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岁月无落花-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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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点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不安，忙道：“九小姐，元帅吩咐过……”
花九夷只道：“我有分寸的。何况，你们都守在一边，不会有事的。”
蓬莱天尊看了她一眼，便回过头。径自率先朝不远处的亭子里走去。花九夷抱着琵琶，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丹夏和黎点点不由自主地跟了两步，最后只得停了下来，看着在亭子里那对人。
花九夷见他只看着自己，颦眉不语，不由得轻声开口唤道：“蓬莱？”
蓬莱天尊别开了脸：“小九，你可恨我？”
花九夷愣住。他怎么又问这种问题呢？
“当初，在句芒，我没有带你走。小九，你可恨我薄情？”
花九夷轻声道：“怎么会。那种事情，即使是你，也是没有办法的吧。”
蓬莱天尊却笑了，那笑容，不知道为什么，却有些凄苦的意味。他突然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望进她眼睛里，轻声道：“你这么替我着想，是因为，我不是那个人吗？小九，坎将为你单枪匹马，艰难重重地杀入祝融。而我，已经轻而易举地进了句芒宫，却什么也没有做。若是换了坎将，如我这般，你还会这样体谅么？”
自然……不会。
这个答案，几乎是不用思考地，就冒了出来。花九夷突然有些局促不安，往后退了两步，想要离开他的双手。但是一向温和的蓬莱天尊，这次却不知道为什么强硬起来，只扶住她的双肩，无论如何也不让她退。她不由得颦眉轻轻地叫了一声：“蓬莱……”
蓬莱天尊逼她正视他，突然就道：“不如，你跟我走吧，小九。”
“……蓬莱？”如今这般情势，他怎么还说这样的话？
蓬莱天尊抬手。轻轻抚摸她错愕的脸盘，目中，不知道为什么就溢满了怜惜之意，隐隐，又有些悲伤。他的声音，轻如叹息：“小九，你曾问过一个问题，你问我，为什么不喜欢你。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原来，我没有不喜欢你。我一直，都是喜欢你的。我想要你，留在我身边，一辈子。举案齐眉，与子偕老。你明白么？”
花九夷错愕之后便突然心酸起来，她别开了脸，只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连自身的认知都交给这个人来决定。何况，当初的喜欢，与其说是爱慕，不如说是迷恋。如今，她甚至完全想不起来，当初是怎样喜欢着这个人。在她的心里，塞的满满的，已经是另一个人了。
一世只得一人，三生不悔。
蓬莱天尊的声音幻如魔魅：“你果然怪我？”
花九夷摇摇头，轻声道：“我没有。蓬莱，我没有。”
蓬莱天尊不由得苦笑。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应该要放弃这一条路了。可是，他却还是开口，又问了一句：“那么，你，依然不愿意跟我走？”
花九夷的声音虽然几近低不可闻，却透露着一种坚决的意味：“是。”
蓬莱天尊松开了手，远远地战去一边。
花九夷完全没有意识到不对劲，只把头深深地垂下去，抱着琵琶，一边语无伦次地低声道：“蓬莱，我不是不喜欢你……只是这种喜欢，不是你说的那种。你这样的人，值得最好的，我觉得，我完全配不上你……”
蓬莱天尊静静地听着她把这些不知所云的话说完，最终却吐出一句：“小九，其实，我本来，是要杀你的。”
花九夷大惊，一下子从那种莫名的情绪里抬出头来，只惊讶地看着他。
蓬莱天尊一向慈悲却无情的双，终于有了温度。他望着她，好像很悲哀，好像又很绝望。他轻声道：“为什么呢？”
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走呢？为什么现在已经不愿意跟我走了呢？
你已经成妖，魅乱四国。总有一日，要闹到魅乱四国，民不聊生的地步。我的孩子，虽然痛心，可是我没有选择。
怪只怪，我当初不该将你从花宅的熊熊烈焰中带出来。怪只怪，句芒毕方做下的杀孽，会有今日，大约也是花氏的列祖列宗在天有灵，要狠狠地报复毕方王一把吧。
