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堕残阳-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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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的熊现在的身量大了,身高足有七尺。
明眸皓齿点朱唇,执扇轻轻掩面门。
即使是素装行走在大街上,也是有极多的大姑娘小媳妇偷偷地望过来的。
“以白,平心而论,这一战你以为如何?”熊以扇指天。
“这个还是要问以墨。”那个唤作以白的公子还是指了指自己的弟弟。
“哥哥是学首尚且不知,我又怎么敢断言?”被点到名字的青衫公子笑了笑。
“以后你们可有什么打算?”熊开口道。
“自然是要跟随爹爹保家卫国了!”青衫公子一脸豪情,以白也是微微地点头。
“如此甚好!小弟甚是期待你们二位凯旋!”学院因为战事停课,熊也是舍不得和学友们分别。
“如有所求,尽管开口便是。上次赠与你的玉佩可是要保管好。”以白笑道。
“此去经年不知何时能够再相见,二位学兄保重。”
“你也保重。”
以白和以墨这一对兄弟的身影渐行渐远,熊只能为他们默默祈福。
时间就像指间的流沙,在不经意间带来绝代芳华。
岚正值豆蔻年华,青葱的指头拨在琵琶的琴弦上,铮铮有声。
影萌动,叶华轻拂,就连蝴蝶也随着乐声轻轻飞舞。
岚坐在园的矮凳上,弹唱着时下最流行的“醉阴”。
从远处看,她的脸庞和庭院里盛开的牡丹重叠起来,真真是分不清楚是还是人面。
“小姐,表少爷下学回来了。”大丫鬟绣碧在岚的耳边轻声提醒道。
悦耳的琵琶声立刻停了下来,岚用手摁住了琴弦,面上飞上了两片红霞。
“我这便去了。”岚把手中的琵琶交给了身边的另一个小婢,提起裙角飞奔而去。
绣碧急忙跟了上去。
“怎么样,绣碧,我的发髻乱了没有。”到了门边岚连气都没顾得上喘,急忙地问绣碧。
“小姐,你跑得太急了!这簪子都歪了。”
“快!快!帮我整一下!”岚有些急,熊马上就要来了,自己衣冠不整的怂样子被看到的话那该怎么办。
“诶。”绣碧还是稳稳地把簪子扶正了,还捋了捋岚散乱的发丝,总算是看起来像个样子了。
说时迟这是快,就在岚刚刚整理完,门就开了。这走进来的不就是熊嘛!
“熊哥哥!”岚甜甜地叫了声。
“诶,岚儿,你看,我又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玉苏桂糕。”熊笑眯眯地掏出了小纸包。
“都不是小孩子了,哪有这么爱吃甜食。”岚虽然口中这么说,还是接了过去。
“好,那大姑娘下次要吃什么?学堂已经停课了,你再要吃什么,我可是有时间给你买去。”熊说的时候却没有丝毫不高兴的意思。
“真的?”岚的眼睛一亮“那哥哥以后就不出去了?”
“若是无事的话便不出门了。”
“家里的教习先生走了,那以后便是哥哥教我可好?”岚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熊。
“自然是好,只不过先要问过义父义母的意思。”
“他们自然是同意的!”岚抢答道。
“你个小鬼精灵,没问过怎么知道。”
“熊哥哥可是万松书院的前十名,怎会比那些混吃混喝的老秀才老酸儒差!”
“小岚儿这是在夸我了?”熊的心情现在非常好,就像要飞起来一样。
“哼,你看着办吧。”岚娇嗔。
“表少爷,老爷让您过去书房。”啊圣从远处过来说道,其实现在的啊圣应该叫吴管事了。
“知道了,我现在就去。”熊看了看岚,“岚儿还是快回去吧,等会儿义母要担心了。顺道把紫米糕也给义母带过去。”
“嗯。”岚还是应下了。心里却是郁郁的,她还想和熊多说会儿话呢。
看着熊的背影,岚狠了狠心,还是跟了上去。
“小姐,我们这么做真的好吗?”绣碧和岚一同靠在孟希行书房外边的窗台上。
“嘘,闭嘴。”岚打断了绣碧。开始静下心来听着里面的动静。
“我儿,这次找你来是要和你商量一件事。”
“义父直言便是。”
“岚儿正当年,进来提亲的大户不在少数,你义母是个没主见的人,常日里又是你们两个走得最近,你也可尽一尽兄长的责任帮衬着挑一挑,以后送嫁这功夫还是要落到你头上的。”
外边的岚只觉得晴天霹雳,但是还是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熊翻动着手上的名册,“这城里刚搬来的王员外家的公子底细不熟倒是很难有论断,但已经纳了四五房小妾口碑不佳。只是再者沈家虽然是官家但是这庶子实在是配不上岚妹妹。秦家嫁过去不是长房嫡媳也是要被压制,会受苦的。最后的文家虽是大户这二老的脾气却是暴躁的,恐怕是不好相与。”
“所以你的意思是?”
