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袖扇舞--兰陵醉-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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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刚刚才帮我忙的人,我的口气不由得软下来,可是,底线依然不得触碰:“谢三皇兄,兰陵日后一定还你这份情。不过今日天色已晚,我是你弟妹,理当避嫌,恐有不便。”
“避嫌?”他荡起一抹不屑的笑意:“若是避嫌,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既是我弟妹,难得登门造访,我这做三哥的,总要尽一下地主之谊。不然,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我紧张的握紧了手,幸好衣袖宽大,看不出来。“谢三皇兄美意,兰陵下次再来谢礼。”转身,便想离去。
“下次?”清朗的笑声,听在我耳里,却那么让人慌张害怕:“王太医年老体弱,恐怕也不适合来回奔波。那今日,就让他在我府上稍作歇息,明日再去六皇府吧。”
我身形一顿,拂袖,半回首。
该说他可恶么?这是明显的要挟啊。可是,求人于此,势必低人一等。我该怎么办?走么?功亏一篑;留么?我没有这个胆量。
“六弟妹慢走,你放心,这三皇府,可不是吃人的皇府,请到王太医之后,保证一根寒毛都不少,明日我再着人送他回府上。”
明日?若不是事情紧急,我会到这三皇府上吗?他这明显是吃定了我啊。
我迟疑不觉,抬眼望去,一轮残月已上天空。
约有阴晴圆缺。
人呢?
生命逝去了不回啊。
转身,低头,有点决然:“谢三皇兄邀请,那兰陵不客气了,就在府上叨扰,等王太医来了再一起走吧。”
他漂亮的眼睛闪过一丝光芒,笑容甚至有一丝淘气,那一刻,不再是我印象里痞气的三皇子,仿佛是一个小阴谋得逞的孩子。
开朗,但不失内敛;睿智,但并不张扬;风流,但不下流。
三姐和我,到底哪一个看见的,才是这是的李翛?
第1卷 第29章 醉颜一
夜色,泼墨般袭来,下马车的时候还依稀有余辉,踏进三皇府,一切就仿佛暗淡了。
跟在李翛身后,夜色里,他月牙色的长袍更显出身姿挺拔。恍惚间,他的背影和李碏那日离我而去的背影重叠,淡淡的哀伤袭上心头。
明明知道他是身不由己,可是,留下我一人处理这样错综的局面,有心无力。
早知,还是让你做我的三皇妃了。
中午李翛的玩笑话忽然浮上心头,心突地一跳,兰陵啊,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可是,若是当初真的是赐嫁李翛,今日的局面,一定不一样吧?
嫁谁,一样还是不一样?同样是桃园匆匆一见,谈不上爱恋了解,应该一样吧。
只是,现在一切已经成定局,女子从一而终,虽没有夫妻之实,但是压在身上沉甸甸的六皇妃名分,已是我一辈子不能逃离的枷锁。
“是在想我吗?”带着戏谑的声音,我一回神,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到达了偏厅,灯火通明,却只我们二人。
“三皇兄说笑了,”不着痕迹的退开二步,他身上淡淡的麝香味会让我糊涂。
“难得六弟妹来我府上做客,本王深感荣幸,”略带嘲讽的玩笑,听着却有点刺耳:“来,尝尝我府上的菜肴,可合你的口味。”
“三皇兄客气,能和你一起用餐,是兰陵的荣幸才对。”挑了他对面的位置坐下,隔开圆桌长长的距离。
脍不如肉,肉不如蔬,平常的饮食清淡,本以为三皇府上,必定是饕餮珍馐,却未料到制作的也都是一些清淡的菜肴,除了清蒸鲥鱼,便都是时下鲜蔬。
干净清爽的,感觉都不符合李翛的个性。
“怎么了?是不是不合六皇妃你的口味?”李翛自顾低头斟酒,俊眉微微一耸,抬眼看了我一眼,眼神明媚的,让烛火失色。
当日御筵上,就已经见识过他的倜傥俊俏引起的小骚乱,不得不承认,他的外貌在出色的众皇子中,确属最佳。
可是,空有一副好皮囊有什么用,我不喜欢他这种肆意的张扬,还有轻浮的举动。
每一点时间,都如坐针毡。默默的举箸,吃菜,希冀着时间能快快过去。
一盏琥珀杯置于面前,握着的手指修长、白皙、有力:“来,尝一尝,玉清泉。”
玉清泉?名字很不错,是泉水吗?清淡的菜肴再配上淡饮,倒是风雅。一下午奔波,都未来得及喝水,确实有点渴了。也就不客气地接过:“谢谢三皇兄。”
手触杯,他却未放手,指尖相触,酥麻的触感,我一愣,想放手,他却已经比我先一步放手。
舒一口气,或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接过琥珀杯,一口即饮,想掩饰自己一刹那的慌乱。入口,辛辣冲鼻,眼泪涌出;吐不得,便只好下咽,咽喉如火烧般刺痛,一阵剧咳。
玉清泉玉清泉,我怎的这么容易就被这名字骗倒?李翛怎么可能那么好心的只敬我一杯水?
