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岁月无落花-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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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刚毕，两人周围就突然风起。仿佛是震慑于他们二人身上强大的威压，天地间登时变色，狂风大作，黑压压的一片，几乎要将人的眼睛都刺瞎。
虽然没有像一般的士兵那样东倒西歪，但是黎点点也只能勉力用手遮住眼睛，努力地想看清楚战况。可惜。她只能看到狂风中的两人，都一动，甚至连手摆放的位置都没有移动过半分。起初她以为他们还在对峙，可是身边的飞凤别院的门面，却突然轰地一声，连墙倒塌。她大吃一惊，抬起头，却发现刚刚站着休坎二将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人影。再看时，才发现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去了那一摊废墟的周围，两人都捂着胸口。直喘气，只有眼睛还恶狠狠地瞪着对方。
众人呆怔，谁也不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休将猛的抬起头，冲着黎点点高呼一声：“快走！”
黎点点愣住。
“快走！带着我的部下，马上撤离此地！”
黎点点一下回过神，不敢再耽误，迅速转身朝还在发愣的祝融众人跑去。听到休将下了这样的命令，众人只是不愿。作为好武的祝融人，能看到这样一场可以代表四国最高水平的对决，虽然危险，却还是不愿意走。可是休将的命令已下，那么便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黎点点很快就带着众人，撤离了现场。
长风列缺抬起头，看了看风沙之中的太阳，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休将：“你会输的。”
休将闷哼了一声，捂住了肩头一下子激射出来的鲜血，却只道：“你我一战，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是怎么样，你且不要把话说的太满。”
闻言，长风列缺只是微微地偏了头，既没有嘲笑他，也没有反驳他。他只是静静地望了他一会，然后，才道：“修，说起来，你也是这世上，除了她以外，最了解我的人了。”
休将一怔。
长风列缺微微一哂，只道：“也许你不愿意听我说这些话，可是这些话，却是连她也不可以说的。我只能对你说。在决战之前，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瓶子，抛了过去。
休将一把接住。发现是伤药。他也没有惊讶，只是略一沉思，就把手中的兵器丢去了地上，自顾自地解开了自己的盔甲，开始上药。
他这便是，答应了。
长风列缺也将兵器一丢，将血淋淋的披风丢了出去。然后开始了他漫长的絮絮叨叨。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是那又怎么样，帛书王子又怎么样，我从来也没想过要得到那些至高无上的东西。我今日有的一切，也都是靠自己的手，一步一步打拼出来的。我对于现状，其实很满足。”
“有一帮出生入死的兄弟，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还有你这个死对头，时不时来找我打上几仗，我其实很满足。别人想抢我的东西，如果是没必要的，我就给他算了。别人要算计我要怀疑我，我也觉得无所谓。其实我不是不想回京，我又没毛病，放着悠闲的日子不过，要在边城风吹日晒。”
“可是却有些事，就是这么奇怪。我父王母后倒罢了，我压根儿不想看见他们”，说到这里，他甚至笑了一笑，却只望着天，眼睛里红色清澈见底，连那染了血的笑容也变得十分美丽，“至于我义父义母，在边城的时候想的紧，但是回到他们身边，就会觉出隔阂来。所以我索性就长留边城了。”
“我一直也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连四国第一将之位也不是很在乎。直到……”
休将垂下了眼睛，打断了他：“难怪我们打了这么多年，却总是鲜少有正面交锋的机会。原来却是你一点也不在乎。”
长风列缺笑了笑，好像真的只是和一个朋友在闲话家常，好像他们眼前根本就没有这些成堆的尸首。然后，他道：“没错，我是只在乎一个女子。先前是觉得她好，好得不得了。然后就有了一种的感觉，觉得这么好的人，我可一定不能放过，一定要牢牢地捏在手心里才好。”
