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攻略-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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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摊上这么个相公,你那媳妇命可真好。”三婶道,“这几日就听你一直在提她,没歇过气。”
段白月趁机道:“那婶子觉得,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三婶摇头:“这天之涯的秘密,大家伙齐心协力守了这么多年,如何会因为你一人而冒险,还是别再想了。”
段白月闻言沉默。
三婶见他这样,又道:“你算是死过一回的人,该看开些。这岛上的姑娘不少,待到伤好了,再让阿爷给你寻个差事做,重新成个家,往后也就慢慢好了。”
段白月道:“这岛上虽说衣食不愁,可也算不上富裕。若是肯和外界通商联系,日子定然要比现在要宽裕,为何非要避世不出?”
“祖训便是如此。”三婶道,“况且要那么富裕做什么?这南海战事一起,翡缅国的黑蛮子疯了一般到处征兵抢银子,白象国与暹远国那样的大海岛或许能幸免于难,可其余小岛都遭灾不浅,年轻男子被抓去了不少。天之涯隐而不出,才能至今安稳,否则只怕这回也没人救你。”
“为了避祸,所以避世?”段白月问。
三婶子埋怨地看他一眼:“你这后生,话怎么比我还多。”
段白月无辜道:“躺在床上无事可做,只能说话。”
窗外闪过十几个人影,以及一阵笑闹声。是十四五岁的男娃娃们在相互追着玩,段白月扭头看了一眼,赞道:“轻功当真了得。”若放在中原武林,十几岁能有此资质,怕也只有日月山庄的人能与之比一比。
三婶子抬着筐站起来,道:“等你好了,若想学,也让阿爷教你。”
“那挺好。”段白月目送她出了房间,又大声道:“晚上能吃鱼汤面吗?”
“好。”三婶答应一声,“正好阿敢捞了新鲜鱼货,我去取些来煮汤。”
段白月笑笑,靠回床头,又往窗外看了一眼。那群男娃娃早已经跑远,此时怕已经到了海边。
在刚被月萝救起来时,他以为这里与鬼手前辈的落樱岛,大明王的染霜岛一样,是遗世而独立的海外仙山。不过几天时间下来,却似乎又有些不同——天之涯上的人之所以隐世,不是因为超然,更像是因为恐惧,以及对外界浓浓的抵触和敌意。无论是月萝还是三婶,似乎都觉得只要天之涯一出现在世人眼中,就立刻会招来海盗与贼人,流离失所家园不再。再往深处想想,这里的人们那超乎寻常的邪门轻功,也像是为了能随时逃命而准备。
段白月向后靠在枕头上,头一回觉得,自己先前就该多看些史书。若温柳年在此处,或许就能帮着回忆一下,几百年前有没有什么声名显赫的望族迫于无奈被逼出海,从此音讯全无。
不过比天之涯的来历更需要费脑筋的,就是等到伤好后,到底要怎么才能回去。段白月心里叹气,也有些懊悔自己的托大鲁莽,下回见面莫说是搓板,就是钉板也行,只要能重新将心爱之人拥入怀,那便什么都好说。
“喂,你能走了吗?”月萝大半个身子探进窗户,脸上有些汗水,红扑扑的。
段白月盖上被子,道:“中原有句话,叫伤筋动骨一百天。”
“那我一个人去了。”月萝将椰子丢给他一个,“海边在破阵,好看得很,你不去可惜了。”
“什么阵?”段白月心里一动,撑着坐起来。
“什么阵都有。”月萝道,“阿爷也在,教大家要怎么找阵门。”
段白月起床穿鞋。
“咦,你不要一百天啦?”月萝问。
段白月寻了个木棍拄着,与她一道往海边走。
没几步路,段白月不自觉往后躲了躲:“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月萝撇嘴:“你还挺好看的。”
段白月道:“过奖。”
“可也没阿沉哥哥好看。”月萝扶着他,“走吧,这样快些。”
“你喜欢他?”段白月问。
月萝气道:“喜欢他做什么,我不喜欢他,我要嫁的人多了去,你也是,你排第十八个。”
段白月上下打量了她一下,道:“你应当不是寨子里最好看的姑娘。”
“关你这外乡人什么事!”月萝跺脚,抬起手就要掐他。
“可我听三婶说,阿沉却是寨子里最好看的后生。”段白月道,“喏,别怪我没提醒,你若不抓紧时间,可就要喝他与别人的喜酒了。”
月萝一听更生气,又着急,索性蹲在树下:“他就是不喜欢我,我能怎么样,阿爷又不准我去抢亲。”
段白月忍笑,清了清嗓子蹲在他面前:“不如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月萝红着眼睛看他。
段白月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不行。”月萝站起来,“你别想了,阿爷不可能放你走的。”
“那至少帮我去楚军大营中看一眼。”段白月道,“若我那媳妇已经改嫁了,我也就安心了。”
“若她没改嫁呢?”月萝警惕,“你就还要去找她吗?”
