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明月-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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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则多半能打消疑虑。长史如今有些担忧,明年西州或许要多交租调。”
也就是说,她要扮演亲民的官家夫人,鼓励大家接受新生事物?明年……若此战拖延下去,依稀记得裴行俭说过,西州都护府的家底此次几乎已全部掏空,明年的赋税很有可能不得不加重!琉璃点了点头,“世子尽管安排便是。”
这回答痛快得出乎麴崇裕的预料,他不由狐疑的看了琉璃一眼,见她一脸坦然,这才放下心来。一时又觉得这位库狄氏风格之飘忽,真真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想到此处,眼角忍不住再次扫了扫墙上那古怪的羊头铜灯,屏风上那宛如真人的仕女图画,还有莫名其妙插在瓶中的枯枝,只觉样样刺眼,一刻都不想多呆下去,站起来微微欠身,“多谢夫人体谅,等崇裕安排妥当了,自会遣人来接夫人。”
琉璃也暗自松了口气,难得今日这位麴世子居然从头到尾都态度温和,虽然时不时目光狐疑,好歹没冷嘲热讽。她笑着起身回了一礼,“应当多谢世子才是,守约的行囊我今夜便会收拾出来,明晨送到都护府中,还要烦劳世子遣人相送。”
两人礼数周全的客套了几句,琉璃便将他送到堂屋门口,眼见麴崇裕已走到院中,她握紧手中的信,刚想转身回去,却见院门外说说笑笑的走进两人,其中一个抬头看见琉璃,满脸笑容的大声叫了一声“姊姊”,随即目光便在麴崇裕的身上转了几圈。
琉璃怔了一下,只得往前迎了几步,对着垂眸退了一步的柳如月笑道,“今日又劳烦柳娘子了。”转头对麴崇裕道,“世子,这是我家妹子三娘。”又对眼睛滚碌碌转动的云伊道,“三娘,这是西州都护府麴都护的世子。”
阿史那云伊笑嘻嘻的行了一礼,“见过世子。”动作倒还中规中矩,语气却显然太过轻快了一些。柳如月心里早已暗暗叫苦,跟着云伊行了一礼,又默不作声的退了一步。
麴崇裕早已看清了云伊的容貌,听得琉璃这么一说,倒也没大往心里去,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正要迈步,云伊已笑着问琉璃,“姊姊,世子来家中做客,咱们不用留他用饭么?”
琉璃一怔,想了想只能解释道,“世子是从军营捎了姊夫的家书和口信过来,待姊夫归家时,咱们再请世子来用饭不迟。”
云伊眼睛顿时一亮,急切抬头看向麴崇裕,“你是刚从军营回来么?军营那边情况如何,唐军可是杀了贺鲁那贼子?”
这位怎么也是个关心战事胜负超过关心家人安危的?麴崇裕愣了一下才道,“前方战事还算大致顺遂,只是若要一举擒拿贼首,大约还要等待时机。”
嗯?他说了这一串,意思到底是打赢了还是打输了?云伊困惑的眨了眨眼睛,还要开口,琉璃上前一把携住了她的手,“世子刚从军营回来,旅途疲惫,咱们不好再打扰,回头姊姊再寻人细问一番可好。”
云伊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失望之色,闷闷的点了点头。
麴崇裕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又看了看琉璃,心中的狐疑不由更甚,这位女子的相貌虽然和琉璃略有相似之处,但礼数言谈,竟全然不似长安女子,连西州的普通人家也不会教出如此口无遮拦的女儿,可看她的气派,却又不似小家碧玉,也不知是什么来路!
他目光又在柳如月身上停了一停,心中冷哼了一声,却也懒得计较,只是向琉璃欠了欠身,“崇裕这便告辞,夫人若有事情吩咐,遣人去都护府或寒舍知会一声便是。”说完转身便走了出去。
云伊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等他走出门去,便忍不住对琉璃低声抱怨道,“这位郎君人长得倒俊,怎么说话却与对面那卖绸缎的阿婶似的,半日也无句痛快话,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并不算大,只是麴崇裕耳目灵敏,他正迈出门槛的右脚在门上差点绊了一下,忙挺直腰杆,若无其事的迈步出去,心头对这位三娘的身份顿时再无一丝怀疑:果然是与库狄氏一家的,多半是嫡亲的姊妹!
琉璃忙拉了云伊进门,待门帘落下,才忍不住大笑起来。云伊奇道,“姊姊笑什么?我难道又说错话了?”
柳如月跟着走了进来,掩嘴笑道,“云伊自然不曾说错什么?你今日这话,原是说得再对也不过!”
云伊顿时松了口气,拍拍胸口也笑了起来。
琉璃手里拿着裴行俭的信,多少有些心神不宁,柳如月目光在她手上一转,便对云伊笑道,“你昨日不是画了梅花么,可否带我去看一看?”
