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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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心虹急促的、热烈的说:“你告诉我吧,告诉我大家所隐瞒著我的事。”“什么事呀?”高妈有些不安了,逃避的把眼光转到别处去。“你知道的。你告诉我,一年前我害的是什么病?”心虹迫切而祈求的看著她。“医生说是肺炎,”她在衣服里搓著手。“那天你在山里淋了雨。”“不是的,一定不是的。”她猛烈的摇头。“我只是记不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时,我会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但是它们那样一闪就不见了,我想我一定……”
“别胡思乱想吧,小姐,”高妈打断了她,走开去继续折叠棉被。“你一径喜欢在山里乱跑,淋了雨怎么不生病,淘气吗!”她把床罩铺上。“好了,小姐,还不赶快洗脸漱口去吃早饭去,你猜几点钟了?楼下还有客人等著你呢!”
“等我吗?”她惊奇的。“是谁?”
“那位狄先生和他的女儿。他带著女儿在山里散步,就顺便来问问你好了没有。你昨晚被吓得很厉害,以后晚上再也不要去山里了。”“现在几点钟了?”“十点半。”“嗬!我怎么睡的?”心虹惊呼了一声,到盥洗室去洗脸了。“早饭要吃什么?我去给你做!”高妈嚷著问。
“一杯牛奶就好了,反正快吃午饭了,我又不饿!”
“加个蛋好吗?”“我最不要吃蛋!”“好吧!好吧!早晚又饿出病来!”高妈嘀咕著,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走了。心虹梳洗过后,对镜中的脸再看了一眼,还不坏,最起码,眼睛底下还没有黑圈。打开门,她走下了楼。狄君璞和小蕾正坐在客厅中。因为梁逸舟到公司去了,心霞上学了。客厅里,只有吟芳在陪著客人。她正和狄君璞谈著一些心虹心霞小时候的事,这是中年妇女的悲哀,她们的谈料似乎永远离不开家庭和儿女。而小蕾呢?却在一边津津有味的玩著一个装香烟的音乐匣。看到心虹,狄君璞不自禁的心里一动,到这时,他才体会出自己的“顺道问候”是带著多么“专程”的意味。他有些迷糊了,困惑了,他弄不清楚自己的情绪。事实上,昨夜一夜他都是迷糊和困惑的,几乎整夜没有成眠,脑子里始终回旋著梁逸舟告诉他的那个故事。如今,他只能把自己对她的关怀归纳于自己那“小说家的好奇”了。
“狄先生,”心虹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微微一笑,那笑容是很难得的,因为难得,而更显得动人。“昨天晚上真要谢谢你。”“那里话,希望你没有怎样被吓著。”
“已经没事了,我昨晚吃了两粒安眠药,睡到刚刚才起来。”心虹说,一面直视著狄君璞。那清癯的脸庞,那深沉的眼睛,那若有所思的神情,这男人浑身都带著一种成熟的、男性的稳重和沉著。在稳重与沉著以外,这人还有一份难解的、易感的脸,那深不见底的眼睛中似乎盛载了无穷的思想,使人无法看透他,也无法深入的走进他的思想领域。
高妈递来了牛奶,心虹在沙发上坐下来。微蹙著眉头,慢吞吞的啜著牛奶,仿佛那是什么很难吃的东西。吟芳用一种苦恼的专注的神情看著她,对狄君璞勉强的笑笑。
“你看,她就不喜欢吃东西,从去年病后,体重一直没增加上来。”心虹有些烦恼,她不喜欢父母谈论她像在谈论一个三岁小孩似的。于是,她把小蕾拉到身边来,细细的、温柔的问她喜不喜欢这乡间?被冷落了半天的孩子立即兴奋了。用手攀住心虹的脖子,她兴奋的告诉她那些关于蝴蝶、蜻蜓、狗尾草、芦花、蒲公英……种种的发现,还有那些在黄昏时到处飞来扑去的萤火虫,清晨在枝头坠落的小露珠……心虹惊奇的抬起头来,看著狄君璞。
“这孩子必定有你的遗传,她述说起来像一首诗。”
“孩子的世界本来就是一首诗。”狄君璞说,深深的凝视著她,他那深沉的眸子好深好深,她觉得有点震动而且心乱了。他不是在“看”她,他简直是在“透视”她呢!
