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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life of our times-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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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肯定没问题,等你申请上了,我们再约个时间聚会庆祝一下。”陈峻开颜,又掩饰一下,“叫上孟盛他们。”

  “嗯,我觉得希望还是很大的。我背景和这个很match(合得上),而且我觉得工作任务也不繁重。”

  “Good for you。”陈峻笑,“工作一下还是很锻炼人的,我会为你骄傲。”

  本来“I ll be proud of you”只是一句很寻常的话,不知为什么,陈峻用中文说出来,让华朝达感动之外,略微有种头皮一麻的不自然感。“还不好说,还有一个竞争者是美国人,毕竟是母语。”

  “放松,他了解北京上海的程度能比你了解纽约芝加哥多吗?所以肯定没问题……”

  “这不好说,”华朝达一本正经,“我没去过纽约芝加哥,但他未必没去过北京上海。”

  陈峻失笑,“你什么时候到美国的?”

  “今年年中,6月底,来念summer term(夏季小学期)。还真没去过除了这个州之外别的地方。”

  “这样啊。”陈峻忽而一笑,趁势接上,“有机会一起去吧,芝加哥不远,我挺想再去玩一次。”

  陈峻只是信口说,他并没有一定要陷人于麻烦和自我认知的痛苦中——作为一个多年的过来人,他深知那种痛苦。真爱是一回事,强迫别人是另外一回事,强行掰弯直人向来不是一个理智的选择。做朋友、享受年轻人的圈子,但在私生活上适当低调,一直是陈峻的行为准则。

  虽然对未来抱有丝丝希翼,却不想最后这句话实现之时,是以自己没有预料到的方式。

  整顿饭鲜香清淡,鱼肉新鲜,侍者友善。华朝达已经很久没吃过日本料理,加上这家的水准确实在整个城市里都属于上乘,忍不住食指大动,吃得十分酣畅。

  陈峻一直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见华朝达吃海胆寿司时几乎把自己手指一并咽下去,忍不住失笑。

  “我以前在一本城市地理杂志上看到过一个专题,北上广深四个城市的大学生描述自己的生活。印象很深的是上海那篇文的作者一直在讲四大、考证、外资银行、英语、俱乐部和城市生活,而广州那篇的一开头,作者就说‘吃得好一点,连三观都会改变’。”陈峻笑,“那个时候起我就想,如果回国,一定要去个好吃到能改变三观的地方。”

  华朝达停下来,抬头,见温情而暧昧的灯光浮在陈峻脸上,而他眼中笑意盈然。

  “你以后会回国吗?”陈峻问。

  “不知道,先找找工作看。”标准的留学生问题,标准的回答,“你呢?”

  “我?”陈峻眉毛一扬,十分开心,“我一定会回去,一定。”

  “这么肯定?”华朝达有点意外,“回去干什么?”

  “捡垃圾呗。”陈峻仍然不改笑意,又解释,“我们环工学院和隔壁环资的一帮同学有时候会自嘲是捡垃圾的。不过,这确实就是我们的理想。”

  “真好,”华朝达停下咀嚼,他由衷这么认为,“真好。”

  二十几岁,漂洋过海,异国他乡,冷暖自知,还能够从容而旷达地上进,能够圆融而坚定地说出理想,真好。

  “陈峻你有女朋友吗?”华朝达脱口而出。

  “没有。”陈峻微微一愣,随即笑了,“怎么,想给我介绍一个?”

  “那倒不是。”华朝达也笑,“不过我看你和余星可能挺合适的,都是那种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人。”

  “哈,她确实不错。”陈峻很是高兴,“不过虽说对优秀姑娘说‘我配不上你’是懦弱又遭人鄙视的行为,我还是得说,我真消受不起。”

  两人目光对视一下,同时笑开。

  “说真的呢,朝达。”陈峻短暂沉默,然后开口,“回国吧,多熬几年,等三十多岁了,什么资源都有了,我们就能想干什么干什么了。在美国,想要舒适体面的养家太容易,玻璃天花板也太低,抬头就触到了,人会很容易满足和疲倦。在美国我谈不了理想。”

  华朝达低头,低不可闻地轻叹一声,轻到陈峻以为自己听错了。

  (九)

  这一顿饭,华朝达坚持要请,陈峻也不为己甚,让他付钱,又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饭后请他去喝啤酒吃冷饮,再送他回去。华朝达不胜酒力,喝得有些高,拉拉扯扯跟陈峻说了好多话。他自己喝醉了不觉得尴尬,倒把陈峻听得轻微脸红。

