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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十方策-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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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但叶萱,燕诩也是心中暗惊,他来十方之前并没有调动朔安的兵马,而远在翼城的燕旻,早被他的人严密盯着,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动作,此时来的这一支骑兵,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支骑兵有如天降神兵,风驰电掣般越奔越近,不但众人所在的这一边峡谷,就连对岸峡谷之上,也同样有一支骑兵齐头并进。
  燕诩顿住身形,凤眸微眯,远远打量那支骑兵的旌旗,黑底白边的旌旗上,赫然盘踞着一只展翼的雄鹰,他心头猛地一跳,这队衣甲鲜明的骑兵,竟是平安侯麾下的黑鹰骑。
  黑鹰骑在离众人一箭之地外停下,所有人都不约而同住了手,诧异地看着一名肚子隆起的美艳女子在十多名护卫的簇拥下缓缓上前,竟是废后华媖。
  华媖手执一卷帛书,冷冷环视众人一眼,视线最后停留在燕诩脸上,高声道:“燕诩,这是陛下圣谕,痛陈你逆道乱常,祸国殃民之罪证,陛下圣明,今召告天下,废你爵位,贬为庶人,幽禁萧山别院。”
  看着燕诩脸上逐渐显露的惊诧之色,华媖心里终于生出一丝报复后的快感。极致的爱一旦被轻贱,往往会演变成极致的恨,当日她秘密回到晋西娘家后,在父亲平安侯的书房外跪了三天三夜,请他出兵朔安。平安侯本不想与燕诩为敌,反正就算天下易主,照样还是姓燕的。可华媖铁了心,谎称她回来前已和燕诩撕破了脸,并扬言平安侯已挥军前往翼城平乱。
  这下平安侯慌了,以燕诩多疑狠毒的性格,若他真的稳坐江山,定是宁杀错一千绝不放过一个,他首先要灭的,便是他这个手持重兵的前国丈。
  平安侯最终决定破釜沉舟,若能成功铲除燕诩,替燕旻重夺江山,他便是拯救社稷于危难之中的功臣,华媖所诞的皇子,必是大晋储君,地位稳固。
  当日燕旻送华媖离开时,曾告诉过她十方的所在,为了不惊动朔安二十万大军,华媖命黑鹰骑绕道而行,所以到达十方时晚了一天。
  华媖不顾身怀六甲,亲自与大军一并前往十方,为的是让燕诩知道,他将她的心意肆意践踏,究竟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灭顶之灾,她要亲眼看看,这个高傲孤冷的男子,会如何悔恨交加。
  此刻,看到燕诩脸上的诧异神色,华媖嘴角勾起冷笑,大声道:“罪人燕诩,我三万黑鹰骑在此,还不束手就擒?”
  然而燕诩也仅仅是诧异了片刻而已,他确实没想到华媖竟会在他背后捅一刀,但他也仅仅是诧异而已,不过片刻,脸上已恢复了惯有的冷漠。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也好,今日一起解决了,省得我将来一个个去找。”
  他两指扣在唇边,发出一声呼啸,鬼军得了命令,一边舞动手中大刀,一边吹响口中哨子,一时鬼哭狼嚎,直冲入黑鹰骑阵中。
  华媖没想到燕诩竟毫不畏惧,更没半点悔意,恨得咬牙切齿,心道他区区三千鬼军,还能蹦跶出什么花样来?她一挥手,厉声道:“给我杀!活捉燕诩的,赏金一万!”
  顷刻间,号角战鼓齐鸣,黑鹰骑和鬼军如两团黑色旋风,在峡谷顶上纠缠冲杀。而对岸峡谷之上,另一队黑鹰骑的弓/弩手,隔着中间焰火滔天的深壑,一排排弓/弩已整齐排列,只待一声令下,这些强弩将越过深壑,直指对岸。
  两军对垒,一时也没人顾得上大悲寺的僧人和安逸等人,安逸趁机握住叶萱的手,叶萱微怔,迟疑了一下,到底没将手抽出。安逸心中微微一荡,虽然不知今晚他们的命运最终会如何,但至少此刻他们仍在一起。
  一阵急促的鼓鸣自对岸传来,随即劲风四起,长箭似密雨般从对岸飞射而来,离悬崖最近的一排鬼军簌簌倒下。随着鼓点越密,飞过来的箭驽也越来越多,且不分鬼军或僧人,竟大有格杀勿论的架势,安逸一边骂一边拉着叶萱躲避。
  燕诩冷冷看了一眼对岸的弓/弩阵,朝佟漠道:“佟大人,该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佟漠一听,原本阴鸷的双眸霎时异彩大放,“定不辱命!”
