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岁月无落花-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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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千红莫名的失踪一样。花九。夷出去了，就不见了踪影。
找了整整三天，甚至连句芒官。方也派出人来协助，却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青墟进门去的时候，长风列缺正坐在呆呆地坐在桌边，腰线笔直，眼睛却不知道看向哪里。听见开门声，他几乎是立刻就抬了头。见青墟跟往常一样摇摇头，他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淡淡地垂下了头。
青墟忍不住道：“长风，九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其实连他自己也不信。千红武功如此高强，却也一去就不见了踪影。花九夷本就娇弱，何况那晚还被长风列缺自己动手打成了重伤。
长风列缺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满是血丝。他道：“青。墟，你说她是不是恨我恨得再也不想见我？”他宁愿这样想，宁愿想她只不过是跑出去跟千红接上了头，可能回了蓬莱岛。也不愿意想，她伤在自己手上，这三天，就算没有人对她不利，又有几分活命的机会……
青墟一怔，最终叹道：“长风，你想得太多了。”
长风列缺却是笑了一笑，这笑容不知道为什么。却带了些疲惫的意味，很是刺眼。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青墟，怎么样，要不要喝杯茶？还是说你想喝酒？”
他的样子，青墟。看得实在难受，只摆摆手，道：“不必了，我先去忙了。你好好休息。”然后走了几步，忍不住道：“九小姐总会回来的。”
长风列缺只是苦笑。青墟似乎完全忘了那件事。可是，他到现在还是想知道，花九夷和他，到底是怎么会回事。
他慢慢地走去床边，好像还可以看到她蜷缩着双腿，坐在床上的样子。犹豫不定地坐上去，他慢慢地屈起双腿，把脸埋在了双膝里。
他想，他果然不是一个好良人。等她回来，一定要好好把所有的毛病全都改掉。
等她，回来。
君王罗帐暖*宵，碧水迢迢远佳卿。
毕方望着自己龙床上躺着的女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这句诗。轻言罗帐掩不去她曼妙的身姿，安稳的睡颜若隐若现。但是经不得仔细看，因为若是看得清楚了，便会看到她脸上被孵上了颜色可怖的宫中秘药。毕方忍不住想，为什么坎将会下得去手？
原因，他当然知道。因为花氏不贞。
不贞。和丈夫的属下暗通款曲，被坎将捉奸当场。这是下属给他的汇报。然后坎将怒而伤之，却在驱逐她之后又心生悔意，派人到处寻找。
一个美貌的，身负异能的，又不贞的女人。很好。而且，她对坎将，也是还有影响力的。甚至在颠倒四国之后，她还能再在那个四国最强的男人心口上，用力刺伤一剑。这步棋，若是走得好，便能让坎将从此成为废人。
坎将伤她至此，她总是要心生恨意的。哀莫大于心死。就算她从此沉沦下去根本无心复仇，又或是这恨根本不足以驱使她出卖自己，毕方也有把握将她掌握在手中。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几乎是一出使节馆，就被埋伏在周围的句芒人拿下。然后被带到不远处的一户人家里去暂避，被攻击的时候，她的反抗出奇地强烈。直到风声暂息，她在昏睡中被带到他面前，双手还是紧紧护住腹部。后来她的头曾经在白玉床的床栏上磕了一下，声音钝重，她也没有醒来。她是真的已经完完全全失去了意识，但还是护着她的孩子。
那个时候，毕方甚至以为她已经死了。
可是御医说，她还活着。胳膊断了，脸上伤口可怖，皮肉伤不计其数。可是她还活着。胎儿安稳。
所以，这个孩子作为最好的筹码，幸运地被毕方王留了下来。
其实毕方也想过，若是她连孩子也一并失去了，是不是会完全疯掉，任人摆布。宫中曾有这样的例子。前朝的一位王妃，在失宠之后为当时的一位的王子卖命，因为这位王子将她的孩子，也就是王子的王弟，给囚在了王府的地宫里。后来这个年幼的孩子体弱，终究还是受不了折磨死了。王妃每个月有一次去探望儿子的机会。当她看到死去的儿子，哭了一场，竟就当什么事也没有。每个月还是会下去，看看自己孩子的尸骨，给他带新衣服，新玩具，哄着他说话。王妃依旧为王子办事，但是她已经疯了。
