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远方而来-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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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夹着雨珠拍打在她脸上，几秒钟的时间就将她脸上的泪水冲刷得一干二净。
宛丘每年到这个时候都是这种天气，雷声携裹着万千雨雾压迫而来，整个世界都被蓬勃大雨包裹地密不透风。雨水延绵成一道道透明的帘线，在暗淡的天光里反射着路灯的光亮。
她全身上下已经完全被雨水浇透了，整个人就跟刚被人从水里捞上来一样。路上的积水盖过鞋面，她脚上那双白色的帆布鞋灌满了浑浊的雨水，黏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因为下雨，晚上六点多钟天就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天色昏沉一片，夜幕包围着这座西南城市。一整条锦绫路灯火辉煌，但马路中央却是一个行人都看不到。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那一幕，她恐怕一辈子都料想不到她那个严厉刻板、身居高位的父亲居然找了一位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女人，生了一个粉嫩的婴儿。
如果不是好友艾臻的姐姐生孩子，她们一起去医院看宝宝；如果不是她好奇往隔壁病房看了一眼；她永远都不会看到那震惊的、丑陋的、反胃的一幕。
他的父亲怀里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满脸温柔圆满的笑容。病床上躺着的女人年轻妩媚，光彩照人。
她的父亲一向严厉刻板、不苟言笑，她从未想到他有一天也会流露出那般温柔圆满的笑容。她一直以为是父亲生性如此，原来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司蒙觉得她已经走不动了，身心疲惫，好像下一秒就会就此倒地。
她站在雨雾里深吸了一口气，再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不远处一家商店的的广告牌。鎏金的字体在昏黑的夜色里微微发光——6号有雨。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她顿时六神无主就这样不管不顾从医院跑了出来。现在冷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多么愚不可及。当务之急该找个地方避雨。
司蒙冒雨跑到6号有雨那家店的屋檐下，才发现这是一家卖伞具的小店。装修精致又典雅，各式各样的雨伞陈列在货架里。
现在的她确实需要一把伞，可惜她没钱。手机和钱包都在艾臻姐姐的病房里。
为了防止雨水蔓延到屋里，玻璃门被店家紧紧关着。
门内通透光明，干燥整洁；门外昏黑暗沉，潮湿浑浊；门里门外，两个世界。
她想了想还是推门而入，因为她的确需要有人帮她一把。不说别的，打一个电话让小姑姑来接她都必须得借别人的手机。
柜台处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正在低头打电话。他右手撑在桌面上，左手一下接一下在柜台上敲扣，苹果6S澄亮光洁的机身贴在耳畔，单薄又浅淡的双唇上下贴合着。这样简单的动作在他做来却是无比赏心悦目。
许是有所感应，男人抬头看她一眼，一双褐色的瞳仁里流露出的诧异再明显不过。只是很快就恢复如初。
“好，就先这样，具体情况等我回去再说。”男人迅速挂断了电话。
“买伞？”男人的目光落在司蒙身上，音色清润通透，好像带着雪后初霁的明朗，温润人心。
她全身透湿，这又是一家卖伞的小店，好像的确只有买伞才能解释得通。
可是她没有钱啊！
她张了张嘴，却发觉自己喉咙里好像堵了一块硬物，压根发不出声音。
她仅仅只站了一/两分钟的时间，她身上的雨水就将干净整洁的木地板染湿了，留下一滩触目惊心的水渍。
男人似乎还在等她的回答，视线却转到了地板上。
“外面……雨大，我能在这……避会儿雨吗？”喉咙里含了铅块一般，她费了好大一番劲儿才吐出一句话。
这句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哑了。
男人犀利的目光将司蒙从上到下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回应她的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点头。
“谢谢……”
被如此赤/裸的目光打量着，那眼神就好像她没穿衣服一样。其实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样子有多么让人想入非非。白色的T恤衫被雨水浇湿后紧紧贴在身上，映出里面黑色的内衣，少女发育良好的胸型暴/露无遗。
男人的视线终于落在她胸前，眉峰微皱，不过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司蒙低头一看，顿时窘迫不堪，手脚都无处安放。她迅速抱住手臂挡在胸前，欲盖弥彰。
男人注意到她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
她自觉地移到角落里，她已经将人家的地板弄湿了，更加不能妨碍人家做生意了。
司蒙将那家小店的布局大致扫了一遍，柜台左侧角落里有一扇小门，后面应该是仓库。
