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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暖暖-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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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暖终于又笑了。   

  “所以我说,只要会再见面,所有的离别都是暂时的。”暖暖说。   

  暖暖说完后,抬头看了看夜空,神情自在。   

  我和暖暖或许会再见面,但中间的过程要花多久时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明天一旦上车,当暖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时,我便会开始想念她。   

  而所谓的明天其实只不过是眼前的夜空由黑变白而已。   

  “还好。现在有网路。”我的语气像在安慰自己。   

  “是呀。”暖暖说。   

  “对了,台湾叫网‘路’,你们这边叫网‘络’,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暖暖的语气有些埋怨,“咋老讲废话。”   

  “我怕你不知道啊。结果我从网路写信给你,你却跑到马路边去收信。”   

  “我才没这么笨。”暖暖轻轻哼了一声。   

  “有网路就方便多了。”我说。   

  “网络用来联络事情很方便,但用来联络感情……”暖暖摇摇头。   

  “怎么说?”我问。   

  “心的距离若是如此遥远,即使网络再快,也没有用。”暖暖说。   

  “暖暖。”我说,“你有时讲话会带有哲理,偶有佳作。”   

  “不是偶有佳作。”暖暖笑说,“是必属佳作。”   

  “如果世上的男女都能以纯真的心对待彼此,”我仰头看了一眼夜空,“到那时网路就可以含笑而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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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呀。”暖暖说。   

  “你这次怎么没反驳我?”   

  “因为我也是这么认为呀。”暖暖笑了笑。   

  “在网路还没含笑而断前,我会写信给你。”我说。   

  “我知道。”暖暖说。   

  然后我们都不再说话,单纯地坐在一起。   

  我开始回忆这几天来相处的点点滴滴,想着想着,不自觉露出微笑。   

  “你想起哪段?”暖暖问。   

  “嗯?”   

  “你不是正想着我们这些天做了啥、说了啥吗?”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知道。”暖暖露出神秘的微笑。   

  时间刚过十二点,严格来说,今天就得离开北京。   

  暖暖站起身说了声晚了,我点点头,也站起身。   

  只往回走了两步,突然意识到这也许是我和暖暖独处的最后一点时间。   

  我想开口说些话,说什么都好,但话到嘴边总是又吞了回去。   

  这样不行啊,我心里一定有某些话只能现在说,不说就再也没机会了。   

  虽然我曾告诉学弟,我不会跟暖暖说我喜欢她;但现在却有股冲动,想突破自己内心画出的方格。   

  我自认有赛车手的心脏、拳击手的血液,但此刻再也无法维持正常的心跳和血温。   

  “暖暖。”我鼓起勇气开口,“你知道的。”   

  暖暖转头看了一眼我的神情,点了点头,说:“嗯。我知道。”   

  暖暖,我也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明朝即长路,惜取此时心。”暖暖说。   

  我停下脚步。   

  “这是钱钟书的诗句。”暖暖又说。   

  明天就要远行,今夜此情此景,我大概想忘也忘不掉。   

  “暖暖。”我说,“我会的。”   

  “我知道。”暖暖说。   

  我们相视而笑,各自走回寝室。   

  回寝室后,想先洗个澡,再整理行李。   

  在浴室门口刚好碰到学弟,我问:“你跟王克说了吗?”   

  “说了。”学弟回答,“我把那幅才子卷轴送给她,然后说:我是才子,你愿意做我的佳人吗?”   

  “王克怎么说?”   

  “她什么也没说。”学弟说,“我等了十分钟,她一句话也没说,表情也没什么变化,我就走了。”   

  “往好处想,至少她没赏你一巴掌。”我说。   

  “是啊。”学弟淡淡地说,“往好处想。”   

  洗完澡,刚走回寝室,徐驰和高亮立刻送东西给我。   

  徐驰送了四片木制书签,上头彩画了一些山水花鸟;高亮送的是一套三张的藏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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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急忙道谢收下,想起自己也该回送些什么,但却两手空空。只好从皮夹起掏出两张电话卡,刚好上头印了台湾名胜。   

  “台湾有两种公用电话卡,请你们留作纪念。”我很不好意思,说,“很抱歉,我没准备礼物,请别见怪。”   

  徐驰和高亮都笑了笑,直说没事。   

  我开始整理行李,出门八天的行李多少还是有点分量。   

  高亮细心提醒我别忘了带台胞证和机票,徐驰说:”提醒他做啥?最好让他走不了。”   