“孩儿觉得这里没有一个人配得上岚妹妹。”熊的语气坚定。
“那按照你的意思那我的女儿岂不是成了老姑娘了!”孟希行的声音带了点点怒意。
“孩儿只是真心为妹妹着想。”熊还是不卑不亢地强调,只是他的心在滴血。这可是把自己完全排除在外了呢。
“我孟希行的女儿可是要配俊杰的,你也可以帮忙参详一下。如此你便退下吧。”
“是。”
此时站在外边的岚面上爬满了泪痕。
竟是如此!
第二十三章 孟家有女初长成(下)
岚娇俏的脸上爬满了泪痕。
竟是如此!
“我还以为你们懂我的心意!”岚全身颤抖着小声说了一句,拔腿就向着自己的院子跑去。
绣碧在后面死命地追赶,一边唤着小姐。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有什么能力去反抗?
岚的心就是在滴血。
就算是有一点不乐意,也是要被千夫所指的。
为什么命运要怎么的不公平!话本里的青梅竹马前月下一个个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
“为什么!”岚刚刚走进自己的房间就推翻了一个三彩插瓶,新鲜的百合和碎片掉落一地。
百合凝神静气的功效显然对现在的岚没有丝毫用处。
“小姐息怒!”绣碧在后头慌慌张张地进来,紧张地关上了房门,生怕有人看见。
“你让我怎么冷静!怎么息怒!难道这么久他们都看不到我的心意吗!”岚竭力道。
“小姐,少爷是知道的!”
“他知道有什么用!我爹就是看他没钱没势力!这样和女儿有什么差别!”岚顺势推倒了一个小屏风。
“小姐······老爷他绝对不是这样的人。”绣碧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激动的岚一口打断。
“口口声声说为我好?让我嫁给那些蠢笨的人就说是为我好!哪一个看上的不是我们九道山庄的钱财!”岚气氛地拍了桌子。
“小姐这么招人喜欢······”
“自打我出生之后就数熊哥哥最**着我,也只有他肯陪着我!犯了什么错也是他给我顶着······”岚哽咽了起来,“难道我们九道山庄是那么地缺银子吗?竟然要用我去换!”岚现在跌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我一直认为爹爹和娘亲是待我不同的,从小我要什么便会给我,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只是这一次,就这一次,这最重要的一次为什么就不能随了我的愿呢!为什么我也要和街头巷尾的那些人一样,最终只能落得个被人同情的下场!我不服!”
“小姐······”现在绣碧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用管我,你出去!”岚把自己的头深深地埋入膝盖。
现在岚的脑海里满满的都是熊,就像先在熊的脑海里满满的都是岚一样。
熊的温柔体贴全都被岚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
虽然面上不说明白。但是岚比谁都清楚,她这是中了毒了,此生再无解药。
“若是不甘心,那就去争取罢。”岚的脑海里又闪过了熊笑眯眯的样子,和他所说过的话“小岚儿最聪慧了不是吗,总会找到解决的方法的。”
“解决的办法······办法······”岚在心中默念。
绣碧无法,只好听从,就在她走到门边上的时候。
“回来!上次从梅姨娘那儿搜出来的东西你放在哪儿了!”岚的目光从刚才的愤慨变为了坚定。
“小姐!”绣碧的眼睛瞪了老大,仿佛不敢置信一般“万万不可!小姐这······”
“我让你去你便去!到底谁才是主子!你若不去我便死在你面前!”岚突然站起来,把绣碧都吓了一跳,直接舀起桌上绣篮中的剪刀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小姐!奴婢照做就是,小姐切莫伤了自己的身体!”绣碧这下是被吓坏了,也不敢上前,生怕小姐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
说这岚虽然平日里脾气极好,只是这倔强的和冲动的性格就是改不了。已经认定的事情就绝对会不惜任何代价达成。
就像熊一样,这是优点,也是一个致命的缺点。
绣碧急忙踉踉跄跄地从一旁一个隐蔽的矮柜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纸包,颤颤巍巍地放在了桌子上。
“你也绝对不许将这件事情说出去!”岚瞪了一眼绣碧。
“打死奴婢也绝对不说。”绣碧只是怯怯地看着岚。
岚还是没有将手上的剪刀方希放下,“你发誓!”