我不能让你成为千古的罪人。即使是用这种方法，我也要带你走，带你回蓬莱岛。你永远永远，都是蓬莱岛上，最灿烂的那一支山花。
回来吧，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去，我的孩子。
小九。
第二卷：携手篇 第一百一十九章：再变
第一百一十九章：再变
正在屋子里和白年格激烈地争执的长风列缺。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不安起来。一怔之下，他便迅速丢下身边还在喋喋不休的白年格，一把拉开房门，大步冲向院子，也不管白年格在身后大喊大叫，以及传来的似乎要倒地的声音。
“阿九呢！”几乎是狂烈地，他冲到了正在昏昏欲睡的丹夏和黎点点面前。
丹夏一愣，一下子回过神，指着那一方亭子给长风列缺看：“九小姐说有些话要与蓬莱天尊说，人在那里。”
长风列缺顺眼望去，只见亭子里有两个人。一个，白衣如仙，优雅的脖颈低垂，仿佛是有一些悲悯的姿态。另一个，红衣似火，抱着琵琶，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顿时松了一口气，转身就要去看看白年格怎么样了。可是刚走了两步，他突然又觉得不对劲。
他乃是帛书坎将。自身修为在四国之中也是卓绝的。与休将的那一场倾尽全力的较量，更是说明了他的实力，已经是四国第一。四国第一将，即使距离比这里还要远上十倍，即使周围的嘈杂之声再大一百倍，他也不至于捕捉不到那个让他敏感的声音。而亭子里，花九夷分明是在跟蓬莱天尊说话，他竟一点声音也没有听到。
思及此处，他猛的回过头，一双眼睛迅速泛红。眼前的景象，迅速扭曲，然后依稀听到几声他再熟悉的女子的说话声。而后，亭子里就变成了空无一人的景象。
他心中大惊，强自压下心中那个极其可怕的念头，红着一双眼睛，捏紧了拳头，朝那里走去。每走一步，都仿佛是踏在刀尖上，那种脆弱的希望在越靠近的时候就越渺茫。一丈之外，他停了下来。
“……阿九？”
亭中的少女，却充耳不闻，依旧低着头，诡异地保持着那个姿势。
“阿九……”
依旧没有回音。
丹夏和黎点点大惊失色，一起跑过来：“九小姐？”
“元帅……”
长风列缺的眼睛，在肉眼能看到的程度下，又更加泛红。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他一把抽出贴身的佩刀。怒叱了一声，对准亭子劈了下去。
在黎点点和丹夏的惊呼声中，亭子里的两个身影迅速消失，然后整个亭子，坍塌成一片废墟。
“这……这是……”丹夏看着眼前的情景，说不出话来。
转眼，长风列缺已经毫不犹豫地转身，仿佛游荡一般，在这个院子里四处乱转。然而他的速度却是极快的，仿佛只走一步，就踏过了时光，碾碎了岁月。
“阿九——”
“阿九——”
他推开每一扇屋子的门，好像推开每一个每一个的希望，可是迎接他的，却是一个连着一个的失望。他好像什么也看不见了，什么也听不见了，只能哀哀地呼唤着那个名字，像幽魂一样游荡。他的声音，好像马上就要完全崩溃一般。
丹夏和黎点点心下着急，却完全没有办法跟上他的速度。同时又觉得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花九夷就一直在她们身边，同蓬莱天尊说话。为什么突然就不见了呢？真的是凭空消失！完全没有任何声响，没有任何异动！
这是什么妖法啊，竟然可以让两个活生生的人，在眼前消失。
长风列缺荡遍了这个院子的每一个角落，院外叫嚣狂妄的祝融士兵，以及身后之人的殷殷呼唤，他什么也听不见了。他没有办法相信，没有办法相信他苦心经营了这么久，冒着必死的危险而来，终于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一个转身，却又这样轻而易举的破灭。好像先前的希望，都是骗人的一样。只不过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她就又从他身边消失了。
难道这些日子来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境而已？只是他相思成狂，所以做了这样一个闯入祝融，三破王宫，打退休将的，要带着她归隐的梦境……
他觉得，自己大约是疯了。是疯了，才会做这种梦！就算不是梦，那么他现在也已经要疯掉！
突然一声兽鸣，拉回了他的思绪，让他稍稍冷静了一些。
丹夏和黎点点刚要追上他，却被这声兽吼吸引了注意力。下一瞬，长风列缺已经像一道闪电那样，从她们身边闪了过去。她们惊讶地对望了一眼，跟着冲了上去。
