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宁宾馆之最后的王公-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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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其扼杀在最终的萌芽中。
卷宗档案里,文字记载的旁边还附有行刑之后犯人的全身照片。十二个年轻人被绑在木桩上,头部和胸口分别中弹,姓名和年龄没有记载,仔细分辨照片的话,可以看见一个年轻的女孩,短头发,身上是格子旗袍,消瘦颀长。那正是吴兰英。她没想到自己会死。口袋里的九枚银元在行刑之后被人搜走,脚上穿的仍是弟弟兰荃给她买的皮鞋。
本该处决的应该是十三人。那条漏网之鱼被家人接走,一个女高中生,颇有来头,家里面跟军阀本人都是有交情的,不知付出多少代价,得以侥幸逃脱一死。
在牢房里被关了三天三夜的汪明月没有被接回王府,她被送到皇太极昭陵再向北的一座宅院里,四周不见车马道路,插翅难飞的地方。她的三餐饮食和睡觉沐浴都有人伺候,书房里面是整架整架的线装古籍,后院还有一个练箭的靶子。
她夜里睡不着觉,睁着眼睛想着被捕和在牢房里面的情景。四五个保安所的探子,直朝着床榻上面的吴兰英上去就往外拽,不知天高地厚的明月扑上去:“无缘无故干什么抓人?!”探子夹着眼睛打量了一下这个身着校服的姑娘:“不放心?那你也走吧。”两个女孩被推搡着装进车子里,一路向东,直奔小河沿监狱。
牢房里面有个两只手掌大小的窗,日升日落三次,她们被关了三天。气味而声音古怪而且复杂,活着的蚊蝇,蟑螂,老鼠,还有死者的粪便和血迹。在这样的环境里,没有在医院打上盘尼西林的吴兰英居然不再发烧,身体状况还越来越好。她跟明月说了很多话:她在更北方的家乡,父母,弟弟,有的事情是上次讲过的,有的事情是刚刚想起的。后来她还是哭了,说这次闹得太大,都被抓进监狱里来了,弄不好还要被关上几年,那么她之前的书可就白读了,学校会取消学籍,她本来要回家看看再去实习的,谁去通知弟弟和爹娘呢?
明月拍了拍她的肩膀,告诉她不要害怕,也是抓错了人,也许只是误会,也许明天或者马上她们就会被放出去了。
吴兰英抹了眼泪说,是我害了你,把你给卷进来了。审讯的时候我会说清楚的,让他们放你回。
她真的很快被人带出去了,临走时向明月确定地点了点头,仿佛在重复自己刚才的保证。后面的人推了她一把。
过了一天,明月也被从牢房里面带了出来。没有人催促,也没有人推她,她被带离监狱,穿过市区,送到城市北面的田野。如今眼里看到的,是蓝色天空中漂浮着的大朵大朵的云彩,麦秆被饱满的颗粒压低了头,清风拂过,波浪涌动,炊烟和鸟,爱睡觉的狗。她回想着监狱里面的光景,再看此时此地,让人简直不知道,哪里才是真的人间。
这样过了十来日,一天夜里,显瑒还是来了。他推门进来,她正在看书,抬起头来,四目相对,她觉得有些奇怪,他看上去瘦而且疲惫,眼窝深陷,老了有五岁不止。她第一个反应是,他必然因为营救自己操心劳神,心里便有了些歉意,从座位上站起来,走过去,到他面前。她以为他会抱她一下,但他只是拍了拍她的胳膊,走进房间里面。
显瑒坐在书桌旁边的扶手椅上,看了一眼垂手而立的明月:“把你弄出去的刘南一跑回来找我,说你给抓进去了。被谁抓的,哪个监狱都不知道。我托了关系,一路打听,最后去了大帅府才算把你保出来。”
明月低下头去。
“班房里面怎么样?住得还习惯吗?你瞧,我关不住你,有人关得住你。对不对?”