“不找不找。”段白月摇头,“若没改嫁,至少帮我看看,生了个男娃还是女娃。”
“哪这么快,你那媳妇才怀上三个月。这里到打仗的地方,即便顶着风浪逆风逆水,一个月也能到,四个月哪能生出来。”月萝摇头。
“哦。”段白月心里一笑,面上叹气,“那就只有爱莫能助了。”
“别呀。”月萝拉住他,“这寨子里经常有船出去做生意,再过几个月,我想法子帮你去看就是,大楚军营中就你媳妇一个人怀孕了,是不是?”
段白月抿抿嘴:“嗯。”
“那我帮你。”月萝道,“你现在能告诉我,怎么让阿沉哥哥喜欢我了吧?”
段白月点头:“自然。”
月萝伸手:“击掌。”
段白月很是配合,与她击掌三下之后,方才又一起往海边走。
此时正是漫天红霞,潮水冲刷着海滩。那白须长者正站在一块巨石上,下头围着的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与小姑娘,少说也有百十来人。
人还真不少。段白月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喏,那个就是阿沉哥哥。”月萝低声道。
段白月回神,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一个黑衣青年正背着弓箭,从船上一跃而下,将绳索固定在岸边,像是出海刚回来。
“他啊?”段白月笑笑,“嗯,你眼光不错。”
月萝脸颊泛红,声音更小了些:“我要去与他打招呼吗?”
“别去。”段白月道,“你听我的,太主动不好。”
月萝半信半疑,但见他似乎极有主意,于是点头:“嗯。”
“走吧。”段白月道,“先别管你那阿沉哥哥了,我们去看看阵法。”
第一百五十七章 寻回 也不知改嫁了没
虽说段白月事先叮嘱过,可见到自己喜欢的人,月萝还是时不时便要偷偷摸摸往过看一眼,却没一回能视线交汇,心里生气,搀着段白月的手也就用力了几分,几乎要将胳膊掐出青紫。
“喂。”段白月哭笑不得,低声道,“你若再这样,我可就不帮了。”
“他都不看我。”月萝跺脚。
“现在不看不打紧。”段白月道,“将来成亲了,天天只看你一个。”
月萝:“……”
看着她泛上桃花红的脸蛋,段白月心里笑着摇摇头,又瞥了眼那年轻后生。他在将船只挺稳后,就一直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远远看着阿爷和孩子们练习阵法,是要比岛上其余男子都精干利落一些。
漫天火烧云几乎要染红海面,阿爷在沙滩上用拐杖细细画着什么,月萝扶着段白月,带他站到了高处的石头堆上,视线便开阔了许多。或是两人的动作有些大,那年轻后生终于抬头往过看了一眼,月萝紧张地一动不敢动,段白月一边专心看阿爷布阵,一边叹气道:“方才说了什么,又忘了。”
月萝身子僵了僵,立刻做出往日里横冲直闯的样子来,撇嘴故意不理心上人。
段白月笑笑:“干得好。”
阿沉跳下礁石,转身回了村子。
月萝:“……”
不高兴。
段白月却无暇再逗她,专心看着阿爷的一举一动。日落月升,海滩上燃起篝火,婶子们寻来烤了山猪肉与海鱼,给大家做宵夜,如此过了足足两个时辰,直到深夜时分,众人才各自散去。
月萝坐在旁边,头埋在膝盖里早就已经睡着。被段白月叫醒后,打了个呵欠,道:“完了啊?”
“今日多谢了。”段白月笑笑。
月萝站起来,又扶着他往回走:“你的眼睛可真好看。”
段白月道:“我媳妇的眼睛才好看。”
“要是阿沉哥也像你就好了。”月萝鼓着腮帮子道,“三句话里,有两句都是媳妇。”
“阿爷每天都会教小娃娃们布阵吗?”段白月问。
“也不是每天,每月大概一两天吧,也要看潮汐涨落。”月萝道,“不过这一两天也足够了,阵法一共就二三十个,有个三四年,笨一些的五六年,到了十六七岁能值岗哨的时候,总能都学会的。”
“那你呢?你都会吗,你的阿沉哥哥会吗?”段白月推开院门。
月萝点头:“嗯。”
“回去吧。”段白月道,“锁好门。”
“什么锁好门?”月萝不解,“这寨子里有贼啊?”