等他们赶到，却只看到满地的尸首。皆是这些日子以来陪他们并肩作战的帛书士兵！而凶手，却正是花九夷的爱宠，松熊闹闹！
平日里一向温顺的松熊，此时却像是丧心病狂了一般，人立而起，双爪不断挥舞，几近狂暴！
长风列缺目中一沉，提刀从地上跃起，一刀就劈向松熊的脖颈。激射的灼热熊血，将他喷了满脸，他也不躲避。受伤的松熊，更加狂暴，举起一双肉掌，照着这个伤了自己的人的头，就要拍下去。长风列缺哪容得它撒野，只把手中的刀刃，准确无误地又刺入了刚刚那道伤口，然后倒挂在松熊身上，低垂下头，躲过了那一双致命的肉掌。
猛兽松熊，就这样轰然倒地。
长风列缺一身是血，却掩盖不住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寒气。他的眼睛，甚至比血的颜色。还要更红。几乎是脚一落地，他就提着还在滴血的剑，向外走去。
丹夏连忙跟上去：“元帅，你要去哪里？”
长风列缺的身形略一顿，只吐出三个字：“蓬莱岛。”她在哪里，他便要去哪里。祝融王宫可闯，蓬莱天尊，也一样可杀！
丹夏和黎点点互相对望了一眼，却不急着跟上去了。丹夏望着满地的尸首，痛心之余又十分焦急，道：“怎么办！”
黎点点道：“你去找白相。我去找休将。”
丹夏一愣，拉住她：“你去找休将做什么！”
黎点点恨了一声，道：“难道你看不出来么？元帅已经疯了！这个世上，除了休将，还有谁能阻止得了他？我去求休将，将他制服，然后你将白相带来，保他不被祝融人所杀！”
丹夏略一沉吟，道：“只好这么办了。你……小心点。”
黎点点回过头，意味莫名地看了她一眼，只坚毅地点了点头，然后，便头也不回地朝大门奔去。
可是当她跑到大门口，门外已经变成了血雨腥风一片。祝融兵训练有素地进攻，几乎是人挤着人，人踩着人，早就已经将当中那人淹没。休将负手站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到独自冲出来的黎点点，他也是一怔。
黎点点望着他，不知道鼓了多大的勇气，终于，还是把手中的兵器，丢到了地上，朝他举起双手。
休将静静地望着她，而后，缓缓颔首。他接受她的谈判要求。
黎点点实在不想靠近他，可是耳边厮杀声震天响，让她也不由自主地慌乱起来。最终，她还是走到了休将身边，抬头看了这个巍峨高大的男人一眼。最终，她咬了咬牙，单膝跪下，低声道：“休将大人。”
休将按捺住心中又起的涟漪，只退了一步，冷淡道：“起身说话。”
黎点点却不肯。其实也不是倔强。只是这样的姿势，她低着头，离地面能近一点。好像，就能安心一些。她一直跪着，只道：“奴，恳求休将大人，阻止坎将。”
……愿意为奴来换么？
休将冷笑。曾经，他花了多少心思，想要让她驯服。没想到这一天竟就这样来了，而且还是以这种方法来的。真是讽刺。
他只道：“本帅自然要阻止他。整个祝融也不会放过他。”
黎点点急道：“您明明知道，杀了坎将，和留着坎将，是哪一个更有好处。辽州，加上白相，难道还不够换一个坎将么……”
休将冷漠地指出：“他杀我祝融四上将，还废了景将。三破王宫，叫我祝融颜面无存。你觉得，这些，就靠一个白相，和一个辽州，就能弥补回来？”
黎点点猛的抬起头，直视他：“死者已矣，就算杀了坎将又如何？辽州，你们一样拿不到。”
休将笑了。他想，她终于聪明了一些。于是，他又道：“你要我阻止他，你却又有什么筹码，来与我谈判？四国之中，能阻止他的，只有我而已。如果我不愿意，就算你说服我祝融王上也没有用。”
黎点点一怔，而后低下头，只低声道：“我已经在祝融，要杀，要辱，不过是您的一句话。我没有任何筹码与您谈判。您又何必明知故问呢。”虽然是卑微的姿态，最后一句话，却还是带了一些赌气的意味。毕竟，他们已经有了最亲密的关系。就算心中如何警告自己要敌对，却总还是抹杀不掉，那已经产生的，暗潮汹涌。
休将叹了一声，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她别过脸，不愿意看他。他摸摸她的头，只道：“小东西，你早该知道我们会有这么一天。我修从来也不是一个扭扭捏捏的人。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很喜欢你，也很想要你一辈子陪着我。无论今日，你是死是活，甚至是否会死在我手上，你都是我修心中最重要的女人。”
第二卷：携手篇 第一百二十章：对手。朋友。
第一百二十章：对手。朋友。
“可是我想你亦明白。我们眼前的路，永远不会改变！”