“梁姐姐,”小蕾的兴奋一旦被引发就无法遏止,她摇著心虹的胳膊,大声的说:“我们去采草莓好吗?婆婆说,如果我能采到一篮草莓,她要做草莓酱给我吃,我们去采好吗?”
“这种野草莓很酸的呢!”心虹说。
“可是,我们去采好吗?”孩子祈求的看著她。
心虹抬起眼睛来,看了看狄君璞,后者也正微笑而鼓励的望著她。“跟我们一起去山里散散步也不错,”他说:“外面天气很好,而且我保证不会再有什么疯老太婆来惊吓你,怎样?”
她不由自主的微笑了,站起身来。
“那么,我们还等什么?”她说,掉过头去看吟芳:“妈,我走走就回来。”“早些回来吃午饭,哦,狄先生和小蕾也来我们家吃饭吧!”吟芳说,看到心虹那么难得的有份好兴致,使她衷心愉快。真的,小蕾是个小可人儿,狄君璞稳重忠厚,或者,这父女二人会对心虹大有帮助。
“哦,我们不了,”狄君璞说:“姑妈在等我们呢,她今天给我们炖了一只鸡,如果不回去吃饭,她要大大的失望了。”
吟芳笑笑,不再勉强了,她了解老姑妈那种心情。女人一上了年纪,对于小一辈的爱与关切也就更重了。往往并不是小一辈的需要她,而是她需要他们。
心虹牵著小蕾,跟狄君璞一起走出了霜园。秋日的阳光美好的照射著,暖洋洋的,薰人欲醉的。小径上铺满了落叶,被太阳晒得又松又脆。那些高大的红枫,在阳光下几乎是半透明的嫣红。无数的紫色小花,在秋风中轻轻摇曳。天蓝得耀目,云淡淡,风微微,鸟啼清脆。远处那农庄顶端,一缕炊烟细袅。“这就是我的世界,”心虹说,深深的呼吸著那带著泥土气息的空气。“山里的景色变幻无穷,清晨,黄昏,月夜……昨晚,所有的气氛都被那个老太婆破坏了。”星河14/52
狄君璞没有说话,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在路边摘了一朵黄色的小花,把花朵无意识的转动著,用那花瓣轻触著嘴唇。“你吃过花瓣上的露水吗?”她忽然问。
“不,我没有。”“我吃过。”她微笑起来,眼睛朦胧如梦。“在太阳还没出来以前,一清早走入山里,用一个小酒杯,去收集那些花瓣上的露珠,一粒一粒的,盛满一酒杯,然后喝下去,那么清醇,那么芬芳,那是大自然所酿制的美酒,喝多了,你一样会醉倒。醉倒在一个最甜最香的梦里。”她沉思,似乎已经沉浸在那梦里了,眼睛里罩上了一层薄雾,那眼珠显得更迷蒙了。好半天,她忽然醒了过来,垂下头去,她羞涩的低语:“我很傻,是不?”“不,”他注视著她,为之动容。“很美。”
“什么?”她不解的。“很美,”他重复了一句。“你的人,你的声音,你的世界,和你的梦。”她很快的抬起眼睛来,扫了他一眼,脸颊上竟涌上了两片红潮。“你在笑我了。”她低声说。
“我会吗?”他反问。她再度抬起眼睛来,这次,她是大胆的在直视他了,眼光里带著研判的意味,那眼光那样深沉,那样专注,似乎想看穿他的内心。笑容从她的唇边隐去,而面上的红潮却更深了。“他们……他们都说我傻。”她喃喃的说。
“他们是谁?”“爸爸,妈妈,妹妹,还有……”她沉思,眉头轻蹙,在努力的思索著什么。“还有……他……”
“他是谁?”他追问,紧盯著她。
红潮从她脸上退去,她的眉头蹙得更紧了,那记忆的钟在敲动。她的眼光迷惘,她的嘴唇颤动,她知道自己遗失了一段生命,她在追寻,她在努力的追寻。像掉在一个回漩滚动著的深井里,她被那转动的水流越旋越深,越旋越深,越旋越深……那冰冷的水,清寒刺骨,冷得她发抖,而那水流也越转越快了,越转越快,越转越快……她觉得天旋地转,呼吸急促,她的面容发白了。
他及时扶住了她。“心虹!”他用力的喊,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她一震,惊醒了,从那深井里又回到了地面。瞪大了眼睛,她茫然的看著面前那张脸,那张深刻的、担忧的、而又带著抹痛楚与怜惜的脸,一时间,她有些神思恍惚,这是谁?那样熟悉又那样陌生,那样亲近又那样遥远。她闭上眼睛,呻吟而且叹息。“心虹,”他扶住她的胳膊。“你觉得怎样?”
