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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千秋素光同-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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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卿冰凉的手覆上他手背,握住他手中的枪,“别莽撞,子谦,把枪给我。”她平静目光迫着子谦,手上一点点用力,从他手里抽出枪,“我不要你拼命,只要留得青山在,总有转机……你父亲一定会来救我们,你要相信他。”
  念卿转身看向门后惊恐的四莲,缓声道:“夏姑娘,我们走后,请设法把消息传扬出去,城中越多人知道越好,你就告诉他们,说霍沈念卿死了。”
  四莲一个激灵,“夫人你……”
  侍从与子谦却已然明白她的用意。
  这风声一旦在城中传开,一传十,十传百,迟早传入军队,传出城外。霍夫人死在晏城的消息传出,佟孝锡手中人质必被怀疑是假冒。
  子谦震动,想不到她烈性至此,宁肯让父亲以为她已死了,也不愿他因此受人挟制。
  念卿走到子谦身边,同他一起面向门口,“放他们进来。”
  訇然声里,院门被推倒。端枪的警察率先冲了进来,外面赫然是严阵以待的士兵,将这平民宅子团团围住。
  当先一个胖子穿着警察局局长服色,大步跨进院来,身后跟着个戎装军官,帽檐压低在浓眉上,满脸的络腮胡子,负手往门口一站。警察局局长欠身问:“专员,您要的是这几个人吗?”
  那军官冷冷抬眼,扬起马鞭朝念卿一指,“不错,把这几个要犯统统带走!”
  
第十五记  儿女痴·英雄意(1)
军警护送专员座车一路驶往站台,除了警察局局长,并无别的官员前来送行。
  警察局局长亲自将几名要犯押到,送专员登上列车,眼看列车徐徐驶出,总算长吁一口气。
  这天大的麻烦终于脱手,晏城又能太平些日子了。
  子谦与念卿被一前一后押进车厢。
  警卫执枪守在门外,络腮胡的专员负手踱了进来。他一步步走到念卿跟前,压低的帽檐下,目光灼人欲窒。
  念卿屏住了呼吸,也定定地看着他,发髻在押解途中狼狈散开,发丝凌乱拂在脸侧。他伸手替她掠起鬓发,指尖从她耳畔拂过。
  “混账!”子谦勃然大怒,猛然挥拳朝络腮胡专员脸上揍去。
  这一拳来得猝不及防,专员侧身闪避,却被子谦反肘击向颈侧。只听念卿一声惊呼,子谦乘势逼上,回环连踢,脚下横扫。
  “好身手!”专员喝一声彩,侧身沉肩,以肩头硬挨了凶狠一击,却反手扣住子谦胳膊,一个利落的侧抛摔将子谦抛向身后!
  “住手!”念卿的惊呼声里,子谦踉跄撞上车厢,将壁灯撞得哐啷跌落。
  络腮胡专员立即收手,俯身去扶他。子谦捂了肋下伤口,一声冷哼,猛然回身反踢,长腿回袭向对方头部。他身手彪悍,训练有素,这一脚的力道逼得那专员连退三步,错步站稳,仓促间一记手刀横斩,将子谦迫退。
  这专员竟是精擅格斗的柔道高手。
  子谦伤口牵动,一时气促,却见眼前有轻飘飘东西落下——大把的络腮胡子竟被拳风带落。“将门虎子,名不虚传。”专员朗声大笑,顺手将上唇胡子也揭去,露出英俊倜傥真容。
  虽已猜出是他,乍见之下,念卿仍心旌震动。再没有比绝处逢生、重遇故人的欣喜更可喜了。她怔怔看他,目光迷离复杂,“真的是你。”
  “是我。”他微笑着摘下军帽,踏前一步,执起她的手,仿佛搭救公主的翩翩骑士,作势就要吻上她手背。念卿却抽出手,轻斥道:“晋铭!”
  薛晋铭放开了她的手,莞尔一笑,仿佛只是个促狭玩笑。她却觉察他握住她手的刹那,五指紧扣,掌心汗出。
  子谦立在一旁早已看呆,见这北平专员与继母意态亲近,当着他的面作出轻薄之举,顿时愤然喝问:“你是什么人?”