  我整理好了,拉上行李箱拉链,把台胞证和机票收进随身的小背袋里。   

  “早点睡吧,明天得早起,飞机不等人的。”高亮说。   

  我欲言又止。   

  “别来哭哭啼啼、依依不舍那套,快睡。”徐驰说。   

  躺在床上,思潮汹涌,很难入睡。   

  迷迷糊糊间天亮了,洗把脸,到食堂吃早点。   

  跟前些天不同的是,食堂里一点声音也没。   

  吃完早点回到寝室,拉着行李箱,背上背袋,走到校门口等车。   

  不用上车的北京学生也在,似乎都想送台湾学生最后一程。   

  远远看到暖暖跑过来,到我身旁后,喘了几口气,伸出手说:“给。”   

  我接过来,是一个包装好的小礼物,很沉。   

  “不是啥好东西,不嫌弃的话就收了呗。”暖暖说。   

  “这是?”   

  “三天前在大栅栏里买的。”   

  我想起那时暖暖突然要我等她十分钟,原来是跑去买这东西。   

  我很后悔自己根本没准备东西送暖暖,情急之下又从皮夹掏出一张钞票。   

  “又是钞票?”暖暖说。   

  “这给你。”我把这张红色百元台币递给暖暖。   

  “给我钱做啥?”   

  “不不不。”我说,“你别把它当钱,你看这上头有孙中山肖像,如果你以后想念起孙中山,便不用大老远跑去南京中山陵瞻仰。”   

  “好。”暖暖收下钞票,笑了笑,“谢谢。”   

  车子到了,该上车了。   

  “暖暖,你要好好活着。别学文鸾。”我说。   

  暖暖大概连瞪我的力气也没,表情有些无奈。   

  “行。”暖暖简单笑了笑,“我尽量。”   

  上了车,隔着车窗用心看着每张挥手的脸。   

  我相信几个月后甚至几年后,我仍然会记住这些微笑的脸庞。   

  徐驰也挥挥手,嘴里说:“走吧走吧,别再来了。”   

  真是个白烂。   

  我的视线最后停留在暖暖身上。   

  暖暖只是淡淡笑着,并没挥手。   

  车子起动了,车轮只转了半圈,暖暖突然用力挥手。   

  “凉凉!”暖暖高声说,“再见!”   

  挥挥手的那瞬间,暖暖突然立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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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往车子总是满满的人,现在却只坐一半,感觉好空。   

  车内少了笑声,连说话声也没,只听见引擎声。   

  好安静啊。   

  我拆开暖暖送的礼物,是个金属制的圆柱状东西,难怪很沉。   

  这并不完全是个圆柱,从上头看,缺了些边,看起来像是新月形状。   

  高约十公分,表面镀金,但颜色并不明亮,反而有些古朴的味道。   

  柱上浮凋出二龙戏珠图桉,柱里头中空,如果放笔,大概可放十枝左右。   

  我把玩一会,便小心收进背袋里。   

  到了首都机场,下了车,同学们各自拿着自己的行李。   

  「同学们再见了,记得常联络。」李老师笑了笑,「这次活动有啥不周到 的地方,同学们别见怪。」「一路好走。」张老师也说。   

  这些天李老师每到一个景点,便用心解说,语气温柔像个慈父;而张老师则几乎把一切杂务都包在身上。   

  听见李老师这般谦逊客气的说法,有些女同学眼眶又红了。   

  几个学生抓紧时间跟两位老师合照。   

  我也把握住时间跟李老师由衷道声谢谢,李老师轻轻拍拍我肩膀。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李老师说。   