  他盘膝而坐,将背后古琴横放膝上,双掌运劲,十指一拂,一阵浑厚有力的乐音破空而出,直上中天,琴声时而清亮激越,让人心潮澎湃,时而低沉婉转,呜咽凄厉,又让人生出一种无望的酸楚。
  叶萱大惊失色,大声道:“不好,这是天音琴,大家快运功调息,别被琴音迷惑了心神!”
  众人这才惊觉,方才只顾听琴,不知不觉竟随着琴音心绪起伏,差点□□/控了心智,纷纷运起内力相抗。华媖的护卫慌忙护着华媖,其中一名内力深厚的,以掌抵住她背心,替她护住心脉。
  然而黑鹰骑的精锐们虽骁勇,却没有内功功底,开始时还好,到了后来琴声渐入佳境时,黑鹰骑们渐渐神志消沉,眼神迷惘,手中长戈无力地垂下,对岸的强驽手也茫然呆立。鬼军却恰恰相反,他们事先已服了特制的药,听到天音琴后,反而愈加兴奋,双眼发亮,穿梭于已毫无反抗之力的黑鹰骑中,如狼入羊群,一刀下去便是一颗头颅。
  所有人都惊讶得无以复加,可是更不可思议的事还在后头。
  随着那靡靡之音高低起伏,对岸的强/驽手心中竟生出一种悲痛欲绝,万念俱灰之感,他们放下手中弓/弩,眼神空洞呆滞,脚步虚浮,一步一步往悬崖边缘迈去。而悬崖之下的万丈深壑,早已灌满了滚滚岩浆,然而强/驽手们竟似毫无知觉,脚下一空,一个接着一个倒载葱似的跌落深壑,瞬间消失于烈焰熔浆之中。
  “阿弥陀佛……苍生无辜,还请手下留情!”
  渡一大师越众而出,直往佟漠奔去。但一众明焰使早已将佟漠团团围在核心,尽管又有数位僧人上前助攻,一时之间却攻不进去。
  对岸的强/驽手,一排跌落悬崖后,接着又上来一排,无休无止,茫然麻木地不断步向悬崖。华媖捂着耳朵看着这诡异可怖的一幕,身上冷汗直冒,一颗心也跟着坠入了崖底。
  她看到燕诩站在云卫之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焰火漫天,他的双眸却森冷似冰,他忽然朝她指了指,嘴角泛起一抹诡异微笑,示意她看另一个方向,她心头一阵恶寒,茫然转过脸,这一看,惊得她眼前一黑几乎晕倒。
  只见这边峡谷的骑兵,行尸走肉一般茫然坐于马上,策动坐骑转向悬崖,无数个刚才还骁勇杀敌的将士,就这样目视前方,连人带马掉下了深渊,坠入滚滚岩浆之中……

☆、第51章 云散

  华媖发出一声凄厉惨叫,身子软软倒下,痛苦地捂着腹部。
  叶萱怔怔看着这炼狱般的一幕,顿时悔恨交加,若非她一时心软留了燕诩一命,这些将士们岂会无辜送命。
  “叶子,叶子,你怎么了?”安逸见她两眼空茫一片,还以为她已抵受不住天音琴的魔音。
  叶萱捂住脸,呜咽出声,“都怪我,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害了他们。”
  安逸忙道:“傻瓜,这怎能怪你,都是佟漠那个老妖怪!可恶,老天瞎了眼吗?这天音琴难道就没有破解的法子?”
