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枭-第2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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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葛司马叹了口气:“其实这也难怪……青阳对大人、对下官而言是最后、唯一的归宿,可是在朝廷、侯爷眼中不过是一城一地,就算青阳陷落也不是天地末日,对番子的仗还得接着打下去,侯爷撤走主力保留精锐以图后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刘大人眼角跳了跳、嘴巴动了动可终归还是没再说什么,只是沉沉一叹。
随后几天青阳依旧忙碌备战;四座城门均告开启,做最后一次疏散、强行疏散:老弱妇孺一律离城,身为家中长子或独子的青壮也脱离劳工队伍,随家人一起走,全部疏散到后方的几座小城中去,值得一提的是,最后也还是有些百姓留了下来……
前方的探马不断传回番兵军情,转过天来敌人开拔离开唐楼,军容浩荡绵延无尽,除了人数远胜之前的十万前锋外,番子的主力还有几点不同:带有重器,随军携带大批攻城器械,云梯、门锤、巨大的投石臂与远程车弩等等,甚至冲城兵塔都带了十几座;随军带有大批奴隶,规模了得,据探马观察,只奴隶的数量就在五万以上,不用问了,一旦敌人开始攻城,所有这些南理百姓都会变成敌人的先遣,刘大人之前最担心的‘驱役’就要到了;另外,番兵主力以步兵为主,无论如何,人的自制力都要比马匹强得多,就算刘家军还在,对敌人的作用也会大打折扣了。
听说了这些事情,刘大人除了叹气还是叹气。宋阳则还是老样子,上城去帮忙劳作、休息时和同伴说说笑笑,时不时跑去周老爷家里去蹭饭……非但没有太多紧张,比起对付那十万先遣时他反而更轻松了,不是胜券在握,只因牵挂不再:郡主和公主都被送走了。
番子主力步步稳进,行军速度并不算太快,可是一共就五天的路程,走得再怎么慢也不会耽搁太久,从他们离开唐楼算起第八天,中午时分番军终于进入了城头守军的视线。
才现身不久,敌人阵中就响起连串号角,番子兵将早有准备,在号令指引下一支支队伍从主阵中游弋而出、四散前进,开始对青阳进行包围。宋阳和金马等人都登上城头,静静看着敌人的行动。
虽是生死不共戴天的仇敌,宋阳心里仍忍不住赞叹,番子的军容强盛,各队士兵行动整齐,严格遵守号令。金马在滑竿上冷哼了一声,道:“不成。”
阿里汉也点了点头,汉话生涩地附和道:“不成。”
不是敌人不成,而是青阳趁机出兵的逆袭计划行不通了……番子会围城是宋阳等人意料之中的事情,本还打算着趁着敌人散开队形之际派出强力战士去冲一冲、讨些便宜,可番子提前的部署仔细,各支队伍在行进中彼此策应、互为依仗,没给青阳留一丝可乘之机。
宋阳笑了笑:“不成就算了,咱忍着。”说完想了想,又说道:“杀些牛羊,晚上给大伙吃顿好的。”
入夜,青阳城中炖肉飘香,番子也在当晚完成了对青阳的合围,不论从哪段城墙向外望去,远处都篝火连天,西疆最后一座重镇被数十万番兵围拢到水泄不通。
宋阳罗冠等目力精湛之人,还能看清敌营上空信雀穿梭飞翔,军令往返不休。
夜已深,番军布下阵势后就再没了动静,看来并没有连夜攻城的打算,青阳城内除了值守卫戍之外,其他人都早早去休息、养精蓄锐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恶战,可战士也好、留下的百姓也好,就算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也依旧睡不着,分不清是紧张抑或恐惧,胸中心脏仿佛被一双大手握住,说不出的难受。可能是太压抑以至有了幻听,恍惚中大家隐隐听到了一阵哼唱,曲调轻佻且愉快,让人一听就情不禁想到烟花风月:春上春。