  他说陈峻,我就他妈佩服有理想的人,像你这样,像孟盛这样。

  他说陈峻,现实太难了,我来这边五个月,花了家里那么多钱交这个费那个费,申请的工作一直被拒,连他妈一个一元微积分助教,都要学纯数的,操。

  他说我心里堵得慌,爸妈让我来美国奔个前程,赚大钱,娶洋妞,可是我越来越不知道前程在哪儿。

  他说你知道吗,我连修应用数学和精算都要和美国人一个组,好他妈融入他们。结果呢?我做了所有的题,在所有的组会里第一个到场,可他们除了把我当提供答案的人,没一个真把我当朋友。

  然后他打一个饱嗝,又把剩下半杯啤酒喝掉。他说陈峻,我讨厌自己无法成为一个主流社会里的人。我讨厌……

  华朝达自己说着说着就往陈峻身上靠,陈峻一把拽住他,手心里轻微出汗。他想这实在是有点快了。他把华朝达送回去,跟孟盛说,你看好这个室友啊。

  其实华朝达没喝醉,至少没到意识模糊的地步。他只是情绪太亢奋,有点无法自控。第二天一早他就后悔了,但他不太愿意多去回想。

  他希望能重新理智,冷静,自律并且严苛。

  他只能这样。

  然而这样的平静理智只维持了不到半天。傍晚时,华朝达接到父母电话,才知道家里遇到了一件不算急,但确实棘手的事情——一笔较大的款项追不回来了。

  电话那头华母不断哽咽,说华父本来不让告诉他,但事已至此,自己已经两个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了,所以不如以诚相告,让华朝达自己为将来的日子想点办法。

  华朝达对着电话软语劝慰了自己的母亲,说自己马上就能得到一个工作,之后的事情也不用父母再操心,追不回的钱都当打了水漂,让父母不必挂怀。放下电话自己却懵了半晌回不过神。

  从几年前开始,中国便兴起了民间集资的热潮。民间集资利率高、门槛低,多为中小型房地产商行为。在房价蒸蒸日上的时候,自然无需为还款担忧,一旦房子预售,现金流便源源不断,支付得起年化25%以上的高利率。然而一旦政府出台政策唱空房地产,限制炒房囤房二套房,将民间集资的投资额重新挪回银行表内,资金流便迅速断裂。华朝达的家人为了能够顺利支付他一个学期2。4万美金的学费,之前将所有的本钱都拿去集资,还向亲人借了一点。在银行开具了学费保证金证明之后,华朝达的母亲尝到甜头,不肯撤资,于是交完夏秋两季学费的钱,连着借款一起,就放在集资的资金池里。前个月开发商发现势头不对,房市遇冷,预售可能收不回款项,加上一个之前打通关节的官员被查处,于是快速捐款潜逃。华朝达一家所有的积蓄,便落在开发商口袋里,无法追回。

  华朝达家里介乎于工薪和中产之间。统计数据上自然比中国大多数人都过得好,不然也不会起意出国,但单薄的家底仍然经不起这样折腾。华朝达母亲情绪几乎崩溃,几度哽咽,泣不成声,说是自己的贪婪连累了全家受苦。而华朝达内心沉痛之外,却又多了更多的负罪感。

  早知如此,又为什么坚持学商,而不是热动机电之类能养活自己的工程学位。

  华朝达情绪陡然转入阴郁,一周都不怎么说话,也无法让别人分担这份压力,只是看书和学习更玩命了。有时候孟盛半夜做完实验回来,见华朝达屋里亮着灯,叫他出来歇歇,便看见华朝达眼睛红肿,带有血丝,声音也沙哑得听不出原来的音调。孟盛不想多问,只让他多吃点,遇事放宽心。

  这周里华朝达给申请的项目负责人打了两次电话,发了一封邮件,都只得到一些敷衍之词。正准备亲自去问一趟,却接到项目老师的电话。

  电话的目的很荒谬,是问华朝达有没有政府补贴工作权限。

  华朝达一听心里就凉了,他强笑着说,我是国际学生啊,美国的政府补贴工作权限只有美国公民可以申请啊。

  那边老师也不好意思,说这样啊,那我们项目经费有限,就不能请你了。还有一个申请人,对,就是那个美国的本科生,他有这个补贴名额,我们只用付他一半的薪水,政府会付剩下一半,这个位置不能给你。

  华朝达强压着气,“可是他只是个本科生,背景没有我合适,对项目也没有我了解。”

  “我们没有办法……”,那边的老师也遗憾,“只是预算不够,必须聘个有补贴名额的。”

  华朝达放下电话。前后申请了近一个月,眼看就要成了的工作,只花了两分钟就把他拒了。换上一个资质远不如他的美国本科生,而这一切的理由都是合情合理和冠冕堂皇的。

  华朝达跌坐到腻垢的地毯上,沉重得不想说话。

  (十)

  周五下课很早,华朝达如同往常一样,在图书馆自习。6点时孟盛给他打电话,被他掐断,又短信他,“晚上一起吃饭?”

