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客书店 (iv) by 春十三少-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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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嘉桐又眨眨眼睛,努力让自己有点乱了的心平静下来:
“好吧,那我只能说谢谢你了……”
“而且我们也不会经常对别人说’I love you’,除非是家人或者夫妻……如果是一段刚刚开始的男女关系,我们最多会说’I like you’,因为说’I love you’是一件很严重的事,你必须很确定想跟这个人结婚才能够说这句话。”
嘉桐点点头,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中纠缠。然而Ryen却继续道:
“我昨天和前天没有来找你,是因为我分别约了两个平时一直有联系的女生出去……”
“哦……”她迟疑地应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他也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她听到他用一种带有磁性的声音说道:
”但是,我没办法否认,我跟她们在一起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全都是你。”
听到这里,就算再迟钝,再没往那方面想,邵嘉桐也不禁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用一种希望是自己会错意了的口吻说:
“你该不会是……”
然而,他却毫不迟疑地点头。
她停下脚步,他也跟着停下。周围还是欢声笑语,然而她却觉得,那些都与她无关,她甚至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她脑子里像忽然被人炸开了一样,一团乱麻。
于是,她做了一个事后看起来非常愚蠢的决定——转身迈开腿跑了出去。
她沿着码头往杂货铺的方向跑去,当中恰好路过他们初次相识的地方。路灯还是很昏暗,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和心跳之外,她似乎还听到了另一个脚步声。
“嘉桐!”
很快的,她的手臂就被人一把抓住,她不得不停下来,面对那个声音的主人。
昏暗的灯光下,她喘着气看着眼前这个比她年轻五岁的男人,她无论如何想不到他会跟自己表白,她也没想过,在这样一个异国他乡,竟然会遇到意想不到的……爱情。
爱情,这个词,似乎离她很远。
她曾经因为这个词快乐、勇敢,但后来,更多的时候,她能感受到的是迷惘和忍耐。直到最后,她意识到,这个世界上任何一段关系,只要扯上这两个字,结果也有可能是烦恼与伤害。
Ryen的胸膛起伏得很厉害,似乎并不仅仅是因为刚才跑的那两步,尽管看得不那么真切,但她忽然意识到——他在害怕。
她一下子心软了。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她曾经最了解。
“你难道不觉得我跟你有很多差别吗?”她开口道。
“就是因为差别很大所以才会想去了解另外一个人啊。”他说。
“我比你大五岁。”
“那又怎么样?”
“我们习惯的生活完全不一样,我们所受的教育不一样,思考问题的方式不一样,就连我们的母语都不一样——这些很可能都是难以克服的问题。”
“可我们现在就在这里,过同样的生活,你会说英语,我会说中文,而且就算受一样的教育,也没有两个人会有完全一样的思考方式。”
“但是……”她想继续反驳他,想告诉他障碍和困难有很多,但是路灯下,她看着他那张脸,却一下子什么也说不出来。
“所以,”嘉桐看着眼前的路牌,发现还有两公里就能到出城的收费站了,“你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意识到你喜欢我的?”
“因为那次出海,”他说,“你跟Bruce坐同一辆摩托,你坐在前面,他坐在你身后……当我看到他的手放在你腰上的时候,我忽然很想揍他……而且,我忍不住会盯着你们看,每次你转过头跟他讲话或者跟他说笑的时候,我心里就很难受,我希望坐在你身后的那个人是我,而不是其他人——于是我忽然意识到,我喜欢上你了。”
听到这里,邵嘉桐忍不住伸出右手握住了他的左手。他也回握她,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指关节。
“于是你就把气撒在我头上,上岸的时候还故意撞我?”
“我只是忍不住很生气,”他苦笑,“我气你跟他玩得很开心。”
“而且你后来还背着我去约其他妹子。”她故意说。
“那个时候还不能算背着你吧……”他故意捏了捏她的指关节,“我只是想试试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通过跟别人约会?”
“那是最有效的方法,”他说,“如果我对其他人也有感觉,就说明我并不是真的喜欢你——或者说,也没那么喜欢。”
“好吧……”她无奈地耸肩,“但你不觉得那对其他女孩很不公平吗?”
