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请驾崩-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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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璃拿在手里看了看,也看不出什么花来,就又还给宝盒。
“拿去照办吧。”
宝盒拿了方子退下,自去办事。
小皇帝就坐在御座上,笑眯眯看着下首矮凳上的温子言。
温子言还在生闷气,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温卿家,你……”她正开口要说。
忽而殿外就传来一声细嗓子。
“启禀万岁,摄政王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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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摄政王驾到
说是求见,但其实话音未落,摄政王展万钧就已经自顾自大刺刺的走进了清心殿。
无诏面圣,论罪当诛。
可惜小皇帝就是个摆设,被羞辱也是正常。
那太监的声音刚落,温子言就蹭得从矮凳上蹿起。
眼前一花,御座上的小皇帝比他动作更快,早已经先一步迎门而去。
摄政王往里走,小皇帝往外迎,两人就在屏风前撞了一个对脸。
真龙迎臣子,呵呵,这真是本末倒置。
小皇帝又矮又小,穿一身明黄,就跟个黄花菜似得。
展大人一身紫袍,玉树临风,背脊挺得直直的,还高扬这下巴磕,显得越发高大挺拔。对比着跟前这颗发育不良的黄花菜,简直就是紫盖压顶。
真龙天子是一点气势也没有,倒是这位枭龙逆臣,气势磅礴。
威压之下,小黄花菜迎风招摇,摆出一张笑脸,伸手道。
“什么风把展爱卿吹来了!爱卿为国事操劳,真是辛苦了!”
展万钧站定,挑着眉看小黄花菜一眼,薄薄的嘴角轻轻一撩。
“陛下的气色,好多了!”
小黄花菜抿嘴一笑,羞答答低下头。
“多蒙展爱卿惦念,是好多了。”
一低头,从领子里露出一截细嫩雪白的脖子,就跟鹤似得。
展万钧皱了皱眉。
“陛下保重龙体,才是我等之福,万民之幸。”
又打官腔?末璃摆着笑脸,心里发苦。
有完没完?要不要这么虚伪?唉,成年人的世界,真麻烦。
抬起头,把笑容加深,细声细气的转移话题。
“不知爱卿此来,有何事?”
有何事?
非得有事才能来?
真是笑话!他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
展万钧眼皮一抬,目光打小皇帝头顶掠过,直接射向御座前低头垂手站着的温子言,慢悠悠道。
“臣在御正殿处理国事,忽而想到有些日子没来瞧陛下,就过来看看。如今陛下身边换了人瞧平安,也不知妥当不妥当。”
“妥当,当然妥当。温太医挺好的。”末璃连忙说道。
“哦,妥当就好!”展万钧点点头,沉甸甸的视线从温子言又转回到小皇帝。
被这视线压着,末璃的心怦怦直跳。
千算万算,她是真没算到今天展万钧会来。
事到如今她的脉象已经瞒不住,想必温子言心里早已经清楚明白。所以今天她准备着再敲打敲打这个年轻的太医,以防万一。
哪曾想还没等她把敲打的手段拿出来,就半路杀出个摄政王。
这要是温子言扛不住,破罐子破摔,当着展万钧的面把她的西洋镜戳穿了。
她可就真回天无力。
想到这里,她就一阵冷一阵热,血全往脑袋上涌,惶惶然的偷眼看摄政王展万钧。
展万钧正也看她。
两人又是一个对眼。
末璃吓了一跳,眼神都慌了。
摄政王也被吓得不轻!
大眼贼变样了哈!
小萝卜头本来就长得白,脸皮又薄,好这一脸红那血色透出来,是万里桃花春满园。
配上她那双黑漆漆圆溜溜的大眼睛,就这么颤颤巍巍羞羞涩涩恍恍惚惚的看一眼。
真当得起“色如春花”四个字。
等一下?这词怎么这么熟?
能不熟?翘辫子的先皇当年不就是“夸”他色如春花。
呵呵,真是风水轮流转。
轮到老末家了!
展万钧冷笑一声,恶上心头。
“陛下怎么脸红了?莫不是心里有虚?”
他就是顺口的调戏一句,出出恶气,占占便宜。
可末璃一听,三魂六魄都差点飞出去。
“没,没,我……我……”
结结巴巴,手舞足蹈,话都说不清!
这话一出口,她就自己劈巴掌。
要死要死!她怎么就自乱阵脚了呢!说好的镇定自若呢?
这宫斗戏可真不好演!心里素质不过关啊!