  薛晋铭回头笑看他,“我是好人。”
  不待念卿开口,他将手中军帽抛向子谦,笑道:“胡子是假,行头是假,我这专员自然也是假的。如果不出意料,真专员今日中午抵达晏城,我这出戏就算唱完了。”
  薛晋铭话音未落,身后脚步声匆匆传来,伴着一个脆生生声音,“夫人,可算救回你了!”
  裹着厚长呢大衣的蕙殊一头闯进来,却被垂及地面的大衣绊得一个踉跄,险些撞在薛晋铭身上。薛晋铭伸手挽住她,“慌什么呢,小七!”
  已是严寒天气,行李又遗落在专列上,只得胡乱披了四少的一件大衣,衣摆都快要扫到地面。蕙殊自己模样狼狈,见了面前一身民妇打扮,形容憔悴不堪的念卿,心头更是一酸。转头看霍公子,也比初见他时更加消瘦阴郁。
  “蕙殊!”念卿见到她,歉然动容,朝她低下头,“多谢你……”
  这郑重姿态反令蕙殊红了脸,忙伸手扶住念卿,“夫人客气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做。”
  “怎么没人谢我?”薛晋铭在旁闲闲插话,噙一丝玩味笑意。
  这神情看在子谦眼里,更添孟浪轻浮,毫不客气便是一声冷哼。
  念卿回望薛晋铭,也将子谦阴沉脸色看在眼里,脸上初绽的笑容为之凝结。尴尬的僵持只是一刹,念卿轻轻开口:“许铮呢?”
第十五记  儿女痴·英雄意(2)
蕙殊抢在薛晋铭之前脱口回答:“他赶去督军那里了!”
  念卿一惊,“仲亨,他在哪里?”
  薛晋铭沉吟看她,目光扫向车窗外,却是答非所问:“真的专使一到,就会发现我是假冒的,到时北平必定会四处通缉我们。这条路不太平,我们到下一站就改道走水路。”
  子谦冷不丁插进话来,声色冷冽,“我父亲在哪里,是谁派你来的?”
  念卿抬眸,与薛晋铭目光相触。他沉默,眼神小心翼翼,唯恐损坏了最珍贵的瓷器。
  “他在哪里?”念卿屏住呼吸,语声低细得仿若游丝。
  他望着她,轻声道:“督军在医院。”
  遇刺消息是假,受伤是真。早在沈念卿动身前往北平之前,他已受伤。
  东南三镇叛乱,几股大小军阀展开混战,战事蔓延甚广。南方政府调动军队*不力,各路将领自起内讧,局势越来越失控。南方政府被迫向霍仲亨求援,请他调兵堵截叛军。
  这一战,却比预料中艰难。
  东南水患灾荒不断,匪乱四起,地方军政早已失控。叛乱军阀凭借地利之便,将政府军队打得晕头转向。那些烟兵匪将虽没有经受正规军的作战训练,却素来好勇斗狠,剽悍起来超乎常人。霍仲亨的部队被拖入胶着战局,初时交战,孤军深入敌境,竟连吃败仗,双方都死伤惨重。
  霍仲亨连下四道电令,又督促政府军支援,然而援军赶来途中遇袭,军械弹药被炸,困在半途束手无策。霍仲亨一怒之下亲自赶赴前线,鏖战半月,将叛军逼得节节败退。
  眼看胜局将定,敌方只剩苟延残喘之力,霍仲亨却在攻下叛军给养重镇之后,停止了追剿。外间揣测纷纭,有说他是故意留下小股叛军制掣南方,有说他接受叛乱军阀条件,收受重金,放了叛军一条生路,也有说他趁北方时局动荡,有意北上争雄。
  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