明月的头垂得更低了,整张脸都被藏在刘海后面,只看得见一个白色的尖尖的小下巴。显瑒看她这样子就叹了一口气,随手翻了翻放在书桌上的她看的书,写的字,纸上都是些歪歪扭扭的文字和支离破碎的笔画,他道:“字写得不好,心里面乱,是吧?”
明月闻听此言,忙向前走了几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手攀着他的膝盖,卑微地,迫切地:“王爷,王爷再帮帮我。更我一起被抓的还有一个女孩名叫吴兰英,你把她也救出来好不好?你再想个办法,找找关系,让她别被学校开除。好不好?那个女孩很可怜,伤天害理的事情没有做,只不过游行的时候走到前面去了,王爷你也帮帮她好不好?”
“你说她叫什么名字?”
“吴,兰,英。兰花的兰,英雄的英。”
“跟你一起被捕的那个?”
“就是她。”
煤油灯的火光窜了窜,显瑒淡淡一笑,耐心地对明月说:“沙悟净原来在天庭作卷帘大将,后来被贬成了妖精,你看过那出戏,《流沙河》,是吧?”
“……”
“他是为什么被贬下界的,你可记得?——他打碎了王母娘娘的酒杯。”他看着她的眼睛,慢慢说道,“谁都觉得自己犯的错误小,谁都觉得自己罪不至死。但那是不对的,明月,她死还是活,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这人啊,你就别惦记救她了,早就没了。”
明月闻言,一下子坐在地上。
显瑒的手落在她肩膀上:“你也别留在这儿了,明儿一早坐火车去大连,然后坐船去日本。”
她抬头看他:“你要送我走了?”
“你不是早就想要这样吗?”
她瞬间两眼是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显瑒扶她起来:“从小就呆在府里,远门都没出过。正好这次出去见识见识。先学语言,然后再找个大学念。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忙也就罢了,有时间就寄一封信回来。”
她抓住他袖子:“王爷让我明儿就走?”
“明儿就走。”
明月眨了一下眼睛,一串泪水突地滚下来:“王爷,我从小蒙你照顾,被你安排,连个意见都不能有的。你把我招来挥去,现在又要把我送去日本了。王爷你都不问问我?我是什么?王爷?你把我当什么?……”
显瑒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会儿,把袖子从她手中抽出来,别开脸去,再不看她:“你在怪我吗?你要我赔礼道歉吗?你希望事情重新来过,然后我跟你一一商量?我没有那样的习惯。而且我现在有点累。”他说完站起来,“我走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有人送你。”
小王爷显瑒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一夜本是中秋节,他来此与她告别。
明月在赤枫丸号客轮的头等舱里打开别人为她准备的手提箱。里面是一些衣物用品,其中有两件新的呢子大衣,那是她在先施百货的名店里订做的,本来准备这个秋天穿。美元金条以及一张面额可观的日本银行汇票装满了一个布口袋。还有她喜欢的一条珍珠项链。欠他人情的,还有朋友旧部的名帖和联系方式夹在一个牛皮笔记本里。除此之外,她没有翻出他的只字片语。
越向东南方向走,天气越暖。餐厅摆了几张台子在三层的甲板上,风和日丽的天气里,有漂亮的海鸟盘旋起落,想要分些东西来吃。明月喂了一些面包给它们,一只招来了两只,三只,扑楞楞地拍打着巨大的翅膀。一个金发碧眼的中年男人上来跟她说,请不要再招引海鸟,他和太太就坐在旁边的台子上吃饭,他们觉得那样不卫生。他用词礼貌,却语气强硬。明月坐在那里,看着这个人的眼睛,果断和清楚地说,如果是这样,那就请他们换一张台子吃饭。男人走了,果然跟妻子换了餐桌。明月将手里的一把面包都撒给海鸟,靠在椅子背上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她此后是一个人了。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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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一年九月末,十八岁的汪明月来到了日本。她起先在东京的辅导学校里面学习了一年的日语,而后参加了大学的入学考试,成绩不好不坏,被一所口碑不错的私立大学录取。