“……”Ryen撇了撇嘴,算是无话可说。
“不过你知道吗,”他又说,“本来那天晚上我没想跟你表白的……我知道我们还没有到那个地步,你可能对我完全没感觉,如果我很突然跟你说我喜欢你,你可能反而会很反感。”
她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那你为什么……”
“只是当我看到你穿着那身裙子出现在我面前,我一下子觉得,我不能再等了——如果我没有好好把握机会,说不定你会被别人追走,到那个时候就来不及了。”
听到这里,邵嘉桐忍不住笑了。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当然,也含有对那段小岛时光的缅怀。也许,任何一段感情,当回过头去看的时候,都会发现最美好的时光,是在感情萌芽的最初。此后,这段关系必需要经历无数次的考验和试炼,最终即使变得越来越牢固而没有瓦解,似乎也回不到最初的那种单纯的感动。
收费站就在眼前,嘉桐找到一根队伍,缓缓地随着车流往通道驶去。
“但是,”阳光照进车厢,照在Ryen的侧脸上,让他的脸庞看上去温柔却……坚毅,“我没有想到的是,也许我从一开始就来不及了。”
嘉桐踩下刹车,侧过头,看着他,轻蹙眉心。
他也转过头来,看着她,一脸平静地说:
“你还爱着董耘,不是吗?”
十五
董耘牵着March走上台阶,忽然发现,平时出来都一直懒懒地走在他身旁的狗,此时却熟门熟路地往医生三楼的办公室冲过去,似乎很着急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对那家伙说:
“喂,人家只是给你吃几根火腿肠你就忘了我吗?”
March停下来,吐出舌头,看着他。也不知道到底算听懂还是没听懂。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却看到医生穿着一身运动服从楼上走下来。
“啊……”
两双眼睛和一对狗眼对望了一会儿,然后,医生说:
“走,跟我一起踢球去。”
这个冬天不太冷,除了偶尔的几天之外,大多数时候,都还没有到零下的程度。这个周末更是如此,在午后强烈的阳光照耀下,董耘甚至感到有点热。
医生几乎是一脱了外套就飞奔到草地上,他则站在那里,看着他,忽然感到由衷的羡慕。
那种随时随地做好了准备,迎接下一刻到来的状态……是他最羡慕的。
他在太阳下找了一块空地坐下,March也乖乖地蹲在他身旁。他转头看了看它,发现它正以一种热切的眼神看着医生。于是他苦笑了一下,然后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根火腿肠,拨开外衣,递到March嘴边。后者先是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他——当然了,这家伙的眼睛除了睡觉之外,始终都是瞪得这么大——然后,它就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了下去。
“不是我没有,”董耘看着March低下头啃火腿肠的样子,忍不住低喃道,“只不过既然人家对你那么好,我们也应该领情对不对……”
有人陆续跟董耘和March一样坐在场边看球,在这个充满了阳光的冬日午后,董耘忽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似乎在这一刻,他什么也没有想,只是安静地呆着,看着眼前的一切,整个人无比得轻松。
医生大约踢了二十分钟就被换下来,他吐着舌头,喘着气在March身旁坐下,一人一狗坐在那里,表情几乎是一样的。
“不得不服老吧。”董耘笑着说。
医生接过他递来的矿泉水,拧开盖子,仰头喝起来。喝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喘着粗气,说:
“怎么样,去找邵嘉桐谈过了吗?”
董耘皱了皱眉头:“谈什么?”
“谈你们啊。”
“我们……”他苦笑了一下,“还有什么可谈的吗?”
直到这个时候,医生才把视线从球场上移回了董耘的脸上:
“那天晚上,书店忽然一片漆黑的时候,你们在角落里,也互相牵着手不是吗?”
“……”他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不要以为我没看到。”
一时之间,董耘既诧异,又有点不知所措。
“不然你今天来找我干吗?”医生很直接地问。
“我……我只是……想来找你随便聊聊……”说到这里,一直假装对那件事避而不谈的他,终于决定投降,“然后,顺便再聊聊我该怎么办……”
医生看着他,笑起来,那笑容也说不上意味着什么。
“如果你要聊什么烦心事,可以来找我,”医生说,“但是这件事,你必须得去找邵嘉桐,所有其他人都帮不上忙——你找了也是白找。”
“……”董耘叹了口气,忽然发现,自己始终无法作为一个旁观者去理清他跟邵嘉桐之间的关系。而有时候,恰恰是这种当局者的“迷”,让他们深陷其中,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自拔。
“还有一件事……”医生忽然开口道,而且,很少见的,他有些欲言又止。
“?”不知道为什么董耘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这次回家,顺便去了以前的学校看望老师,他得了肌肉萎缩症,行动不太方便,然后……他希望我能回去帮他。”
董耘看着医生的侧脸,眨了眨眼睛,用一种异常平静的口吻说:“你接受了?”
