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一簇开无主-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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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晨桀不明就里,仍是拒绝:“夏初需要的,不是像我这样的父亲。她应该在一个充满温暖,充满爱的家庭长大,而我的身上,只有仇恨,只有戾气。”
“可是,夏初是你的亲生女儿啊!”情况迫在眉睫,我顾不放许多,当着众人,对沐晨桀说出这句酝酿了整整四年的话。从当年还在大齐皇宫的时候,夏初出生不多久时,有很多次,我都想告诉沐晨桀夏初的身世,但每次,均应时机不当而没有说出来。
“桃夭,你在说什么?”沐晨桀无法相信亲耳听到的事实,对此事并不知情的龙轩然与沐若薇更是一头雾水。
“夏初是你的骨血,与北堂昊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字字铿锵,绝不含糊。
“怎么可能?”沐晨桀连连摇头,“你一直和大哥生活在一起,而我们……我们……”
“你算算日子,夏初是五月初八生的,”我提醒道,“你难道都没有发现,她长得很像你?”
“这……”沐晨桀没了应对的话,呆呆地回想着我向她提醒的话语。
我失望得无以复加,只得道:“如果你不相信,我无话可说。我还要去看女儿,先走了。”
“桃夭……”沐晨桀的声音传来时,我已奔出很远,尽管腿伤未愈,我却跑得极快,黑暗之中,我被不明物事绊倒,整个人重重地跌倒在地上,足踝又是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我的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泪水在脸上肆虐,我分不清,这么刻骨的痛,究竟来 自'霸*气*书*库'脚上,抑或还夹杂着心里的伤痛?沐晨桀不相信我,我过去那么多年的挣扎与痛苦都失去了意义。
他怎么可以,对我这样残忍?
黑暗中,有双手轻轻扶起我,我只当是龙轩然,委屈地唤道:“哥哥……”
“是我。”沐晨桀声音平和了不少,“桃夭,我相信你。”
“你相信?那么,你会留下来,对不对?”我偏过脸,含泪望着他。
“抱歉,我不能。我无法面对你父亲。”
“就算我和夏初加在一起,都不够份量抵消你心中的恨吗?”
“对不起。我做不到。”
他的抉择,最终还是伤了我的心。如果四年前,他能自私一点,不考虑北堂昊的感觉,带我一起走,今时今日,我们之间又当是如何?可惜,“如果”永远无法兑现。
我拭去泪,平静道:“晨桀,我带你去见我们的女儿。”
“好,我背你。”沐晨桀将我放在肩上。
第十七章 最后的相聚(上)
我双手搂着沐晨桀的脖子,安静地趴在他的背上,静静地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与幸福,月光将我们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因为正值禁卫军换班,这段路没有他人的打扰。
只有我,只有沐晨桀,我多希望这条路可以一直走下去,我多希望就这样走到永恒,走向天荒地老。
“桃夭,如果我们只是小家子夫妻,就好了。”沐晨桀深深地叹息。
我一惊,如破冰雪,这一句话,何等地熟悉,很多年以前,北堂昊也这样对我说过。言犹在耳,说着那句话的人已离得太远,太远。是宿命,还是老天要再次戏弄我,眼前重复这句话的这个人,又即将离我而去。我想我上辈子一定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错,才会令自己这辈子与相爱的人总是聚少离多。
“我希望是。”我在他脸颊印上一吻,恳求道,“答应我,陪我和女儿七天,可以吗?”
沐晨桀思虑良久,方说道:“可以,但我不愿住在宫里。”
“这个我会安排。”我婉静地回话。
“桃夭,你会不会怪我,怨我恨我?”沐晨桀忽尔问。
“会。”我给予肯定的答案,又补充道,“我会怪你,怨你 ,恨你,但我也会等你。”
沐晨桀又陌入长长久久的怔忡。夏初的寝宫已近在眼前,我让沐晨桀在门口将我放下,再搀着我,两人一同入内。
夏初已经醒来,乳母和宫婢在给她喂晚膳。她专心地喝着汤,蹙着的眉头早舒展开来,小小孩童,哭过了,就会忘了吧。
“娘亲!”看到我,夏初眨眨眼,笑道,“刚才外婆来过,她说了一个故事,可好听了。”
“初儿。”我慢慢走过去,轻轻将夏初搂住。泪珠悄然滑落,滴在她纯洁的小脸上。
“娘亲,你怎么哭了?”夏初伸起手摸我的脸。
我强笑着说道:“娘亲没有哭,是沙子掉进眼罢了。”
“娘亲,我吃完饭去你那好不好啊?”夏初搂住我的脖子撒娇。
我将她的手放下,说道:“初儿,你好好吃饭,娘亲给你做了新鞋子。”
“新鞋子?太好啦!”夏初雀跃起来。
沐晨桀不作声,看着我和夏初,听着我们二对话。我发现他看到夏初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也牵起一缕微笑。
夏初一直没有注意到沐晨桀的存在,直到吃饱为止,才突然问我:“娘亲,这个叔叔是谁呀?”
