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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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峥和米兰因为都各有所思,竟都没有去打破这份宁静。待到两人回过神来,也没有再说一句话,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后,朝着各自宿舍的方向反向而去。
上完最后一节课,米杨爬上寄放在教学楼保安室里的轮椅,坐稳后,他把书包放到腿上,不紧不慢地双手划动轮圈,滑下了教学大楼的坡道。
今天的课排得很满,这会天已经半暗了下来。滚圆的落日中间被几条紫色的光影覆住了一小部分,那些狭长的云片恍如闪着奇妙光泽的华美缎带。暮色未起,白日将尽。
吃晚饭似乎还有点早。不过,这会去,没有什么人,对他,比较方便。中午这一顿要麻烦米兰他已觉不好意思,所以晚饭通常都是他自己解决;或早或晚避过用餐的高峰去食堂打饭。
他先回了趟宿舍,把书包放好。把饭卡揣在上衣口袋里,再出发去食堂。
“哦天哪——‘大恩人’?”身后有个女声嚷道。
起先他没有回头,因为他不认为说话的人叫的是自己。直到对方跨步到他的轮椅前方,弯下腰冲着他说“你不就是那天救我的人吗”;他才(炫)恍(书)然(网)认出:她就是自己在池塘救起的那个女孩。
傍晚的微风吹过,睿涵长及脖颈处的短发梢被略略向上拂起,露出了脸庞两侧洁白圆润的耳垂。一片金红的五角枫叶打着旋下坠,斜斜地飘落到了米杨的腿上;他随手把它夹进了一本书里。
他们彼此微笑点头。
睿涵落水被救后虽说头脑有些许混乱,却未完全失去意识。何况米杨的样子,无疑并不难认。更别说他还曾把她放在自己的腿上控过水,当时她就知道他双腿残缺得很严重。就算昏沉沉的自己会记错他的脸,但美院的肢残生,她料想大概只有一个。回忆起那天自己一个冲动跳下池塘的行为,她多少有些窘然,羞红着脸道:“那个……我还没逮到机会好好谢你呢。”
米扬见她活蹦乱跳、神清气爽,确信她健康无虞,也是发自内心地高兴:“没事就好。”
“你真厉害啊,当时没你我就死定了。”她吐吐舌头,直起腰,走到他的轮椅边。“你这是要去哪里?”她跟着他缓缓向前滚动的轮椅边走边问。在得知他要去食堂买晚饭时,她拍掌提议道:“正好有机会还你人情——这顿我请你吧,想吃什么你随便点,就是不要嫌食堂的菜式太简陋了才好。”
米杨刚想谢绝,就被她言语拦截了:“你要想让我心安,就请愉快地接受。”
食堂几乎没有什么人排队。买完两份菜,睿涵主动把两个不锈钢餐盘端到了餐桌上。米杨道了谢,紧跟着来到放置餐盘的桌前。
睿涵看他动作熟练地把臀部挪上椅子,又回头收起了折叠式轮椅。
在米杨把折叠完毕的轮椅靠墙摆好、目光转回正前方之际,她尴尬地把视线低垂下来,仿佛刚才自己做了一件心虚的事。
“就吃个饭用不了多久,轮椅不收也没关系吧?”
“一会儿食堂人就该多了,轮椅碍事。”米扬轻描淡写地说。又转而问她:“话说回来,那天你是怎么会掉进池塘的?”
“我自己跳下来的。”尽管有点不好意思,她仍是向他说了实话。她告诉他,李奕是他高中时就很喜欢的男生,她考美院,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在这儿。高考结束后的假期里,他们两个人才正式以男女朋友的关系交往,然而却在入学后一个月,李奕就对他系里高一级、又同在话剧社担任组织工作的学姐移情别恋。那天的落水事件后,她和李奕最终还是以分手收场。
米杨听得很专注,就算她的叙述中间有某些地方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导致缺乏条理,他也大致已经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她懒散地伸了伸腿,语带纳闷地道:“怎么会跟你说起这些?真奇怪。不过,嗯,感觉告诉你也没关系,心里舒服多了。”
“以后不要那么冲动。”他说,“万一下次没人救你,怎么办?”