  破解的法子……叶萱心头一跳,都说天音琴无法可解,可当初自己被琴音操/控抹掉了记忆,为何最后却能恢复记忆?到底当初她的记忆是怎么恢复的?
  她心念急转,回想当日情形,她走火入魔,安逸将她送回大悲寺,她恍恍惚惚之间不断听见阵阵颂经声,只觉心中踏实安宁,最后在一片颂经声中悠悠醒来……
  “是颂经声!”她豁然开朗,朝正和明焰使缠斗的渡一大声喊道:“方丈,请颂经,颂经声能破解天音琴!”
  渡一闻言毫不迟疑,身子一旋跃开数丈,盘膝而坐,双手在胸前合什,喃喃念起经来。一众弟子此时也围了上来,一部分围坐于渡一身旁,和他一起颂经,一部分则守在外侧,以防云卫偷袭。
  颂经声低吟浅唱,如天籁之音,有种能抚平世人苦难的力量,冉冉划破长空,与天音琴此起彼伏。之前源源不断涌向悬崖的将士,似听到了佛祖的呼唤,在悬崖前停下了脚步。
  佟漠见状,眉头一皱,琴音急转渐趋激昂,如万马千军横荡而过。可无论琴声如何跌宕起伏,颂经声仍然平缓温和地吟哦,渐渐将琴声压了下去。
  佟漠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满脸通红,早已不复先前的从容自若,他渐感力不从心,却又骑虎难下,用力咬破舌尖强行运气,勉强又支援了片刻。
  终于,琴弦铮然断开,琴声突兀地顿住,佟漠狂喷一口鲜血后,伏倒在断琴上一动不动。他用琴声杀人,可最终却死在自己的琴上。
  随着琴声一止,众人逐渐恢复了神智,而之前陷入疯狂状态的鬼军,却一个个口吐白沫,七窍流血而亡。
  燕诩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看着鬼军们倒下,他完全没有想到,佟漠独步天下的天音琴,连他自己都无法可破,却轻易地毁于一帮僧人的颂经声中。
  没有了鬼军,没有了佟漠,形势顿时逆转。已恢复神智的黑鹰骑,霎时将云卫和明焰使们团团围住。
  渡一缓缓起身,转动手中佛珠,目光悲悯地看向燕诩,“生死由心所造,回头是岸。”
  “回头是岸?”燕诩仰天狂笑,笑得不可抑制,眼底却悲凉一片,“从我踏上那条荆棘之路的第一日起,我身后只有万丈悬崖!”
  安逸提剑上前,朗声道:“燕诩,事到如今,你已彻底败了,交出千山万水的解药,饶你不死。”
  要他束手伏诛,在萧山别院度过他的囚禁生崖?燕诩冷笑,身子腾空而起,扬手之间银鞭瞬间绷直,利剑一般刺向安逸。安逸挥剑迎上,然而燕诩却只是虚晃一招,脚尖在安逸的剑背一点,人便如离弦的箭,猛地朝叶萱掠去。
  他的身形快如鬼魅,眨眼便到了叶萱跟前,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手腕命脉已被他扣住,“想要千山万水的解药?好啊,你来拿啊。”
  变故来得太快,安逸等人想救已来不及。同一时间,所有的云卫和明焰使们都似有了默契,同时发起猛攻。云竹率先挺剑朝安逸刺去,连翻的打斗,云竹早已体力不继,她额角和脸上沾着汗水,头发也有些凌乱,看着狼狈不堪,她本就不是安逸的对手,而此刻她却不管不顾地朝安逸猛攻。
  安逸有片刻的怔忡,他对明焰使深恶痛绝,对云卫也毫无感情可言,可唯独对着云竹,总有种时敌时友的错觉。他斜身躲开她刺来的一剑,反身一指点她右臂,她手中长剑顿时脱手。她睁大眼睛看着安逸,没有临死前的恐惧,倒有种终于解脱的奢盼。
  安逸手中的剑却顿住了,可下一刻,另一柄利剑已穿透她的胸膛,颜奴自她身后抽出长剑,匆匆说了句“少主小心”。云竹身子软软地倒在安逸怀中,阖眼前轻轻道了句“保重”。
  而另一边厢,华媖跪倒在地,捂着腹部痛苦地喊道:“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她的孕期还不到七个月,可方才被天音琴所扰,此时竟要提前生产。慧水和明尘连忙上前,将她身上披风脱下铺在地上,让她躺了上去。