“他是……”我环视周围,宫婢与乳母立即识相地全部退下。
“初儿,你的爹爹没有死,他就是你爹爹。”我郑重地对夏初说,“快叫爹爹。”
“可是,爹爹为什么一直没有来看我?”夏初不满地嘟着嘴。
“因为爹爹和娘亲分开了,爹爹,不知道娘亲在这里,所以才没来看夏初。”我编了个谎话安慰夏初。
沐晨桀感激地望向我,继而对夏初温柔地微笑:“初儿,叫声爹爹可以么?”
夏初欢呼着奔向沐晨桀,扑进他的怀中,叫道:“爹爹!我有爹爹了,我和其他人一样,又有娘亲又有爹爹了!”
“初儿乖。”沐晨桀将夏初抱起,眼中满满的歉疚之情。
我仿佛又看见了希望之火。或许,沐晨桀会为了重拾的父女之情而放弃离开的念头?
大概是父女天性,沐晨桀与夏初很投缘,常逗得她开怀大笑,我静坐一旁,心底盈满温馨和感动。
“大王驾到,贵妃驾到!”内侍的通报伟至,沐晨桀脸上的笑容幕地凝固。
“晨桀,不要伤我爹。”我叮嘱道。
沐晨桀看了我一眼,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父王与母妃携手并肩入内,一人伟岸豪放,英姿*发,一个清的雅致,风致嫣然,纵是已近天命之年,仍不失为一对壁人。我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姜国的皇帝御惊天与梅淑妃。能与相爱的人相知相亲,何等的幸福,何等地幸运!不知我和沐晨桀到了他们的年岁时,又将如何,是相扶相亲,还是天各一方?
我发现,我似乎错过太多的时间和太多的机会了。
我听到父王问:“紫伊,他就是初儿的父亲吗?”
“是的,而且他是淮西沐寒清的后人,大嫂的兄长。”我简要地解释。
沐晨桀不开口,沉默地听我们一问一答,目光停留在不知名的点。
他的冷淡让我略地难堪,又无何奈,许是为了化解尴尬的气氛。母妃说道:“紫伊,娘这就让钦天监去挑个黄道吉日,为你们二人补办一场热闹的婚宴。”
“不必了。”沐晨桀冷冷回绝。
我只得附和:“是啊娘,我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的。”
“那至少也在宫外给你们建一宅府郡。”父王接口道。
沐晨桀还是不买帐:“也不需要。”
“晨桀!”我小声责备他,他却视而不见。
我益发不解,这个男子,他非要这样子吗?他到底在想什么?非要弄得大家都不愉快么?
“紫伊。”母亲的目光充满了探询。
只是我,无法给出他们想要的答案。对于沐晨桀的冷漠与防备,我无能为力。就如多年前南宫锐之于我。
我徒然怀疑,在沐晨桀的心底最深的地方,放的是我,抑或是其他?他象刺猬,竖起了全身的刺,刺伤了所有人。连我也不例外。
“爹爹,你不高兴吗?”静谧的氛围中,夏初的声音宛若天籁。
“初儿,爹爹不是不高兴,他只是太累了。”我说道。
夏初煞有介事地望望外面,点头道,“天都好黑了,爹爹就去睡觉吧。睡一觉就不累了。”
“初儿也早点休息,外公外婆先走了啊。”父王拥着母妃离去。自始自终,他们二人对沐晨桀表现出来的冷漠没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与怪罪,他们之所以如此是为了顾及我的感觉吧?沐晨桀,如果你是个有心的人,怎么看不到感受不到我父母的用心良苦?