展万钧也看得奇怪。
小萝卜头这反应,也太欲盖弥彰了吧。
有事!
但不得不说,小皇帝心慌意乱的样子还是娱乐到了他。
就跟被戏弄了的大白兔子似得,眼圈都快红了,急出一头汗。
怪可怜相的!
这清心殿里外都是他的人,小皇帝做点什么手脚,瞒不过他。至今为止,小皇帝和长生观都没任何联系,安分的很。
唯一的不安分就是换太医这件事,但这也只能表明小皇帝不放心他指派的人,想用自己人。这也正常,怕死么,人之常情。
这小东西能有多大的底,不够他瞧得。
气定神闲的站着,又瞧了小萝卜头皇帝一会窘态,展万钧才咧嘴一笑,轻描淡写道。
“臣就是随口一说,陛下说没有就是没有,急什么呢。”
呵呵,能不急?
她说管个屁用!您老随口一说,都比她管用好么!
末璃真要被活活气死。
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反正她是不敢顶撞这位煞星的。
那只好低着头,嘿嘿嘿的干笑了。
笑的,比哭还难看!
把小皇帝跟耍猴似得耍了一把,摄政王老人家在御正殿受的一肚皮气就去了大半。心情不错的他这会抬头打量了一下清心殿,发觉小皇帝的日子过得还挺窘迫的。
这哪里像是个皇帝的寝殿,要什么没什么。除了一些必要的摆设家具之外,全无半点装饰。就连御座上的软垫,也是半新不旧,普普通通。
看来,内务府是真没把这小东西当皇帝瞧。
这有点,让他觉得不高兴。
虽说小皇帝就是个摆设,可这个摆设是他扶上去的,他说这小东西是皇帝,那这小东西就是皇帝。
下面的人不把小东西当皇帝,那就是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啊。
小东西在他手心里,要死要活,就一句话的事。
但能拿捏这小东西的,也就是他摄政王展万钧。
这皇宫里的奴婢也上赶着欺负人,那就是打他的脸!
想到这里,摄政王脸一沉,冷哼一声。
“王宝宝!”
躬身垂立在屏风外的王宝宝就跟装了弹簧似得,蹭就跳进来,噗通跪地。
“奴婢在!”
“瞧瞧这里都成了什么样?这是皇帝的寝宫?我看你们这些当差的,都是欠收拾!”
摄政王老人家伸手一指,训斥道。
王宝宝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吹得哪门子妖风?
摄政王这是关心起小皇帝的生活起居来了?
内务府亏待小皇帝,他心里是门清的。但这事摄政王一直没说什么,可见是默许啊。
怎么今天就变了样?
心里是疑惑不解,但既然摄政王的话都出来了,怎么着他都得应下。
“是,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出去好好收拾那些不醒事的小畜生!”
展万钧冷哼一声。
“是该收拾收拾了,连你也是!”
哟!这怎么就扯到他身上?王宝宝顿时觉得身上一阵皮紧,头皮发麻。鼻子里仿佛又闻到那天浓浓的血腥味,怕死人。
然而摄政王的威风来得快,去的也快。哼过一声之后,他就扬着下巴冷艳高贵的对小皇帝告辞。
“既然陛下安好,那臣就安心了。御正殿里的事还等着臣去处理,臣就先行告退!”
嚯!这煞星终于要走了!
末璃长吁一口气,连忙拱手堆笑。
“有劳摄政王费心,也请展爱卿保重身体!”
嬉皮笑脸,满嘴胡言!
小东西浑身上下都亏,就这嘴皮子过剩!
展万钧哼一声,扬长而去。
王宝宝赶忙自行爬起,尾巴似得跟出去。
小皇帝也跟出去,一路送到门口,在门口远眺目送,半天才回来。
回到寝殿里,看到仍旧默默站着的温子言,末璃晒然一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唉,她还想敲打温子言呢。结果当着面的被展万钧敲打了一顿,威风扫地!
温子言看着尴尬的小皇帝,想着她伏低做小讨好权臣,委曲求全的样子。突然觉得这小家伙其实也很可怜!
可恨之人也必有其可怜之处!
小皇帝也是不容易呐,都是为了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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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一碗热粥
摄政王一句话,抵过小皇帝千万句!