  悬崖之上再次陷入混战,云卫和明焰使殊死抵抗,到底敌不过千军万马的黑鹰骑,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叶萱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云竹,云问,云山,云海……他们就倒在不远处,曾经鲜活明亮的面孔,此时已毫无生气,只剩空洞的双眼无声地睁着,再看不到明日的日出。
  叶萱心里一片冰凉,自刚才燕诩擒住她的那一刻起,她已明白他心中所想。骄傲如燕诩,根本不会束手就擒过囚徒生涯,他也不会交出千山万水的解药以乞求换他一命,更不会任由自己的敌人将自己手刃。他的人生信条是要么赢得漂亮,要么输得彻底,绝不委曲求全。
  他输了,输得彻底,正如他自己所说,他的身后,只有万丈悬崖,唯独没有归路。有一种人,天生就是璞玉,宁死也不愿成为瓦器,燕诩是要和她同归于尽。
  她没挣扎,也没哀求,任由他拉着自己来到悬崖边缘。在十方的时候,她明明有机会杀了他,但她没有,以至平白断送许多无辜性命,就算此时她要下地狱,也是她咎由自取。
  安逸看着叶萱被制,惊得胆裂魂飞,却又不敢上前,他脸色煞白,绝望而痛苦地看着她,而叶萱则平静地朝他笑了笑。
  随着最后一名云卫倒地不起,峡谷上尸横遍野,仿佛人间炼狱。渡一大师和僧人们纷纷盘膝而坐,沉沉念起往生咒。
  轰隆一声巨响,惊天动地,十方再次猛烈爆发,烈焰如怒火一般冲天而出,滚滚岩浆汹涌地灌入两峡之间的深壑,有如一条从天而降的赤金怒江。而此刻,燕诩和叶萱正站在这条赤金怒江之上的悬崖边缘。
  狂风呼啸,卷起两人的衣袂。
  燕诩的手一如往昔的冰冷,他握住叶萱的手,声音出奇地平静,“叶萱,睁大眼睛,好好记住这一刻。”他看向远处,天地间一片萧瑟,他们脚下的赤金怒江在汹涌翻滚,似火龙咆哮,他低低笑了几声,“很美是吗?十方……这就是十方,你知道何为十方吗?”
  叶萱沉默不语,燕诩继续道:“所谓十方,上天、下地、东、南、西、北、生门、死位、过去、未来,伏羲帝将此处名为十方,用意深远,只可惜,我明白得太迟了……”
  他遥望东方天际,黑夜已逐渐隐去,晨曦即将来临。叶萱顺着他的目光,缓缓看向朝阳初升的地平线,第一抹晨曦正冲破厚厚的云层,努力发出绚烂的光芒。她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这样死去也不错,至少她死的时候,有渡一大师为她颂经超度,也许能免去她坠入地狱之苦。
  她苦笑一下,闭上双眼,等着那化为灰烬的一刻。
  蓦然间,一声婴啼划破长空,清晰地闯入众人的耳中。那啼声是那样的脆弱,那样的不堪一击,却又是那样的顽强,似在向世人宣告他对生命的渴望,一声又一声,伴着喃喃的颂经声,谱成世间最动人心弦的音韵。
  叶萱睁开眼,朝燕诩道:“你听,是一个新的生命,他在哭,这哭声……真好听……”
  燕诩身子一僵,回身看向远处,慧水手中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还不满七月的婴儿,皱巴巴的,像只猫儿般瘦小。明尘满脸欢喜,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身上的血污。
  叶萱反握燕诩的手,忽然道:“瑾云,都结束了,回去吧。”
  这一声瑾云,让燕诩的心蓦然一颤,他看着叶萱,那双曾经睥睨天下的眸子,此时已黯然失色,却仍然孤傲倔犟,“回去?不……我早已没有退路。”
  叶萱仰头看着他,生死一线之际,过往的种种恩怨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天下何其之大,只要你愿意,哪里都有路。”