王子登基之后，便让她把尸骨带走。她也像自己的孩子还活着一样，抱着尸骨出走。王子做到了所有承诺她的事情，让她坐着马车带着她的孩子离开了王城。只是，人已经疯了，那个孩子，也已经死了。
想到这一段往事，毕方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他今年未过而立，膝下已经有六位王子，两位公主。但是他从来没有抱过其中的任何一个。他的宠爱均匀地洒向后宫，也不偏爱任何一个。真正做到了后宫雨露均匀。他无法理解坎将的感情。可是他知道这个女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最锋利的武器，足够毁掉四国最强的存在。
一个真正玩弄人心的高手，绝对不只会狭隘的以己度人。
后方传来细碎的动静。是小心翼翼的宦官。
“王上”，虔诚地声音，有些惶恐，“蓬莱岛的来信。”
毕方眉心一跳。是了，蓬莱岛。青鸟是神禽，日行万里，也该到信了。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这并不是一封谴责的信。蓬莱天尊将入宫拜访，现已经出发在路上。毕方隐隐觉出苗头不对。因为蓬莱天尊在十年前那次离开句芒之后，就很少出岛，除了那一次从安州寻了一盆望月莲回岛，更是没有再踏入过句芒。
怎么，这个女子，很得蓬莱天尊挂心么？毕方心想，毕竟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吧。这么想着，他心里又隐隐有些雀跃。
蓬莱岛偏安一隅，武不攻文不进。蓬莱天尊肯出岛，他就又有了一个劝说他留下辅佐自己的机会。实在不行，也可以控制住他。这个人深不可测，又掌握着强大的武力和部下，如今偏安一隅，但终归是个不安定的因素。若是四国纷争再起，蓬莱岛要是一改往日不问世事的原则，倒向任何除了句芒以外的一方，都会是一件大事。
正在此时，有人轻声觐见，恭谨地道：“王上，王后娘娘求见。”
毕方这才回过神。手里还捏着那封信，已经被他无意识的力道捏得皱巴巴的。句芒王后羽氏，乃是风将的嫡妹。羽氏一族，出了天将和风将两位上将，羽氏自己统帅后宫，母仪天下，是句芒最尊贵的望族。
风将死在花氏手中，羽氏大约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吧。
毕方又看了看床上的女子，突然无声地笑了一笑，转身吩咐下去让人仔细看护，便去会他的王后。
四国会谈从去年谈到今年，眼看又要拖到元宵，四国使臣终于勉强达成共识。吵闹了许久的理务院，终于恢复了平静。
眼看着回程将至，花九夷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长风列缺简直要暴跳如雷。他心乱如麻，但是青墟却是旁观者清。
他轻易地抓住了几个疑点。首先，花九夷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人生地不熟，怎么可能一走出去就不见踪影？而且千红也一直没有下落。又如，他们已经将最后一次给花九夷诊脉的大夫抓来问过，花九夷的身孕已经足三月。而在一个月之前，宫中御医还给她诊过脉，当时只说她体虚，并没有提及身孕之事。青墟细心，仔细问过，便知道了女子有了身孕之后不宜*房，若是实在情动，那也必须忍到三个月之后。而之前那个御医，说得很清楚，一个月之内忌*房。
青墟又想起花九夷先前说过，不想把自己有了身孕之事告诉长风列缺。莫非是她自己串通了御医？若不是，那便是那御医有鬼。另外，千红精通医术，她的失踪恐怕和此事脱不开干系。
宫中的御医，自然是听命于宫中。而花九夷一出去就已经失踪，肯定是被人劫持。这说明此人应该是一直盯着使节馆。最大的嫌疑人，是一直妄想要得到花氏血脉的祝融，也就是景祝融。还有就是毕方王。先前就觉得毕方王反常，更何况长风列缺在生死场上锻炼出来的直觉是很可靠的。然后，就是……
长风列缺突然出声道：“天将的帖子又到了。青墟，你和我一起去。”
对了，还有句芒天将。句芒人看似文明儒雅，却其实非常小气狭隘。句芒天将羽正衡，和风将羽飞廉是异母兄弟。而羽飞廉是死在花九夷手中的。句芒人不会管是不是羽飞廉先对花九夷下手，他们只会怪花九夷杀了他们的风将。而风将身为句芒第一将的地位，完全有能力做到刚才所说的那些事。
青墟若有所思地望着胡子拉碴的长风列缺。对方不但已经完全没有形象了，还显然精神萎靡，完全没有了帛书坎将的风采。但是已经弄成这个样子，脑子却还是清醒的？
长风列缺恨声道：“句芒！我定要灭了句芒！”
青墟大惊，直到感觉到四周都没有别人的气息才稍稍安心，只道：“长风，不要乱说话。就算是天将做的，也祸不及百姓……”
长风列缺抬手就劈了桌子，茶壶茶杯的碎片撒了一地。他只道：“那国君之过呢？我实话实话吧青墟，其实我早就知道阿九若是出了事，一定是毕方这个孙子干的好事！莫非他当我是可欺之辈？”