  李老师和张老师最后和周老师、吴老师握了握手后,便上车离开。   

  办好登机手续,行李箱也托运了,排队等候安检时,我看见学弟手里拿着卷轴,便问:「你不是送给王克了吗?」「她刚刚又拿来还我。」学弟苦笑着。   

  学弟的背影看来有些落寞,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   

  我将背袋放进输送带,背袋经过X光机器时,安检人员的神情有些异样。   

  安检人员拿出我背袋中暖暖送的东西,问:「这干啥用的?」「让笔休息用的。」我回答。   

  「啥?」「这是……」怕再惹出汤匙和勺的笑话,我有些迟疑轻声说:「笔筒?」「笔筒是吧?」他再看一眼,然后还给我,说:「好了。」原来你们也叫笔筒喔。   

  收拾背袋时,瞥见学弟的卷轴,便拿着。   

  「你东西掉了。」我拍拍学弟的肩膀。   

  学弟转身看了我一眼,说:「学长。我不要了,就给你吧。」我还没开口,学弟便又转身向前走。   

  上了飞机,刚坐定,顺手拆开卷轴。   

  卷轴才刚摊开,从中掉出叁张捲藏在卷轴里的纸。   

  我一一摊开,只看一眼,便知道是叁张铅笔素描。   

  第一张画的是长城,上头有一男一女,男生拉住女生的手往上爬;第二张是一男一女在胡同区,女生双手蒙着脸哭泣,男生轻拍她的肩。   

  第叁张应该是佛香阁前陡峭的阶梯,最前头的男生转身拉着女生的手,女生低着头,后面有一对男女站在低头女生的左右。   

  而卷轴的「才子」右下方,又写了字体较小的「佳人」二字。   

  我来不及细想,便拍了拍坐我前头的学弟,把卷轴和叁张画都给他。   

  学弟一脸惊讶,然后陷入沉思。   

  学弟突然解开安全带,站起身,离开座位。   

  我吓了一跳,也迅速解开安全带站起身从后面抱住他,说:「飞机快起飞了,你别乱来!」「学长。」学弟转头说,「我上个厕所而已。」学弟走到洗手间旁,我双眼在后紧盯着。   

  空中小姐告诉他说:飞机要起飞了,请待会再使用洗手间。   

  学弟转身走回座位,坐下来,扣上安全带,拿起卷轴和画细看。   

  飞机起飞了,安全带警示灯熄灭了,学弟终于收起卷轴和画。   

  我松了口气,便闭上双眼。   

  暖暖,我离家越来越近,但却离你越来越远了。   

  北京飞香港差不多花了四小时;在香港花了一个小时等候转机;香港飞桃园机场花一个半小时;通关领行李花了四十分钟;出机场坐车回台南花叁个半小时;下了车坐计程车,花十五分钟才到家。   

  剩下的路途最短却最遥远,我要提着行李箱爬上无电梯公寓的五楼。   

  到了,也累瘫了。   

  躺在熟悉的床上却有股陌生的感觉。   

  只躺了十分钟,便起身打开电脑,连上网路。   

  收到徐驰寄来的E…mail,里头夹了很多相片图档。   

  拜网路之赐,这些相片比我还早下飞机。   

  我一张张细看,几乎忘了已经回到台湾的现实。   

  看到暖暖在神武门不小心扑哧而笑的影像,我精神一振。   

  但没多久,却起了强烈的失落感。   

  叹口气,继续往下看,看到我在九龙璧前的独照。   

  感觉有些熟悉,拿出暖暖送我的笔筒相比对。   

  笔筒上的二龙戏珠跟九龙璧中的两条龙神韵很像。   

  或许所有二龙戏珠图桉中两条龙的身形都会类似,但我宁愿相信这是暖暖的细心。   

  那时我在九龙璧前特地要徐驰帮我拍张独照,所以她挑了这东西送我。   

  暖暖,你真是人如其名,总是让人心头觉得暖暖的。   

  我将笔筒小心翼翼拿在手里。   

  然后放进抽屉。   

  因为不想让它沾有一丝丝尘絮,宁可把它放在暗处里。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珍惜?   

  在收件者栏输入暖暖的E…mail,然后在键盘打下:暖暖。   

  我到家了,一路平安。   

  你好吗?   

