耳边,那般漫不经心却好像又有数不尽的苦涩在里面。
  自然是因为喜欢帝君你呀。
  “陛下一定以为,那些都是他的玩笑话罢,”癸鱼望着他,半张脸隐匿在黑暗里,看不真切。
  步撵边却忽然伸进一只莹莹雪白的手来,一袭红衣的女子拂开黄金步撵的车帘,笑得魅色横生,“妾身已在此地恭候陛下多时。”
  “蓖麻?”
  又一个惊雷落下,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那笼罩着步撵的柔柔光晕已经暗淡了,锁阳就着蓖麻的手踏下步撵,外面一副兵荒马乱的荒凉景象,蓖麻摇曳生姿地朝他屈膝行了一礼。熹微的晨光里,一袭银白长发的男子踏过满地兵戈和陈尸,缓缓朝他走来,锁阳脱口而出,“姬昌?”
  “陛下不记得了么?臣是鬼白啊。”

  十五夜

  是鬼白的声音,鬼白的眼睛,鬼白特有的温柔。下一刻锁阳已经被他揽入怀里,他在他耳边一字一句说得清明,“修明大人,你的天劫已过,臣特来恭迎司书神君回府。”
  蓖麻在一旁眯着眼睛,“書卿,桃花欠你的,便就此还完了。”她懒懒望着桃锦山的方向,“当年因为轻信你一句话,我便修成人形,只是到底不见你来接我,我心生怨恨私闯宫闱只想借帝王之手杀了你,锁阳那时对你心生芥蒂,我便得以趁虚而入,他轻信我说的你会血尽而亡的蛊惑,却不想我倒是入了你的局。也罢,到底我是欠了你平白放的这身血,如今,他能安然无恙渡劫,我们便就此两清罢。”
  她转过头,望着熹微晨光里的锁阳,“那夜在深宫给陛下讲了一半的故事,结局便是如此了。当年鬼白以神谕赐死你母后,助你早日荣登大宝,都不过是想接近你助你渡劫,即便这人冷血的很,对自己对别人都是,我却偏偏恨不得他。”
  如果陛下还在等一个人的话,大可不必。
  那人冷血的很,陛下如果是为了长着这张脸的人,确确不值得。
  为何所有人都说鬼白冷血呢?明明,他对自己从来都是温柔的。锁阳皱了皱眉,他曾拼了命想原谅他,原谅自己六年前的错误,那时看不清明不敢承认的爱意,在三年又三年的一个雨夜忽然由一个不记得面目的羸弱侍女提醒,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小桃花,那件事着实是我对你不住,我去寻了东君后,忘了很多事。”鬼白笑得温文尔雅,一袭素白的衣袍倒真的像是水墨而生的一只鬼了,“我以为的爱,从来都是伤人的东西,做一棵树,大约才是适合我的。”蓖麻说着,却看见鬼白下一刻蓦地转过头,直直看向正从黄金步撵走下的侍女,眼神变得冰冷。