“其实她这个人，却不是只有优点的，也不懂得讨我欢心。又小气又笨，还从小养尊处优，老是一副干干净净高高在上的样子，最是让我看不上。”他好像也不以为耻，甚至还轻轻笑了一声，声音突然变得遥远起来：“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我完全没有办法。”
第二卷：携手篇 第一百三十章：四国第一战。尾声。
第一百三十章：四国第一战。尾声。
“我所求的，不过就是这样而已。这跟天下苍生。这跟家国天下，又有什么关系？我其实很想不明白。一点也想不明白。”
“我不敢说我是个什么大人物，也没有什么野心。要我打战，我打就是了。要我守护国土，我守着就是了。我又没有想要称霸天下什么的，怎么就会有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找到我头上来。**女爱，不过是人伦常情，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别人娶妻是风风光光，举案齐眉相伴一生，还儿孙满堂。怎么我就这么不顺。”
长风列缺一口气说完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低头轻轻抚摸自己的兵器，叹息了一声，道：“我说完了。”
休将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他抬头，略一怔，然后道：“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我们这辈子，可只有这一次机会。”虽然可笑，不过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真的归隐，携手如花美眷，采菊东篱下，甚至跟休将做了邻居。无聊的时候便打上一架，发泄一下精力。也是不错的选择。
他被自己的念头逗笑了，眼睛里的血色也散去了一些。
休将捏着药瓶，慢慢地把盔甲穿好，只道：“你的女人，很不错。”
长风列缺的瞳孔一缩，血色又开始漫延。
休将却仿佛根本没看出来，只把脸别去一边，道：“先前我曾经羡慕过你，有一个跟你志同道合的佳偶。但是现在我不羡慕了。点点虽然和我志气不同，但只是一个平常的女儿家。我们要怎么样，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四国之中，就算有人要反对，却也奈何不了我们。”
长风列缺微微偏过头：“点点？”
休将笑了一声，抬起头：“我没你这么啰嗦。男人就该用兵器说话。来吧，别啰嗦了。该打，就打。”
长风列缺缓缓地捏紧了天陌长枪。
黎点点还不容易把一群不听话的祝融士兵都撤走，便心急火燎地赶了过去。等她赶到那里，那两人已经打成了一个难解难分的情况。以她的眼力，根本半分都看不清楚。她提着枪，只能焦急地呆在一边，等待着战果。
哪一个被杀死，都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其实从民族大义出发，她应该希望休将赢。只要能制住长风列缺，那么一切都没有问题。但是其实，她却有一个很私心的念头。她希望输的是休将。
长风列缺和休将再度分开落去地上的时候，黎点点才看见他们二人都已经挂了彩。长风列缺一身盔甲都破破烂烂，因他原本就一身是血。所以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有没有受伤。但是休将握着黄泉斧的手，却不停地滴下血来。
黎点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长风列缺却抿了抿嘴角，仿佛很快意那般，叫了一声：“再来！”就又冲了出去。
休将面色一沉，举起黄泉斧迎上。他们很快就战成一团。黎点点抬起手，遮住眼睛，看着地上时不时就破出一个大洞，以及被破坏得越来越严重的飞凤别院的院墙。
直到傍晚，这场战局的步调才慢了下来，慢到她可以看清人影的地步。她这才看清楚，长风列缺双手握枪，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之态，那模样仿佛是一只嗜血的精怪，充分地享受着杀戮的快意。休将面沉如水，只是冷静地招架。两人看起来难解难分，不相上下。但是黎点点却知道，休将从来都不是主守的将领。他一定是只剩下招架之力了。
来不及细想，她就咬牙，提着贴身长枪冲了上去。以她微弱的力量，夹入这场战争之中，只有被碾成飞灰的一种可能。可是她却没有时间多想。只是提着枪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察觉到有人靠近，长风列缺头也不回，反手就抽出腰间的佩刀，劈了过去，握着天陌枪的那只手，还一瞬也不犹豫地就再度刺向休将。