他们是战士，要为自己的国家而战，要为自己的民族而对彼此举起兵刃。无论她的力量在他面前是多么的微不足道，无论在他眼中她究竟是怎样孱弱的一个存在，可是他尊重她的身份，尊重她的血性。
修定定地望着她，对满耳的厮杀声都充耳不闻。最终，他只道：“那么，黎点点，已经到了今日了，把你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也许过了这一刻，你再也没有机会那样对我说话了。”
黎点点垂下头，半晌，只轻轻吐出一句话：“我，都是甘愿的。”
跟你回祝融，我是甘愿的。留在你府里，我是甘愿的。委身于你，我是甘愿的。今日要面对的这一切，我也都是甘愿的。
如果真的有上天注定这回事。那么，作为他们这样的人，注定要心活生生地撕成两半。信仰，爱慕，若是肯放弃一样，他们都可以不必如此。可是偏偏，他们都想要。于是，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修闭上了眼睛，吐出一句话：“如果黄泉相见，换我跟你走。”
“那么，现在，你去吧。”
去到你的国人身边，拿起你的兵器。从这一刻起，我们已经没有了私情。
黎点点抬头，看了他一眼，咬了咬牙，然后毫不犹豫地提起长枪，让到一边。修抿了抿嘴角，摸摸眼睛下的泪痣，笑了一笑，却没有看她。
休将高声呼喝一声，祝融士兵立刻抛下同伴的尸首撤退。狼藉的场面迅速空旷开来。长风列缺一手提着长枪，一手拿着佩刀，红衣似血，黑甲成魔。他似乎连回头看一眼也不屑，只在人群之中，慢慢地向逐渐扩大的包围圈边缘逼近。祝融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要退，不服气，要进，却都有些骇然。
“退下！”休将高呼一声，提着黄泉斧，巍峨的身影凌空而起，朝长风列缺扑去。黎点点闭上了眼。
身后就是强大的威压，长风列缺却似乎根本不在意，只是提着兵器，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即使是在最惨烈的战场上，他的身上也不曾染上这么多的血！此时他全身浴血的样子，比地狱的修罗，更加可怕。
黄泉斧迅速落下，长风列缺只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在最后一刻头也不回地一抬手，天陌枪阻住了黄泉斧。
休将迅速撤后一步，铿锵的黄泉斧，力逾千斤地砸在地上。
他是此时才看清长风列缺的脸，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只见长风列缺，连脸上都染上了血。头发被鲜血黏在颊上，贴着那瘦削凌厉的线条，竟有一种嗜血又惊心动魄的妩媚。他的眼睛也是通红通红的，比血色更加深邃，却也更加清澈。
长风列缺望着这个，他一生的对手，只道：“让开。”
休将望着他，最终，还是决定在动手之前，先同他说几句话：“你若是现在放下兵器，回到帛书去，你在祝融所做的一切，自然会有人帮你承担。到时候，你还是有时间，到蓬莱岛去找花氏。你纵横沙场这么多年，难道连以退为进的道理都不懂么？”
但是长风列缺却仿佛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只是又冷冷地吐出那两个字：“让开！”
休将眼中一沉：“长风列缺！”
长风列缺却悠闲地将手中的佩刀丢去一边，举起天陌枪，手轻轻抚过枪身。半晌，他道：“休将，我不想你成为被我斩杀于手下的第五将。”
休将一怔，而后惊得无以复加。先前他只道长风列缺已经丧心病狂，却没想到，他竟然还是清醒的。因为他还叫得出他的名字，因为他还会有所顾虑。若是长风列缺今日真的将他斩杀于此，那么帛书坎将，就斩杀了祝融五位上将！如此一来，他在整个四国，都会成为如同魔鬼一般的存在。无人可以跟他抗衡。那么便只能去为难他的国人。而唯有让他在祝融受挫，才能使帛书免于沦为四国之的。没想到他竟然还能顾虑到这一点！没想到他还清醒着，却能发挥出这样可怕的力量！
休将咬牙，面色一沉，一挥手中的黄泉斧，道：“看来你我一战，真的是不能避免了。”他们之间曾经打过多次，却每次都无法彻底分出胜负。那么今日，就让他为了四国第一将的名誉而战，彻底了结了这多年的夙愿。即使是被长风列缺打败，死在这里，死在自己的国土上，他也是虽死无憾。作为四国最强的人之一，这的确是他该有的死法。
长风列缺皱了皱眉，然后道：“既然如此，那么也就不必多说了。”
他的话刚毕，两人周围就突然风起。仿佛是震慑于他们二人身上强大的威压，天地间登时变色，狂风大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