  “呵,真真是两清了,论卑鄙,你一只妖精怎么比得过人家上仙呢?”方才还娇弱苍白的侍女此刻却全然换了个人似的,蓖麻闻此吃了一惊。癸鱼兀自低头笑了笑,轻声说,“主人,我说你再怎么不济,也出来跟我们道个别吧。”
  那是个很单薄的人影了,像一缕魂魄,有些狼狈的伏在地上,一副随时都会散的样子。“你个小丫头片子,说得我出来也不是,不出来也不是。”蒲昌浅浅的影子便明晰起来,他的声音已经很微弱了,却还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这么多年,我都快忘了你这条鱼,难为你还帮我守着这个人。”他的仙元已经微弱的快散了,此前鬼白的仙元完全苏醒,自己堪堪被挤出那副躯壳,只得化成原身,只是蒲昌仙君那双惊才绝艳的眼睛里,却已经没有光华了。
  “是你死心眼。我既然洪荒之初被你从泥巴地捞起来救了一命,答应你的事,自然有始有终。”癸鱼已经红了眼睛,她不怎么会说话,只是咋咋呼呼的抽噎,“他们是预谋好的,主人你怎么这么傻呢?我早就看出来鬼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能那么容易就死了?”
  “呵,修明,修明,你大约还没有记起来罢。”蒲昌却兀自看着锁阳,天劫已过,那人恐怕要闭关数载才能消化这一瞬间涌入脑海数十万年的记忆,又不知,在他数十万年的记忆里,还能不能留着他蒲昌的一席之地呢。他伏在地上仰头望着逆光里并肩立在一处的鬼白和锁阳,忽然觉得多年前东君老头说的那句话甚是有道理,劫是那位仙人的劫,鬼也是那位仙人的鬼,你背着这一身骂名沦落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自己却堪堪断不了这个念想。
  锁阳只是看着他,不知道心里哪块地方疼得慌,又不知为何而疼,他只知道,这个人快不行了,这个人眼看着就要化成烟散掉,再也不会回来了。自己做得有错么?六年前鬼白忽然出现在他的寝宫,捂住锁阳惊讶欲泣的嘴,竖起食指笑着做了个噤声的姿势,那个被自己亲手处死的人在摇曳的烛火里神色温柔的对他说,“臣九泉之下挂念陛下,特意回来了。陛下想要臣回来吗?陛下想要一生一世的相守么?答应我,讣告天下说臣死了,然后跟一个叫做姬昌的人走,臣便在那条路的尽头,恭迎陛下。”