黎点点眼看着冷冽的佩刀当头劈过来，休将的黄泉斧被天陌枪克住，脱身不得，眼看着灭顶之灾是躲不过去了。她闭上了眼。
一滴。又一滴。
灼热的血滴落在她面上。天地仿佛静止。
她睁开了眼，却看到一张因为极度愤怒而扭曲的脸庞。
长风列缺已经退去了老远。
休将捂着已经被齐臂切断的右臂，怒吼了一声：“你是傻蛋吗？！还是急着想死！”
黎点点只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统统都要离体而去了，只能盯着地上那只还紧紧握着黄泉斧的胳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休将用仅存的那只手把她提起来，就丢出去老远：“给我滚开！”
他俯身去捡黄泉斧。黎点点一下子就连滚带爬地爬了回来，挡在了他身前。
长风列缺静静地望着她。
黎点点的手都在发抖。这一辈子，无论受到什么苦难折磨，她也没有哭过，可是此刻，她却下意识地泪流不止，握着长枪，弱小的身躯，毫不犹豫地挡在了休将的前面。
长风列缺缓缓地道：“怎么点点，连你也要拦我么？”
黎点点语不成句，只能就这么站着，即使发抖也不退缩。
休将失了一臂，血流不止，但他只咬牙点了自己的几个止血大穴，然后提着黄泉斧，一把拉开幼嫩的黎点点。将她丢去一边。黎点点还要上前，他只是冷冷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滚。”
他抬起头，对长风列缺道：“失了一臂，我一样可以赢你。”
长风列缺闭上了眼。再睁开的时候，目中殷红依旧，血色淋漓。他点了点头，然后一手持天陌，一手持佩刀，冲杀过去。
休将，你值得我倾尽全力对待！
黎点点用长枪支着身子，只能惊惶地站在旁边，泪流满面地看着。
休将本来就不是长风列缺的对手，何况现在已经失了一臂！可是他的速度，却丝毫不见减缓，反而比刚才更快，更凌厉。
长风列缺在激战中高声道：“修，你是宁死也要阻拦我吗？”
休将眼中一暗，沉声不语，只再次大力挥出手中的黄泉斧。金色的巨大黄泉之斧，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审判，在长风列缺反应过来之前，就一下劈上了他的肩头。鲜血激涌。
长风列缺被逼得单膝跪了下去。咬牙，抬手捏住黄泉斧，用力，拔了出来。休将倒退了好几步。
“可惜，若是你有双手，大约就要废了我了。”
肩头鲜血激涌，长风列缺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他没有穿披风，瘦削挺拔的身躯裹在盔甲之中，好像有无数的力量正在蓄势待发。毫不犹豫地双手齐走，天陌神枪和佩刀一起在阳光之中泛起冷光。休将抬手隔开，冷笑了一声：“现在。你也只有一只手有力量而已。”
接着他们的速度，又恢复到最初那个让人眼花缭乱的地步。黎点点只能看着地上的血迹一滩一滩地增加，完全看不到人影。
一夜的激战，即使是野兽也经不起这样的失血，何况他们名为四国最强的两人，却终究只是凡人而已。黎点点只觉得整个祝融地面都要被染红了，连她的眼睛也要被这样刺目的红色给灼伤。
第一道曙光降临的时候，她跪在了地上，用手掩着脸，失声痛哭。
一双黑色战靴落在了她面前。她泪眼迷蒙地抬起头。却是长风列缺，他身上的盔甲，已经破烂到几乎要成为碎片的地步，被他自己的血浸透，每走一步，就会留下一个潮湿的血印。
断了一臂的休将，被他撑在肩头上，深深地垂下了头，不知道是死是活。
他慢慢地单膝跪了下来，小心地扶着休将，将他交到黎点点的手中。黎点点茫然地抬起脸，伸手接过来。
“把他带走。若是他死了，就把他埋了。”
说完这句话，他的另一只膝盖也撑不住，跪了下去。
黎点点抱着休将，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长风大哥！”
长风列缺被血色完全掩盖的脸，却在朝霞之中，露出了一个极其温柔的微笑。他只轻声说了一句：“走吧，点点。”
然后他的身子，就像完全崩溃了一般，头深深地垂了下去。
四国第一将之战，就这么结束了。朝霞照亮了被染成赤色的祝融土地，将这个像火一样的国度，熊熊燃烧起来。那剧烈的颜色，灼入了祝融人的灵魂，深深地渗入了这片热烈的土地深处。
那些战死在异国他乡的帛书勇士们，随着旭日的东升，他们的灵魂。遥望着故乡。
黎点点把休将沉重的躯体背在了背上，踏着这沾满的世界，慢慢地向前走去。她好像是朝着太阳的方向，好像人生还有方向。
若是黄泉相见，换我跟你走。
那么，你不要食言。
白相由丹夏搀着，站在飞凤别院门口，看着这满地的尸体，老泪纵横。
丹夏别过了脸。