火烧的感觉一直向下蔓延开来,直到胃里;以袖遮口,不停的咳嗽,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这一生,第一次知道酒是这种滋味。
可恶的李翛!也怪自己大意。喝点酒狼狈倒是其次,可是,我不知道自己酒量如何,在这危机四伏的李翛身边,我应该处处为营才是。
一杯水递到手边,我狐疑的看着李翛,有点犹豫;他一耸眉,是无辜的笑意,我一狠心,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这一杯,该叫玉清泉才对。
“六皇妃好酒量啊!可惜这玉清泉,是集长白山天池之清明花露酿造而成的,一年只产一期,一期不过三壶。这今年仅剩的一壶,怕是不能让皇妃尽兴了。”他啧啧摇头叹息,眼神带笑,似是可惜。
我脸颊滚烫绯红,一半是因为酒醉,一半是因为他对我仿佛暴殄天物的嘲笑。
头脑有点晕晕的,周围的一切有点模糊,有一种灵魂囚禁在躯体中的感觉,飘飘然,仿佛超脱。是酒劲上来了么?
“三皇兄~~~~~~”想指责明明是他未及时提醒我,故意看我落入圈套,可是想想,也怪自己先入为主,不然,闻一下酒味,便不会这样,于是将话打住,这三皇兄,便成了软绵绵的一声低唤。
“怎么了?”他轻声问我,语气柔和的让我想起了四皇兄,不,他们怎么可能一样。
我使劲眨眨眼,一切依然。朦胧里,烛光下,他带着关切的笑脸,优美的不可思议,我支起头,好像醉了。
“太医什么时候到啊?我要回去了。”越来越晕,脑袋有点重重的。
“不舒服吗?”他起身到我身后,我下意识的躲了一下。身子却被板正,头软软的靠在一个温暖而结实的怀中,感觉秀发一泻如瀑,披垂下来。他又拿了我的玉簪么?想抗议,却软软懒懒不想动,昏昏欲睡,有点分不清,真想常睡不醒。
“傻丫头,谁让你这样喝酒了,”声音柔软,仿佛天籁之音。一双手抚上我的头,轻轻按摩,晕沉的感觉略有好转,舒服的闭上眼睛。
“我要回去了。”什么都想不动,可是执着的记着要回去。
“你这样子怎么回去?再说,太医还没有到。”
“不行,我要回去了。”甩开他的手,起身,有点头重脚轻站不稳,一伸手,扶住了桌子,同时,一双手也扶住了我的腰。
“不要碰我!”甩手把他的手拍掉,气呼呼的微微嘟起嘴,一手指上他的胸膛:“我告诉你哦!不要靠近我!”
“为什么?”他好笑的看着我,同时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子,圈在他怀中。
我皱眉,脑子里糊里糊涂的,对哦,为什么呢?啊,对了:“因为我不喜欢!你靠近我,我会喘不过气!”
“喘不过气?”他有点疑惑的皱起眉头,“你怕我?”
怕?我为什么要怕他?
摇摇头,又觉得不对,点点头:“我是怕你。看见你,我就心跳加快,呼吸不畅。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笑了,下巴抵在我的额头:“傻丫头。”口气宠溺。
好熟悉的感觉啊。
哪里?是哪里有过这种感觉?