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哪是什么幻听呵,分明是常春侯的哼唱,不如何响亮但却稳稳送入大家的耳鼓深处。宋阳坐在位于青阳城正中的太守府屋顶,对着月亮哼着靡靡小调,齐尚巴夏守在他身旁,百无聊赖之际一个劲地打哈欠,宋阳被他俩传染得也打了好几个。
漫长一夜,不知是不是最后一夜……终于,一串串嘹亮号角刺破黑暗,天现黎明时番兵出营列队,宋阳身着白袍背负龙雀,率领大蛮登城,接管了面朝正西的全段城墙。
吐蕃大军自西方来,青阳城西段城墙就是正面对敌人的主战之地,而敌人驱役的主攻之处也是这段城头。
其他方向的号角声渐渐落去,唯独西方敌营中号角依旧响亮,没有什么战前交涉、更免去了番子一贯喜欢的扬威做派,锵锵号令中尘土渐渐卷扬而起,无数奴隶在番兵的箭矢驱赶下,拖着填河的沙袋、拿着木棒、架着长梯,乱哄哄地跑向青阳。
每个人都面色惊惶,有人哭有人喊,数万叫喊汇聚成嘈杂且巨大的声浪,向着西城席卷冲来。
常春侯增援、凶鸟、大蛮以及那支鬼面精兵……有关青阳卫戍的所有事情,番军主帅都得了前锋的回报、了解得一清二楚,这次他们是有备而来。
番军主帅当然没傻到会以为凭着这些用木棍武装起来的奴隶就能攻下青阳,不过在动用其他攻城手段之前仍要先驱役冲城的:就番军主帅的经验,这些奴隶开始还会抱有侥幸,盼着守军手下留情,在挨上几轮箭雨后这份侥幸就会变成绝望、继而变成深深怨毒,疯狂之中他们当真会不顾一切去冲击自己人的城池,虽然没太多战斗力,但哪怕只是消耗些守军的体力和箭矢也是好的。
而驱役更重要的原因在于两个字:士气。
看着南理人自己去打自己,而且越打越疯狂,吐蕃儿郎会大笑会喝彩,大大提振士气;反过来,南理守军射杀自己同胞,几万人杀下来会是何等心情?痛苦、疲惫、暴躁……以后再攻城就好打得多了。
驱役的战法自古有之,无解,不可破。
番兵驱役。
当号角声飘扬、数万奴隶奔向青阳之时,青阳城内陡地一声炮号惊天!
第四卷 朔时月 第一一五章 训诫
由火道人与鬼谷瞎子一起研究的,在炮药中特别填料,青阳城一声信炮惊天动地,巨响转瞬横扫四方,敌人的号角、驱役的喊叫尽数被掩盖。可怕的大响声中,一个白袍人身背巨大战刀,翻身自城头跃下。
宋阳落地、不停步,在跨过护城河后又向前走了一阵,一直来到城头弓弩的射程边缘才停住,接下龙雀戳立身旁,负手遥望远处正被驱赶着、奔跑着的大群奴隶。
继宋阳之后,罗冠也纵跃而下,大宗师手中擎着一面高高大旗,双臂用力将旗杆深深插入泥土,风卷过大旗猎猎展开,‘常春’两个大字龙飞凤舞。
驱役才刚刚开始,奴隶们距离青阳尚远,但罗冠手中的旗帜异常高大,足够让所有人看清楚。就算不识字也没关系,大宗师声音悠长致远、字字清晰传告四方:常春侯在此。
常春侯,如此重要的人物竟然脱离了堡垒掩护,只带了一个人,暴露在敌人阵前……番军主帅立刻传令:“车弩绞弦,射杀!”
不管跳下来的到底是不是常春侯,杀掉他总归不会错的,而现在驱役已经开始,番兵阵前大片地方都被奴隶覆盖,骑兵派不过去,普通的弓弩或投绳都够不到,投石臂精度有限肯定打不到人,能用的就只有随军而来的重型车弩。
距离实在太远了,直线射杀绝无可能,何况前面还有无数奴隶,弩箭无法穿越,只有高扬弩车机头让箭矢做抛物投射,这一来也会大大影响精度。番子准备车弩,奴隶们则继续被驱赶着前冲,他们都是南理人,无一例外的全都听说过宋阳的事迹,遥遥见到这位南理最神奇的侯爷独立于城外,奴隶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丝希望……或许常春侯有办法能救了我们?