她再张开眼睛,真的清醒了。乌云尽消,阳光下是他那张忧愁的脸和关怀的眼睛。
“哦!”她勉强的微笑。“又来了。别管我,没有关系的。”
他深深的注视她。“我告诉你,”他诚挚的说。“当这种昏晕再来临的时候,你一定要克服它。不要让它把你打倒,你应该有坚强的自信和意志。如果你在害怕著什么,你唯一的办法,就是面对它,你懂吗?心虹。”
他的眼睛深沉似海。她觉得被淹没了,那浪潮,温温软软的浪潮,从头到脚的对她披盖过来,像一件温软的绸衣。
“你知道我在害怕,是吗?”她低语。
“是的,我知道。”他也轻声说,眼光仍然停驻在她的脸上,那件绸衣更温软了,更舒适了,松松的裹著她。
“你知道我在害怕什么吗?”
“不,我不知道。”“那么,帮我,好吗?”她的眼里漾起了泪光。“帮我找出来!那总是跟在我身边的、无形的阴影是什么?我害怕,真的,我好害怕。”“我会帮你。”他说,把她的外套拉拢,代她扣上衣领的钮扣。虽然有太阳,谷地里的风依然寒冷。“我会尽我的力量来帮你。”他站在她面前,比她高那么多,那宽大的胸怀必然是温暖的,一时间,她竟有把头靠近那胸怀的冲动。但是,小蕾奔过来了,她曾跑开去了一段好长的时间。她的面颊红润,眼睛发光,满手都握著熟透的草莓。
“嗨,梁姐姐!我找到一大片草莓,好多好多!你说好要帮我采草莓的,怎么尽管站在这里和爸爸说话?来呀!你来呀!”拉著心虹的手,她不由分说的把她向山野里拖,心虹对狄君璞轻轻一笑,忽然振作了一下,高声说:
“好,让我们采草莓去!”
说完,她就跟著小蕾,奔进那杂草丛生的树丛里去了。她的长发飘飞,和小蕾辫梢的大绸结相映。狄君璞不由自主的跟著她们走进草丛,绕过岩石,穿过一个枫林,果然,面前有一块平坦的草原,荆棘丛中,一大片的野草莓正茂密的生长著,那些鲜红欲滴的果实,映著阳光发亮,像一颗颗红色透明的琥珀。“哎呀,真不少!”心虹惊呼著。“小蕾,你简直发现了一个大宝藏了呢!”“我们来比赛,看谁采得多!”小蕾说,兴高采烈,眉飞色舞。“好!让你爸爸也参加!”心虹说。
“爸爸?”小蕾询问的看著她父亲。
“参加就参加!”狄君璞大声说,感染了她们的兴致。“我一个人可以采得比你们两个人加起来还多!信不信?”