这一夜,沐晨桀陪夏初玩到很晚,直至她安稳入睡方才离去。我没有再留他,由他自己决定去留。他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告诉我他要去客栈住。我无言,送他至宫门处,长长的御街上,我的心如我的影子一般落寞,寞寥,在满天清冷的月光下无处可藏。我和沐晨桀中间隔着一尺的距离,除了影子,没有交集。行至宫门处,沐晨桀忽然回过身,紧紧抱住我,他抱得那么紧,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桃夭,如果你永远是桃夭,该有多好。”
他的叹息那么深,像一面墙,横直在我和他之间。我不禁又泪眼朦胧。
“不要哭,为我笑一次吧,好 久:87book。com没看到你的笑容了。”
我点点头,拭去泪,展开了一个笑容。
第十八章 最后的相聚(下)
依照约定,翌日清晨我带了夏初出宫,到沐晨桀留宿的客栈找他。沐晨桀早已等在门口,颀长的身影,雪白的衣衫,远看如同仙人般飘逸。我忆起当年初见他的时候,也是这般白衣出尘玉树临风。
“娘亲,爹爹要带我们去哪里玩呀?”夏初兴致**。
“去哪里都行,一家人能在一起,才是最好的。”我边说边命车夫停下。
车夫掀去轿帘,沐晨桀将夏初抱下,又把我挟下车。
沐晨桀带我们去的地主,叫冷香山庄。因为是冬天,庄子里有些冷清肃杀,四周松柏参天,却无花卉点缀,树荫深处,一间房子呈现眼前,那房子上还嵌了牌扁,“蘅芷清薇。”我随口念,立时想到沐晨桀从前为何会化名冷芷清,冷为母姓,芷清二字,缘于此处。
“清代表我父亲,薇代表我母亲。”沐晨桀诉说着,语气有难得的温暖,“这山庄是父亲在他们成婚之后,,而且,我就出生在这里。”
“周围好多地,可有种了什么?”我问。
“我母亲喜 欢'炫。书。网'蔷薇,春天的时候就在这些地方种满蔷薇。到夏天的时,蔷薇药花都开了,一处花海,一片芬芳……”沐晨桀陷入回忆中,闭起眼睛深深地陶醉。
我理解了他为什么会无法原谅我父王。当年,父王错不该将权力交给龙行那种阴险小人。
“龙行,三天后被凌还处死,父王本来要灭他三族,是我劝父王不要伤他家人,晨桀,你不会怪我吧?”我另起话头。
沐晨桀宽宥地答道:“有罪的是他一人,与他的家人无干。”
“爹爹,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回宫?”一直不出声的夏初问道。
沐晨桀无语,蹲下来抚着夏初的头发,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没有开口。他怕伤害孩子,却不惜伤害我,正如当年他在意北堂昊也比在意我更多一些,我在他的心里面,从来不是第一。
也许那些刻骨铭心的往事,他早就已忘却了,抱着回忆不合肯放的我,可笑又可叹,可怜,可悲。
沐晨桀留意到了我的失神,欠起身来望向我。
“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什么?”我问。这个问题藏在我心底许久,躲躲闪闪这么多年
才说出口。我渴望答案,又害怕会失望。
“桃夭,如果有一天,出了这个围困之地,我只是我,你只是你,我绝不负你。”沐
晨桀仍是喟叹。
“可惜,只是如果。”我心中一酸。是天意,是宿命,还是老天无意的捉弄?我一生只爱过两个男子,却都是背负太多。功名,仕途,恩义,仇恨,重重包围,水泄不通。我想到了自己,我何曾不是瞻前顾后,一次次与幸福失之交臂?是我太过偏执,才会看不开,想不通。
“晨桀,有时间会看看我大嫂。”
“我知道。”沐晨桀道,“我会把这里交给她,由她打理。”
末了,他又说道:“这几天,要委屈你们住这里了。初儿,你愿意不愿意?”
“这里很好呀,比从前我和娘在风陵的屋子好得多啦,那屋子下雨天就漏水,刮大风
的时候好可怕呢。”
“原来你们曾经吃过那么多苦。”沐晨桀歉然。
“都是过去事了。”我看看日头,“已经午时了,你打算带我和夏初去哪里祭五脏庙呢?”