青墟奇道：“为何？”为何如此肯定是毕方王？明明之前花九夷和毕方根本没有任何交集的可能。他忍不住怀疑，长风列缺是不是关心则乱，已经乱了套了。
长风列缺的神态很疲惫。他摆摆手，什么也不想说。她对于他的意义，是独一无二的。也许他无法完全理解她，可是对于她的事情，总是敏感的。比如她明明如此乖巧，他也可以感觉到她心里不痛快。更敏锐的，是别人对她的感觉。也许谁也不会想到跟她从无关联的毕方王。可是他，就是偏偏无法忽略，那个人看她的眼神。
虽然只是淡淡的一扫而过，却足以令他警惕，然后草木皆兵加强防备。
青墟默默地观察他的脸色，忍不住道：“长风，帖子下的是什么时候？如果还有时间，你就先休息一会儿吧。”
长风列缺漫漫地答应了一声，果然觉得困意袭来。可是他这一睡，就一直没有醒过来。
句芒产一种娇莲，只在冰天雪地里盛放。满池冰晶，衬得娇莲更加冰肌玉骨，莹莹出尘。
女子身着白裘，面色清白如玉。她伸手轻抚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面上平静，无喜无悲。只是满目落寂，而已。
毕方王玉冠束发，身姿英挺，面容高贵。他望着池中的娇莲，柔声笑道：“花氏一族，据说有花神血脉。卿是惜花之人，不知道卿以为，孤这几株娇莲，比之王叔为卿寻来的望月莲如何？”
女子抬头，望向池中的娇莲，她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可以这么淡然。句芒是四国最富庶的国家，宫中的药物，自然也是最好的。她的脸上，身上，一点伤痛的痕迹也没有留下。可是心里的伤呢？在哪里，对她而言，还有什么所谓吗？
只是，终究还是不甘心。她轻声道：“陛下，我是帛书人，在您这里失踪。而帛书坎将又在句芒受伤。难道陛下就不怕引人非议吗？”
毕方笑得温温柔柔，道：“卿怎么会是帛书人？花氏乃是句芒之后，这是众人皆知的。”
花九夷默默地别开了脸，不再说话。
一只温热的手托起了她的下巴。毕方似笑非笑地看了远处正在向这边走来的几个宫装女子一眼，只道：“卿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什么吗？”见她目中茫然，他忍不住笑了笑，把头凑过去，几乎是脸颊贴着脸颊，暧昧地吞吐着呼吸，然后以只有她能听得到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声道：“卿的身份，是孤的新宠。虽然没有品级，甚至来历不明，但是卿是除了王后以外，唯一能留在青龙殿过夜的女人。”
下巴上的手指，突然变得彻骨寒冷起来。花九夷陡然退了一步，却差点滑倒，被毕方王一下扶住了腰身，顺势被拉进他怀里。她下意识地伸手隔绝开自己的小腹和这个人的接触。
他是要她担当这个虚名，让她沦入后宫的倾碾之中。后宫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她不是太清楚。可是她很清楚，风将的胞姐羽氏，是这后宫之主。毕方将她收入后宫，就是将她推入死地。她可以死，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却决不能。
因为，这是长风列缺的孩子……
长风。
这个字在她心中温柔地吞吐。她低下头，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默默无声地保证。
娘一定会保护你的。
毕方道：“卿是个聪明人，可是孤却不是想害卿。若是真的要卿死，孤至少会给卿一个品级。”真的归入后宫妃子的行列，和没有名分的禁脔是不一样的。若是列入妃名，那便归于王后名下。就是王后将她杖毙，国主很难干预。
花九夷只淡淡地不说话。
毕方又道：“卿生于蓬莱岛，不谙世事。以后，会遇到许许多多的事情，若是连孤这个后宫也走不出去，那么以后只会死得更快。卿是为了孤好。”
花九夷别开了脸，低声道：“陛下，若是我说不要，您也不会放我走的吧。那么，又何必对我解释呢。无论陛下的用意是什么，我要面对的东西，会改变吗？”
闻言，毕方也不生气，甚至含着笑意。他松开了她，退后了一步，只道：“总会不一样的。雪地里冷，卿是有了身子的人，不宜久站。不如，回殿去吧。”
花九夷眉心一跳，最后只默默地行了礼，上了御辇。
第二卷：携手篇 第一百零一章：故人。蓬莱。
第一百零一章：故人。蓬莱。
君臣之仪，亲疏之别。身为先王的胞弟，侯爵之位早已被他高高挂起，却以平民之礼见君王。
高踞王座的毕方，望着座下的白衣男子，神思不由得有些恍惚。上一次相见，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这位饱受先王宠爱的王叔，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悲悯地看着他们兄弟相争。连眉头都舍不得皱一下。终于先王驾崩，毕方的时代来临，终于成为站在最高点的人，再也不用被任何人俯瞰。