前脚这煞星刚训过王宝宝,后脚内务府的人就流水长龙似得把各式各样的家伙什往清心殿里般。
大如百宝架,书架,罗汉床等等,小如枕头,被褥,香炉小几,应有尽有。
只有他们想不到,没有内务府拿不出的。
空荡荡的清心殿很快就塞得满满当当,这屋子里东西一多,灌进来的风都少了。
末璃穿着常服坐在金丝楠的罗汉禅床上,盘着腿低头帮宝盒穿针线。
宝盒坐在下首的矮凳上,膝头摆着一只针线箩,里面装着花花绿绿十来块碎缎子。她正拿着其中一块湖绿的缎子,用剪子把边修整齐。
两人跟前搁着一只硕大的炭盆。
原先的那只黄铜炭盆也给换了,换成了这只掐丝珐琅鎏金大盆。
装着大半盆雪白可爱的香灰,中间卧着十来块银雪炭。烧得通红,状若红宝一般!
别看这炭盆里的炭少了,可这银雪炭火旺少烟,可比那普通木炭高明百倍。
就连烧下来的灰也是如雪似银,分外洁白可爱。
哪像木炭,黑漆漆灰扑扑,怎么看都不像是御用之物。
这天如今是一天比一天冷,末璃正愁炭不够用,这下好了,借摄政王的福,鸟枪换炮。
能享福总还是享福的好!别管这福是怎么来的!
如今连万全去领烧粥的材料,内务府也紧最好的给。
宝盒就照着温太医给的药膳方子,天天的给末璃熬养身粥。一熬就是一罐,一顿吃不完的,就埋在炭盆里捂着,随时都能吃上热的。
此刻这炭盆边里就窝着一只小陶罐,罐子里的粥被炭火养着,咕嘟咕嘟冒着小泡,一股子又甜又香的滋味就从盖头小孔里钻出,在空气里飘荡。
这几天末璃觉得自己是有点时来运转!不仅摄政王愿意罩着她一点点,就连温子言也似乎成了自己人。
温太医那天没吭声,以后也没吭声。
仍旧是按时按点的来请平安脉,看完了就开方子。
稳稳当当,什么事也没有。
既然对方这么识相,那末璃少不得也得做出个笼络人心的态度来。
这不,今天请完了平安脉,她索性把温子言留下,君臣一起喝粥。
按说,这是不应该的。
太医虽然没实权,但说到底也是外臣。结交外臣,君臣亲昵,说出去,对她对温子言都不好。
但正因为不好,她反而得做。
她这个皇帝,昏庸也罢,无能也罢,总之不能贤明,不能有德,不能好好干活!
炭盆下首坐着温子言,手里捧着一小碗粥,是一口也喝不下去。
被小皇帝留下喝粥,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没走,坐下了。
为了什么留下?他自己心里都说不清楚。
不该留下的!不管是为了避嫌,还是为了清白,都不该。
可看到小皇帝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他的心就不忍!
明明是害了自己的人,可他怎么就不忍心呢!
大概,是这小皇帝长得太可人疼了吧。
十三岁的孩子,十来岁的身量,小脸白,眼睛大,可怜巴巴的瞧着人,真叫人不落忍。
罢了!横竖他就一个小小太医,又能怎么着?
只是留下归留下,这碗粥,他是真喝不下去。
太甜了!
他明明开的是清淡的粥,怎么加这么多蜂蜜,甜死人!
不过也不知这蜜里面加了什么,闻着怪香!
他人是坐下了,粥也捧着了,心里还是有点忐忑。
这万一小皇帝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他怎么接茬呢?这清心殿到处都是耳目,说什么做什么,那是一点也不自由。
然而小皇帝倒是个醒事的,话没少说,事没少做,但不该说的愣是一点没说,不该做的也愣是一点没做。
就是那个……废话太多!
碎嘴婆娘唠嗑似得,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他说这蜜挺香,小皇帝就把这蜜怎么做的,一五一十讲给他听。
要采各种花,不能开的,得是花骨朵。把花蕊都摘干净了,全搁在干净的瓷罐里。然后拿上好的白蜜淘净再火炼,炼三四遍,把五斤白蜜炼成一斤八两,趁热全倒进瓷罐里。用白绢封口,再包上蜡。离地一尺搁通风的净室里放着,短则三月,长则五月,就可以开封取用。
这蜜融了花香,又甜的精粹,别有滋味。
温子言一边听一边心想,到底是老末家的孩子,小皇帝跟他爹一个德行,不务正业!
但处在这小家伙的位子,不务正业却比务正业要强。
至少,这样他能活下来!
小皇帝说完制蜜糖,还嫌自己不够荒诞,又叫宫人把针线活拿出来。
堂堂九五之尊,一手捏针,一手拿线,穿针引线就干起来了!
