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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檞寄生-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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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电影,回到家里,其他人都不在。
  只好随便包个饭盒,到助理室吃晚饭。
  七点左右,我第一次在助理室接到了荃的电话。
  〃你……你好。〃荃的声音很轻。
  〃怎么了?你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这里人好多,我不太习惯。〃
  〃你在哪里呢?〃
  〃我在台南火车站的月台上。〃
  〃什么?你在台南?〃
  〃嗯。中午跟你讲完电话后,我就来台南了。〃〃你现在要坐火车回高雄?〃〃嗯。〃荃的声音听来还是有些不安。
  〃你的声音也跟铃铛的声音溶在一块了喔。〃〃别取笑我了。〃〃抱歉。〃我笑了笑。
  〃火车还有十五分钟才会到,在那之前,可以请你陪我说话吗?〃〃不可以。〃〃对……对不起。〃荃挂上了电话。
  我大吃一惊,我是开玩笑的埃
  我在电话旁来回走了三圈,心里开始默念,从1数到100。
  猜测荃应该不会再打来后,我咬咬牙,拿起机车钥匙,冲下楼。
  直奔火车站。
  学校就在车站隔壁,骑车不用三分钟就可到达。
  我将机车停在车站门口,买了张月台票,跑进月台。
  月台上的人果然很多,不过大部分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动作。
  只有荃是静止的,所以我很快发现她。
  荃背靠着月台上的柱子,双手仍然提着黑色手提袋。
  低下头,头发散在胸前,视线似乎注视着她的鞋子。
  右鞋比左鞋略往前突出半个鞋身,依照她视线的角度判断,荃应该是看着右鞋。
  〃你的鞋子很漂亮。〃我走近荃,轻声说。
  荃抬起头,眼睛略微睁大,却不说话。
  〃稍微站后面一点,你很靠近月台上的黄线了。〃荃直起身,背部离开柱子,退开了一步。
  〃对不起。刚刚在电话中,我是开玩笑的。〃荃咬了咬下唇,低下了头。
  我举高双手,手臂微曲,手指接触,围成一个圆圈。
  左手五指并拢,往45度角上方伸直。
  右手顺着〃Z〃的比划,写在空中。
  然后双手交叉,比出一个〃X〃。
  〃你又在乱比了。对不起才不是这样比的。〃荃终于开了口。
  〃我还没比完埃我只比到宇宙超级霹雳无敌而已,对不起还没比。〃〃那你再比呀。〃〃嗯……我又忘了上次怎么比对不起了。〃我摸摸头,尴尬地笑了笑。荃看了看我,也笑了。
  〃宇宙超级霹雳无敌对不起。〃
  〃嗯。〃
  〃可以原谅我了吗?〃
  〃嗯。〃
  〃我以后不乱开玩笑了。〃
  〃你才做不到呢。〃
  〃我会这样吗?〃
  〃你上次答应我,不会突然消失。你还不是做不到。〃〃我没消失埃只是换了电话号码而已。〃〃嗯。〃荃停顿了几秒,然后点点头。
  〃什么是宇宙超级霹雳无敌呢?〃荃抬起头,好奇地问。
  〃就是非常到不能再非常的意思。〃
  〃嗯?〃
  〃在数学上,这是类似〃趋近于〃的概念。〃〃我听不懂。〃〃比方说有一个数,非常非常接近零,接近到无尽头,但却又不是零。
  我们就可以说它〃趋近于〃零。〃
  〃嗯,我懂了。那宇宙超级霹雳无敌喜欢,就趋近于爱了。〃〃轮到我不懂了。〃〃因为我们都不懂爱,也不太可能会说出爱,只好用宇宙超级霹雳无敌喜欢,来趋近于爱了。〃
火车进站了,所有人蜂拥而上,荃怯生生地跟着人潮上了车。
  车厢内很拥挤,荃只能勉强站立着。
  隔着车窗,我看到荃双手抓紧座位的扶手,缩着身,闪避走动的人。
  荃抬起头,望向车外,视线慌张地搜寻。
  我越过月台上的黄线,走到离她最近的距离,微微一笑。
  我双手手掌向下,往下压了几次,示意她别紧张。
  荃虽然点点头,不过眼神依然涣散,似乎有些惊慌。
  好像是只受到惊吓的小猫,弓着身在屋檐下躲雨。
  月台管理员摆摆手,叫我后退。
  我看了看他,是上次我跳车时,跟我训话的人。
  当我正怀疑他还能不能认出我时,火车起动,我好像看到一滴水。
  是从屋檐上面坠落的雨滴?还是由荃的眼角滑落的泪滴?