“奴婢发誓!”绣碧噗通一声跪下,四指指天,“若奴婢对小姐有半分不忠之心,愿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永世不可超生,世世代代······”
“好了,我知道了,你也起来吧。”岚扔下了手中的剪刀,瘫倒在地。
“小姐,可是这样真的好吗?”绣碧快步走上前,扶起了岚。
“这又怎能分别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只是我不甘就这样成为和他人一样任人摆布,为了自己我也是要去争上一争的。”岚的目光逐渐平和,所有的事情在她的心中都是有了定数。
另一边,书房里。
熊失望地走了之后,书房里只有孟希行和上次的那个神秘男子。
“易之,今日可是有人又向你求剑了?”那个男子轻车熟路地从梁上下来,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日日不绝。”孟希行苦笑,“你倒是很久没叫过我的字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男子吹了吹茶水,头也没抬地问道。
“这可能还需要你的帮忙。”孟希行在空中比划了一番。
“这样也好。”那男子饮了一口茶。“话说你为何要这样对那个孩子?”
“你也知道了,他的身世绝对不寻常,你叫我怎么放心把幺儿交给他。”孟希行有些无奈,“他们的事情我也清楚,我并不是什么老古板,也不是不愿成全良缘,只是这一次不得不棒打鸳鸯了。”
“有时候会适得其反的。”那个男子把茶杯搁在了一旁的小几上。“你不是说要去大理吗?我可是都给你安排好了。”
“幺儿成亲之后我便会动身。”孟希行叹了一口气。“你这次是会多留几日吧?”
“这样也好,我对你那扬子可是甚有兴趣!”男子掸了掸衣袖,言语间甚是玩味。
“既然来了,手谈一局可好?”孟希行邀约道。
“不胜荣幸······”
“······等会你就这样做知道吗?”岚对着绣碧轻声言语道。
“奴婢晓得。”绣碧点头称是。
“记得务必看着他把糕点吃下,我去了之后就在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岚的话语里面带着决绝。
“奴婢必然不辱使命。”
第二十四章 在天愿作比翼鸟
“表少爷!奴婢是绣碧!”
熊正在自己的书房里独自饮啜,在书院里可是把这伤感的必备绝招学了个透彻。
“何事。”熊现在独饮了几盏,已经有些浑浑噩噩。
“十七小姐吩咐奴婢给表少爷送些吃食。”绣碧在门外有些忐忑,复而又加了一句“是小姐亲自在小厨房为您做的。”
“呵,”熊苦笑,这些念想总归是要留一些给自己的吧,吃些自己妹妹做的东西总不至于还能为别人说道,“进来吧。”
绣碧一进屋子就闻着了浓浓的酒味,这可是“琥珀光”。老爷都不常喝的烈酒表少爷却独自饮了好些!
“表少爷,奴婢就把食盒放在这儿了,还要回去向小姐复命去。”绣碧看着熊的样子也有些不忍。
“去吧。”熊的眼神涣散,迷蒙道。
“不过小姐说了,要奴婢看您吃完了再走。”绣碧的眼睛里也闪烁着隐隐的泪光。
“是吗?最近要避嫌罢,我便不为难你了。”熊打开了食盒,只见里面是一只小叶紫檀描金的雕的精致小盒,还未移开盖子就闻到了浓郁的香味。
“可是玫瑰乳酥?”熊已经看不清楚是哭是笑。
“回表少爷,是的。小姐说少爷最喜欢她做的玫瑰乳酥。说着比那玉漱斋做的味道还要好。”绣碧恭敬地回答。
“是啊。岚儿的心意比什么都要好。”熊掂起一块塞进嘴里。他的舌头早已被酒精麻痹,但还是觉得这是极其味美的。
“那奴婢就先告退了。”绣碧看着熊吃下了糕点便上前福了福身。
“你便去吧,告诉她不用担心我。”熊的潜意识里边还是一直在为岚着想的。
“奴婢晓得。”绣碧说完就快步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她也在为这一对璧人感伤,为什么有**不能终成眷属?为什么一定要受此折磨?
绣碧停下脚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不过,马上他们就可以永远不分开了。
不过——真的是永远吗?