  凉凉在台湾。   

◇欢◇迎◇访◇问◇。HQDOOR。◇ 

  一觉醒来,已快中午。   

  打开电脑,收到暖暖的回信。   

  信上写:凉凉。   

  你还活着就好。我很好,也活着。   

  快去吃饭吧。   

  暖暖在北京。   

  我洗了把脸,下楼去觅食。   

  街景是熟悉的,人们讲话的腔调也熟悉,我果然回到家了。   

  在北京连续八天听了太多捲舌音,老觉得声音在空中不再是直线传递,而是化成一圈一圈像漩涡似的钻进耳里。   

  我的耳朵快多长一个涡了。   

  下意识摸了摸耳朵,说:之前让您受累了。   

  吃饱饭后,又看了一次徐驰寄来的相片档。   

  视线依然在暖暖的影像前驻足良久。   

  看完后眼睛有些酸,擦了擦不知是因为眼酸或是难过而有些湿润的眼角。   

  关上电脑,躺在床上。   

  再度睁开眼睛时,天已经黑了。   

  不管是白天或黑夜,我重复觅食、开电脑、看相片、发呆、躺下的过程。   

  感觉叁魂七魄中少了一魂两魄,人变得有些恍惚。   

  就这么度过第一个完全看不到暖暖的日子。   

  之后连续两天,我仍然无法脱离北京状态,脑子里有些错乱。   

  觉得实在无法静下心时,便写E…mail给暖暖。   

  两天内写了七封E…mail,暖暖也回了我七封。   

  信的内容都是具体的事物,而不是抽象的感觉。   

  我不会写:台湾的风,在没有你的黑夜里,依然无情地颳着。   

  暖暖也不会写:失去你的身影,北京的太阳也无法照亮我的心房。   

  我们都只是告诉对方:正努力活着,做该做的事。   

  偶尔也起了打手机给暖暖的念头。   

  现在手机普遍,可随时随地找到人;但也因随时随地,对方人在哪里、做什么事,你完全没概念。   

  比方说,我在北京第叁天时,接到一通大学同学打来的电话。   

  「现在有空吗?」他说。   

  「有啊。」我说。   

  「出来看场电影吧。」「可是我人在北京耶。」「…………」所以我总是克制住想打手机给暖暖的欲望。   

  一方面是因为电话费可能会很贵;另一方面是觉得没什么特别奇怪的事值得打电话。   

  如果我在路上捡到很多钱或是突然中了乐透,那么两方面都可满足;既有钱且这种事非常罕见。   

  但我一直没捡到钱,乐透也没买。   

  第四天醒来时就好多了,起码想起自己还得找工作、寄履历。   

  打开电脑后,收到一封陌生的E…mail,岳峰姑娘寄来的。   

  我跟岳峰的互动不多,算不上很熟,临走前她也没跟我要E…mail。   

  为什么写信给我呢?   

  看了看信件标题:想麻烦你一件事。麻烦我什么事?做她的男朋友吗?   

  只怪我再怎么样也称得上是风度翩翩,岳峰会陷进去算是情有可原。   

  唉,我真是造孽啊。   

  打开了信,信里头写:从暖暖那儿知道你的E…mail,请告诉我,你学弟的E…mail,王克要的。   

  岳峰。   

  ps。 顺道问你一声好。   

  有没有搞错?   

  寄信给我竟然只在ps里问好,而且还是顺道。   

  我连回都不想回,直接把这封信转寄给学弟。   

  然后我收拾起被岳峰姑娘戏弄的心,开始整理履历表。   

  除了早已准备好的学经历及专长的表格外,我又写了简单的自传。   

  自传用手写,写在从北大买回来的信纸上。   

  在这电脑发达的时代,算得上是特别吧。或许可因此多吸引些目光。   

  我一共找了五家公司,自传写了五份。   

  写完后,连同表格,分别装进五个北大信封里,然后下楼寄信。   

  叁天后,我接到通知我面试的电话。   

  隔天我便盛装坐火车北上去面试。   

  果然一见面他就问我:「为什么用北大的信封信纸?」「我是北大校友。」我说,「北大这所学校的朋友,我在那待过半天。」他愣了一下,然后说:「我念硕士班时做过一个研究:喜欢讲老梗冷笑话的人,上班特别认真。   

  因为这种人没有异性缘、人际关係也不好,工作便成了唯一的寄託。」我不知道这代表好或是不好?心里颇为忐忑。   

  「你什么时候可以来上班?」过了一会,他说。   

  「越快越好。」我说。   

  「那就下星期一开始。」「没问题。」我找到工作了,没什么特别兴奋的反应,好像只是完成一件该做的事。   

  后来又陆续接到两通电话,我都以找到工作为由回绝了。   

  反正对我这种专业的社会新鲜人而言,工作性质都是类似的。   

  我找好了新房子,准备北上就业。   

  收拾好一切,该打包的打包、该装箱的装箱、该留下的留下。   

  暖暖送的笔筒安稳地躺在随身的背袋里。   

  昨天已约好了搬家公司,他们一个小时后会到。   

  电脑最后才装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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