云伊忙点头,“你跟我来!”拉着柳如月便向自己的小院走去。
琉璃这才坐了下来,拆开信封,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裴行俭的信并不长,只是简单提了句苏定方立了战功,只是如今三军结阵而行,既无法破敌获粮,而天气转寒,马匹的草料补充也会日益困难,粮草供应上再不能出任何问题,他会留下协助苏定方,估计十二月前便会回西州,若是遇上烦难之事,可找麴世子相助。信末才提了一句,已是深秋,卿多保重。
想到离十一月底足足还有三个月,琉璃坐在那里,怅然若失,仔细再读一遍时,又有些疑惑,他居然让自己有事可找麴崇裕相助,却没有提一个字的白叠……这两个男人,到底葫芦里埋的是什么药?
第62章 忠人之命 生财之道
武城乡的周家村虽然并不富裕,又颇有悍名在外,村头那排灰皮杨树却是生得分外体面,棵棵都有近十丈高,到了十月底,树叶渐渐落尽,挺拔的笔直枝干看去便如一个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散发着逼人的傲岸之气。
这一日,日头刚刚爬到杨树的树梢上,周村正便有些坐不住了,先是打发了孙子到村头去看着路口。眼见日头快到中天,他索性穿上了自己最好的一双靴子,扯了扯身上昨天刚浆洗过的本色火麻布袍子,出门前还仔细打量了一番早已收拾得整洁清爽的小院,这才压着步子往村头走去。离村头还有好几十步远,便听得一群孩童齐声欢呼起来,“过来啦,过来啦!”
周村正唬得撩起袍角便跑,跑了几步,又惊觉这摸样有些不成体统,忙放下袍子,脚下生风般疾步走了过去,到了路口伸长脖子一看,哪有半个人影?再看那群孩童,却是都蹲在地上,几个小脑袋挤成一团,专心致志的用小树枝驱赶着两窝蚂蚁去抢一只小青虫,大约好容易将两窝赶到了一处,又是一阵欢呼雀跃,而自己的孙子,正是嗓门最大的那一个。
周村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拍在孙子的头上,险些没让他的脸直接压入蚂蚁大军中,孩童们回头看见村正铁青的脸,顿时“轰”的一声作鸟兽散,只剩下那个满脸通红又不敢哭的苦命娃儿,继续接受着祖父从语言到武力的教训。
周村正骂了好一会儿,自家孙子却突然抬起头,讷讷的道,“祖父莫骂了。”他本来已经消了些的火气顿时被勾了下来, “莫骂,不骂得你长些记性,你下回不照旧贪玩误事?”
小五的声音带上了一点哭音,“祖父,孙儿不是这个意思……”又看着村正的身后道,“祖父,你先莫骂我。”周村正火气愈旺,一个爆栗便敲上了孙儿的脑门,“还敢顶嘴!”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笑嘻嘻的声音,“村正好兴致!”
周村正忙回头去看,却见到了一张熟悉的圆圆面孔,正是半年前在周家村里住过好几日的小差役,牵着马在向他笑。
他唬得几乎跳起来,忙赔笑道,“王差官!”一眼又看见王差役身后不远,股偶然还有十余匹高头大马,为首的除了他曾远远见过一面的那位麴世子,更有两个打扮素净的年轻女子——正是他等了一上午的贵人们到了!
周村正心头不由好不懊恼,低头狠狠的瞪了自己的孙儿一眼,“快去叫你父母叔伯们准备着!”又忙忙的换上笑脸,跟在王差役身后走了过去,规规矩矩作了个长揖,“小的周六,见过世子,见过长史夫人。”只听得一个醇厚的声音道,“有劳村正了。”一个柔和的声音说了声,“老丈辛苦。”又有一个清脆的声音笑道,“姊姊,这排树生得好生有趣。”
姊姊?周村正心里不免有些嘀咕,却也不敢多言,只是引着这行人进村向自家走去。
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里此时早已轰动,但凡还能走动的,都已站在了门外,见了麴崇裕、琉璃和他们身后的府兵,也不敢走近,远远的便作揖行礼,“夫人”的问好之声不绝。
这番情形,近半个月来,琉璃早已见得惯了,却依然有些不大自在,好在这村子不大,没几步便到了周村正的家门口。这处院子看去比旁的屋子明显齐整许多,屋前屋后亦是种了些桑树、枣树,一大家子十几个人都已候在门口,琉璃一眼便注意到那个脑门依然通红的娃儿,正从母亲身后探出头来看着自己,那眼睛忽闪忽闪的好不明亮,她点头笑了笑,那孩子脸上一红,忙不迭的躲了回去。
西州的富裕人家多是三代同堂,周村正家也不例外,三个儿子都住在一处,光孙子便有六个,好在院子倒也宽阔,青瓦土屋足有八间,当中的北房堂屋更是宽大,院子里则放了两架老式的维车与织机。
一行人自是先到堂屋落座,喝杯酪浆,说些客套话,琉璃于这些话上原都不大留心,只是那周村正没几句话便说到了当日裴行俭如何烧了赋税账册,“小的站得近,看得真真的,长史那气度……”他皱起眉头想找个词来形容,想了半日还是摇了摇头,“小的也说不上来,只能跪下谢恩,长史竟和和气气的给咱们这些还了礼,说是不过是应做的!”他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又笑道,“如今夫人竟又来咱们这地界,亲自教给大伙儿如何纺织那白叠,小的听着原是不敢相信的,如今还觉得像是做梦!”