“小姐,奴婢回来了。”绣碧快步踏入岚的房间,自己的感情都被掩饰地很好。
“事情可是办妥了?”岚轻轻地道。
“奴婢亲眼所见。”绣碧的语气坚定,无疑给岚注入了一些勇气。
“那这就是极好的,”岚把头呼出了一口气,紧闭双眸忽而又睁开,“绣碧,帮我梳妆。”
“是。”
绣碧以冰水为岚敷面,以求去掉眼眶的红肿。
再用细细研磨了的如玉珍珠粉匀了面。
暹罗特产的鸦眉黛仔细地描画了眉。
脂粉轻轻地扫过光洁的脸颊。
双唇轻轻咬过胭脂。
原本带着苍白的脸颊瞬时间又恢复了绝代的芳华。
岚原本就生的极美。虽说平时不施脂粉,也是一个翩翩俏佳人。
现在的岚可以说是极其妩媚明艳的,一双秋水剪瞳,暗波流转,欲说还休。
虽说现在年纪不大,但是足可见日后的颜色!
“这样可还好?”岚抚摸着自脸颊,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问道。
“小姐这样定是极好的。”绣碧的语气很是中听,想了想又补上了一句,“只要是小姐,表少爷定是欢喜的。”
“你倒是了解。”捋了捋自己已经垂到腰际的青丝“今日就用冠梳吧,就那顶八宝的。”
“是,小姐。”绣碧自然知道自家小姐的意思,复而又言“可是要把那套礼服也拿出来?”
“这样也好,今天也算个好日子了。”岚的语气带着些戚戚,却又立刻恢复了“今儿务必要把我打扮地漂亮。”
“奴婢定当竭尽所能。”现在的绣碧是真心祝福他们的。
绣碧一圈一圈地缠绕着岚的青丝,慢慢地挽到了头顶。
再仔细地用一个个宝石簪子固定,最后戴上八宝凤凰金冠。
“你的手艺真好。”岚的嘴角翘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还承蒙小姐不弃,”绣碧嘴上答道,可是手中的活计却没有停下“奴婢从来都没有梳过这婚礼的发髻,还望小姐不嫌弃才好。”
“你也是待我极好的。”岚的眼眸低垂,“待我事情定了下来,也必定给你寻一户好人家,总不至于再为人奴婢。”
“小姐莫不是嫌弃奴婢老了?”绣碧打趣道。
“左不过是你年纪比我大些,你不愿意出府可是因为心上人在府中?可是啊圣?”
“小姐莫要打趣奴婢了。”绣碧的脸腾地红了。看来这样子是真的了。
“那等日后做我的陪房媳妇可好?”岚这句话倒不是玩笑。
“任凭小姐吩咐。”绣碧的手上已经停下了。
岚只见镜中人华冠而立,光彩照人看不出半分之前的颓废。
“少爷吃下那玫瑰乳酥的时间现在过去了多久?”岚忽然问道。
“大约一刻钟。”
“差不多了。绣碧,为我更衣······”
“啊······”熊现在只觉得自己就像被火烧了一样的难受。
熊趴在桌子上,右手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襟,汗流涔涔。
“嘶······”以前也曾和学友小酌几杯,怎不见得这般难受。难道是因为这人不如意连酒都欺负自己了?
熊放弃了抵抗,任自己瘫倒在地上。
冰凉的大理石缓和了他体内的燥热,熊躺在地上也不拘着自己,就这样喘着粗气。
“熊哥哥!熊哥哥在吗?我是岚儿。”门外岚的声音和敲门声一道响起。
熊现在是又惊又喜,只是碍于身子无力。
“岚妹妹,我在。”熊踉踉跄跄的起身准备开门。
只是没想到岚先一步进来了。
“刚刚绣碧这丫头忘性大,忘了这水,我就给拿来了,还希望哥哥莫要见怪。”
“岚妹妹······你今天好美······”熊根本没注意到岚刚刚的言语。只是怔怔的看着。
“嗯。”岚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
“咚咚咚。”门外响起三声的敲击声,这便是绣碧传来的安全的暗语了。
“熊,你可知我的心意?”岚开门见山地问道。
熊被这样直白的问法惊了一下,复而苦笑道——
“世间若得双全法,不负恩情不负卿······”
第二十五章 在地愿为连理枝
“世间若得双全法,不负恩情不负卿······”
“那你这意思是准备负了我?”岚不可置信地望着熊。
“孟家对我的恩情不可辜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