“就在里面。”沐晨桀引我和夏初进屋。进屋后,他又说道:“我去厨房做几个菜,等
着我,马上便好。”
“还是我来吧,你多陪陪女儿。”我抢着道。
沐晨桀没有打拒绝,将我带到厨房,尔后离去。我将他准备的菜肴洗净,切好,然后开始一样样下锅烹饪。从回宫起,我就再没下过厨,技术倒也没有生疏,不一会儿,几样简单小菜便出炉了。在炒菜之前,我已用另一口锅煮起了饭。
一切就绪,我将菜一盘盘端起来放至桌子上,再盛好三碗饭。我们三人围坐着用餐的时候,我的胸口充满了 暖的温情,这就是人们最平凡最珍贵的天伦之乐吧。一家人在一起,哪怕吃一顿饭也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因为从未得到过,因而更弥足珍贵。
我很错觉,我和沐晨桀,是不是回到了初识初恋的那会儿?除了多了一个夏初,一切似乎没有大变。
午后,沐晨桀带我们去街头散步。我各沐晨桀一人一边牵着夏初,走过街头的时候,路人眼中的我们,大概也是幸福的一家子吧。那些错综复杂的过去,风轻去淡;能抓住的只有现在,能握紧的只是当下。有时,幸福太真实了,我偏偏怀疑是不是梦,正如此刻。我要的幸福,不过如此。
一眨眼又一个世界,一转身,点滴成沧海。七天太短,短得让我觉得快乐的时间远不够,短的让我无法释怀眼前的离别。
谁的泪水湿润了谁的梦,谁的容颜倾覆了谁的城。
七年前,我也曾送别过挚爱的男子,不同的是那次我是乔装,而这次没有。
“哥,你自己保重。”沐若薇抚抚肚子,笑容因母爱而焕发出光彩,“如果可以,四个月后回来看看你外甥。”
“好好照顾若薇。”沐晨桀没回答沐若薇却对龙轩然道。
“我会。”龙轩然点头,郑重承诺。
我什么都没说,只静静望着沐晨桀。他没有宣布自己的去向,也没有对我做叮咛嘱咐。
“桃夭。”这便是沐晨桀最后一次叫我这个名字。从些之后,在他眼中我不再是他深爱过的孤女桃夭,而是翰澈国的公主龙紫伊。
第十九章 满月
沐晨桀走后,母妃又为我张罗起婚事来,求亲的贴子雪花一样铺天盖地飞来,我从来不看,束之高阁,任由它们堆上厚厚的灰尘。
我的心已经上了锁,而钥匙在沐晨桀那里。深宫里长日无聊,除了陪伴夏初,我做的最多的事是看书,唯有令自己毫无清闲的时间,才能控制自己不去想念沐晨桀。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 ,何必惹尘埃。”合上书页,我静静沉吟。我若能更超脱一些,就可以放下,无欲无求,无悲无喜。
“紫伊,你又在参禅了。”沐若薇在宫婢的搀扶下走近我。她的肚子高高隆起,到了待产的时候。目今是六月,天气炎热,而 更怯热才走几步,她已经满天大汗了,两个宫婢不停地给她拭汗。
“大嫂,你的日子近了吧。”我放下书,迎向她,亲自搀她入坐。
“就这个月了。”沐若薇低头看肚子,“这几天,我老是被他折腾。”
“太医说,你的肚子里的,是双胞胎呢。”我抬眸瑕想,“会是一对麟儿,还是一双千金呢?”
“无论是儿子女儿,都好。”沐若薇 一笑,忽然笑容凝结,“紫伊,我……我肚子疼……”
“冬洁,快去传御医,王妃要生了。”比起手忙脚忙的宫婢,我的表现镇定得多,“夏莲,去准备热水,秋月,挽王妃去床上躺着。”
凌晨时分,沐若薇生了一对龙凤胎,因为在我的寝宫出产,将女儿取名为傲雪,儿子取名为听风。傲雪与听风的出生为翰澈国带来了喜讯,父王为此在凤麟宫大摆宴席,请遍朝中三分九卿。而且,居然连相邻的齐国也派了使者送来了礼品。看到那两个使者,我猛然想起北堂昊,这么多年了,他过得可好?他不是我最爱的那一个,可他对我的好,我又怎能忘得掉,他为我,甚至刺伤了心脏……我不是一个没有心的人,纵使一切已过去,又如何轻易放得下。
我确定那不是爱,是歉疚。当年的离去,我逃了,他放了,如今的他,是否知道他豁出去了性命救下的女子,已贵为公主,是否会想念叫他几声父王的夏初?他从来不知道,夏初与他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他更不知道某个午后我大胆地背叛了他……
因为齐国远比翰澈强大,父王命内侍准备了丰厚的回礼,又款留二位使者。这两个人没有推辞,接受了父王的邀请。宴席进行至中途,我外衣上被夏初弄上了酒菜,我便起身回宫更衣,身边的宫婢 放了 ,身边没有服侍的人。我出了凤麟宫,独自走回听雪宫。今日天气不错,和风习习,我经过御花园,忍不住多逗留了一会。沐晨桀在几个月前种了许多蔷薇,已有一些相继开放,风过处,一阵阵清香直沁心脾。我在花前促足,听到脚步声逼近,回眸一望,却见来人是齐国两名使者之中一个。
“紫伊公主。”那使者称呼我的样子完全没有奴婢拜见主子的谦卑,自然得像是唤自己朋友或亲人的名字。
我并不介意,只看他一眼,目光带着探询。
“还记得大齐北堂昊吗?”他问。
这人是什么人?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