他竟是亲眼见过裴行俭烧账册的么?琉璃突然觉得这位看上去脾气便不大好的村正亲切了几分,微笑道,“村正如此一说,我倒要无地自容了。
云伊听得却有些云里雾里,忙问琉璃,“姊姊,长史到底烧了什么账册?”
琉璃转头正想跟她说一声“回头再说”,那周村正是个性急嘴快的,应声道,“娘子有所不知,咱们这西州原先赋税最重……”竟是详详细细把经过说了一遍。
云伊听得悠然神往,“长史看着面凶,原来却如此心善!”
一屋子人都没有接话,琉璃也有些哭笑不得,云伊却立刻又转头看着麴崇裕,“世子,你不是管着这西州的赋税杂役么?既然村正他们这般可怜,为何你不早把账册烧了,把赋税减了,倒吓了他们这些年?”
自打周村正说起烧账册之事,麴崇裕便没再开口,只是神色淡淡的听着,此时脸色不由一僵,顿了顿才道,“崇裕并非朝廷命官,不敢与长史相比。”
云伊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不是朝廷命官?那你这些天为何又要征集民夫服那杂役?”
麴崇裕微微皱眉,“此乃长史所托,受人之托,崇裕自当忠人之命。”
云伊恍然大悟的点头,“原来你要听命于长史的,怪道这些日子都要跟着姊姊,是怕你一个人来无人听你的么……”
麴崇裕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琉璃心中哀叹一声,忙道,“你胡说什么?如今战事紧张,长史人在百里之外,世子才不得不屈尊来做这些细务!再说局势不稳,若是没有世子护送,你我焉能出城?你这般胡言乱语,也不怕被人笑话,还不快向世子赔不是!”
云伊睁大了眼睛,全然不明白自己怎么又说错了话,麴崇裕已面无表情的道,“三娘天真烂漫,夫人不必怪她!”
琉璃满脸都是抱歉,“多谢世子宽宏,我家妹子年幼无知,回去后必好好管教她。”又捏了捏云伊的手,皱眉道,“以后你再这般胡说,还是莫要出门的好!”
云伊正要反驳,听得“莫要出门”四个字,立时不敢多说,讪讪的看了麴崇裕一眼,欠身行了个礼,“请世子见谅,我说错话了。”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原不知,你竟是不用听命于长史。”
琉璃连气都叹不出了,也不敢看麴崇裕的脸色,站起来笑道,“时辰不早了,若是方便,村正可否将村中丁女们都唤到院子中来?”
周村正忙不迭的应了声“是”,正要往外走,却听那位世子冷冷的道,“劳烦将村中所有丁男与中男都唤到村头!”
眼见这位村正抹着冷汗出了门,琉璃又对堂屋中候在一旁的的周家三个儿媳笑了笑,“烦劳你们再取些去籽开松后的净白叠过来,也好纺给大伙儿看。”
麴崇裕也站了起来,向琉璃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琉璃这才暗暗松了口气,看了云伊一眼,只见她皱着眉头,模样看起来比麴崇裕还苦恼了好几倍,只得轻声道,“以后你若有什么不解之事,回家问我,莫在外面乱问了!”
