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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紫贝壳-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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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吴妈叹了口气,喃喃的说:“造孽呀!”

珮青蜷在沙发深处,禁不住又泪溢满眶了,头靠在沙发扶手上,她神志迷茫的说:

“吴妈,还记得以前吗?还记得西湖旁边我们家那个大花园吗?那些木槿,那些藤萝,还有那些菱角花。”

是的,菱角花!吴妈不自禁的握著珮青的手,悠然神往了,那些花开起来,一片紫色,浮在水面上。小姐穿一身紫色的小衣裤,在湖边奔跑著,也像一朵菱角花!珮青长长的叹息一声,说:“吴妈,人为什么要长大?如果我还是那么一点点大多好!”有样东西在沙发上,她摸了出来,是梦轩写的那本《遗失的年代》,随手翻开来,那上面有她用红笔勾出的句子:“我们这一生遗失的东西太多了,有我们的童年,我们那些充满欢乐的梦想,那些金字塔,和那些内心深处的真诚和感情,还有什么更多的东西可遗失呢?除了我们自己。”她望著望著,一遍又一遍,心底有某种感情被勾动又被辗碎了,梦轩那对深思的眸子,梦轩那份沉静的神态,还有,他的智慧和思想……像海浪一样,涌上来,涌上来,涌上来……而又被带走了,带走了……带走得那样遥远,她脑中只剩下一片白色的泡沫。提起一支笔来,她在那书页的横楣上写下一阕前人的词:

“恹恹闷,沉沉病,小楼深闭谁相询?冷多时,暖多时,可怜冷暖于今只自知!

一身长寄愁难寄,独夜凄凉何限事?住难留,去谁收?问君如此天涯愁吗愁?”

写完,她再思前想后,就更忍不住泪下如雨了。

中午的时候,出乎意料之外的,伯南回来了。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带了一个三十余岁的、瘦削的、眼光锐利的女佣回来。把那女佣带到珮青的面前,他一脸阴鸷的笑容:

“珮青,我给你物色了一个贴身女佣,她夫家姓金,就叫她金嫂吧!金嫂,这就是太太。”

“太太,”金嫂弯了弯腰,眼睛却肆无忌惮的在珮青脸上、身上打量著。“女佣?”珮青愣了愣,愕然的说:“我不需要什么女佣,有吴妈就足够了。”“胡说!”伯南武断的:“吴妈已经老了,让她做做厨房工作吧!至于金嫂,她专管伺候你,饮食起居啦、化妆衣服啦,她的人细巧,一定做得不错。是不是?金嫂?”

“是的,先生。”金嫂恭敬的说,她的皮肤十分白皙,姿色也还不弱,上嘴唇上有一道疤痕,珮青不喜欢那疤痕,那使她看来阴沉难测。“好吧,就这样了,”伯南说:“金嫂,你下午就去把东西搬来。珮青,让吴妈搬出来,把房间让给金嫂住。”

“那——吴妈住到哪儿去?”

“吴妈?”伯南打鼻子里哼了哼:“让她在厨房里搭帆布床吧!”“伯南!”珮青喊了一声,又咽住了,她知道,这就是伯南的第一步,这个金嫂不是她的女佣,而是她的监视者,这以后,他还会玩出什么花样来?可怜的老吴妈!她坐回沙发里,低著头默默无语。伯南,他是怎样一个硬心肠的人,他完全知道,怎么做可以伤害她!

下午,这个金嫂就搬进了吴妈的房间,吴妈被赶进了厨房里。立即,金嫂就有一番改革工作,她先把珮青的衣橱整个翻了身,所有衣服都以华丽的程度分了等级,而有一批服装,被认为过分陈旧的,都堆在一起,金嫂很有道理的说:紫贝壳16/44

“像太太这样有钱,穿这种衣服是失面子的!”

“留下来!”珮青冷冷的说,那几乎全是她心爱的服装,紫色的衬衫、长裤,紫色的小袄、洋装,紫色的风衣、旗袍!