  华朝达不理会,不回复,继续埋头看案例。图书馆大厅里在办一个活动,提供很多免费食物,华朝达拿了一些,不再想去吃饭。

  快八点了,孟盛再次打电话,再次被掐断。

  孟盛短信他,“去看非诚勿扰吧。”

  华朝达不理。他需要时间去消化苦闷。他很羡慕植物,靠光合作用就能活着;他希望能有一点东西,让他一想起就能忘记现实的磨砺,境遇的为难,一想起就充满希望。

  就像……陈峻那样。

  不,像陈峻看待自己的理想一样,理想主义,光芒万丈,神采奕奕,不可一世。

  孟盛再次短信他,“王八蛋快回复,快和老子去看非诚勿扰,在哪儿,去接你。”

  华朝达看见信息跳上屏幕,皱了皱眉,然后回复,“好,到场地等你。”他想自己再失意,也不能王八蛋到这个程度。

  座位非常靠前。华朝达发现陈峻的室友郝长仁作为嘉宾亲友坐在第一排,回过头来对他们露出高深莫测的笑。

  吴悦歌是今天的主持人。这个中等个子,长相甜美的女孩穿了裹身的抹胸镂空花长裙,精致的锁骨下面戴着夸张又雅致的裸色山茶花,凹凸有致。她妆容明艳,长发盘得一丝不苟,把男主持人搭档承托得黯然失色。

  几轮宣传预告片之后,各位嘉宾登场。陈峻出场时,郝长仁带着一众哥们兴高采烈地吆喝起来。陈峻微微一迁嘴角,略显尴尬,然后他笑大家一笑,自行落座。

  整场活动并没有什么爆点,18位女嘉宾都能在化妆之后至少做到上镜,足以说明参加活动的女嘉宾对自己的信心都还是有其来源的,或者从另一面说明北美单调的生活和低廉的化妆品价格使得妹子们平时有了勤加练手的机会。男嘉宾只有6位,而穿着一身白衬衫衬得人分外长挑潇洒又言谈流利逻辑清晰的陈峻在里面实在太鹤立鸡群了。原因无他,男嘉宾的质量堪忧。其中有一位天体物理专业的男嘉宾宣称自己谈过三任女朋友却连自己想找什么样的都说不清楚,只要求“具有东方美,温柔可亲,能照顾我,在乎我的感受”,被一位女嘉宾吐槽说“go hug your mother”,赢得了一致喝彩。

  孟盛表示,两位主持人旁边那个专职吐槽的人全场走神不知所云,还不如自己搬个凳子上去坐着打开弹幕来得给力。只有这位“Go hug ur mother”的妹子成为仅有的亮色。

  陈峻被问了不少问题,都答得中规中矩不功不过,还刻意淡化了性别色彩。在亮出心动女嘉宾的环节,他采取了郝长仁传授的方法,选择了一位一早选择了别人的姑娘。本想速速下台免得面对更多尴尬,结果节目结束之前,这个姑娘竟然和主持人私下商量,改选了陈峻。吴悦歌嘴角一抽,心情复杂,却笑着将两人配成一对,送上活动赞助商之一的一家亚洲精品店提供的抱枕一对。

  陈峻挽起姑娘的手,款款温柔地走下舞台。郝长仁看着陈峻明明纠结却装得落落大方风度翩翩的样子忍笑到胃疼,不明就里的孟盛也乐见其成,频频跟华朝达讨论两人是否般配的问题。华朝达心绪纷乱,一团浆糊之中又找不到出口,便借故去洗手间离开。

  一派欢喜的气氛里,没有人注意到,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一个中国人长相的男生面露讥讽,起身离开。

  华朝达觉得头疼缺氧,脑子都要炸了。外面寒冷的空气让华朝达稍微清醒了点,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烦躁的原因,觉得不外是看到陈峻这样的人生赢家,有工作,有导师认可,有相中的女朋友,而自己什么都没有,因此分外凄凉。他想自己的烦躁感是不对的,应该祝贺陈峻抱得美人归,于是往后台走去。

  X大的演出舞台后台设计得十分别扭,被CSSA改装过之后更加别捏。出口位于一个下风口,被旁边通向二楼的楼梯墙一遮,显得十分隐蔽。华朝达人还没有走到,就听到陈峻的声音。

  “我没……”

  “不要解释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在说话,声音显得很愤怒,“好啊,出息了。你以前不是最瞧不起这种幌子吗?你的原则哪儿去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郑风凌会马上分开——和你无关但我们确实会马上分开。我对她感到不好意思,但不关你任何事。”陈峻的声音在寒风中透着点冷,“你不要再纠缠,我自己能处理好这些事情。”

