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在雾中-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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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朝阳的样子没什么变化，神情也很自然，小西压下心中的尴尬，把今天见面的过程详细讲给李朝阳听。李朝阳听完之后，想了一会儿：“我提前到了酒店，看着那个人进了包间，至少可以肯定一点，他不是个通缉犯，也应该没有大的案底，他的长相，我没印象。另外，我查了一下李圆圆失联这件事，她父母在当地派出所报了警，但现在处于协助调查阶段，还没有立案。”
“什么？人失踪了半个月了，你们还没有立案？你们的效率也太低了！”小西大吃一惊。
“别‘你们你们’的，”李朝阳笑了，“我招你惹你了？”
小西有些自悔失言，脸一红，低下头喝冷饮。
“你也不能怪派出所的同志，你知道全市每天有多少起报人员失联的吗？如果不是未成年人失联，也没有明显的犯罪行为或者侵害的证据，一般都不会太快立案。”李朝阳给小西解释着。“因为一旦立案，就要投入大量的警力，而许多这样报失联的案子，结果发现，只是赌气出走、感情纠纷、通迅工具丢失等等。把大量的警力投入到这样的事情上，势必会影响真正严重案件的处理。”
李朝阳说的也有道理，小西不说话，默默听着。
“李圆圆这件事，我问了当地派出所，到目前为止，没有发现犯罪、侵害这样的刑事案件因素，反而发现李圆圆在离家之前，跟父母是有过争吵的，她的失联，有跟父母赌气的可能。至于因为感情因素出走，也很有可能。李圆圆的父母知道她最近认识了一个姓何的大老板，两个人来往很是密切，同时，她还跟几个别的男人也藕断丝连着，所以，她完全可能是因为要躲着其中某一个人而暂时出走。李圆圆的父母没有见过她的男朋友……们，也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
听到这里，小西忽然想起来何安成给了她一张名片，她赶紧从包里找出来，只见上面写着：欧洲顶级红酒代理商，下面是何安成的名字，和一个手机号码，没有任何公司名称、地址等信息。翻过名片，背面是一句话：欣赏红酒，品味红酒，享受红酒。
李朝阳接过这张名片，翻看了一下，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这个家伙还真谨慎，这肯定不是一张正常的商业名片，没准是泡妞专用的。”
小西厌恶地看着这张名片，好像它是何安成本人似的。“他还约我这个周六去他家，说是有个老朋友品酒聚会。”
“你怎么说？”
“我说，如果我有时间就去。”
“小西，就算这个何安成是一个玩弄女性的恶棍，但这种事情如果只涉及个人感情，两厢情愿，他不用强、不伤人、不诈骗钱财的话，就不是警察管的范围，你明白吗？”
“我知道，就算他是个人渣，也不能抓他。可是圆圆失踪了啊，这个人至少是一个线索，我只想知道他是不是跟圆圆失踪有关。没准……没准圆圆正被他囚禁在家里，百般折磨呢。”小西的脑海里，想象着一间昏暗的密室里，何安成一步一步向李圆圆逼近，他的小眼睛在镜片后面，闪着阴险狡诈的光芒，李圆圆只能无助地一步一步后退……小西禁不住打起了寒战。
“你又开始写小说了，周小西大侦探。”李朝阳无奈地说：“关心朋友没错，但我很怕你把自己搭进去。你千万别轻举妄动，我先查查这个人吧。”
小西笑了，李朝阳又叫她“周小西大侦探”，就像一个多年的老朋友那样调侃她，她最初的尴尬全没有了，心里暖洋洋的。她很想问问李朝阳，他跟他们局里的警花，怎么样了，可是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调查的结果，让李朝阳有些意外，用何安成的名字，查不到面貌相符的人，他的手机号也不是用身份证注册的。就是说，这个人，用了假名字。同时，他跟他的姐姐，都在使用不用身份证注册的临时手机卡，开着没有过户的二手车。一个人这么处心积虑隐藏身份，总该有些原因吧？李朝阳本能地有些重视起来。他打电话给小西：“我调查了何安成这个人，什么都查不到，所以，我觉得周小西大侦探的怀疑，不无道理，有必要对这个人做进一步的调查，我现在需要周小西大侦探的协助。”