  叛军为了守住最后的给养重地,调集兵力殊死反扑,凭借居高临下山势,压制了一次次进攻。至夜久攻不下,士兵伤亡惨重。至战况最激烈时,霍仲亨亲临战场,身先士卒,指挥冲锋队士兵以血肉为盾墙,悍然推进。先锋队士兵奋不畏死,士气高涨,终于攻下城门,将叛军最后的巢穴摧毁。
  战场上枪炮不长眼,一枚榴霰弹落在阵前,炮弹碎片击入霍仲亨右胸。
  这消息被严密封锁,一旦传出,只怕牵动各方,引发新的动荡。
  也就在此时,一纸密电从北平发出——子谦落在傅家手里,佟傅之战一触即发,傅总理以联姻为名,邀请霍仲亨北上会谈。
  各方眼光都落在霍仲亨身上,谁能想到,叱咤风云的大督军此时却在一间小小医院秘密接受手术。他将这消息封锁得如此严密,悄然完成手术,悄然养伤,除了亲信将领与侍从,连其余部属也不知道,更遑论远在千里之外的念卿与许铮。
  身在家中的念卿,意外接到仲亨的紧急电报,让她以霍夫人的身份前往北平,与傅家周旋,设法救回子谦。这不是他第一次让她参与政治,却是第一次让她独立面对重大危局。
  那时只知仲亨在前线分身乏术,却未曾想到事态已这样危急。
  迎着薛晋铭的目光,念卿骤然沉默,转身朝向车窗,不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表情。唯有微颤的肩头,泄露了她的酸楚脆弱。
  霍仲亨是念卿眼中无坚不摧的英雄,任何时候,都如山岳在前,守护他一心所系的家国,守护她头顶一方晴空……可这一次,他竟不懂得好好守护自己。受了那样的伤,仍以沉默继续守护,守护大局,也守护她的安宁泰然。
第十五记  儿女痴·英雄意(3)
“督军伤势稳定,应会很快复原。”
  薛晋铭凝望念卿背影,下意识抬手想要抚上她肩头。
  隔了万千距离,却似永远也触不到她,抬起的手终究只得缓缓垂下。
  子谦却抢上一步,愤然推开薛晋铭,劈面喝问:“谁告诉你的消息,我凭什么相信你!”
  他质问的是薛晋铭,目光却狠狠投向一旁的念卿。
  念卿不语,恍惚看着他俩。
  薛晋铭同样望着她,语声微哑:“我已见过督军。”
  子谦神色震动,“什么时候?”
  “三天前,”薛晋铭答得坦然,“与佟帅一起。”
  “你是佟岑勋的人?”子谦惊疑不定,“这不可能,佟岑勋还在南下途中,不可能与父亲……”他语声蓦然顿住,转头看念卿。
  局外局,谜中谜,即便亲耳所闻、亲眼所见,也难分真假虚实。
  子谦目光缓缓扫过薛晋铭英俊面容,耳边响起她方才唤他的名字。那段捕风捉影的*往事,传得人尽皆知,连他也依稀记得一个名字——薛四公子。
  “子谦,不要无礼,”沉默良久的念卿终于开口,“四少是我的朋友。”
  念卿神色疲惫到极点,往日夺人心魄的神采荡然无存,在一身民妇的打扮下,像失去光泽的珍珠。纵是如此,她低弱语声仍有不可抗拒之力,令子谦缓缓放开了薛晋铭,一言不发退开。
  念卿看着四少,唇间轻轻吐出一句:“多谢。”
  这样的疏离,连蕙殊听了也觉黯然。
  原本劫后重逢,蕙殊满心的欣喜却被霍子谦的敌意冻结,连霍夫人的神色也似拒人千里之外。却见四少整了整衣领,若无其事笑道:“我的差事就是接出二位,将你们平安送到霍帅手上。至于这份人情,往后佟帅自会找他讨还。”
  他笑得轻松,将涉险救人说成一份轻描淡写的差事,将这情分与她的谢意一并推得远远的。
  念卿侧过脸不看他,望着车窗外飞掠景物,“仲亨和佟岑勋当真会面了?”