  华朝达一愣,不自觉停止了脚步。他从没有听过陈峻用这种语调说话,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离开。

  注1:回家拥抱你妈。句型类似“go F**k your mother”,原本是粗话,此处讽刺对方是“mother’s boy”,事事依靠母亲的男生。

  (十一)深夜里华朝达开始胃痛。沉重的压力、日日免费快餐的糟糕饮食和这一周以来的厄运共同扮演了最后的稻草角色。华朝达躺在床上,感觉冷汗一阵一阵溢满全身,再悄然退潮,胃部的不适感却始终如一。

  他脑子里跑马灯式的开始回想。一年半以前和女友一起准备托福和GMAT,燥热的夏夜里在没有空调只有风扇的教室里通宵;收到录取信的欣喜若狂;筹备存款保证金的负罪感;登上赴美航班的兴奋;被女朋友甩了的失落;求兼职屡屡被拒的挫败;在美国同学中试图表现却收到客气表扬的疏离;陈峻跟他说“理想”时候的怦然欣喜……

  他想人生大概是有些幸运儿的,他们有好摸样,好脑子,好家境,满满的正能量和令人羡慕的运气。华朝达想起陈峻相中的那个女嘉宾……嗯,郑风凌那个巧笑倩兮的样子,只觉得昏昏沉沉,烧得更加意识模糊。

  孟盛在屋外连着叫了华朝达几声没有回应,于是直接推门进来。华朝达蜷成一团缩在床上,脸色惨白地跟孟盛打了个招呼。孟盛摸摸他额头,然后从地上捡起一件夹克扔到他身上,“走,去医院。”

  本来华朝达还想本能的挣扎几下说点不用谢谢躺躺就好之类的,但是被孟盛抬了一下觉得自己都快要吐了,实在是没有力气,就驯顺地上了车。

  孟盛啪的关上车门,“都说在美国没车就没生活,你丫这是没车就没生命……要不是我……”,他坐进驾驶座,“病好了记得感谢我,现在就不用了。”

  华朝达觉得自己一说话就会吐出来,所以支吾着嗯了一声。

  “好在咱们学校保险好,急诊也基本全报,要不然你丫顺着进去横着出来——看到账单之后服药自尽……”

  华朝达用车后座的枕巾盖住脸,手按在胃上说不出话。

  匆匆把号挂上,拿着医保卡等叫号。护士的态度极其好,温柔细心,还问了华朝达要不要帮他找翻译。孟盛在一旁拿着手机查了几乎所有常见的胃肠道疾病名称,然后跟护士摇手说不用。

  事实再次证明了美国的医生经验比较稀缺以及治不好疑难杂症这一点。血液和尿液样品送检之后,那个胸牌上写着MD(医学博士)的医生看来看去也没有得出什么确定的结论,开了些消炎止痛的药,然后让昏昏沉沉的华朝达住进了医院的病房。

  孟盛将自己电话留给了值班护士,然后考虑到位于北校区的医院位置离公寓之远,又鬼使神差的留下了陈峻的电话,顺便给他发了个短信,“华朝达在北区医院急诊病房住院,把你留作第二紧急联系人了,注意晚上别关机。”

  按下发送键之后孟盛才深深的懊悔起来——虽说自己和陈峻是同院同学,交情匪浅,但大周末的,又是人家刚刚速配成功的你侬我侬的甜蜜夜晚,再加上华朝达看起来实在不像有什么大病的样子,专门打扰陈峻有点于心不忍。

  陈峻凌晨十二点四十收到孟盛的短信。“非诚勿扰”散场之后,他打发走纠缠不休的孙正申,又作为CSSA的主办方负责人之一参加了庆功宴。宴席上三对配对成功的准情侣都在,当然也包括郑风凌。吃完饭就是快十一点,吴悦歌提议大家去附近酒吧high一下刷个夜,等酒散了再各自回家,响应者众多,陈峻又实在不愿意和郑风凌独处,于是随大流去了酒吧。

  孟盛糙老爷们,发短信没轻没重,完全不说病征轻重疾患,加上美国医疗极度昂贵,以至于不是病到生命垂危的时候少有人去急诊,接到短信时陈峻本来就寥寥的酒意顿时散光。他抓起外套便奔出了酒吧,连酒驾都顾不上,从停车场三楼一脚油门绕下来,直奔北区医院,把门禁室里值班的黑人小男孩都吓了一跳。

  值班护士问明来意,把华朝达的情况简单跟陈峻说了一遍,让他放心;又嗅出陈峻身上酒气,谴责他年轻鲁莽。作为一个在美国好几年的人,陈峻的语音能力和沟通技巧实在是高出孟盛好几个台阶,三两下便哄得小护士眉花眼笑,让值班小护士带着去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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