李朝阳虽然看见过这个人，但是除了他的长相，对别的可以说一概不知。他首先要弄清这个人的身份。周小西按照他的指示，打电话给何安成，说周六有时间去参加他家的聚会，问他家在哪里。
接到小西的电话，何安成显得很高兴：“周小姐能来真是太好了，那咱们就说定了。不过，我这里是郊区，坐车不太方便，我去接你吧，你住在哪里？”
“不用您接我，我刚刚考了驾照，向朋友借了一辆车，正好要去郊区练练手，您告诉我地址就行，我自己开车过去。”这是李朝阳教给小西的说辞。
“这样啊……”何安成沉吟了一下：“也好。我家在新开区，湖畔路，湖畔山庄D19幢。周六上午十点，我等着周小姐来。”小西听说过，湖畔山庄是本市郊区一个高档别墅小区。
小西记下何安成家的地址，马上打电话告诉李朝阳，李朝阳说：“行了，之后的事你不要管了。周六早上你给他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说家里突然来了亲戚，不能去了。之后你直接把他电话号码屏蔽了吧。”小西马上答应了，李朝阳不会让她去涉险，而且，说心里话，她也害怕再见何安成。
正在这时，出乎所有人意外，李圆圆回来了。
☆、还是没缘分
从李圆圆走进社区办公室，大家的目光就胶着在她身上，不仅因为她失踪了一段时间又突然出现，还因为她明显地变了，变得更加引人注目，变得美丽不可方物。她的全身上下，都是大牌服饰打造出来的优雅和精致，举手投足间，手上腕上，精美的首饰波光闪闪。她的长卷发盘在头上，发间露出一小截华丽的发饰。李圆圆昂着头走进来，带着一个优越感十足的浅笑，向大家打着招呼。大家纷纷上前，拉着她询问，这么长时间，她去了哪里？她父母都快急死了知不知道？已经报警了知不知道？
李圆圆笑着解释：“我那会儿就是跟父母吵架了，心情不好，想着出去散散心，结果在路上遇到几个朋友，就一起结伴去日本玩了。到了日本那边，国内的手机用不了，也就没打电话回来。我昨天刚刚回来，我爸妈已经去派出所取消报案了。”
主任的脸色很不好看，“李圆圆，你一声不吭地跟我们玩失踪，大家都在为你担心，你的工作，都是大伙为你分担的，弄到最后，你原来是跑出去玩了！你这属于无故旷工，我有权开除你，你知道吗？”
李圆圆收敛了笑容，环顾一下四周：“对不起大家，让你们替我担心了，工作上的事，给你们添麻烦了。”她转过头，盯着主任，脸上带着一个鄙夷的笑：“主任大人，张金霞同志，我今天来，本来就是来辞职的，如果你不许我辞职，一定要开除我，随便你。总之，我不在您老人家的领导之下了。” 主任被气得半死，脸色铁青地瞪着李圆圆。
“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有一位大姐小声嘀咕着。
李圆圆听见了，笑着说：“这工作我干不来了，还是让给更适合的人吧。我拿点东西就走。”
是啊，她身上穿的这套衣服，恐怕就要花上在这里一年的工资，这工作，她确实是干不来了。
“看着她，不许她拿走公家的东西！”主任气急败坏地说。
“切。”李圆圆不以为意地嗤笑着，拉开自己办公桌的抽屉，慢条斯理地收拾起来。
李圆圆的桌上，除了一台台式电脑，也就是一瓶胶水，一个订书机属于公物了，李圆圆总不会把这些杠走，实在没有看着的必要，主任被李圆圆气得肝疼，跺跺脚，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等到大家散开之后，小西好不容易才抓住了一点时间，跟收拾东西的李圆圆说上了两句话。
“圆圆，你要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怎么着了呢。”
“没事儿，你不是看见了，什么事儿也没有。”李圆圆微笑着说。
“你辞职是有了别的工作了？”
李圆圆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没有，就是不想干了。”
“你该不会是……准备结婚了吧？”如果不是找到了别的工作，小西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别的理由需要辞职。
李圆圆低头收拾着抽屉：“找了个男朋友，结婚还谈不上，先处着看吧。”
“是你之前说的那个金龟婿吗？”
“不是他。”李圆圆简短地说。她背对着小西，蹲下身收拾下层的抽屉。过了一会儿，她直起腰来，把收拾出来的几件小东西放进她崭新的名牌包，单单留下一个掐丝珐琅小化妆镜。李圆圆把镜子递给小西，那是她出走之前买的，她笑着说：“小西，留个纪念。”