医生仍然看着球场,没有看他:“我接受了面试……然后,前几天我收到了回复。”
一时之间,董耘有些五味陈杂。那种感觉,跟当初他眼看着邵嘉桐离开时不同,但又有些相似。就好像是,生活的某一个角被掰走了……
然而这一次,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就这么去做吧。而且我相信你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听到他这么说,医生诧异地回过头来看着他,用医生那种特有的幽默的口吻说:
“你是董耘吗?你的□□哪里订的?”
董耘无奈地抿了抿嘴,笑着说:“是我自己做的,你如果想要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定做。不过我现在比较想做一张你的□□,等你走了好时不时拿出来套在March头上——这样也算是一种纪念你的方式。或者,你还是希望我在把你的照片放大,然后放在黑边相框里挂在办公室的墙上?”
“其实我对后一种方式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你要怎么跟人解释呢,当别人说’这是你父亲吗,他年轻时好帅’的时候,你却不得不捏着眉心说’哦,不,这是我的心理医生’……”说到这里,连蒋柏烈自己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董耘笑着摊了摊手,医生则伸出手,隔着March拍了拍他的肩。这个动作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感谢,男人之间无声的感谢。
两人一狗坐在冬日的太阳底下,微笑地看着球场上飞奔着的人们。
董耘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这样一种错觉:
很多年后,每当他回想起蒋柏烈这个人的时候,令他印象最深刻的并不是那些在他办公室里度过的时光……而是现在,此时此刻,这个带着离别的惆怅与对未来生活期望的下午。
傍晚时分,董耘牵着狗,推开玻璃门,走进孔令书的书店。
老严仍在收银台后面按着计算器,而小玲则爬在梯子上,往顶层的书架上放置新书。董耘走到收银台旁边,就在他打算开口问老板在哪里的时候,孔令书和徐康桥从二楼一前一后地走下来。
“我说过,舞台必须在中间。”孔令书用一种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
“我知道,这是最稳妥的做法,但是既然要改建,难道你不想来点先进的概念吗?”康桥则试图说服他,“如果把舞台一分为二,就可以让两个场景毫无停顿地衔接在一起。”
“但是观众到底该看哪边?无论看哪边脖子都是扭曲的。”
“那么我们也可以把舞台做成那种可以拼接起来的——”
“——那样就超预算了!”
“超不了多少,只是要安装一套轨道而已——我觉得你完全有理由去跟街道主任解释,要求增加预算。”
“我不。”改建委员会主席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为什么?!”徐康桥瞪大眼睛看着他。
“因为他发现是我给区政府写恐吓信说如果他们在这里开图书馆的话我就把区政府给炸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孔令书,除了老严。
“你真的写了?”康桥忍不住问道。
“当然,”他耸肩,“不然你以为他们为什么会放弃在这里开图书馆的念头?”
董耘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他还是决定放弃。
“好吧,”康桥深吸了一口气,“那么我去找他谈增加预算的事。”
“你更不准去了!”孔令书几乎是用一种命令的口吻说道。
“为什么?!”她有点生气。
“因为那家伙是个标准的老色狼!”他说,“我花了一点心思才成功地阻止了他想要’见一见文化宫改建项目总设计师’的想法。”
康桥眯起眼睛看着他:“你是怎么办到的?”
“我告诉他你得了天花。”
“……”康桥用食指指了指他,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作罢。
“所以,”看到这里,董耘忍不住问旁边的老严,“他们每天都这样吗?”
“几乎。”老严头也不抬地答道。
“可是这跟以前有什么区别,我是说,他们现在算是一对,不是吗?”