花九夷花九夷，你身负神宠，有治愈伤痛的神术，可是却有这么多人，为你而死。你现在，究竟在哪里？
难道，真的只是为一个女子么？
第二卷：携手篇 第一百三十一章：枯萎
第一百三十一章：枯萎
不知道挣扎了多少次。花九夷终于从那个满是血腥的噩梦之中醒了过来。她睁开眼，印入眼帘的，是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她一愣，突然有些不明白，这些日子以来，她所经历的，到底是梦是真。
重罗撕开干裂的嘴唇，吐出一句话：“你醒了？”
花九夷回过神，想要动，却发现自己全身都酸痛不已。记忆慢慢回笼，她瞪大了眼睛，然后猛的坐起来，退去一边，惊惶地道：“陛下！”
重罗只将手按在她肩上，神情上根本看不出喜怒，道：“你的身子还没好，先躺下休息吧。”
花九夷完全不能明白他究竟想做什么。见重罗要出去，她忙高声道：“陛下！”
重罗回过头，意味莫名地看着她。
花九夷稍微镇定了一些。她知道，她既然已经在这里，那么长风列缺。只怕已经凶多吉少。那么，她也就没有好顾虑的了，于是，便道：“陛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知我犯下重罪，请陛下定罪。”
半晌，重罗都没有说话，只意味莫名地看着她。然后，他只说了一句：“你多虑了。”
花九夷眼见他又要走，不禁急了：“陛下，轻留步。”
重罗再次停住，却没有等她发问，只自己低声道：“坎将还活着，但是想来也是个废人了。他杀了我休将，然后被坤将带回去了。你且好好休养吧。”
花九夷一愣，一时之间只说不出话来。脑海里只有那几个字在盘旋：他还活着……
重罗看了她一眼，便出去了。
花九夷慢慢地，把自己缩成一团，抱着膝盖，窝在了床角。这里，很显然，是一个帐篷。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已经一点都不关心了。他杀了休将，可是他还活着。成了废人么？也好……那么他便不会这么冲动了。
她慢慢地抬头，把整个帐子都看了一遍，却发现。这里别说是利器，就是一个能让她一头撞死的地方也没有。她低下头，露出一丝苦笑。
帐外，重罗正在和将领说话。这一次，重罗真的是死伤惨重。八大上将，死了四个，废了一个。而最重要的休将，已经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死在坎将手中的祝融勇士，简直连数也数不过来。
先前将花九夷迎进京，他根本就没想到坎将竟然敢以一人之力闯进祝融。就算让他闯进来，他也从来没想过，如果不是蓬莱天尊出手相助，他诺大的一个祝融，竟然连一个坎将也不能立刻拿下，连自己的上将都折损在坎将手中。
自然，他不会承认自己做错。坎将之过，即使他已经成了废人，也一定要他付出代价，以祭祝融勇士的英魂。
这个时候，他身后的帐子里突然传出歌声。如泣如诉。好像在诉说着一个婉约的故事。他不禁出了神，抬头望着头顶的朗朗青天。
“王上……”将军听见歌声，只觉得妖异非常，抬头见君王似是出了神，不禁出声呼唤。
突然歌声停住，重罗的瞳孔猛的一缩，转身大步朝帐子走去，毫不犹豫地掀开帐门，然后，愣住。
却见那女子跪在地上，本来空空如也的帐子里，不知道为何长出了许多青色蔓藤，像疯了一样地扭曲。然后一根紫色的蔓藤，从花九夷白嫩的脖子上绕过去，勒紧。她闭上了眼，面上显出痛苦之色。她的手搭在那根蔓藤上，被慢慢地从地上提了提了起来，双腿静止，并没有试着挣扎。
重罗瞳仁一暗，毫不犹豫地从腰间抽出佩刀，上前，斩开了面前挡路的青色蔓藤。可是这蔓藤却像是砍不尽一般，越砍越多。眼看那女子已经要被活活勒死，他却一点也靠近不得，重罗额上不禁青筋曝露，大吼一声：“花九夷！”
她挣了两下，睁开了眼，但是却居高临下地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
重罗眼看着她一点一点死过去，大急。不管日后要怎么样对待她。但是现在，却绝对不能让她就这样死在这里！但是他实在无法可想。这些蔓藤，显然就是刚刚被花九夷自己用歌声召唤出来的。她是想要自尽！
也说不清是发怒还是焦急，重罗恨恨地摔掉佩刀，道：“你若是敢死，我就让你的女儿，和帛书坤将给你陪葬！”
蔓藤“嗖”的一声，迅速窜入地面。她倒在地上，已经没有了动静。
重罗大步走过去，把她抱起来，探了探鼻息，却发现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呼吸。他的手一颤，怒叫了一声：“来人！宣御医！”
经过一阵忙碌，花九夷很快就醒了过来。她睁开眼，麻木地望着帐顶。
御医忙去向重罗请示：“陛下，娘娘醒了。”
重罗摆摆手，将人都赶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