小西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感觉，这可能是跟李圆圆最后一次见面了，李圆圆的笑容，还有她说的话，都有一种诀别的意味，小西忍不住红了眼圈。
“傻子，哭什么？”李圆圆笑着说：“傻人有傻福，不管是‘期货’还是那个穷警察，谁真心对你，就赶紧嫁了吧。”
李圆圆的话不禁让小西愣住了。没等小西反应过来，李圆圆已经把背包甩到肩上，潇洒地转身，向着大家说：“我还有事，得走了。再见了，大伙儿。”
大家送她到门口，回到办公室仍然议论着，除了啧啧称奇以外，一致的意见是：李圆圆一定是在日本找到了一个大款。
李圆圆回来了，毫发无伤，根本没有什么之前怀疑的犯罪事件，小西松了一口气。李圆圆变得多漂亮啊，她那个妆，是怎么化的呢？睫毛扑闪扑闪的，显得眼睛变大了，而且波光盈盈。她的嘴唇涂了什么？仿佛一颗饱满的樱桃，水润润的。还有她的衣饰，李圆圆以前也很爱打扮，经常买衣服，但是以小店货或者品牌过季打折货为主，现在这一身，好像要去T台走秀似的，自带气场和光环，让人仰望。
不知怎么的，小西在羡慕之余，却觉得回来的李圆圆好像少了点什么，变得不像李圆圆了。她美丽优雅，脸上一直带着笑，却没有了原来那种灵动和生气勃勃的劲儿，那种属于李圆圆的，特殊的劲儿。一个美丽的假人娃娃，这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小西摇了摇头，自嘲地想：我是嫉妒人家了吧。小西又想起李圆圆临走跟她说的话，她说“不管是‘期货’还是那个穷警察”，小西自以为把自己跟李朝阳之间的关系遮掩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被李圆圆看出来了，而李圆圆最后那句“谁真心对你，就赶紧嫁了吧”，更出乎小西的意外，这简直不像是一心钓金龟婿的李圆圆会说出来的话，她整个人，从里到外，似乎都变了。
不过，不管怎样，既然李圆圆没事，小西对何姐和何安成的怀疑，就没什么道理了。这样说来，何姐不过是一个过分操心弟弟的、自来熟的妇人，何安成也只是一个被时髦女郎甩了的失意人，李圆圆显然又找了一个比何安成更愿意为她花钱的金龟婿，果断甩了何安成。何姐看到弟弟被甩，想要帮弟弟找一个温柔型的宅女，因而找上了小西，这也没有什么不对。至于她在路上偶遇小西，就要拉她相亲这件事，说起来，好像也并不比登报征婚以及网恋这样的事，更不靠谱。还有何安成的假名字，不说别的，相亲时，小西自己用的也是假名字。
事情如果不带着怀疑的视角去看，都变得合情合理起来，想到何姐和何安成两个人热情亲切的笑容，都被自己曲解，事事都从坏的方面去想象人家，小西不禁在心里十分地懊恼和抱歉起来。
小西当然马上把李圆圆回来的消息，告诉了李朝阳。李朝阳对此没说什么，只是让她别忘了推掉周六的约会，以后也不要再跟何安成有什么交往，“不用说什么家里来了亲戚了，就直接跟他说对不起，你觉得你们俩不合适。”李朝阳的话，小西当然愿意听从，她对何安成虽然心怀抱歉，但两个人确实没有再联系的必要了，小西也不能告诉他当初去见他的真相。
何安成周六早上接到小西的电话，表现得又吃惊又生气，简直有点气急败坏：“你怎么可以这样？我都通知好了朋友，大家都知道我的女朋友会来参加，你现在说不合适，不来了，让我的面子往哪里搁？” 小西有点吃惊，她没有想到何安成这么快就已经把她在朋友圈里，隆重推出了，只好一再地道歉。
何安成沉默了一会儿，为自己刚才的不冷静道了歉：“周小姐，请你原谅我，我是真的觉得很伤心很失望，才说出那样失礼的话。我们那天明明聊得很好，我对周小姐一见钟情，周小姐也不讨厌我，我回来还谢谢姐姐，终于让我找到了心仪的女孩，怎么突然就变成不合适了呢？”
突然不合适了，是因为李圆圆没事了。这话，小西可没法对何安成说，她只好说，是父母不同意。
“你的父母连见都没见过我，怎么会不同意？是嫌我的年龄大？”
“不是不是，他们是觉得……觉得身份有差距，他们不愿意我找一个大老板。”小西不想伤害何安成的感情，只好继续编理由。
“我哪里是大老板了，只不过做一点小生意。这样就叫大老板，要被别人笑死了。周小姐，我实在很喜欢你，我可以去见你的父母，向他们求情。”何安成不屈不挠。
“不行……，总之……对不起。”小西能想到的理由都用尽了，她实在编不下去了。