可惜,宋阳一开口,就直接浇熄了大家的希望:“青阳重地,抗敌前线,不容靠近半步,我之所在、青阳弓弩所及,越半步则杀无赦,无论谁。”
龙雀冲凶猛劲力把宋阳的声音托起,直冲云霄,响亮而生冷,就那么硬邦邦地敲进奴隶心中。
随着宋阳的说话,青阳西城上猛地传来一片蛮人示威时发出的啸叫,之前接管城头的山溪蛮、石头佬尽数现身,也不怕危险,全都跳上箭垛,目光里混着兴奋与残忍,死死地盯住正如潮水般涌来的南理百姓。
现在双方还距离遥远,被驱赶的奴隶们的视线落到城头时已经模糊了许多,但大蛮的身形、装束与矮小的南理士兵迥然相异,不难辨认。
“番子驱逐南理人自相残杀,引以为乐,青阳城可在战火中付之一炬,却不能因‘驱役’陷落,若真如此,便是南理世界的奇耻大辱。”从说法到做法全都明明白白,西城由大蛮把守,免去了青阳士兵屠戮同胞之苦,也断掉了城下百姓不切实际的奢望。即便不是青阳、没有大蛮,换做天下任何一座城池,面对驱役都会痛下杀手。
随后沉沉一叹,宋阳的语气变得低沉了:“前进是死,后退仍是死,没有活路,我救不了你们……能做的仅在于此!”说着,他抬手用力一挥。
城中得了他的讯号,又是一声炮号响亮,旋即惊人一幕陡现:一匹匹巨大白缟从城头铺落而下,转眼之间青黑冰冷的青阳城染尽皂白,还有城头上的战士们用力挥手,一把把白色纸钱,如大雪翻飞,前后不过几次呼吸的功夫里,纸钱随风飘洒于天地之间。
这是一场送行啊,西陲重镇,举城齐哀。
宋阳与罗冠本就是一身白衫,此刻两个都从怀中取出一方白布,缠裹于额头,宋阳声音朗朗,重复道:“我能做的仅止于此……今日为你们披麻戴孝,南理乡亲,宋阳同胞,来生还有相见之日!”
说着,宋阳真就屈膝于地,对着他要送行的大群奴隶,恭恭敬敬地叩了四头。就在此刻忽然弦鸣低沉、破空尖锐,番子的车弩终于准备完毕,第一拨齐射而至。
车弩这种大家伙携带不便,番子这次带了百余架来已经是惊人之举了,其中半数留在正西,一次齐射,五十多支巨箭呼啸,自空中划出淬厉之弧、越过众人头顶,向着宋阳所在之处狠狠扎下。
罗冠目中精光暴涨,抬头盯住飞行中的巨弩,随即眼内精芒寂灭,伫立原地一动不动。罗冠的任务就是保护宋阳安全,以箭称绝的大宗师眼力何其了得,张望片刻便确定这些箭矢无一能命中宋阳和自己,不必去理会。
而面对箭雨无动于衷,依旧认认真真完成叩头的宋阳……这番情景落在正渐渐跑近的奴隶眼中,又何尝不是一重震撼!
一根根长箭落地,真就无一命中,歪歪歪斜斜地插于宋阳身边,却在奴隶引出了一片惊呼声。
宋阳起身、再开口,仍是那前半句:“我能做的仅止于此……但求我刀中恶灵,屠番杀狗,为你们报仇雪恨!”
此时城中第三声炮号响起,扎扎机括嘶声中,西城吊桥落下、城门大开,一支三千人的队伍昂首阔步急行而出。战士们都做一身素缟,白布裹于盔甲之外、长戈挂白樱、战刀缠雪穗,坚盾也涂刷银漆。
三千南理兵卒出城列队于宋阳身后,摆出了冲锋的阵势,随后吊桥升起、城门再度关闭。
孝中战士,只去不回。
战士们的背上都负了一个沉重包袱,随着带队长官的号令,士兵把背后的包袱奋力抛向前方,旋即金铁之响大作,包括落地散开,或刀或剑。
刀剑落地同时,自番子阵中的第二轮车弩又告发射,巨箭行空荡起的啸叫催魂夺魄。这一次罗冠不再静立,咆哮一声连震长弓!