与一海之隔的邻邦大国不同,这个国家在这一个时期里显示了一种年轻向上,欣欣向荣的风貌。
明月租住的公寓在一座凹字型的三围小楼里面,除了些家境相对富裕,手头宽绰的大学生之外,还有不少在附近的公司和工厂上班的年轻人,他们大多单身,工作忙碌,很多是楼下向野拉面店的常客。不久之后,明月在学校附近发现了向野拉面店的分部,不久火车站台里面的新分部又开市大吉了。
师傅把准备好的拉面汆熟加热,捞起沥干,交上汤汁,呈给客人的过程不过六七分钟,在这种传统口味的快餐店里吃饱喝足的人们脚步匆匆地奔向各自的工作岗位。向野拉面店的客人里,除了好学上进的大学生和洋行办公室里面的职员,也有不少在附近的工厂工作。这家工厂可了不得,他们生产的设备高端而且精密,性能优异,专事破坏和杀戮。这是一家军工厂。在十多年之后开始的大战中,它为小国的先声夺人和四处扩张提供了有力的军备支持。战争结束之后,这家军工厂苟延残喘,不多久却又抓住了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的机会,得以翻盘,它保留了机械制造的传统和基础,战争不打了,开始从事民用机电的制造,在我们讲故事的今天,他的产品行销全球,像个有着可怕前科的家政服务员一样,因为工作勤勉,笑容可掬而被洗白了历史。
所以一个人是这样,一个工厂是这样,一个国家更是如此。把握住机会,哪怕一次,多灾多难的历史就会改写。小岛国在世纪之交的时候抓住了千载难逢的机会,使尽浑身解数,与沙俄和中国干了几次大仗,战争以它的胜利而告终,索要来的教育赔款被首先投入教育产业,新一代的生产力被培养起来,卯足了劲头儿干活儿赚钱……产品多少都不会积压,还有广阔的殖民地可以大肆倾销。
明月的隔壁房间在这一天搬来了新房客。原来住着在航运方面工作的男孩,听说赚了不少钱在郊区盖自己的房子于是搬走了。新来的是个面容美丽,白皙修长的姑娘。中午放学回家,明月从信箱里面拿了报纸和一叠广告,走到楼梯口看见她身上穿着粉绿色的毛衣和背带裙正被一个木箱子为难住了。
明月道:“要不要帮忙?”
“真是麻烦啊,箱子是父亲做的,实在是有点沉,但是还丢不得。”
明月走上前,与她各执一边,两人一起把箱子横抬上去。路遇经常在这里打盹的一只白猫,从箱子下面钻过去。
邻居的门牌上换上了女孩的姓:东。她自称小桔,是从京都来的。小桔房间的墙壁上贴了一张全家人的照片:她与父母,姐姐和哥哥,一家人都很漂亮端正。房间大致布置好了之后,明月与小桔一起去向野拉面吃饭,两个人聊着聊着就发现,她们居然是在同一所大学,同一个年级,还修了一些同样的课程。小桔看了明月好一会儿,忽然恍然大悟:“哦哦,居然是你,明月是正南喜欢的人嘛!”明月愣了一下,接着大囧,皱着眉道:“还是,还是不要提了……”
车岩正南同学也算是学校里面颇有名气的人物了。他是学习矿产勘测的,个子不高,但是短小精干,身手敏捷,是学校柔道部的主将,曾经在学生们聚会的酒馆里把三个人高马大的荷兰人揍倒了。正南的脸是很和气的,圆脸庞圆眼睛,厚实的圆嘴巴,不留意他厚实的肩膀的话,就像个长不大的高中生。为了显得成熟些并增添些杀气,正南君像个四十岁的先生一样把鬓角的头发一直留到下颚,他还喜欢皱着眉头看人,因为这样会把他的两条浓眉连成一条。正南自己觉得那样很有风范。
他第一次见到明月是在学校的学生餐厅里。明月跟三个女孩坐在一起,刚夹了一块秋刀鱼肉放在嘴里,抬头就见这位好像给脸庞镶了一圈黑边的家伙坐在自己对面。正南是庄重而严肃的:“喂。认得我吗?”