温子言心都要滴血。
也不用这么拼吧!
难道宫里还缺您这点针线活?
末璃表示,缺啊!
内务府是给送来了好多衣服,里里外外俱全。可那些衣服哪比得上自己做的?最要紧是她这破身子有西洋镜,贴身的衣服就得自己做。
如今她停了药,又养着胃,一时吃的比往常多了些。这亏空久了的身子就跟疯了似得,死命的吸收营养。
这营养一好,她就长个了。
也该是这样的年纪!
可这成长痛,天天骨头疼,不好受。
手脚长起来,可身板还是那么点。这衣服就不合身!
赶着制新衣也来得及,但不知怎么得,她皮娇肉嫩,就是再好的料子新穿上去还是会难受。非得洗过四五茬,软了出毛才好。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总穿半新不旧的缘故。
新衣还得等着旧,那只好把旧衣服拿出来接个边,先顶着!
宝盒也是个手巧的,把五颜六色的碎缎子修成整齐的一个个长条之后,一层层接在旧衣服上,瞧着倒也有趣!
温子言瞧着这九五之尊和小宫人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做活。
心里幽幽想着,这原就该是个小婵娟,做针线活倒也是般配。
这么一想,也就不觉得别扭了。
只是觉得心疼,好好的孩子,怎么就过上这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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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万钧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清心殿里这一幕君臣同乐,其乐融融的样子。
心想,自己是不是对小萝卜头太好了?所以这小东西就胆大包天,上赶着要巴结外臣,拉帮结派了?
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摄政王说来就来,一点通报也没有,简直就是天兵天将,从天而降,把这三个君臣奴婢给吓得不轻!
宝盒直接哎呀一声站起来,膝头隔着的针线箩就打翻在地,君前失仪。
温子言也蹭一下站起,傻愣愣看着展万钧,手里还捧着那碗温温的白粥。
小皇帝自然也坐不住,弹跳而起,结果忘了自己手里还捏着针,一针就扎手指头上。
血珠子瞬间就迸出来,一颗殷红珊瑚珠,挂在她白玉似的指头上。
“呀,陛下流血了!”宝盒吓得叫起来。
末璃低头一看,随手就把指头塞嘴里一吸。
“一点小伤不碍事,宝盒你退下吧!”
怎么能不碍事?有摄政王在,那就有事!宝盒心里着急,可被末璃瞪了一眼,只好蹲下把针线箩收拾起,屈膝退下。
把宝盒赶走了,末璃连忙下了罗汉床,笑盈盈上前道。
“展卿你来了!快,给摄政王搬把椅子来!爱卿快请坐!”
摄政王自然不可能坐小矮凳,两个小太监吭哧吭哧搬了一把沉甸甸的紫檀太师椅过来,堂而皇之的摆在御座前。
展万钧大刺刺毫不客气的往太师椅上一坐,岔开两条长腿,威风十足。
小皇帝还巴巴的站在地上,下来的急,连鞋都没穿,就光着脚踩着地。
那脚丫子,又白又小,脚趾头跟小珠子似得,圆溜溜的。
也不知是地上冷,还是被他瞧着的缘故,那小脚丫子缩了缩。
摄政王垂眼看了片刻,忽然开口。
“陛下脚不冷么?怎么不穿袜子?”
“啊?”末璃愣一下,随即低头看了看。
“还,还好。烧着炭,不冷!”
嘴巴里说不冷,但那贝珠似得脚趾头又缩了缩。
展万钧只觉得这几个脚趾头在骚自己的痒,而且搔得很不痛快,一阵一阵的不自在直往脑门上涌。
顿时皱起眉,蹭的站起身,一步上前。
小皇帝立刻被吓的往后退了一步,但也仅仅只有一步。
只退了一步,末璃就被他伸手一把抓住,直接拎到御座之上。
末璃万万没想到对方说动手就动手,一点也不带含糊的。她脑子都吓傻了,等回过神来,已经跌坐在御座上,翻了一个翘元宝。
没等她稳住身形,就看见自己露在外面的一只脚丫子被展万钧抓在了手里。
她脑子里轰一下,整个僵住。
展万钧手里握着小皇帝一只脚,眉头紧皱。
凉的!
手心里的脚丫子又小又软,一团粉似得。抓在手心里他都不敢用力捏,生怕一用力,这脚丫子就碎了。
而且凉,一点热气都没有。尤其是脚心,都透出冷。
想到这里,他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