男人径直走到那扇小门前，拧开门柄，身形一闪就没影了。
男人进去后，司蒙才敢细细打量起这家小店。水蓝色的水滴壁纸，好像让人进入了雨的世界。店里陈列着各种各样的雨伞，颜色五花八门，品牌各异。有普通的天堂、红叶伞，也有昂贵的Brigg、Pickett高级定制伞。
这样一家精妙绝伦的小店开在寸土寸金的锦绫路，司蒙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店主不是普通人。
店里的冷气打得很足，司蒙又淋了雨，没站一会儿就察觉到有无数寒凉的气体在全身上下流窜。她本能地抱紧了手臂。
过了一会儿男人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6号有雨”特制的纸袋。他将纸袋递到司蒙面前开口：“里面有毛巾和干衣服你到后面的卫生间换一下。”
突如其来的温暖和不容商榷的口吻，司蒙整个人的反应都慢了半拍，大脑回路无限延长。
“这个……”
“你这个样子很容易感冒。”许是看她依旧迟疑，男人又补充道：“放心是我妹妹的衣服，她还没穿过。”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司蒙若是再拒绝就委实说不过去了。
她伸手接过，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她原本以为这扇小门后面是仓库，没想到里面别有洞天，是一个小型公寓。公寓里的一应设施走得皆是小清新风格，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住的。
找到卫生间，将湿衣服脱下，她顺便冲了个热水澡。纸袋里的是一条湖水蓝的及膝连衣裙，连吊牌都没拆。柔软的面料，精致的设计，一流的剪裁，的确配得上它的牌子——Versace（范思哲）。
虽然她的内衣和内裤也被雨水淋湿了，但是打死她她也不好意思开口找男人要这两样东西。
穿上裙子，用干毛巾擦了擦头发，褪去了刚才一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她这才慢吞吞地开门。
从卫生间里出来司蒙没想到屋子里还有别人。那女子穿一条瓷白色的长裙，遮住脚踝，身形高挑卓约，就这样娉婷而立，站在她面前。
“啧啧啧，这条裙子还是给你穿漂亮。”女子丝毫不吝啬对她的赞美。
司蒙顿时被她闹红了脸，窘迫不已，“我……”
“你好，我是童时颜，外面那个是我哥哥童时誉。我哥哥已经告诉我了，很高兴认识你。”
司蒙莞尔一笑，“你好，我叫司蒙。”
内衣内裤还是湿的，紧紧贴在身上。那条连衣裙又是紧身款，很快就映出了湿意。司蒙没有注意到，但是童时颜眼尖倒是一下子就看到了。
“哥哥也真是的，你等我一下。”
司蒙还没来得及反应，童时颜就一阵风似得跑进卧室。
等她回过神时手里已经被塞了一套崭新的内衣裤。
“你身上都湿了，进去换下来。这种事男人肯定注意不到的。”
童时颜口中的“男人”自然是她哥哥。听到这个，司蒙同学顺利地将自己煮熟了。
她和童时颜差不多身材，内衣也很合身。只是童时颜要比她大几岁，那套豹纹内衣性感火辣。她还真有些适应不了。不过她落魄至此，人家雪中送炭，她哪里还敢挑三拣四的。
童时颜很健谈，不一会儿就将自己交待清楚了。
她二十二岁，刚刚大学毕业，借助家中财力在宛丘开了这样一家雨具店。一家实体店，一家网店，生意还算不错，养活她自己完全没有任何压力。
“我哥哥这段时间来宛丘出差，你来得时候我刚好去寄快递了。”
司蒙点头，难怪刚才没看到她。
两人出来后，童时誉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抬头看到司蒙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司蒙借了童时颜的手机给小姑姑打电话，让她来6号有雨接人。傍晚的时候她突然从医院跑出去，艾臻都急哭了，到处找她人。现如今整个司家都闹翻了天。
司靖妤听到小侄女安然无奈总算是放心了，“等着我，我和你姑父马上过来。”
“时颜姐姐今天真是太感谢你和你哥哥了，我小姑姑马上就来接我，这身衣服到时候我折算成钱还给你。”童时颜比她大，司蒙理所应当叫她一声姐姐。
童时颜倒是一点也不在意，“不用了，衣服就算我送你了。”
“那多不好意思啊！”司蒙知道她穿在身上的这条裙子可不便宜。
“一条裙子而已，多大点事啊！这样的裙子，我衣柜里有一堆呢，不差这一条。”
司蒙心里自然是不敢认同的。一码归一码，童时颜衣服多是她的事，人家好心帮她，她得知恩图报。
经过这样一番沉淀，司蒙的情绪要稳定了很多，但依然兴致索然。童时颜和她说话她都是病殃殃的，虚脱无力。
司靖妤的速度很快，十五分钟就驾车到达了6号有雨。
咋一看到从小最疼自己的小姑姑，司蒙忍不住红了眼眶，“小姑姑……”
“乖孩子，今天晚上就住小姑姑家，睡一觉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明天好好考试。”司靖妤搂着司蒙温声细语安慰她。
明天就是高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贺景铭则诚挚地向童氏兄妹道谢，“今天晚上真是太感谢你们了，等司蒙高考结束，我们再请两位吃饭，届时一定好好答谢两位。”
“客气了，不过就是举手之劳。”说话的是童时颜，男人从始至终未发一言，跟局外人没两样。
贺氏夫妇带着司蒙离开后，童时颜勾唇一笑，“没想到误打误撞让司家承了我们一个人情，哥就连老天爷都在帮你。”
童时誉望着玻璃门外漫天雨雾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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