“吹牛!”小蕾叫著。“那么,马上开始!”他们立即展开了一场“草莓采摘比赛”。心虹采摘得非常努力,难得她有如此高昂的情绪和兴趣,她轻盈的穿梭在荆棘中,毫不费力的采摘下那一颗颗的果实。小蕾就更轻便了,她小小的身子如穿帘之燕,奔前奔后,用她的裙摆兜了一大兜的草莓,不时还发出欢呼和嘻笑,对她那身手笨拙的父亲投来揶揄的一瞥。狄君璞却弄得相当的狼狈了,他简直没料到这是如此艰巨的工作,他不住被荆棘刺伤,又勾住了衣服,又弄破了手指,刚采到的草莓又在不注意中给弄掉了,半天也没采到一握。最后,他竟尖声叫起救命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心虹和小蕾都跑了过来。“不知是些什么东西,把我满身都刺得疼,哎呀,又疼又痒,不得了!”心虹看过去,禁不住惊呼著大笑了起来,又笑又叫的说:
“你从哪里弄了这一身的榭衣呀?这么多!天哪!这些刺人的小针就是摘上一小时也摘不干净了!”
那是一种植物的种子,像一根根小刺,一碰到它,它就会沾附在人身上。现在,狄君璞整个裤管都沾满了这种东西。心虹一面笑,一面放下了自己的草莓,帮狄君璞去摘掉那些小刺,又摘又笑,因为狄君璞像木偶般挺立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满脸的可怜相。心虹看看他,忍不住又笑了。然后,她忽然站直了身子,愣住了。好半天,她才愕然的瞪视著狄君璞,喃喃的说:“听到吗?我居然笑了!奇怪,我又会笑了。一年以来,我几乎不知道怎样笑。”狄君璞静静的望著她,眼光那样深沉,那样真挚。
“你的笑容很美,”他幽幽的说:“你不知道有多美。所以,千万别丢掉它。”她不语,呆呆的看著他,他们默然相视,阳光在两个人的眼睛里闪烁,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小蕾已在一边高声的宣布,她获得比赛的第一名了。星河15/52
10
一粒沙在海滩上碰到另外一粒沙。
“愿我们能结为一体。”第一粒沙说。
“哦,不行,沙子是无法彼此黏附的。”另一粒说。
“我将磨碎自己,磨成细粉,然后来包容你。”
于是,他在岩石上磨著,碾著,揉著,终于弄碎了他自
己。但是,一阵海浪涌上来,把他们一起卷进了茫茫的
大海,那磨碎了的沙被海浪冲散到四面八方,再也聚不
拢来,更无法包容另一粒沙了。
心虹合上了书本,把它抛在桌上,这一段是全书的一个引子,她已经读过几千几百次了,闭上眼睛,她可以把整段一字不错的背出来。但是,每当她拿起这本书,她仍然忍不住要把它再读一遍。就像这书里面其他许多部分一样,她总是要一读再读,而每次都会重复的引起她心中的怆恻之情。
一粒磨碎了的沙子,被海浪冲散到四面八方,还可能再聚拢吗?可能吗?即使聚拢了,另一粒沙也不知飘流到天涯何处?她叹息了,懒洋洋的从床上站起来,走到窗子前面。窗外在下著细雨,迷迷蒙蒙的雨雾苍茫的笼罩在花园里,枫叶在寒风中轻颤著。她沉思片刻,然后走到壁橱前,取出一件大衣,拿了一条围巾,她走出房门。嘴里不自主的轻哼著一支歌,她轻快的走下了楼梯。在楼下,她一眼看到父母都在客厅中,母亲在打毛衣,父亲在拆阅著刚送到的邮件。听到她的声音,父母同时抬起头来,对她注视著。
“嗬!真冷,不是吗?”她对父母微笑著。“我们的壁炉该生火了。”“这么冷,你还要出去吗?”吟芳怀疑的问,望著她手腕上的大衣。“这样的雨天,散散步才有味道呢!”心虹说著,穿上大衣,围上了围巾。“狄君璞说,雨是最富有诗意的东西,所以古人的诗词中,写雨的最多了。”
“你要去农庄吗?”吟芳再问。
“唔,小蕾这两天有点感冒,我去看看她好些没有,这孩子越来越喜欢我,我不去她会失望。”心虹不知为什么,解释了那样一大堆,走到玄关的壁橱前,她拿出一件白色的玻璃雨衣。“回来吃晚饭?还是在农庄吃?”