可是这个人，却可以走得如此轻松。却原来，他早就已经给自己部署好了一个世外桃源。却原来，他早已经悉心布置经营多年。蓬莱岛，强大的武力，得天独厚的位置，各种各样上古流传下来的阵法。却原来，无论当事者是谁，天下之主是谁，他都可以活得如此潇洒。
只因，他是毕羿。句芒几百年来最有天赋的王子。
毕方收回神思，淡淡地抬了抬手，只道：“王叔，请起吧。孤，受不得王叔大礼。”话是这样说着，可是他依然居高临下地坐在王座之上，也一点也不曾因为自己完全无法掩盖的漫长停顿而尴尬。
蓬莱天尊亦不介意，只是起身淡淡拂了拂衣摆，声音温和而平稳：“陛下。”
毕方道：“王叔，远道而来，不如。在宫中小住？你我叔侄二人，也好促膝长谈。孤，有许多话想对王叔说。”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蓬莱天尊竟。出口推辞，而且并不打算客套：“陛下，草民早已无爵位在身，与平民无异。如今进宫来，凭的不过是先王和陛下血亲的身份。想向陛下讨要一个人情。”
毕方眉心一跳，不动声色道：“哦？。王叔想要跟孤，讨什么人情？”
这繁复的宫装，绑手绑脚，难道是为了让她不容易。逃走吗？花九夷深坐宫中，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有些心神不宁。
御医说孩子刚满四个月，腹部却已经这样明显，不。寻常。大约，怀的不止一个孩子。又或者，因为是那人的孩子，才这样不寻常？
之前完全没有经验，不知道有了孩子究竟是什。么感觉。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开始患得患失，甚至做出一些以往从来不敢想象的事情来。她突然开始后悔，后悔得不得了。那天晚上，为什么要这么冲动地跑出来呢？又为什么要瞒着长风列缺呢？
那个时候，又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如此莫名其妙的情绪？长风列缺，怎么可能会不要她呢？
昔日的温存体贴，分明那样真实。他拉着她的手，百般甜蜜，甚至愿意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她手里。他分明，是在乎她的。不然，就不会嫉妒到发狂。不然，就不会放下国事陪在她身边。
她真傻。他那样一个人，在以往的生命里，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人。他怎么会知道要怎么去体贴一个人？她又不是不知道，他是那样一个偏执到可怕的人。一开始，不懂得爱，只懂得一味地掠夺霸占。得到手之后，也是要她百般温顺讨好，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那样一个人，就算无法永远温柔地对她说话，就算，情急之下出手伤了她……那，也是因为，她竟然擅自瞒下有了身孕的消息，得到的报应吧。
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有多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帛书王和王后，是他的血亲，却因为他的固执而不能相认。那么一个属于他的孩子，对他来说是多么重要啊。
可是，她竟然敢擅自瞒下。却原来，是罪有应得。
她强忍住泪水，在这全然陌生的，可怕的境地，只能抚摸着小腹，轻轻地吐出那个名字。只能一遍一遍在心中保证。
“我，一定会保护这个孩子。长风……”
宫人踏在柔软的兔绒地毯上，发出细微的声响。虔诚下拜的姿态，却看不出任何情绪：“娘娘，有贵客到。”
花九夷抬起头，看到那张久违的脸。
蓬莱天尊静静地站在她面前，然后轻声呼唤她的名字：“小九。”
苦苦压抑的泪水，终于决堤而下。再也顾不得步步惊心，也顾不得人前失仪，她扑进那个人怀里。
在蓬莱天尊看来，穿着繁复宫装的女子，就像一只有着华美羽翼的火凤，几乎是惊惊慌失措地朝他扑来。他伸手接住女子在层层宫装下瑟瑟发抖的身躯，甚至觉得有些不真实。最后将她拥入怀中，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哎，小九。”
“蓬莱……”花九夷哽咽不能语。如同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归途。
随后进来的毕方看到这一幕。他静静地看着女子扑在男子怀中，失声痛哭。而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