  燕诩怔怔看着她,似是看到了不可思议之事,良久,他忽然抬手,往她脸颊抚去,拭去她腮边的一滴泪,“真好,还有你愿意为我流泪。”他轻抚她的脸,带着不舍,“那是你的路,不是我的。”他往她的手探去,用力握了握,眸光变得异常温柔,似回到了当初在邀仙台上的那一晚,她依然是他的惜月,“惜月,你的手,真暖……”
  叶萱低头,手中多了一只小小的药瓶,这是……她诧异地看他,那一瞬间,他的眸子流光溢彩,深深看她一眼,身子忽然猛地往后跃去,玄色的衣袍在漫天火光中带出一道长长的弧线……
  终于要结束了……坠落之际,燕诩忽然如释重负,他曾经努力过,失去过,痛苦过,却没有真正快乐过,而这一刻,所有的一切终于结束,他有种前所未有的释然,身体仿佛轻若鸿毛,无拘无束地往深渊飘落。
  有那么一瞬间,他看到惜月扑向悬崖边缘,他看到她眸中的泪花滑落,他看到她朝他伸手,悲痛欲绝地大喊“瑾云……不……”,他看到她的身子竟似要随他一同坠落,他猛地一惊,只觉痛入心脾。
  不,他不要她死……他想挣扎,他想将她推回崖顶,然而身子依然无助地往下坠……就在他感到绝望的时候,安逸从背后紧紧将她抱住。他的心终于一松,再次感到释然。
  他阖上眼……他为十方策而生,又为十方策而亡,能让生命在此终结,是上天对他最后的怜悯。下一瞬,烈焰焚身,灰飞烟灭……
  (上卷完)

☆、第52章 番外之逸当年

  淡淡的霞光映照在湖面上,轻风拂过,微波荡漾,几只蜻蜓扇动着翅膀,在湖面上急速掠过。
  一根粗壮的树枝斜斜伸出湖面,叶萱光着脚丫子坐在树上,手里拿着只石榴,剥几颗扔进嘴里,再撅起嘴巴,噗地将籽吐进水中。一群小鱼追着那石榴籽不停抢夺,搅得湖水一阵翻腾,继而一圈一圈往外荡漾。
  “叶子……叶子……”明尘远远跑了过来,两手拢在嘴边一边喊一边四处张望,“叶子……你在哪?师太让你去慈净堂练功。”
  叶萱将还没吃完的石榴往怀里一塞,利索地攀住头顶树枝,一个借力便往上窜去。待想起自己的鞋子还在树下,又飞快地跳回那根粗壮树枝上,猴子似的一个倒挂,伸手将自己的鞋子捞起,随即纤腰一挺,在明尘转身朝湖边看来前,再次窜上枝叶浓密的树冠,将身子紧紧贴在树杆上。
  明尘叉着腰站在湖边转了一圈,腮帮子气鼓鼓的,骂了句“这死丫头又躲哪偷懒去了”后,跺着脚又跑去别的地方找了。
  叶萱伏在树上,捂着嘴巴嗤嗤笑了两声,正想顺着树杆滑下去,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简直是她那两声笑的回音。她一惊,汗毛炸起,两手抱住树杆一动不敢动。
  过了片刻,四周静悄悄地,她开始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不由吐了口气,可她才一动,那嗤笑声又极轻地响了起来,鬼气森森的,还在她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到底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叶萱哇地尖叫一声,两手抱住脑袋,只靠两腿圈住树杆不让自己身子掉下去,“谁……不对,是人是鬼?”
  那不晓得是人是鬼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道:“都不是,我是树精,我说你一个小姑娘,大白天的抱着我干嘛呢?”
  树精……叶萱腿一软,差点没掉下树来。那只树精好心地拎住她的背心一提,将她放到一根打横的树枝上。叶萱屁股坐稳了,两手扔是抱住脑袋不敢睁眼。
  树精叹了口气道:“别怕啊,本树精不吃小姑娘的。本树精千年才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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