一直低头按着计算器的老严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他,微笑地说:“你知道吗,这就是最神奇的所在。”
“?”董耘皱起眉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老严转过头去,对孔令书和徐康桥说:“老板,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
孔令书抬了抬眉毛,转过头看向徐康桥:“你决定吧。”
“我本来想说把昨天没吃完的那半块牛排煎了吃掉,”她也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温和,“但是如果要跟他们一起吃的话,那半块牛排就放到明天吧,只不过我有点担心放到明天还能不能吃。”
“那我们晚上就吃牛排,不用管他们。”孔令书很自然地伸手把她散落在额前的头发夹到耳后去。
“还有红酒吗?”
“我等下去买。”
“牛排汁呢,”她说,“辣的那种昨天吃完了。”
“我也去买。”
“我还想吃冰淇淋,要草莓味的。”
“这个明天给你买,”书店老板说,“你上次吃牛排加冰淇淋的时候就拉肚子了,所以这两样不能放在一起吃。”
康桥抿了抿嘴,微笑地说:“好吧。”
就在这个时候,老严又说:“那我跟小玲就自己叫外卖吃喽。现在你们可以继续讨论文化宫的舞台了。”
下一秒,康桥脸上的表情又变得狰狞:“可是如果一件事对这次的改建项目是有好处的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去做?”
“因为这种好处的代价比较大,”改建委员会主席毫不客气地说,“而且你所谓的效果不见的能被所有人都接受——尤其是文化宫的受众大多是老头和老太太,他们当中的很多人都有腰椎间盘突出骨刺、或者颈椎移位的问题,所以你要分左右两个舞台的话,对观众来说会变成负担。”
“可是……”
董耘把视线从那对争论不休的人那里,移回老严这里:“你是坏人。”
老严却耸了耸肩,笑着低下头继续按计算器:“人嘛,就应该不断从工作中寻找乐趣。”
董耘眯起眼睛看着他,然后也不禁笑起来。
书店门口的风铃响起,所有人——包括正在大声争辩的改建项目委员会主席和改建项目总设计师——都转过头看向门口,走进来的是邵嘉桐。
“你是来跟我讨论下个礼拜的新书吗,”孔令书说,“我现在暂时没空,能不能过两个小时以后再来。”
然而邵嘉桐只是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双眼像是没有焦距一般。
董耘第一个看出了问题,他快步走过去,站在她面前:“怎么了?”
嘉桐缓缓地抬起头看着他,然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董耘错愕地看着她,有点不知所措。
孔令书则瞪大眼睛,改口道:“如果你要现在讨论的话,也没问题……所以你用不着哭了。”
邵嘉桐抬起头看着董耘,抬起手,他这才发现她手里捏着一张纸,准确地说,是一张信纸。
“Ryen走了……”她紧紧地捏着那张纸,眼泪不断地从眼眶滑落,“他走了……”
董耘看着眼前的女人,他们之间经历了很多,有喜有悲,有爱有恨。但是没有哪一刻,会比此时此刻,更让他明白自己是爱她的。
他叹了口气,轻轻地拥住她,她的那头短发恨柔软,他摸了摸她的脑袋,用一种连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平静的口吻说:
“别急,别急……如果他走了,就想办法去把他找回来。”
董耘来到吧台后面,想倒一杯热水给邵嘉桐喝,然而心急慌忙之中,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看着吧台上那整齐排列着的各种机器,忽然有点佩服Ryen。不过当然,现在他对那小子更多的是一种无奈,他看了看坐在书店转角的沙发椅上发呆的邵嘉桐,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奈。
但他很快振作起精神,开始找热水。最后,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他只能用他唯一认识也会用的——胶囊咖啡机,给她弄出一杯热水端过去。
“一本书店”挂起了打烊的招牌,店铺里只开了墙边的几盏射灯,灯光打在邵嘉桐背后,亮度倒是刚刚好。
她手里仍紧紧地捏着那张信纸,董耘没有要去拿过来看的意思——事实上,他一点也不想知道那信里写了什么。关于邵嘉桐跟另一个男人的故事,他从来不想参与进去。
“他什么时候走的?”在长久的沉默之后,董耘忍不住问。
邵嘉桐的眼角还挂着泪痕。她怔怔地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我下午去进货,回来之后,就发现……”
“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