“赏给你!”伯南对金嫂说。

“伯南!”珮青喊。“你不缺钱,你可以再做新的!”伯南打断了她。

“这是——残忍的!”珮青说。

“哈哈!”伯南冷笑:“你别做出那股小器样子来,让下人看不起你!”“她不会——看得起我的。”珮青低声说,把头转向一边。泪水又往眼眶里冲了上来,不为那些紫色的衣服,为丧失的自尊。“晚上我们去赴宴会,”伯南不轻不重的说:“程步云家里每星期六晚上都有定期的餐聚,以后我们每次都去。”

“不!”珮青本能的一惊,她了解伯南的用意,他想在聚餐中找出那个男人来,他已经敏感的推测到她唯一接触外界的机会就是赴宴,那个男人必定是她在宴会中结识的,他不笨,他很聪明!“我不去,他没有请我们!”

“程家的宴会是不需要请就可以去的,而且,去的也都是你认识的人!”“我不去!”她软弱的说。

“你非去不可!”伯南命令的说。“金嫂,给太太准备赴宴会的服装!”“是的,先生。”金嫂那尖细的声音立即响了,她像个影子般站在珮青的身后。珮青去了,她不能不去。在程家的大客厅里,她如坐针毡,时刻都担心著梦轩的出现,却又有一种下意识的期盼。吃的是自助餐,来的客人还真不少,起码有二十个人以上。伯南周旋在客人之间,彷佛和每个人都熟,和每个人都亲热。珮青端著她的盘子,瑟缩在客厅的一个不受人注意的角落里,她不愿别人发现她,也不愿和任何人攀谈,只想把自己藏起来,深深深深的藏起来。程步云走了过来,在她的身边坐下了,他没有忽略她,事实上,他注意她已经好一会儿了。那忧郁的眼神,那寂寞的情绪,那份瑟缩和那份无可奈何,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这小妇人何等沉重啊!他坐在她身边,温和的说:

“你吃得很少,范太太。”

“不,”珮青仓卒的回答:“已经很多了。”

“别骗我,”程步云笑了笑。“你几乎什么都没有吃。”

“我——我吃不下。”珮青低低的说,说给自己听。

“不合胃口吗?”“不,不是的,”珮青的脸红了:“我一直都吃得很少。”

“别太客气,嗯?”程步云和蔼的望著她,他喜欢这个娇娇怯怯的小妇人。“很多年轻人都把我这儿当自己的家一样,你如果常常来,也一定会发现我们老夫妻是不会和人客套的。”“我——知道。”珮青扬起睫毛来,用一对坦白的眸子看著他,带著股近乎天真的神情。“我……只是很不习惯于到人多的地方来。”“你应该习惯呵,”程步云笑著:“你还那么年轻呢!年轻人都应该是爱热闹的、活泼的、嘻嘻哈哈的!告诉你,范太太,”他热心的说:“在能够欢笑的年龄,应该多多欢笑。”

珮青笑了,不是欢笑,是苦笑。

“只怕已失去了欢笑的资格。”她低声的说,说给自己听。

“你不对,范太太,”程步云摇著他满是白发的头:“没有人会失去这个资格,或者你的生活太严肃了……”他还想说什么,一眼看到门口的一个人,就喜悦的站了起来:“哈!他总算来了,这孩子,好久没露面了。”

珮青看了过去,她的心立刻化为云,化为烟,化为轻风,从窗口飞走了。她的手发冷,胸口发热,头脑发昏,眼前的人影杯光全凝成了薄雾。好久好久,她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地,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没有世界,没有宇宙,也没有自我。当她的意识终于回复,已经不知道时间溜走了多久,那个“他”正挨近她的身边。“我不知道你会来。”他用很低的声音说,坐在她的身边,他燃起打火机的手泄露秘密的颤抖著。

“你最好走开,”她也低声说,不敢抬起头来,“他已经怀疑到了,他在侦察我。”“他不是要离婚吗?”“现在他不要了,你走开吧!”珮青恳求的。

“不行,我要见你,”他的声音平平板板的,但是,带著炙人的痛苦。“你家的电话打不通,这两天,几千百个世纪都过去了。”“他防备得很严,你懂吗?别再打电话来,也别再找我了,好吗?”“你是说这样就结束了?”