云伊闷闷的点头,跟着琉璃出了门,果然便不再开口。没多久,院落里便挤满了妇人。此事琉璃这些日子早已做得轻车熟路,先让小檀把工坊里出的寻常白叠布拿出来让大伙儿传看了一遍,周家的媳妇也把装了净白叠的篮子递给大伙儿,。众人面对着琉璃原本有些拘束,待看到这白叠布和净白叠,好奇的天性顿时占了上风,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真是白叠布么?““娘子用了什么法子,怎能纺得如此细软?” “这白叠怎么变得如此干净?“琉璃笑道,“也没什么稀奇的,你们看到的那白叠乃是用机车去籽开松了一番,但凡用了这种白叠,人人都能将白叠布纺得如此细软,莫说可以代替绢帛来交调,若是拿到市坊上去,一匹也能换上六七百钱。”
众人顿时哗的一声议论开来。可用白叠代替绢帛的告示如今自是人人知晓,可西州人谁不知晓白叠好种布难纺,光剥籽就不知要费多少工夫,因此不是家中实在无钱粮买布,寻常妇人决计不会去讨那个苦头吃。此刻见了这种干净松软的净白叠和能换上六七百钱的白叠布,各个不由都动了心。
琉璃也不多说,只是待众人传看完毕,便拿出早已备好的细梳和蜀黍杆,当着众人的面卷了白叠条出来,又在纬车上慢慢拉出棉线,纺了一会儿便对周家大媳妇笑道,“你来试一试。”
这周家大媳妇原是会纺白叠的,笑着走上来,照着琉璃的摸样卷条抽线,很快也拉出了同样的棉线。琉璃鼓励了几句,便有心细手巧的妇人也上来试了一遍,兴奋的笑道,“这般便成了么?”
琉璃点头,“正是,待纺出一斤线后,上机便能织出一匹与这一般无二的细软白叠布。”
院子顿时一片热闹,又要自己动手来试的,有问这白叠去哪里卖的,也有聪敏些的妇人高声问道,“这净白叠又该去何处买?”
众人顿时安静了下去,正是,若无这种净白叠,只怕布是纺不出来的!
琉璃笑道,“这净白叠是将寻常白叠用机车细细处置一遍才能得,三斤半白叠朵子方能出一斤。只是那机车都极为昂贵,要数十缗一套,如今每村由村正做保,官家贷给村正一套,大伙儿种了白叠,便可拿到村正这里来处置,只是每出一斤净白叠,要出三十钱工钱与村正。”
一斤净白叠要三十钱,这般花上半个多月工夫,织成了白叠布便能换成六七百钱,便是不用来织布,做成袄子被子,不比如今的强得多?众人看着庭院中的纬车织机,心头都暗下决心,回去便要将家中的旧机子找出来,明年更要种上几亩白叠。这一亩白叠能出七八斤朵子,足够织成两匹布,若是多种一些……头脑灵活些的妇人脸上已满是笑容。
琉璃看着众人的脸色,心里暗叹了一声,微微扬起了声音,“只是这处置净白叠的机车一日也不过能出一两斤,因此每家每户最多也能种上两亩,却不能因这白叠利大,便不种粟麦了。这些事情,大伙儿只怕还要跟当家的商议商议才是。”
这些妇人们有的依旧兴奋,有的则有些失望,待得她们议论纷纷的走出院落,琉璃也返身进屋,喝了几口清水。关于白叠布的这些花样都是麴崇裕想出来的:村正们可通过轧车弹弓一日得上三五十文,自会千方百计的保守秘密,而每村按户数严格控制轧车的数量,一则不至于影响了粮米的收成,二则也让白叠布不会因为产量不过多而跌价,保证了麴家工坊的利润——这只孔雀做起生意来,头脑当真是要得!不过,明知他打的算盘,琉璃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无论是身为长史夫人,还是麴家工坊的合伙人,都无法提出任何异议……
又过了一刻多钟,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响,麴崇裕与周村正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周村正见了琉璃满面是笑,“还是夫人的主意好,若不是这些妇人们去得快,今日这杂役分配也不会如此顺遂。”
琉璃点头笑了笑,没有做声。是啊,这好端端的让全村男子都服上一个多月的杂役,帮官府运送军粮,谁又会真正乐意?可若官府同时又给了大家一条新的生财之道,这种不乐意自然也会变得淡薄些。若非如此,麴崇裕又何必挑着最刺头的这些村落,让自己来搞这一出亲民表演?
可西州不过三四万人口,即便像如今这般全民动员,要支撑起十万大军的粮草后勤,也极为吃力……麴崇裕在西州都是一日日的马不停蹄,不知道裴行俭在军仓那边调动着三州的民夫车队,支撑着十万将士和超过十万匹战马的嚼用,又会是怎样一副情形?
琉璃一时心情低落,压根没注意到,身旁的云伊鄙视的看了麴崇裕好几眼,后者却仿佛根本没看见她一般,漠然的转过头去。
在这日复一日的忙忙碌碌、东跑西颠中,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转眼便入了十一月,离裴行俭所说的回转西州的日子越来越近,琉璃拿着新出的净白叠给裴行俭做了两件冬袍,只是冬至节这一天,曲水坊的裴宅没等来裴行俭,却等来了身上血迹斑斑、满脸失魂落魄的米大郎。
第63章 怛笃血雨 西州腥风
冬至大如年。
西州民众原是以汉人居多,那些名门大族又讲究魏晋遗风,每年冬至时分,自是别有一番热闹景象。只是显庆元年的这个冬至,整个西州城里,却看不到往年里屠羊杀牲的欢欣喧闹,街上的行人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