明月的筷子头还在嘴里,木着脸摇了摇头。
“车岩正南啊。”
明月还是摇了摇头。
正南眯着眼睛,点点头笑着说:“这样看上去对学校还不是很熟悉啊。就让我带你了解一下学校的情况,怎么样?”
明月依旧摇了摇头。
“那么,真是失礼了。”正南于是走了。
几天后,明月在教室里面又遇到正南,他离得老远走过来问问她:“记得我?”
明月道:“太乙正南。”
柔道部主将高兴极了:“记性真好啊!只不过,是,车岩正南。”
明月道:“抱歉了。”
“我手抄了一首诗送给你。”
明月接过正南的帖子,白色柔软的纸上是他工整的毛笔字:
鹅,鹅,鹅。
曲项向天歌,
白毛浮绿水,
红掌拨清波。
……
字迹清秀漂亮,是下了大工夫的。可是正南君为什么要手抄这一首诗给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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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南的心思像正南的形象一样,让除正南之外的人完全不能了解。
他总是会这样对明月做一些奇怪的举动和表示,但从没有要求过交往,又从不死缠烂打。谁都不知道正南要做些什么。
小桔说起来这事,笑得前仰后合。明月也觉得好笑,不过小桔跟她确定,绝对没有见到过正南对别的女孩这样。
当她们成了要好的朋友之后,明月问她:那小桔呢?可有恋人了?
小桔红了脸颊,跟明月说起了一个高中时代的同学,他现在大阪的大学念书,他们只有在假期的时候见面。小桔问,明月的假期要在哪里过呢?去我家好不好?我家的杏子很好吃,今年的收成不错。父母和哥哥都很热情好客,姐姐嫁人了,你可以住在她的房间里。明月想了想:那会不会太打扰了?小桔说,请不要客气了……
暑假伊始,明月便随小桔去了她家。她们在潮湿洁净的日式庭院里饮茶吃红熟的杏子,小桔的哥哥修治画完了图,请她们去他的书房里小坐。明月记住的关于东修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他房间里面各种各样的绿色植物,大部分她都叫不出名字,但都茂盛无比,这让他的房间颜色美好,空气清新,有一种让人愉悦的氛围。
温柔可爱,知书达理的小桔在哥哥面前成了一个爱撒娇的小孩:修治哥哥,客厅里面放唱机的桌子有点晃,爸爸妈妈没有让你修理吗?修治哥哥,我明天要带明月去寺院逛逛,你能不能把阳伞弄好?喂,修治哥哥,把那个全是积攒的蝴蝶翅膀的夹子拿来看看好不好?……
修治有一个有点奇怪的夹子,里面都是大大小小的蝴蝶翅膀的残片。有的能勉强看出一扇羽翼的形状,有的仅是指甲大的颜色艳丽的碎块。明月问小桔,你哥哥为什么要积攒这些东西呀?小桔见怪不怪地说,那个人才不会捕捉了活生生的蝴蝶,晾干了做标本呢。
第二天早上明月起得很早,空气有点凉,她穿上件半大的袍子从房间里出来。一拉开门,就见修治坐在对面的檐廊下面,在小腿上缠绕布带子。
“是要出去?”明月问。
“去山里宿营。跟朋友约好的。”
“一个团队吗?”
“三个人。”
“临时聚会还是老习惯?”