“不一定,”心虹支吾著,扣好雨衣的扣子:“如果到时候没回来,就不等我吃饭吧!”
“晚上要不要老高去接你?”梁逸舟这时才问了一句,他的眼光始终研究的停在心虹的脸上。
“不用了,狄君璞会送我回来。”心虹打开房门,一阵寒风扑了进来,她缩著脖子打了个寒颤,回头对父母挥了挥手。“再见!妈!再见!爸爸!”拉紧雨衣,她置身于冬天的雨雾里了。吟芳目送心虹的身影消失,房门才阖拢,她就立即掉转头来看著梁逸舟,说:“你不觉得,这几个月来,她到农庄去的次数是越来越勤了吗?”“但是,她好多了,不是吗?”梁逸舟说。“那小女孩显然对她大有帮助,她几乎完全恢复正常了!”
“小女孩!”吟芳笑了一声。“逸舟,别太天真!那小女孩恐怕没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和功效吧!”
“你在暗示什么?”梁逸舟望著他的妻子。
“你知道的。狄君璞。”
梁逸舟不安的耸耸肩。
“我不认为会有什么问题,狄君璞比她大那么多,而且,小蕾还喊心虹做姐姐呢!君璞是我的朋友,心虹该算他的小辈……”“你这些理由都站不住的,两情相悦,还管你什么辈份年龄?一个是充满梦幻的少女,一个是孤独寂寞的作家。你是了解心虹那份不顾一切的个性的,假若再发生什么……”她抽了口气,紧盯著他。“这孩子生来就是悲剧性格,天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不行,逸舟,我又有不祥的预感了!”
“不要紧张,你也是太容易紧张。君璞不会的,他是过来人,在感情上早注射过防疫针了!”
“那么,你就不怕心虹单方面爱上狄君璞吗?”
梁逸舟为之愕然。“怎会呢?心虹总不能见一个男人就爱一个男人的!”
“你说这话太不公平,”吟芳有些动气了:“男人!你们永远是又粗心又愚笨的动物!”
“怎么了?你?”梁逸舟失笑的。“你怎么跟我发起脾气来了?”“你想,心虹在大学里,那么多男同学追求她,她都不中意,你怎能说她是见一个爱一个呢?至于卢云飞,你不能否认他确实很吸引女孩子!而狄君璞呢,他有许多优点,还有对会说话的眼睛。记住,心虹已经完全忘记卢云飞了,在她,还和一个从未恋爱过的女孩一样单纯。假若她爱上狄君璞,我是丝毫也不会觉得奇怪的!”
梁逸舟深思了片刻,燃起了一支烟。
“你分析得也有道理。”他说,重重的吸了一口烟。
“我问你,逸舟,”吟芳又说:“如果心虹和狄君璞恋爱了,你赞成吗?”“当然不。”梁逸舟很快的回答。
“为什么?”“各方面的不合适。狄君璞年龄太大,离过婚,又有孩子。而且,他那次婚变是闹得人尽皆知的!他也是个怪人,追求他那个太太的时候,几乎连命都拚掉!结婚不过几年,就又让她跟别的男人走了!他是个作家,这种人的感情结构是特别的。如果他们真结婚,心虹一定会不幸,何况还要做一个六岁大孩子的继母!这事是决不可能的,我当然不赞成!”
“那么,未雨绸缪,”吟芳沉吟的说:“你还是早做防备吧!我看,你让这个狄君璞搬进农庄,不见得是明智之举呢!”
“我怎么会料到还有这种问题!心虹这孩子,好像永远是我们家的‘问题制造中心’,从她的出世,就是我们的问题!”
“逸舟!”吟芳皱著眉喊:“你又不公平了!”
“好了,好了,算我说错了。”梁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