满足的闭上眼睛。
“四皇兄~~~~~~”
第1卷 第30章 醉颜二
怀抱明显一僵,勒的有点生疼。皱眉,不满,“四皇兄,你弄痛我了~~~~~~~~~~”
想推开他的怀抱,可是抱着的人儿却用了更大的力道,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昏昏沉沉间,只觉得某样柔软而温热的东西覆盖住了我的唇。
温暖的,霎时间抚平了我心底所有的忧愁;温暖的,仿佛小时候母亲的怀抱;温暖的,让我感觉自己不再无依无靠。
“李翛~~~~~~~~~~~”微启唇,不自觉的呢喃。瞬间却有什么灵活而湿滑的东西滑进我的嘴里,与我的舌尖纠缠。
温暖的感觉转瞬即逝,火焰在体内四处蒸腾,从舌尖,一直蔓延向下,到小腹,像蚂蚁啃噬般微微的灼痒难受。
“唔~~~~~~~~~~~”怎么这样,我好难受啊,理智面临黑暗的边缘,闭上眼睛,尽情而放肆的体会这种感觉。酒醉是这样么?还是我要死掉了?手环抱上什么东西,心里那种痒痒而期待的感觉忽然好了很多,忍不住,抱紧,再抱紧,却还觉得不够~~~~~~~~~不安的扭动身躯~~~~~~~~~~~~~
“丫头,酒品真差。”纠缠的身躯忽然分开,我有点微微失落,不满的睁开眼,是无奈而隐忍的笑脸,好熟悉啊。
“李翛~~~~~~~~~~~~~~~~~~~~~”
“下次不准叫错人!”他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我晕晕的无法思考,只好顺着他的话傻傻的点头,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我要回家~~~~~~~~~~~~~~~~~”
能听见周围不断有说话或者脚步声,可是,懒得睁开眼睛;听见边上有个温和清朗的声音唤我,可我只是嗯了一声,便累的无力回答。
身子被轻轻的抱起,腾云驾雾的感觉,像小时候被爹爹抱在怀里,被抛起。
哦,爹爹,爹爹原来也是这般疼过我的吗?还是我的幻想?
可是,场景瞬间转换,我好像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母亲和另外一个女子妙曼的身影,在丝竹声中蹁跹起舞。
“陵儿,你跟我玩吗?”是一个男孩子的声音,我努力的想看清他的模样,可是总是一片模糊。
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乖巧的坐在凳上,出神的看着场中的舞姿,面对男孩的提问,摇摇头。
“我给你这个好吗?”小男孩扬着手中的弹弓。
小女孩摇摇头,站起身,个头刚够到小男孩的胸口:“我要这个。”是他腰间刚好垂在她面前的一块玉佩。
小男孩犹豫了一下:“不行,玉佩是父皇给的,不可以丢。”
“不嘛,我就要;”小女孩子已经抽抽噎噎。
小男孩挠挠脑袋,有点为难:“可是,真的不可以啊~~~~~~~~~~~~”
“那我不要玉佩,我要这个线~~~~~~~~~~~”小女孩退而求其次。
“你要这个线干嘛?陵儿乖,哥哥带你去玩好不好?”小男孩努力哄着。
“我~~~~~~~~~~我可以扎辫子~~~~~~~~~~漂亮~~~~~~”垂泪欲滴。
“好吧~~~~~~~~那,你过会儿记得给我哦,我来帮你扎~~~~~~~~~~~~~~~”
嘴里一阵苦涩,好像被灌进什么东西,温热,但凉凉的感觉。黑暗的感觉里,渐渐有一点光亮。
“兰陵?”
谁?是谁在唤我?努力想清醒,可是,又感觉这样无牵无挂放肆的沉睡是多么的惬意,生活,好累人啊。
“兰陵,王太医到了,我们可以回家了。”那个声音一直在耳边。
王太医?啊,对,我是来找太医的,差点忘记了在生死边缘挣扎的顾生。撑起像铅一样沉重的眼,努力克服脑海中那种昏沉感:“可以回去了?”
忍不住笑了,终于,可以回去了。可是,回不回去有什么差别吗?没有一个我至亲至爱的人,皇府再豪华,不过是一座冰冷的建筑。
又被那个温暖的怀抱抱起,一条薄薄的毛毯覆盖在身。正要舒服的再次沉睡,他却把我放下,一阵冷气袭身,我不禁打了个激灵,稍稍清醒。
“兰陵,听好了,从这里,到马车,你一定要打起精神,乖乖的自己走,好不好?”
为什么?不过懒得问,懒得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轻轻揉了揉我的脸,放开我。
顿时没有依靠,孤单冰冷的感觉侵袭而来,茫然的瞪大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皇府门口,李翛一脸担忧的看着我,边上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一身医官长袍。
“王太医~~~~~”我努力的微微福身,脚下软软的,有点天旋地转:“麻烦你。”
“丫头,记住了,一定好好走完这一段。”李翛再次提醒我。
是不信任我吗?有点气恼,转身,豪气的挥手:“开门!”