此刻青阳城前已经不再是孤零零的两个人和一面大旗,在宋阳周围还集结了三千孝卒,阵势排开偌大一片,任由巨弩飞过来的话必有损伤,金光绽裂长箭接踵,离弦急射狙击车弩。
宋阳依旧不为所动,伸手指向地上散落的兵器,朗声对着前方的‘驱役’大军说道:“送别礼物,喜欢就拿去。但请记得一重:沙场之中,当凶刃在手,便是勇武战士、便是凶猛大兵!”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宋阳却不解释什么,甚至都不再理会‘驱役’,他竟转回身背向奴隶、面对着三千伫立于自己背后的孝兵,语气平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人人都应爱惜自己、珍惜性命。但在性命之上,另还有一份贵重之物。”
说着,宋阳俯身,五指如钩自地面抓起了一把泥土,伸手亮给战士们看:“百多年中,南理苦难不休,瑶乱、壮患、蛮祸接踵不停,内忧从未止歇;番狗不断欺凌、燕贼虎视眈眈、十万洪荒中恶鬼伺机,外患日日来袭……可即便如此,南理还是傲立中土。”
“同样环境,换成吐蕃、换成大燕、换成草原狼子,这天下还有哪一族能够建国、能够坚持百多年非但没有颓败潦倒反而蒸蒸日上?如今宋阳与在场诸位何其有幸、何其有幸我们有如此了得的先祖,能人所不能、成人所难成的南理先祖。”
“先祖已逝,但始终不曾走远,这座旁人眼中的荒蛮国度,却是他们拼搏毕生、汗血灌溉的荣光之域,他们舍不得离开的。”
“先祖何在?身化大地、血溉沃土,儿孙脚下的寸寸泥土,便是父母祖宗的根根脊梁,”宋阳抓着泥土的手高高举起,声音微微颤抖:“先祖骨血,尽……藏……于……此!”
“没有这沃土,何来秋天的金色丰收;没有先祖用骨头撑开的自由天地,就算我们有命,又该去哪里活……没有这片天地,就算我们有命又该去哪里活!”
“太古神仙的开天斧能断裂天地,却斩不断先祖与南理的重重渊源,因你我的父辈、祖辈,早已和这泥土、这国家融化一处!黄土之下,埋藏着先祖遗骸;而南理两字,便是先祖荣光!”
“没了南理,便没了先祖;没了祖宗,还说什么性命?番狗若来,我便杀。我死之时,血洒故土、尸埋家乡,一朝风雨回来便化作春泥、化作儿孙之福;但是番狗有什么?只有客死异乡、曝尸荒野!”
“今日儿郎,终也会变成‘先祖’,孩子们记不得你我的名字、记不得你我具体做过什么、杀过几贼人,没关系不重要,他们知道脚下的泥土藏了先祖的骨血,如今你、我,便是将来那‘先祖’中的一滴血。代代如是、便因如此,南理儿孙当得永继,千秋万载,不败于天地。”
“皮囊可败,魂魄却长存,来日幽冥重见,好兄弟要记得给我引荐你家的先祖,我当和你一起对老人家磕头、告诉老人家:孩儿尽力了。再听先祖笑一声‘好小子’,足矣!”
对孝兵的戒训,声音却依旧响亮、传遍四方,即便最远处的吐蕃主阵都清晰可闻。
宋阳说完,重新转回身面对‘驱役’,此刻双方距离已近,跑在前列的奴隶们甚至已经能看清宋阳的面目了。
奴隶们看到,宋阳竟然对他们露出了一个笑容,无比认真的语气:“誓斩番旗,烦请让路。”
八字过后,他的笑容遽然狰狞,声震如雷高声断喝:“南理好儿郎何在?”
身后三千孝兵齐声吼喝:“在此!”
宋阳却不满意,提高声音再问:“南理好儿郎何在?”
孝兵声嘶力竭:“在此!”