“你信不信?”段白月笑,“你的心上人,今夜定然会来找你。”
月萝立刻紧张地揪住衣袖:“真的呀?”
“不过你最好别理他。”段白月道,“这叫欲擒故纵。”
月萝犹豫道:“可我想理。”
段白月正色:“现在理他,你们八成会吵架,将来你就得眼睁睁看着他和别的姑娘成亲,生孩子,生两个,生三个——”
“好好好,我不理!”月萝捂住耳朵,险些急哭。
“这就对了。”段白月嘴角一弯,“早些休息,明早再来找我。”
“哦。”月萝答应一声,转身跑回了家。脚下如同踩着风,轻灵又飘忽。
卧虎藏龙啊。段白月笑笑,也转身一瘸一拐回了卧房。他今日看得清楚,这天之涯上的人不仅轻功超群,更是精通该如何利用潮汐布阵。既然老天安排自己来了此处,自然没有空手而回的道理。
阿沉站在树下,眼睁睁看着月萝单手攀上墙头,纵身跳进了院子里,随后便是哐当当的锁门声。
……
楚军大营中,叶瑾替楚渊盖好被子,转身出了船舱。
“皇上睡着了?”沈千枫问。
叶瑾点点头:“没什么事,吃了一贴安神药,应该能睡到明天中午。”
沈千枫替他披好披风,道:“总这样也不是办法。”
“他是皇上,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叶瑾慢慢往回走,“旁人若是说得多了,对他反而是负累,如此一个人慢慢冷静也好。”过了阵子,又与身边之人十指交握,扭头看着他:“你别出事。”
沈千枫伸手将人拥入怀中:“好。”
第二天一早,月萝果真便跑来见段白月,穿着一身新衣裳,还戴了串花。
段白月挑眉:“过阵子要去见阿沉?”
“嗯。”月萝点头,又紧张道,“你该不会又不让我去见吧?”
段白月失笑:“去见,为何不见?”
月萝松了口气,坐在小凳子上:“你叫我来做什么?”
“说你的阿沉哥哥。”段白月道,“知道的越多,我也就越知道该怎么帮你。”
“阿沉哥人可好了。”月萝兴奋,说完又觉得他都不理自己,自己做什么要夸他,于是又道,“也不怎么好。”
段白月饶有兴致,听她在一边叽叽喳喳,说了整整一早上。直到三婶过来,月萝方才想起来看日头,赶忙急急跑去阿爷家吃饭。
等到了村中大宅时,大家伙都已经到齐,阿沉坐在阿爷身边,正在喝茶。见着月萝来了,阿爷也没怪她来晚,笑呵呵问道:“又去哪了?”
“没去了,就在救回来的那个大哥哥家。”月萝道,“三婶有事,我照顾了他一早上。”
阿爷点点头,吩咐大家伙准备开席。月萝叼着筷子,饭没吃几口,一直在偷眼看阿沉,觉得他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便想找机会问几句,却又想着段白月昨晚那句“欲擒故纵”,结果一直到了宴席结束,也没搭上一句话,眼睁睁看着人出了大门。
听到院门响,段白月一笑,继续翻看手中一本旧书,并未抬头。
阿沉面色不善,进屋后伸手关上门,道:“你到底是谁?”
段白月答:“这村子里人人都知道我的身份。”
“楚军大营中最近丢了一个王爷。”阿沉道,“是你,对不对?”
段白月心里一动:“你去过楚军大营?”
“你这样的身份,不可能会安心留在寨子里。”阿沉猛然抽出匕首,抵在他颈侧,“以后离月萝远一些!”
段白月摇头:“你又不是真的想杀我,何必要拔刀相向。”
“你怎知我不会杀你?”阿沉道,“你将来定然是要走的,这村子的秘密也会随之不保,即便我不杀你,阿爷与其余人也不会放过你。”
“那你今日为何不将所有猜测都告诉阿爷,而是独自一人来了?”段白月挡开他的匕首,“你说对了,我的确不是一般的楚军将士,而是楚国的王爷,整片西南的主人。”
“段王爷。”阿沉道,“原来真的是你。”
“看来你知道不少事情。”段白月笑笑,问道,“出海好玩吗?”
阿沉皱眉看着他,眼底有些敌意。
“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就该知道我并非歹人。”段白月道,“等日头小一些,月萝应当又会来,那时候再想说话,怕就没机会了。”
“你想带着她一起回去?”阿沉拳头上青筋暴起。
段白月哑然失笑:“你这话若是被月萝知道,怕就哄不回来了。她时时都想着你能多看她一眼,连成亲时的盖头都自己绣好了,你却怀疑她要跟我走?”