“是的。”“你以为可以吗?”他猛抽了一口烟,嘴角痉挛了一下:“你的丈夫过来了。”真的,伯南停在他们的面前,眼光锐利的望著珮青。

“在谈什么?”他嘻笑著问:“你们谈得很开心哦?”

“没什么。”珮青的喉咙干干的。“我们可以回去了吗?伯南,我不大舒服。”“你又不舒服了?”伯南转向梦轩:“我这个太太是个小林黛玉,风吹一吹都会不舒服的。”

梦轩想挤出一个笑容,但是,他失败了,他甚至讲不出一句话来,只感到胃里像爬满了虫子,说不出来有多难过。伯南仍然堆满了一脸笑,脑子里却在急速的转著念头,是这个人吗?夏梦轩?满身铜臭的小商人?不!似乎不太可能!但是,这是珮青整晚所讲过话的第二个人,总不会是头发都白了的程步云吧!伯南挨著珮青的另一边坐了下来,用手摸摸她的额,故作关怀的说:“怎么了?没有发烧吧?”

珮青缩了缩身子,他的手从她头上落下来,盖在她的手背上,立即惊讶的说:“真的,你是在生病了,你的手怎么冷得像冰一样?”望著梦轩,他说:“我太太就是身体不大好!”又转向珮青:“你一定穿少了,你的披肩呢?”拿起披肩,他殷勤的为她披上,一股呵护备至的样子。梦轩猝然的站了起来,脸色非常苍白,正想走开,程步云带著一位客人走了过来,满脸高兴的笑容,对那客人说:“让我介绍你认识一个人,夏梦轩。你别小看梦轩,他写过一本书呢,遗失的年代,你看过吗?”

遗失的年代!伯南像触电了一般,立即把眼光尖锐的射向珮青,珮青一听到程步云提起那本书,就知道什么都完了,伯南的眼光残酷而森冷,她脑中轰轰然的响著,四肢软弱而无力,眼前模糊,冷汗从背脊上冒了出来。伯南站起来了,他的声音像钢锯锯在石头上一般刺耳:

“噢!夏先生!原来你就是《遗失的年代》的作者,这对我可是新闻啊!我对你真该刮目相看呢!”

珮青虚弱的低低的呻吟了一声,身子就不由自主的往沙发下溜去,伯南和梦轩都本能的一把扶住了她,她面如白纸,嘴唇是灰色的,冷汗聚在额上。两个男人彼此看了一眼,两人的脸色也都十分难看。然后,伯南挽住了珮青,程步云已及时送上一杯白兰地,关切的说:

“试一试,伯南,酒对于昏晕一向有效。”

喝了一点酒,珮青似乎稍微恢复了一些,伯南帮她把披肩披好,体贴的抱著她的腰,对程氏夫妇说:“我必须告辞了,内人身体一向不好,我需要送她回去休息。”“是的,是的,”程太太说:“可能是贫血,你该请医生给她看看。”伯南半搂半抱的把珮青扶了出去,微蹙著眉,似乎无限焦灼。程太太目送他们的汽车开走,叹了口气,对程步云说:

“这对小夫妻真难得,感情很不坏啊。”

“是吗?”程步云沉思的说:“我看正相反呢!”折回客厅,他用研究的眼光望著夏梦轩,心底有一个索炼,正一个环节一个环节的套了起来。什么因素让梦轩那样激动不安?他太阳穴的血管跳动得那样厉害!