“当然不会了。我很生气,可是,还没想死。”她轻轻笑了笑,“我是不是真的很任性?”
“有一点。”米扬诚实以答,看着她的眼睛。
“嗯,这我也知道。”她并未对他的实话感到气恼,缩起刚才在桌下伸长的双腿,并拢双膝。“会不会觉得我讨人厌?”
“不会。”他摇头。
“那好……交个朋友?”她伸出自己的右手。
那一看便是年轻女孩儿的手:皮肤白皙、手指纤长;在她的手腕上用搓好的红丝绳坠着一个金色的小铃铛。他有些害羞,长这么大,除了姐姐,他还没有碰触过任何同龄女孩子的手。他迟疑着要不要把自己的手握上去。
“嘿,不肯赏脸啊?我好没面子。”她嘟着嘴,摇晃了两下自己的手腕。于是悬于腕上的金铃跟着被轻轻带动,发出一阵细微清脆的响声。
他笑得腼腆而诚挚,终于向她伸出自己的右手,不重不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指。
“对了,到现在为止,我们居然都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她一拍额头,“我叫蒋睿涵,我爸妈一定希望我人如其名——只可惜我既不睿智,也没多少内涵。”
米杨接道:“我叫米扬。杨树的杨。杨树之所以得名是因为高大挺拔,树冠昂扬;而我的样子和高大挺拔的杨树也毫不相称。”
睿涵以为他在因为自己的残疾感到自伤,正试图安慰,却看到他眼底闪烁的光芒。只听他继续说道:“所以你看——大概,我们真的很适合做朋友。呵呵。”他的微笑亲和,神态自若。
微漾
宿舍入口的台阶上稀稀落落地散布着几片黄绿斑驳的树叶。一只胖乎乎、长着淡黄色毛皮的猫蜷缩成一团在大门边晒着太阳。人来人往的脚步声会使它偶尔抬抬惺忪的眼皮,炫+书+网跟着它便又悠然地自顾自睡它的白日觉去了。
叶纯蹲下身,欢喜而又有些怯生生地伸出手抚摸猫咪的身体。猫咪的身子拱了拱,随后它懒洋洋地睁开了眼,似乎带着点迷茫的神色。她吓了一跳,紧张地撤开了手,直到见小猫没有发怒的迹象才再次把手放了上去。小东西对她的抚弄显得甚为享受,干脆躺倒,由着她挠动自己毛茸茸圆鼓鼓的肚皮,微眯起眼、小爪子不时朝空中撩动两下,更让人觉得它整个儿憨态可掬。
“喵喵,真可爱。”她一边微笑一边自言自语道。却不想此时有人从身后环住了她的腰肢。她被突然来袭的拥抱惊到了,笑容顿时一僵,但随即迅速反应了过来,头也不转地轻唤道:“啊,韩峥。”
韩峥用脸蹭蹭她的头发:“嗯,聪明。我还想去你楼下找你,你倒先过来了。怎么不进去呢?”
“是要进去的,只是正好在门口看到这只猫,忍不住就逗两下玩儿……”她站起身,对韩峥说:“这猫多可爱啊。”
他也随她站了起来,揉揉鼻子咕哝道:“也不知道身上会不会有虱子。”他是有些洁癖的人,不过此时说这话则多半是出于故意与她抬杠的玩笑之心。
叶纯和他交往时间虽不长,倒也对他平常的一些习惯和性情有些了解,听他这么说,她假装“张牙舞爪”地作势娇嚷道:“喵呜,满手虱子的我要向你进攻咯!”