  薛晋铭笑意敛去,转回郑重神色,“是的,出兵南下只是障眼法,佟帅早已秘密起程,赶来与霍帅会面。我本不知道你们困在晏城,是梦蝶传来消息,通知我北平已派人前来。她一手伪造专使印信,将专使动身时间拖延了半日,才让我有机可乘。”
  “专使是徐季麟?”念卿蓦地开口。
  “是他。”薛晋铭垂下目光,唇角有一丝笑,却笑得寂寥。
  这答案虽不意外,从他口中亲自得到证实,仍令念卿神色一黯。
  众叛亲离滋味薛晋铭已早早地尝过,如今仅剩二三好友,原以为徐季麟是可信之人,又有表姻之亲,可再一次背弃他的仍是身边亲友。
  上一次是李孟元,这一次是徐季麟。念卿一时无言,望着他,目光莹然。
  薛晋铭却满不在乎笑笑,“政见不同罢了,男人嘛,割席断义也不算坏事。”
  割席断义是光明正大的绝交,可徐季麟骗取他信任,设下耳目监视,怎能不算坏事?他明知道是宵小之行,仍不愿对故友恶言相向。有嫌隙处,方见君子。
  念卿垂下目光,只恐在他面前流露半分不忍。
  然而薛晋铭早已看见,看见她眼里的恻隐,以及深敛的忧切,竟是为他而生。
  “季麟他……也有不得已,他也同样受着监视。”薛晋铭沉默一刹,低声说,“真正想杀我的,是佟孝锡。”
  念卿一惊,从不知他与佟孝锡也有往来。
  薛晋铭却似不想多说此事,淡淡转了话锋,“眼下兵分两头,我来晏城接出你们,督军与佟帅已在秘密调遣兵力,一面牵制佟孝锡,一面合围北平。”
  他说得简洁,可这一起一落,一分一合,牵动的何止万千!
  一山难容二虎,何况是霍仲亨与佟岑勋这两个同样以强硬闻名的军阀。这二人早年结下宿怨,曾经为地盘争斗不休,最后一南一北各不相见,所持政见更截然相反。
  佟岑勋向来主张武力统一,不断吞并地盘;霍仲亨则反对内战,一直敦促南北和谈。佟岑勋公开讥笑霍仲亨英雄气短,当年在报纸上攻讦他迎娶名伶,最响亮的便是佟岑勋的声音;霍仲亨则回斥其穷兵黩武,匪性难改,截断佟岑勋从南方贩运烟土的路子,令他蚀了一笔巨财。
  这两人迟早有一场恶斗,几乎是所有人认定的事,连佟岑勋也亲口说:“霍仲亨的伪和平容不下我的真统一。”
  曾有报纸调侃说,纵使有朝一日南北统一,佟霍二人也难化干戈为玉帛。
  谁料到跋扈一时的佟帅,竟会栽在自己儿子手里。这关口上,最不可能发生的事,也偏偏发生了。
  “这是仲亨的主意罢。”念卿轻吁一口气,露出淡淡笑容,疲惫容颜重又有了光彩。
  无须他回答印证,这等胸襟,只会是霍仲亨——是她所选择的那个男人,她心中独一无二的英雄。这等璀璨眸光,只有在提及霍仲亨的时候,方闪动在她眼里。
  或许永远不会属于旁人。
  薛晋铭看着念卿,平静地答:“是。”
  当日兵变来得仓促,佟岑勋觉察异状已来不及部署。仓促之下,薛晋铭随佟部撤离北平,又受傅系与佟孝锡两头夹击,援兵被阻截在路上。
  被儿子从背后刺伤一刀,令佟岑勋气得旧病复发,半生跋扈,终究也已是英雄近暮。
  佟帅只当大势已去,万万没想这时候接到霍仲亨密电。以当时腹背受敌之境,假如霍仲亨伺机发难,他是绝无生机的。
  念卿淡淡笑,“就算仲亨要乘人之危,也不会平白便宜了佟孝锡与日本人。”
  薛晋铭也笑,“有共同的敌人便是朋友。”
  这句话,何其熟悉。刹那间惊觉时光流转,世事重叠,却早已物是人非。
  两人四目相对,都沉默下去,忘了要说什么,也早忘了如何说。
  良久,子谦的声音打破沉默,“佟岑勋性格多疑,他就这么容易信任父亲,立时投奔了他?”