阿沉:“……”
“喜欢她,便别老是不理她。”段白月道,“小姑娘不懂事,又被惯坏了,见到好看的都说要嫁,你若心里不高兴,教她改回来便是,否则真被我这种别有用心之人拐走了,可就来不及了。”
阿沉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让你来找我。”段白月坦白,“在养伤的时候,我经常听三婶提起你,昨日月萝也说了好几个时辰,你同这村子里的其余人不一样。”
“有什么好不一样的。”阿沉摇头,“你未免太过冒险,这就就对我将事情和盘托出,你武功高,可这村子里成百上千人,功夫也不低,想要你的命轻而易举。”
“你说得对,可我等不了。”段白月道,“我得尽快回去。”
阿沉道:“你回不去了,还是死心吧。”
段白月道:“你带我走。”
阿沉好笑:“我?带你走?
“去楚军的大营。”段白月道,“而后便跟随皇上征伐叛军,待这天下海清河晏之后,再回来此处。”
阿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疯了。”
“月萝说这天之涯原本是极少与外人通商的,即便是隐匿了身份,往往也是到迫不得已之时,才会去换取一些生活必需品。”段白月道,“可自从你执管船队以来,出行的次数多了不少,大家的日子也好了许多。”
阿沉脸色有些阴沉。
“月萝不谙世事,如何能玩得过我这种老狐狸。”段白月笑笑,“稍微一诈,便什么都是说了,你可不准怪她。”
“我乖不怪她,与你何干!”阿沉不悦。
段白月挑眉,又道:“如今海上在打仗,各个岛屿的人都是避犹不及,只有你驾船出海,这当口可没有商船能让你做生意,又知道我的身份,看来八成是去了楚军大营附近,没错吧?”
阿沉握紧匕首。
“空有一身功夫,当真要在这闭塞的小岛上度过一生?”段白月道,“大楚河山万里,我虽不知你的族人根在何处,可由北向南自西往东,处处都是锦绣繁华,有生之年,不想回去看看吗?”
“今日这番话若是让别人知道,我便杀了你。”阿沉起身,大步向外走去,临到门口又顿住脚步,“还有,离月萝远一——咳。”
“阿沉哥?”月萝站在大门口,“你怎么会来这里?”
“走!”阿沉上前拉住她的手腕,拖着便往外走。月萝满头雾水不明就里,却又有些小雀跃,回头看了眼段白月,见他靠在床边笑着朝自己挥了挥手,便也放了心,跟着阿沉一起往海边跑去。
看着两人身影逐渐消失,段白月脸上笑意渐隐,靠回床头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此举的确有些孤注一掷的意思,可又实在不想再等上数月,慢慢与村子里的人周旋,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冒险试试——不过依照今日阿沉的反应来看,这个决定并不算错。
晚些时候,月萝偷偷摸摸跑来,趴在窗户上问:“喂,你睡了吗?”
段白月打开窗户,笑道:“这么高兴?”
“我是来谢你的。”月萝伸出手。
段白月与她击了一下掌:“恭喜。”
“我还要做什么?”月萝问。
“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段白月道,“以后不要见着一个长得好看的,便说要嫁,姑娘家长大了,要矜持些。”
“我知道。”月萝有些不好意思,“那我回去了,你也歇着吧。”
段白月点点头,抬头看了眼月色,该已经到了子时,心却早已飘到了楚军大营。
月光皎洁,楚渊看着远处,任由一头黑发被海风吹散。
妙心道:“皇上。”
“你来做什么。”楚渊并未回头,只是淡淡问。
“夜里风大,皇上该回去了。”妙心道,“两军交战,皇上乃万金之躯,出不得任何闪失。”
楚渊道:“走。”
妙心皱眉。
“朕想一个人安静一阵子。”楚渊道。
“皇上。”妙心站在他身后,“西南王已然坠海,现凶多吉少,只怕早已——”
一声铮鸣剑响,楚渊手中半柄龙吟出鞘,闪着寒光抵在他脖颈处,原本漂亮的眼睛里像是结了冰。
隐在暗处的侍卫心里皆是吃惊,却又不敢轻易出去,只是凝神留意着楚渊的一举一动。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的小动作。”楚渊咬牙,一字一句道。
“当日的确是贫僧撞碎了皇上的船。”妙心敛眉,“可皇上心里也该清楚,那时即便是驾船出海,也定然救不回西南王。”
“若坠海的人是朕呢?”楚渊问。
妙心道:“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