韩峥下意识地侧身去躲,脸上却未现愠怒,只嬉笑着退后了两步。叶纯连连模仿猫扑的动作,始终没有真正碰触到他的身体。
“好啦,我去你宿舍洗完手再碰你这大少爷的‘金躯’,可以了吧?”叶纯无奈又好笑地垂下手。
她的脸庞因为刚才的一阵跑动嬉闹而飞上了霞一般的红晕,嘴角的笑意和煦澄明得犹如秋天的太阳。韩峥有些感动,想起那次自己病发弄坏了叶纯的习作,当时她的表情也是那样的温暖。他承认自己或许是个“寒冷体质”的人,而恰恰因为如此,“温暖”反而成为他最渴望拥有的东西。在他苍白寒凉的青春里,叶纯偶然走进了他的世界,他喜欢看她沉静时的表情、也喜欢看她乐呵呵逗着小猫时的放松,更喜欢她心无城府、发自内心的恣意欢笑……他们经常在画室里背对背地作画,哪怕不发一言,只听得笔端摩擦纸张的沙沙声响,也让他觉得安心。偶尔他们会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对方一眼,目光相撞的一瞬,微妙的感觉美好到用话语难以形容。
他有些忘情地走近她,轻柔地抓起她的双手,把它们紧贴了在自己轻微起伏的胸口。
叶纯感受着他的心跳,脸更红了。这也是她的初恋。韩峥身上是有一些怪癖,可他依旧是吸引人的。她情不自禁地把整个上身偎向韩峥的胸膛,在他的怀里,她觉得紧张羞涩而又甜蜜到难以名状。他明明有洁癖,可此刻却毫不嫌弃地紧握着她的手,也就是说,她对他而言是个“特别的存在”——这一“确认”,令她骄傲而满足。
靠着他的臂弯,她扬起脸柔声问:“韩峥,你当时为什么会想追我呢?我一直都想知道。”
“因为你好。”韩峥给予她简单的回答;他想了想,接着补充道:“……已经很少有人能给我安心又温暖的感觉了。”
“你一定有很多的心事、很多的故事……”见韩峥欲言又止的为难神色,她摇了摇头,指尖轻轻抚上他的唇角,“不着急,以后再抽时间通通告诉我,好不好?”
他默默轻吻她的手指。
叶纯缓缓移开自己的双手,揽住他的胳臂,笑盈盈地边和他漫无目的地向前漫步,边提议道:“明天是周六,我们去郊外散心、带上画夹,还可以顺便写生,嗯?”
叶纯的家不在本地,除了长假她平时很少回家。韩峥刚想答应陪她,恰见米兰朝宿舍楼径直走来。她没过来打招呼,目不斜视地就走进宿舍楼里,因此他无法确定米兰有没有看到自己。不过,米兰的出现倒是提醒了他一些事。他搂住叶纯,歉然道:“这礼拜恐怕不行,我答应了我爸回趟家。”
“瞧我,成天只晓得让你陪我,却把这么重要的一点给忽略了。你也好几个礼拜没回家了,秋天还长,过阵子才是景色真正漂亮的时候,到时再去写生反而更好。”叶纯笑笑。
米兰对着韩峥和米杨的寝室门敲了好几下,始终无人应答。
刚才在男生宿舍门口,她分明看见了韩峥与叶纯相拥的场景,只是不想过去打扰他们罢了。她奇怪的是米杨竟然也不在宿舍。
“怀涛,你们是刚下课吧?”她上了二楼找宋怀涛。
“对啊。”他把她让进寝室。房里这会儿只有他一个人。
“奇怪,米杨不在寝室。”她嘀咕道,“去哪儿了呢?”
宋怀涛随口回答:“哦,下课后他好像和一个女生一起走的。他没说上哪儿,我也就没多问。”
米兰惊嚷:“什么女生?”