  “这我不敢说。”薛晋铭笑笑,“看起来,霍帅倒是信任他的。”
  子谦抬眉示疑。
  薛晋铭笑得意味深长,“你们此刻不就在我手上吗?”
  蕙殊一惊,立刻转头看念卿,却见念卿笑容不改。
  “父亲不会拿我们做人质,”子谦冷冷道,“恐怕有人要枉做小人了。”
  薛晋铭挑了挑眉,蓦地低声笑起来,直笑得蕙殊莫名其妙,七上八下。
  “真是将门虎子,连说话神气都一样。”薛晋铭笑了半晌,终于正色道,“令尊说,他放心交托二位与我,让佟帅不必枉做小人。”
  
第十六记  烟花杀·烽火起(1)
这一路竟出乎意料的顺利,列车很快进入相对安全的地界,离码头已经不远。
  蕙殊望着车窗外近黑的天色,回眸见霍夫人仍在熟睡中,虽然车轮颠簸,她却睡得深沉,浓密睫毛投下如扇阴影,遮去眼底憔悴痕迹。这几日也不知她是怎样撑过来的,若非疲累到极处,也不会一坐下来便睡着。
  蕙殊将大衣脱下盖在她身上,她在睡梦中蹙了蹙眉,并未醒转,只将大衣紧紧拥住。不知是不是错觉,蕙殊仿佛觉得,她唇角紧绷的一丝浅纹舒展开来,脸颊贴着大衣呢绒,似有浅浅笑意。
  这大衣上还有着四少的气息,她也闻到了吗?是这气息令她安心,还是梦中有了谁的慰藉?蕙殊凝视她良久,心中怅然,竟在这一刻涌起艳羡。
  此前纵有千百般好,她也不觉得有何可羡慕,不过是各有各的命运。可此刻,她却羡慕她有挚情如此。她爱她的良人,爱到连四少这般男子也不能动摇她的心,爱到身经百劫也要一往无前。
  这样的孤勇,又有多少人爱得起。
  颜世则,遥远得仿佛已褪色的名字,蕙殊努力回想他的脸,却只记得一点轮廓。
  四少,更遥远得如同星空,知道他越多,也离他越远。
  然而另一个人的坚毅眉目隐隐浮现,蕙殊不是没觉察,当他频频用灼热目光追逐她,又在她回眸时掩饰回避,她便明白他的心思了……许铮,这个呆头呆脑的人,起初曾觉得那样讨厌,如今却知他的忠义担当……蕙殊坐在窗下,不觉唇角带上浅浅笑意,任由心思纷纷扬扬。
  不知列车什么时候已停了下来。
  车厢门外脚步声近,霍夫人蓦然睁眼,不待蕙殊反应过来,她已一惊而起。
  来的却是四少,一身戎装齐整,抬手轻敲门框。
  “到站了?”念卿站起身来,大衣不觉滑落地上。
  “从这里下车已不远,我们改走小路到码头,列车继续走。”薛晋铭微微一笑,“这样安全,只是要辛苦你们。”
  念卿会意,空车入站实在是一出高明的障眼法,却又担心道:“夜里走小路安全吗?”
  薛晋铭笑道:“许铮提早赶来探过路,备好了马匹,我们骑马过去。”
  “许副官?”蕙殊惊喜脱口道,“他不是赶去见霍帅了吗?”
  薛晋铭笑得促狭,“给你的惊喜。”
  蕙殊一怔,旋即面红耳赤,“惊喜什么,才不关我事!”
  念卿与薛晋铭相视,他的良苦用心,她自是明白的。
  许铮只身冒着危险,提早过来探定虚实,预备接应,却与薛晋铭一起骗她,假称是去见霍仲亨,只是不想她一早担忧罢了。念卿心中感动,不动声色捡起滑落的大衣,交还给蕙殊,“那就动身吧,事不宜迟。”
  蕙殊忙道:“夫人你穿着,我不怕冷!”
  但霍夫人只是摇头一笑,转身已走了出去。
  四少望着她背影,想着她倔强得不肯欠他分毫情义,连他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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