“好吧，周小姐，”小西能够听到电话里，何安成的呼吸声已经变得粗重，“要不这样，你还是过来一趟，让我的朋友们见见你，今天算是圆我一个面子，之后咱们好聚好散，好吗？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不行，不行……实在对不起，我家里来了亲戚，不方便。何先生，对不起，我挂了。”小西急出了一身汗，最后还是用了家里来亲戚这个借口，匆匆忙忙挂断了电话。何安成又打过来一次，她不敢接，只好任由手机铃声一直响着，直到戛然而止。
小西没想到何安成会这样执着，对小西拒绝他这件事的反应，会这样激烈，小西的懊恼又增加了几分。无端伤害了别人的感情，虽说不是有意，也是不对的。小西想，自己是不是在何安成已经被李圆圆伤害的心上，又残忍地加了一刀？
小西的电话又响了，这一次，是何姐。
小西不想接何姐的电话。她因为怀疑这对姐弟才跟她们接近，之后发现是自己疑神疑鬼，神经过敏。何安成的愤怒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感情骗子。小西对她们心怀愧疚，但又实在没什么补偿的办法。
电话铃声持续地响着，总要给人家一个交代吧，小西到底无奈地接了起来。
“小周，你和安成是怎么回事啊？安成刚刚给我打电话，我听到他声音都不对了。”何姐焦急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
“我感觉，跟何先生不合适，父母也不同意。”小西把拒绝的理由又说了一遍。
“唉，还是没缘分啊。”何姐叹着气说。
“……对不起。”这是小西唯一能说的话。
“姻缘讲的是你情我愿，不怪你的，小周，你别往心里去。何姐不知道怎么的，一看你就喜欢，做不成弟媳，我认你做个干妹妹吧，以后咱们姐俩别生分了，你说好吗？”
“好。”何姐没有责怪她，小西舒了一口气，心里觉得又愧疚，又感激。
☆、我算是什么呢
这件事过去之后，小西过了平静而忙碌的一周。李圆圆辞职了，上级答应再给她们社区调过来一个干事，但暂时还没有到位，所以小西仍然担着将近两个人的工作。白天加班加点地工作，晚上她还要写作，她把《小巷里的疯女人》交了稿，然后又写起了一个新案子，这个新案子的素材，是上次因为何安成的事见面时，李朝阳给她讲的。周六的时候，她去福利院看望了花儿，花儿的状态还不错，基本上已经从那场恐怖事件里恢复过来，一见到小西，她高兴地喊“妈妈”，小西答应着“哎”，把她搂在怀里。
周日上午，肖天一回来了。
肖天一提前把回来的行程通知了小西，但是告诉她不要去机场接他，他家里会派司机过去，他先直接回家。跟父母谈判，是他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他跟小西约好了，晚上去她的出租屋看她。
小西周日下午就开始心绪不宁起来。她知道肖天一的谈判结果会是什么，知道肖天一会有多么伤心和难过。她是一个外人，一个旁观者，所以比肖天一更能清楚地看清事态，而肖天一，始终还对他母亲，抱有一丝幻想。小西已经看明白，肖天一的母亲，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女人。她控制着自己的丈夫，控制着家中一切权力，控制着自己的儿女。肖天一执意要跟周小西在一起，不单违背了她的意志，还挑战了她的权威，这是她绝对不会容许的。肖天一再努力争取，也是枉然，黯然伤心是难免的。
如果在古代，肖天一的母亲大概会如《孔雀东南飞》中的阿母一样，逼得儿子和儿媳，一个“举身赴清池”，一个“自挂东南枝”吧。可惜现在是现代，肖母大概想不到，肖天一和周小西只要放弃她的资助，就可以“从此再不受奴役的苦，夫妻双双把家还”。小西想：“阵痛之后，会是新生，我再也不用看她和她女儿的嘴脸，不用受她们的羞辱。我和肖天一，我们一定会过得幸福。”小西甚至想到将来，等她和肖天一生下了孩子，如果肖母想看孩子，自己会不会同意让她看？还是会同意吧，十分绝情的事，小西到底做不出。
整个下午，小西在为肖天一难过和对未来的期许中度过，天色已经暗下来，是吃晚饭的时间了。小西没什么胃口，她胡乱吃了两块饼干，喝了一杯茶对付。她知道，肖天一应该会在家里，跟他的父母一起吃一顿晚饭，不管谈判多么地令人伤心，远道归来，陪父母吃一餐饭，总是应该的。吃完了晚饭，肖天一就会来看她了，他们就可以定下未来的计划。
小西边写着新的案情故事，边等着肖天一，等着他用钥匙开门的声音。有几次，她听见了上楼的脚步声，但那声音却没有在她的门口停留。八点半钟，肖天一没有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