“我也不清楚,反正不是我们国画系的。看起来米杨和她认识有一阵了。”
米兰暗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宋怀涛看出了她脸上浮现的不安,但他完全不能理解她因何而闷闷不乐。只好尽力宽慰道:“你别老是心事重重的,米杨他不是个让人操心的人。”
“怀涛,米杨和你不一样。”她说,“严格说来,我和米杨,与你都是两个世界的人。你不明白,我不怪你。可是米杨是我亲弟弟,我们没有父母,就算在你看来我的关心过度了,我也必须保护他。”
“可能是我想得不周到。不过,请你不要武断地把我划出你们的世界,好吗?”他深深地看着她,叹息道,“我和你也好、和米杨也好,真的有那么大的差别吗?如果说我不能很好的理解你,那也是因为你从来不愿意向我坦陈你的内心啊,米兰。”
她不否认:“你说得没错。”她低头,下意识地看自己的手,“怀涛,不是我要向你隐瞒什么,是我怕你看不起我——像韩峥一样看不起我。”
宋怀涛蹙眉道:“韩峥他看不起你?”
“对,不仅如此,我想,他对我除了轻视,还有厌恶。”
校园人工湖的湖心在明晃晃的夕阳下,淡蓝中透着金红的光晕。若不是镜一般的水面泛起细微的粼光,几乎要使人忘记湖畔微风的存在。
睿涵坐在铺满落叶的草坪上,静静看着米杨写生。她对画画原本兴趣有限,正如她自己所言,为的只是陪伴李奕左右。和米兰一样,她就读的是艺术史论专业,无需深厚的绘画基础。当初填报志愿,父母对她的选择大惑不解,也少不得作一番劝导,她硬是打定主意,非要把美院作为自己的第一志愿。父母拗她不过,只得随了她。——睿涵的母亲是三十四岁时才怀上的她,对她自比一般独生子女更宠溺些,她的任性孩子气,与此不无关系。
“一直坐着看我画画,你不觉得无聊吗?”米杨忽然放下笔,转过头来注视着她。
“不会啊,”她拔下身边一棵枯黄了的长草,拿在手上把玩,“若不是你,以前都没留意到,校园这么美,黄昏这么美。”她侧过脸,微微抬起头,看着米杨笑道。
宁静的湖畔响起手机的铃音。
睿涵接起电话, “喂”了一声,嘴角的弧度便缓缓缩小,像是波动将止的湖水漩涡,微笑的神色逐渐消隐在她的脸上。
“你说的叫什么话,我不想听下去了!”她气鼓鼓地按掉了手机。
“怎么了?”他似是不经意地随口一问。
“没……没什么。”刚才打电话来的是李奕。他在校园某处远远看到了蒋瑞涵和米杨在一起,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就拨了一通电话给她。李奕在电话里说:“我在湖对面看到你了呢……你别告诉我你对‘那什么’以身相许了啊。我是好意关心你,你可千万别没事挑战高难度啊。——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把你当朋友看才提醒你来着……”
李奕的这些话睿涵自然不好告诉米杨,她支吾着搪塞了过去。
米杨虽不知电话的内容,却也猜到打电话来的人多半是李奕。他没再追问,目光沉静地看着波澜微漾的湖面,沉默了片刻。
风势稍大,紧靠岸边的湖水中,那些原本尚且清晰的云树倒影一下子被吹皱的“水镜”扭曲了姿态,霎时变得模糊难认。
睿涵见米杨抬起手背揉眼睛,忙问:“你的眼睛怎么啦?”
“可能是进灰尘了。”他说。
“呵呵,你眼睛大,比较容易进灰啊。”她玩笑道。见他还在不停揉眼,她不由关切,“嘿,要不要紧?还没出来么?”
“嗯,没事。”
“好啦,我帮你吹吹。”睿涵实在看不下去了。她伸手移开了揉眼的手,米杨一愣,虽觉不适应,倒也忘了挣脱,由着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轻轻撑开自己左眼的眼皮,微鼓起嘴替他吹起眼睛来。
睿涵的个子在女生中不算矮,此刻弯着腰又两手并用地撑着米杨的眼皮,身体不好借力,便下意识地把一条腿的膝盖支在了米杨的轮椅座椅上。米杨的腿很短,她的膝盖放上座椅后还有一点空隙,她的膝头便下意识地越来越往座椅的内侧相挪,不知不觉抵到了他腿部的残端。睿涵的注意力集中在他的眼睛上,而他则被她起伏的潮热呼吸弄得脸上痒痒的。他们都未曾留意到彼此肢体间、轻微的摩擦。
“啊,找到了!别动——”她兴奋而又谨慎轻微地从米杨下眼皮内取出一根睫毛来,长吁一口气,笑道:“哈,原来不是灰尘,是你的睫毛呢!”