“……”他扎好了绑腿,抬头看看她,“二十一岁之前还都是四个人,那年路过一间寺院,宫泽君就打算留在那里,再不回来。后来每年这个时候,剩下的三人都会上山去看他,住上一个星期。”
“……就是有人跟佛祖有缘的。”明月想要宽慰一下。
“那年……他的恋人嫁给了他的哥哥。”他背起背包打算走了,路过她身边蹲下说道,“跟小桔参观完了寺院,去西侧那条街第一家店吃鱼生拌饭。嗯。”
“谢谢啦。再见。”
“再见。”
这个人走路脚步很轻。
客厅里面摆放留声机的桌子脚上不知何时被加上了两个三角架,果然再不晃了。
小桔带着明月离开家门之前把阳伞打开,原来折断的伞骨被接好了,还干干净净地抹了油,比原来还滑溜好用。
金阁寺西侧街上第一家店的鱼生拌饭真的鲜美无比
那年夏季,明月在小桔家里住了六天,后来又自己去北海道玩了一大圈,白皙的皮肤晒成金红色了才回到东京的寓所,她在积满的信箱里居然翻出了李伯芳留下的信,当即心如擂鼓,慢慢打开,手指都在战抖。
第二十一章
就在明月去了京都的小桔家作客之后又去北海道旅行的时候,李伯芳随同显瑒来到了京都。小王爷本想要看望明月,在此耽了月余也没见她回来,于是留下些钱便返航回国了。信是李伯芳背着显瑒给明月留的,开头程式化地祝福她要照顾好自己,安心读书,注意安全,莫要参与政治,莫与人争辩,好自为之,之后他告诉明月久病的福晋已于一年前仙逝,而赫麒格格至今还没有找到,她两年前中秋节的前夕被歹人劫走,下落不明。
两年前中秋节的前夕。
刘南一砸门将明月救出王府,接着明月又为了救吴兰英被捕入狱,同一时间,两岁的兵兵被装进运送琉璃瓦的麻袋里,偷偷运出。
绑票的过程是经过精心策划和安排的,核心的组织者是胶皮厂的工人才叔,内线是大管家的远房侄子和与他相好的府里的丫头。才叔跟着修缮庭院的工匠潜入府中,丫头找到甩掉婆子和丫鬟在府里乱转的兵兵,说要与她玩藏猫猫,孩子闭着眼睛数数,口鼻被捂上**,装进麻袋。
门口的接应是唯一事先毫不知情的人吴兰荃。他之前跟才叔借了五个银元,今日误了工来帮忙,按照才叔的指示骑着板车将装着兵兵的麻袋拉到浑河岸边一间破旧的茅草房里,然后就蹲在麻袋的对面不离不弃地把它看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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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说了,十八岁的兰荃脑筋烧坏了,还瞎了一只眼睛,判断和反应都有些迟钝。兵兵苏醒过来,在麻袋里扭动半天,喊了一句:“我要出来!”兰荃才知道,原来这里面是个活物。他把麻袋打开,看见眼睛雪亮的小女孩,自己也有些诧异。女孩命令道:“拿点水和果子来,我饿。”兰荃把自己的水壶和一叠煎饼给她。
女孩吃了几口说:“我要回家。”
兰荃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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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叔很快拿到了他勒索来的十根金条。根据他的要求,金条被卷进一张油毡纸里,放到火车站的垃圾桶里面。而他却并没有按照约定,把兵兵送到太清宫去。才叔掂着手里的十根金条想:这算什么呢?好几个人用性命冒险赚到的这十根金条,对于作威作福的满清遗少来讲算什么呢?他见过显瑒的车子,也看到了那美轮美奂的花园和宅邸,他用尽了自己全部的想象力和贪婪要到的十根金条居然这样轻轻松松地就到手了,这对人家来讲算什么呢?于是他可不打算就这么便宜这个有钱人。
第二天的晚上,才叔赶到浑河岸边的茅草屋,看见兰荃仍忠于职守地守在那里,女孩正把苞米面煎饼撕成一块一块地放在嘴里。
才叔道:“抱上。走。”
兰荃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