“客人散了之后,你留下来,梦轩,我有话和你谈。”他说。梦轩看了那个老外交官一眼,沉默的点了点头。紫贝壳17/44



对珮青而言,这段突发的感情像生命里的一阵狂飙,带来的是惊天动地的骤风急雨。凭她,一朵小小的、飘浮在池塘中的小菱角花,风雨飒然而至,似乎再也不是她微弱的力量可以承担的了。伯南带著她沉默的回到了家里,整晚,他就坐在沙发里一支接一支的抽著烟,一句话也不说。空气里酝酿著风暴,珮青寒凛的、早早的就上了床,彷佛那床薄薄的棉被可以给她带来什么保护似的。伯南很容易的找到了那本《遗失的年代》,也立即发现了珮青题在上面的那阕词,事实很明显的放在他的面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娶了一个不解世事的圣女,如今,这圣女竟把他变成个被欺骗的丈夫!大口大口的喷著烟,他一时之间,除了强烈的愤怒之外,想不出该如何来处理这件事。午夜的时候,他走进卧室,一把掀开了珮青的棉被。珮青并没有睡著,虽然阖著眼睛,但她每个毛孔都是醒觉的,她知道伯南不会放过她,而在潜意识的等待著那风暴的来临。棉被掀开了,珮青小小的身子在睡衣中寒颤,伯南冷冷的望著她,把烧红的烟头揿在她胸前的皮肤上面。珮青直跳了起来,她没有叫,只是张著大大的眼睛,恐惧而又忍耐的望著他。这目光更加触怒伯南,好像他在她眼睛里是一只非洲的猩猩或是亚马逊河的大鳄鱼。“你做的好事!”伯南咬著牙说。那烧著的烟头在她白皙的皮肤下留下一个清楚的灼痕。举起手来,他给了她两个清脆而响亮的耳光,珮青一怔,禁不住发出一声轻喊。他再给了她两个耳光,打得她头昏眼花。拥住棉被,她啜泣了起来。她知道,他以后将永远习惯于打她了。“滚出去!滚到客厅里去睡!”他吼著说:“你这个肮脏、下流的东西!”

珮青一语不发,含泪抱起了棉被,走进客厅里,老吴妈已闻声而至,站在客厅门口,她愕然的说:

“小,小姐!”伯南走了过来,对吴妈厉声说:

“滚回厨房里去!我告诉你!以后你不许离开厨房。”抬高了声音,他喊:“金嫂!金嫂!”

金嫂穿著件睡衣,慵慵懒懒的走了过来:

“是的,先生!”“以后房里的事都归你管,吴妈只许待在厨房里,你懂吗?”“懂,先生,”“好了,都去睡!”吴妈和金嫂都退了出去。坐在炉子前面,吴妈流泪到天亮。同样的,珮青在沙发上蜷了一夜,也流泪到天亮。苦难的日子来临了,第二天是星期天,伯南一早就出去了,金嫂寸步不离的守在珮青的身边,当电话铃响了起来,金嫂抢先接了电话,珮青只听到她说:

“范太太?对不起,范太太不在家!”

珮青张大眼睛望著她,金嫂只是耸耸肩说:

“先生交代的!”没有什么话好说,珮青默默的承受著一切。

中午,伯南回来了,他带回一个体态丰满,穿著件大红色紧身缎子衣服的女人。红大衣,配著个黑皮领子,粗而黑的眉毛下有对大而媚的眸子,鼻梁很短,厚厚的嘴唇性感丰润。走进客厅,伯南挽著她的腰,高声的喊:

“珮青,珮青!我们有客人!”

珮青望著面前这个女人,心底迷迷惘惘的。

“你不来见见?这就是黛黛,我的老相好!”他放肆的对那女人面颊上吻了吻,女的向后躲,发出一连串的笑声。伯南说:“你别介意我太太,她顶大方了,绝不会对你吃醋!是不是?珮青?”珮青难堪的别转头,想退到卧室里去,但,伯南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别走!珮青!来陪我们一起玩!”

珮青被动的停住了脚步,伯南拥著黛黛坐进沙发里,强迫珮青也坐在他们的身边,扬著声音,他喊来金嫂。

“告诉吴妈,今天中午要加菜,五个菜一个汤,做得不合胃口当心我拿盘子砸她!”