  十六夜

  映入蒲昌眼睑的是一袭瑰丽的袍子,袍子的主人屈尊降贵般蹲下来望着他的眼睛,忽然猛地伸手扯住他的头发逼得他仰起头直视,“为何我的名字里有一个卿字,为何我喜欢穿花里胡哨的衣裳,又为何在我刚刚出生还不知情为何物的时候,”鬼白微微笑了,瞥了一眼锁阳的方向,“会爱上他?”
  “因为你名字里有一个卿字,他从来都喊你蒲卿,你喜欢穿红戴绿花枝招展,你爱他入骨。”鬼白瑰丽的瞳色竟然也慢慢染上一层猩红,雪白的发落在蒲昌脸上,微微发冷,他却仍是笑着问他,“我答得可对,蒲昌仙君?”
  蒲昌撑着最后一口气仰头看他半响,叹道,“書卿,这么多年,你学他穿白色,却学得一点都不像。”
  扯住他头发的那双手蓦然收紧,鬼白似乎失态一般狠厉起来,连身后的锁阳,都开始觉得,那是鬼白从不曾在自己面前展露过的情绪。“呵,蒲昌仙君为何不提,当初你推他下诛仙台,费尽心思只求他能记住你,你说没有爱了,恨也是好的,却没有想到,他连恨也懒得给你的。敢问蒲昌大人,这些日子,他记起你了么?”闻此蒲昌嘴边的笑意彻底消了下去,似乎是被触到痛处般,身影越发的浅淡了。
  “放开我家主人!你这个卑鄙小人!你知道主人放不下司书神君,便早早算计好修明的劫数,利用桃花对你的情放血假死,竟然骗过了东君,逼得主人的仙元不得不苏醒替修明受了天劫,又趁着主人受了天罚最虚弱的时候回来坐收渔利!”癸鱼吼得红了眼眶,“值得吗?主人,为一个到你死都记不起来你是谁的人,值得吗!”癸鱼似是气急,转过头直直望着锁阳,“你还是想不起来吗?呵,现在你知道了为何都说那人冷血,他以神谕杀你六亲,让你因恨杀他,又因爱念他,你是不是好奇为何总会有意无意忘记一些东西?譬如鬼白的死,譬如夜盲和水温,那都是他心虚!他怕你记起前尘心软,怕你记起主人是谁!你有天劫在身,他早早算好了给我家主人演这出戏,他对你温柔?是,他负尽天下人只对你一人温柔!”
  天机是不可泄露的,鬼白死而复生出现在锁阳面前,本就是逆天而行,他封锁阳的记忆,自然是怕他说漏什么,毕竟此刻的司书神君还是一介凡胎。他知道东君口中锁阳活不过二十五岁的预言十之八九是因天劫,天劫无法躲却可渡,只要有人心甘情愿把天劫渡到自己身上即可,他第一个便想到了蒲昌。鬼白从东君洞里醒来时,就察觉到被自己亲手所杀的蒲昌仙君的元神缩在自己身体里,虚弱的很,可那时他刚刚把一身修为给了东君,自己也虚弱着,两个元神难得没有打斗,相安无事窝在一具身体里竟也过了百年,那期间只有在幻神时他会让蒲昌的元神出来,这些年里他每日都能触摸到蒲昌仙君的记忆,对这个人的心性熟悉得很。也料定他会为锁阳受劫。蒲昌在那些日子无聊了竟也会跟他搭话,
  “書卿,書卿,你捅了我一刀,可也算是报了仇,现在我的真身怕是灰飞烟灭了,就借你这身子用一用,你可别小气啊。”
  “嘿,書卿,書卿,你别不理我啊,哦对了,你现在是叫鬼白罢?嘿,东君老头真会起名字,他怎么知道你是鬼,还喜欢穿白色?哦不对,你之前是穿花色的,那岂不是要叫鬼花?哈哈哈哈,鬼花?鬼花!鬼花!”
  旁边的神官望了眼一脸肃然正执笔勾画的国师,偷偷擦了把汗,战战兢兢道,“鬼……鬼白大人,这祈雨符,好像……好像多画了一撇……”
  起先他对这个元神是讨厌的,平白无故占了别人的身子,还死皮赖脸的乱搭话,只是不知为何,他在等待锁阳的漫长漫长的五百年里,竟慢慢习惯了那个聒噪的声音,偶尔也会回他几句,但从来冷冷淡淡,一日,他忽然问道,“你为何会占我的身子?”
  平时话唠一样的仙元却莫名其妙停下来,时间久到鬼白以为他睡着了,“蒲昌?”他试着喊了一声,半响,一个别别扭扭的声音响起来,支支吾吾道,“我是觉得……修明既然爱你,你这副皮囊一定是好的……”复又急急补充,似有意掩饰,“你别误会,我不是要占你这副身子,等百年之后,我的原身修出来,自然会出去。到时候,指不定要还给你一刀。喂喂喂,你别得意啊,我可没说你的身子好,是修明觉得你这副身子好,我便好奇是怎么个好法……”蒲昌大概觉得越说越误会大了,声音越来越小。一旁的神官又抬袖默默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偷眼望了国师大人一眼,心道这平日一副死人脸的鬼白国师,这是……笑了?还是得意的笑了?一定是自己老眼昏花了。