米杨眨了两下眼,果觉眼内再无异物感。
他刚要谢,忽然觉得自己的残腿腿端被什么轻轻拱了一下,原来是睿涵的膝头。不知为何,他竟一时语滞。
睿涵把从他眼里取出的睫毛放在掌心,近看少时后啧啧叹道:“你看,好长的睫毛!要是长在我的眼皮上就好了!”
米杨笑了笑,心底浮起一些说不清的无奈。
睿涵在把自己的右腿放下轮椅时,无意间瞥到米杨短短的大腿似乎动了两下,幅度虽然很小,但她确实看见了。和米杨认识有阵子了,可她还没有真正仔细观察过他的腿。
他没有忽略掉她眼里忽闪而过的叹息。“你怕碰它们吗?”他轻问,表情依然平静。
“可能……一点点。呃,其实也不是,我也不是怕——这根本没什么好怕的……”她有些语无伦次。
“我懂的,你不必解释。”米杨见她涨红了脸,表情慌张,反而感到不好意思,忙安慰道。
“它们、是怎么回事?”她咽了口唾液,小心谨慎地问。
“是天生的。”他驱动轮椅,缓慢地沿着湖岸边的柏油小径向前划动,睿涵则默默地走在他的身侧。
“我能摸摸它们吗?”见他脸上出现少见的淡漠神情,她怕是因为自己刚才说有点害怕他的腿而感到难过,鼓起勇气问。
他划动轮椅的双手停了下来。“可以。”他应允道。
她在他的轮椅前蹲了下来,用手掌触摸他那两条均还不到膝盖处的腿。他没有躲避,只是在她的掌心包裹腿部时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虽然隔着一层布料,她的手感仍然能告诉她:连这短短一截腿里面的骨骼都是发育不良的软骨。
她听到了他的叹息,很轻。她惊痛地抬起头,失声道:“我以为你一直都是自信的……”
他涩涩地笑了笑:“那么多年了……自信或自卑我都谈不上,只是‘习惯’了而已。”他垂下脸庞,含混不清地轻轻说道:“但在你面前,我真的有点……”他摇摇头,再次抬起脸望向她,却什么也没有再说下去。
睿涵没有听明白他最后的那句话。刚要追问,一时迎上他那对清澈的眸子。霞光里,他的瞳仁呈现深深的琥珀色,显得忧郁而深邃。想到他用二十年的时间养成的那份“习惯”,只觉得心头一阵缩紧,便没有忍心追问。
夕阳最后的一缕金辉映射进了宿舍的窗户。
“……现在,你都知道了,你会因此看不起我么?”米兰把自己在韩家的处境包括长辈间的纠葛都告诉了宋怀涛,她不安地抬眸打量他的反应。
“米兰,你终于肯说出来了。”宋怀涛难掩激动,“我好高兴,因为我相信你真把我当朋友看,可我也好生气,既然你把我当朋友,愿意向我吐露这些事,又怎么可以怀疑我会因为这些无关的事改变对你的态度呢?”
“可是,这很难说是与我无关的事……”
“听着,这不是你的错、不是米杨的错!大人之间的事,我们管不了,但你没有犯罪,不需要因此自认卑微。”
“不,我的罪就是贪慕虚荣——可我也真的好不甘心这辈子过困苦的日子,所以,我一开始就明白,自己和米杨都必须要留在韩家。呵,你知道我有多坏吗?我十六岁的时候就懂得把柔弱当筹码来演戏了。我……”
宋怀涛伸出手指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