不止孝兵,青阳城中也振起冲天大吼,同样两字‘在此’,喝应前锋军马。
宋阳面容扭曲,双手攥拳狠狠跳起、跺脚,仍是那一句几化狂啸的嘶吼:“南理好儿郎何在啊!”但这一问过后,他便不再等旁人回答,翻手抄起身边的龙雀宝刀,巨大的刀锋遥遥指向番子的中军帅旗,一词一顿,全部修为随大吼爆发,字字轰若惊雷:“番旗不倒……我不还……好儿郎……随我来!”
轰轰烈烈的喝应声,三千孝兵举盾横戈,于漫天飞舞的阴钱中、追随宋阳发动冲锋,正直迎上正铺天盖地而来的‘驱役’大军,而冲在最前的宋阳,却把宝刀倒擎、不肯把锋锐冲着奴隶们,狂奔中口中反复着疾呼:“求路!借过!求路!”
全城披麻、全军挂孝,常春侯城前拜祭将死之人,三千孝兵掷出兵刃做‘离别之礼’,对孝兵的战前鼓舞……可从始至终,宋阳也没劝奴隶们一句:大家莫攻城。
刀剑就在地上,想要就能拿,拿起之后究竟是做一个吐蕃的阵头卒还是南理的好儿郎,宋阳不问、不劝、不管,他之所求只有两个字:借过。
借一条路,让他去斩断番贼王旗!
如宋阳所求,他借到了一条路;如宋阳所愿,他不止借来了一条路,还借来了无数条人命!
百姓被驱役、冲城,甚至还心甘情愿地拿起木棒、长梯,不外是心存侥幸,盼着守军大发慈悲能放他们进去。
可眼前的重孝之城、空中的纷纷纸钱……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奴隶四个字:已死之人。
没活路了,最后的选择也只剩下:该怎么死?
是哭号着去冲击自家的城池、让亲者痛仇者快、让番子拍手欢笑;还是拼出这副皮囊,来日去到幽冥、换先祖一声称赞。
再简单不过的选择了。
可是自古以来‘驱役’都极少会有哗变、逆冲的情形出现,会如此当然不是奴隶脑筋死板、连个如此简单的选择都会选错,真正的原因在于:害怕。
‘驱役’的关键就在于要让奴隶们真正恐惧、打从心底畏惧那些虎狼士兵,情绪是一种很复杂的东西,若真被恐吓住、当恐惧蔓延自人群中开来时,神仙也无救。
血性被恐惧压住,心中又始终存了一丝侥幸,以为攻城还可能有一线生机,又怎么可能哗变。
今天被番子驱赶的数万百姓和以前中土战史上有过的无数次‘驱役’并没什么不同,慌乱无措、情绪激动……但他们遇到了一座给同胞披麻戴孝的城;听到了一段有关先祖荣光的戒训;迎上了一伙明明已经对立却还不肯伤害同族、明知不可能却仍誓死发动逆袭、誓死斩断敌人王旗的南理悍卒。
面对驱役还敢领兵出城的、分发给奴隶们刀剑却不提要求的、明知必死仍要逆袭冲阵的宋阳。
贵为王侯,尚且生死不吝,只求杀敌报效先祖……性命真就那么重要么?
三千孝兵发动冲锋,面前数万奴隶立刻向着两旁散去,给赴死的战士们让出了一条大路,即便后方的番子如何放箭镇压也阻止不住,而接下来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不止让路,还有哗变。
以先祖之名的哗变。
第四卷 朔时月 第一一六章 攻城
面对哗变番军以箭阵镇压,不过再如何凶猛的箭阵,也不可能在一会儿功夫里把散沙般的数万人尽数杀光,最终还是要战阵相对、血肉搏杀。
这是一场完全没有悬念的战斗,日日劳作、每天只能吃到一个馒头的虚弱奴隶如何能和训练有素、军阵整齐的番兵相比?
番军一定会打赢这一仗,但对吐蕃大帅而言,就算奴隶再多出一倍给他屠杀也没什么意思,这一仗唯一的一点看头仅在于:活捉那个自称常春侯的人。
吐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