  十七夜

  鬼白自认为这么些年,自己想清楚了很多事,他爱的人理应叫修明,能跟他比肩的人更应该是这样清高脱俗的修明,可惜自己那时刚来到世间,还不懂爱,知道修明跳下去的时候,他发誓上穷碧落下黄泉,他都要把他找回来,哪怕不能爱他,跟以前一样跟在他身边也是好的。而蒲昌,自己身体里的蒲昌是个祸害。他祸害修明六根未清受堕天之罚,祸害自己因他一句话生出心魔日夜难以安睡,他除他,天经地义。
  但为何,他还会因他仰头浅淡的一句话,生出如此暴烈疯狂的情绪呢?他穿了五百年白衣,却还是不像修明。为何,自己会如此在意呢?那个将死之人,不过是说了句实话而已。
  思及此,鬼白蓦地松开扯住他头发的手,仿佛怕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一般,眼角一低收敛了所有表情,他似乎听腻了身后癸鱼喋喋不休的叫喊,索性一挥手背后所有人都静在原地,像一尊尊沉默的雕像。连同锁阳,都因为他一时的怒气被殃及定在原处。鬼白却只是看着蒲昌,神色捉摸不定,
  “这些年我每一日都会问自己这三个问题,每一日,我都告诉自己,我書卿,是你蒲昌的影子。”他忽然欺身上前,嘴唇便触到他的,这个吻并不温柔,甚至带着攻城略地的暴虐,他的温柔似乎真的在身后那人的身上用尽了,
  “这是在十里桃林,你欠我的。”
  蒲昌听了这话,便眼睛弯弯的笑起来,周身也似乎有了生气,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身子越来越浅淡了,天边隐隐泛着鱼肚白的光,直直从他身上穿了过去。“此次天劫过后,他便位列七佛,绝□□,断前尘,九重天若是寂寞,鬼白不防多去凡间走走。”
  “只是可惜,他到成佛都没能记起我,哪怕他喊我一声蒲卿呢?”
  蒲昌的影子渐渐淡得看不见了,鬼白忽的记起多年前初见蒲昌的情形来,九重天的沉沉雾霭里,那人着一身暗红色锦绣长袍,摇开扇子笑眯眯得凑近他说,“你记住了,本座名为蒲昌。”那刻鬼白感觉身体里像是少了一块东西,空得发疼。他神使鬼差般朝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最后直直穿过蒲昌的胸口。
  “其实你从来都不是谁的影子,書卿,从每日每日念我的那刻起,你就再不是谁的影子了。”
  “你穿白衣却不是为了效仿修明,是因为我喜欢穿白衣的修明呀,書卿。”
  “你还不明白你的本心吗?我藏在你身体里五百年,陪你讲了那么多话,我都替你看清楚了,你却还是不懂吗?”
  “你爱的是我啊,書卿,你爱的人是我。”
  他带着名为爱的罪孽而生,却从不懂得爱人。他因蒲昌的一句不配,穿了五百年白衣,执拗的认为自己偏偏爱得起修明,却不想人间蹉跎百年不过是为还一场他为自己跳诛仙台的债。而他到底是忘记了,背负原罪的人,从来都是蒲昌。鬼白的身后亮起五彩的光华,照亮整座天宇,锁阳在金色璀璨的光里涅槃,立地成佛。
  佛光普照的大地迎来了最稀松平常的一个白昼,那夜被仙界载入史册,也不过寥寥数笔——司书神君天劫圆满,立地成佛,位七佛之首,闭关七百年;鬼仙書卿助佛渡劫有功,封衡文仙君,主司书一职。

  尾声

  东君老头的旮旯洞仍旧生满虱子跳蚤,他眯着眼一顿一顿打瞌睡的脑袋忽然停住,仿佛想到什么一般睁开眼睛,咕嘟了一句,“看来这次做了亏本买卖啊!”
  一旁背背篓的小童听见了,仰头天真的问,“师傅何出此言?”
  “呸,那个小兔崽子魂都不剩了还说什么若是仙元还在留着我炼丹使,早知道他是替人受劫,我信他才有鬼了!”东君愤愤的说着,“九十八道天雷,能留着仙元?我呸!本来那小兔崽子好生养着他那土不拉几的原身,不出百年定能养全了魂魄化出人形,到时候仙元归位,可不重归仙籍了!偏偏要去淌这趟浑水,硬是让我帮他催生仙元。催生本就是一门邪术,虽然短期内能快速强大仙元,却在这之后催生之人会遭到强烈的反噬,哎,如今成佛的成佛,封赏的封赏,这倒霉孩子却到死都没等到那人恢复记忆,可叹,可叹啊!”
  “可是师傅……”那童子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仰头脆生生地问,“刚刚外面那位公子手里拿着一根丑不拉几的草,我看着怎么那么眼熟呢?”
  话音刚落,走进来一个温文尔雅的身影,银白色长发像是泄了一地的月光,只见那人小心翼翼捧着一味黄不拉几的药材,眼睛微微弯着笑成一弯月牙,“烦问东君,这菖蒲可有养全魂魄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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