金嫂下去了,这儿,伯南干脆把黛黛抱在膝上,肆行调笑起来,黛黛一边笑著,一边躲避,一边娇声嚷:

“不行!不行!你太太要笑的!”“她才不会呢!”伯南说著,把头埋进了黛黛的衣领里,黛黛又是一阵喘不过气来的、咯咯咯咯的笑声。珮青如坐针毡,有生以来,她没有面临过这样难堪的局面。当他们的调笑越来越不成体统的时候,珮青忍不住悄悄的站了起来,可是,伯南并没有忽略她,一把拉下她的身子,他一边和黛黛胡闹,一边说:“你别跑!让黛黛以为你吃醋呢!”

他吻过黛黛的嘴唇凑向了她,她跳了起来,哀求的说:

“伯南!”“怎么,别故作清高哦!”伯南说,用手摸索著她的衣领:“你打骨子里就是个小淫妇!”

珮青的牙齿深深的咬进了嘴唇,耻辱的感觉遍布她的全身,她眼前凝成一团雾气,四肢冰冷,头脑昏昏然。她依稀听到黛黛那放浪的笑声,依稀感到伯南的手在她身上摸索,依稀觉得周遭的秽语喧腾,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像几百个蜜蜂在头脑里飞旋……然后,她听到吴妈哭著奔进了客厅,嚷著说:“小姐!我这里的事不能做了,真的不能做了!”

她愕然的望著吴妈,无法集中脑子里的思想,伯南厉声斥骂著:“谁许你跑到客厅来!一点规矩都没有,滚出去!”

老吴妈擦著眼泪,哭著说:

“我吴妈是老妈子,我伺候我的主人,可不伺候老妈子!那个金嫂太欺侮我了!我是小姐的人,不是金嫂的老妈子呀!”

“你就是金嫂的老妈子!”伯南冷冷的说:“她要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不愿意做,你可以走哦!”

“是的,是的,我可以走!”吴妈拿围裙蒙著脸,哭著喊:“我的小姐呀!”“他妈的!”伯南把桌子狠狠的一拍:“你在客厅里哭叫些什么?金嫂!金嫂!把她拉出去!她不做,叫她滚!”

金嫂走了进来,拉著吴妈就向外面拖,吴妈摔开了她,挺直了背脊,说:“我走,我就走,不要你碰我!小姐,我可是不能不走了呀!”珮青脑子里那些蜜蜂越来越多了,眼前的一切也越来越模糊,用手捧著她那可怜的、要炸裂般的头颅,她喃喃的说:

“吴妈!不!吴妈!”“滚滚滚!”伯南喊:“马上给我滚!”

吴妈哭著向后面跑去,珮青衷心欲裂,跟著走了两三步,她向前面伸著手,软弱的喊:

“吴妈!你到哪里去?吴妈!”

“别丢人了!”伯南把她拉了回来:“一个老妈子,走就走吧,别扫了我们的兴!”那个黛黛又在咯咯咯的笑了,每一个笑声都像一根针一般刺进珮青的脑子里。那淫亵的笑语、那放浪的形骸,人类已经退化到茹毛饮血的时代了,珮青呻吟了一声,终于笔直的倒在地板上,晕倒了过去。

珮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她发现自己孤独的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茶几上一灯荧然,窗外繁星满天。她的意识仍然是朦胧的,只觉得浑身滚烫,而喉咙干燥。掀开棉被,她试著想起来,才发觉自己身软如绵,竟然力不从心,倒在沙发上,她喃喃的唤著:“吴妈!吴妈!”这才想起,吴妈好像已经走了。走了?吴妈怎么会走呢?在她的生命里,从有记忆起,就有吴妈,可是,吴妈走了,被伯南逼走了。伯南,伯南做了些什么?于是,她听到卧室传来的声音了,亵语、笑浪,隔著一扇薄薄的门,正清晰的传了出来。那个黛黛居然还没有走,置她的生死于不顾,他们仍然寻找他们的快活!珮青麻木了,好像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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