三皇府门应声而开,进门风吹起衣袂飞扬,凌乱的发丝偶尔遮住了眼睛,冷意入骨,思维有一瞬的空白。
一定好好走完这一段。
无力分析这是什么意思,但是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我照做。
深呼吸一口,睁大眼睛,微笑,轻摆长袖,视线凝聚六丈开外的马车,迈步。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棉花上,轻飘飘没有感觉,只信念支撑着自己,慢走,走好。
“六皇妃。”车夫恭敬的为我掀开车帘,我微笑颔首:“谢谢。”
用力扶住车门,指节微微泛白,用力一蹬,胸内气血翻滚,用尽最后一分力量优雅的坐定,车帘盖起。
我浑身一软,软软的靠着椅背,闭起眼睛。
马车颠簸,刚才喝的那种凉凉的感觉在体内渐渐占了上风,昏沉无力感逐渐好转,混乱的思路也仿佛有点清醒。掀起窗帘,让冷风拂面。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有支离破碎的记忆,可是要想把它串联,还是头痛欲裂。
那便不去想吧。
离六皇府越来越近,心里忽然生起一种愧疚感,十分介意自己醉酒的行为;福伯若看见我这个样子,一定很失望吧?下人若看见我这个样子,一定会有流言蜚语吧。
李碏呢?这般放心的将六皇府交给我,可是我却没有做当家主母的能力。
掩面长叹,泪水从指缝中溢出。
飘洒进风里。
第1卷 第31章 宥令
酒意开始慢慢消退,终于有了可以正常思考的能力。马车到达六皇府,身体依然难受,神志却已经清醒了很多。
下了马车,站定,再定心神,另一辆马车在身后停下,我这才想起王太医的事情,喝酒果然误事啊。
“王太医,这边请。”我恭敬的站在车边等他下车。
“不敢当不敢当,六皇妃请。”王太医老当益壮,眼神晶亮而犀利,目光淡淡一扫,但于我而言仿佛已经经历过望闻诊切,穿透我的内心。
“皇妃,你回来了。”福伯匆匆出来,可能是闻见我身上的酒味,微微皱眉:“二皇子殿下已经请了张太医,不过顾惜昭的情况还是不太好。”
二皇子已经请了太医?微微的感动,微微的后悔,若知他只是口头强硬,我便不去了三皇子那一遭。顾惜昭?是顾生的名字吧。
“王太医,麻烦你和李太医一起会诊一下。相信两位御医医术高超,定能使顾生起死回生。”两个人的力量,总是强大一点吧。
“不敢当!下官必当尽力而为。”
本想跟着太医一同进厢房,福伯却将我悄悄拦下:“六皇妃,四皇子殿下在偏厅等候,已经快半个时辰了。”
四皇兄?他怎么来了?急忙移步,定是刚才我们有个时间差,居然让他等了半个时辰。
“皇妃!”福伯叫住我,欲言又止。我能看出这位老人眼里的担忧。
微笑,安抚:“福伯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烛火通明,淡金黄色的的光芒映出偏厅辉煌。门口的丫鬟看见我,齐齐唤了声“六皇妃”,我微笑答礼,笑容还没有消退,就看见了李宥微笑的脸。
像烛火般温暖,还带着些许的光辉,看见,心仿佛一下子就暖起来了。
“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
声音在心里一遍遍重复。你回来了。简单的话,却一击即中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闻到了一种家的味道,家中有人等候的幸福感,将孤独隔离。
“我回来了。”
李宥看着侍女:“你们都先下去吧。”
“去了趟宫里,回来晚了,错过了你。怕你着急,赶紧过来了,不知道还来不来的急。”淡淡的笑容温柔的语气,不似陈述句那样冷漠,给我生疏感,也不似道歉那样沉重,给我压力。他总是用最恰当的语气说最恰当的话,无论何时,都让我放松的想信任,依靠。
去府里,我说的是找四皇妃。他定是知道我一定有紧急的事情才会上门吧。“四皇兄。”鼻子有点酸酸的,满腔的坚持和防备一下子松懈下来。
“你喝酒了?”他忽然皱眉,看了我一眼,脸色忽然变得很奇怪:“你去见三皇兄了?”
我一愣,他怎么可能未卜先知?不由得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话说完就后悔了。喝了酒,人容易糊涂呢。
他走近我,伸手,发丝垂泻凌乱,是我的玉簪。
李翛归还我的玉簪。
他的神色似乎有点不高兴,我的心没来由的揪紧,仿佛犯了错被爹娘发现的孩子,惶然,内疚,还有一点点被遗弃的担心。“中午回府,在吉祥楼偶遇,他还给我的~~~~~~~”喏喏仿佛自语,避重就轻,不知道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他的手穿过我的发丝,捋顺:“那日我给你的丝带呢?”
“在房间。我马上去拿给你。”想起上午他和我说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