  小猫?荃?雨滴?泪滴?
  我花了两节车厢的时间,去思考这滴水到底是什么?
  又花了两节车厢的时间,犹豫着应该怎么做?
  〃现在没下雨,而且这里也没小猫埃〃我暗叫了一声。
  然后我迅速起动,绕过月台管理员,甩下身后的哨子声。
  再闪过一个垃圾桶,两根柱子,三个人。
  奔跑,加速,瞄准,吸气,腾空,抓祝
  我跳上了火车。
  〃你……你有轻功吗?〃
  一个站在车厢间背着绿色书包穿著制服的高中生,很惊讶地问我。
  他手中的易开罐饮料,掉了下来,洒了一地。
  〃阁下好眼力。我是武当派的,这招叫〃梯云纵'。〃我喘口气,笑了一笑。
  我穿过好几节车厢,到底有几节,我也搞不清楚。
  像只鳗鱼在河海间,我洄游着。
  〃我来了。〃我挤到荃的身边,轻拍她的肩膀,微笑说。
  〃嗯。〃荃回过头,双手仍抓住扶手,嘴角上扬。
  〃你好像并不惊讶。〃
  〃我相信你一定会上车的。〃
  〃你知道我会跳上火车?〃
  〃我不知道。〃荃摇摇头,〃我只知道,你会上车。〃〃你这种相信,很容易出人命的。〃我笑着说。
  〃可以……抓着你吗?〃
  〃可以埃〃
  荃放开右手,轻抓着我靠近皮带处的衣服,顺势转身面对我。
  我将荃的黑色手提袋拿过来,用左手提着。
  〃咦?你的眼睛是干的。〃
  〃我又没哭,眼睛当然是干的。〃
  〃我忘了我有深度近视,竟然还相信自己的眼睛。〃〃嗯?〃〃没事。〃我笑了笑,〃你可以抓紧一点,车子常会摇晃的。〃〃你刚刚在月台上,是看着你右边的鞋子吗?〃〃嗯。〃〃那是什么意思?〃〃伤心。〃荃看了我一眼,愣了几秒,鼻头泛红,眼眶微湿。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嗯。〃
  〃那如果是看着左边的鞋子呢?〃
  〃还是伤心。〃
  〃都一样吗?〃
  〃凡人可分男和女,伤心岂分左与右?〃荃说完后,终于笑了起来。
  随着火车行驶时的左右摇晃,荃的右手常会碰到我的身体。
  虽然还隔着衣服,但荃总会不好意思地笑一笑,偶尔会说声对不起。
  后来荃的左手,也抓着我衣服。
  〃累了吗?〃
  〃嗯。〃荃点点头。
  〃快到了,别担心。〃
  〃嗯。你在旁边,我不担心的。〃
  到了高雄,出了火车站,我陪着荃等公车。
  公车快到时,我问荃:
  〃你这次还相不相信我会上车?〃
  〃为什么这么问?〃
  〃公车行驶时会关上车门,我没办法跳上车的。〃〃呵呵,你回去吧。你也累了呢。〃〃我的电话,你多晚都可以打。知道吗?〃〃嗯。〃公车靠站,打开车门。
  〃我们会再见面的,你放心。〃我将荃的手提袋,递给荃。
  〃嗯。〃荃接过手提袋,欠了欠身,行个礼。
  〃上车后,别看着我。〃
  〃嗯。你也别往车上看呢。〃
  〃好。〃
  荃上了车,在车门边跟我挥挥手,我点点头。
  我转身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望。
  荃刚好也在座位上偏过头。
  互望了几秒,车子动了,荃又笑着挥手。
  直到公车走远,我才又走进火车站,回台南。
  出了车站,机车不见了,往地上看,一堆白色的粉笔字迹。
  在一群号码中,我开始寻找我的车号,好像在看榜单。
  嗯,没错,我果然金榜题名了。
  考试都没这么厉害,一违规停车就中奖,真是悲哀的世道埃拖吊场就在我家巷口对面,这种巧合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不幸的是,我不能在我家附近随便停车。
  幸运的是,不必跑很远去领被吊走的车。
  拖吊费200元,保管费50元,违规停车罚款600元。
  再加上来回车票钱190元,月台票6元,总共1046元。
  玩笑果然不能乱开,这个玩笑的价值超过1000元。
  后来荃偶尔会打电话来助理室,我会放下手边的事,跟她说说话。
  荃不仅文字中没有面具,连声音也是,所以我很容易知道她的心情。
  即使她所有的情绪变化,都非常和缓。
  就像是水一样,不管是波涛汹涌,或是风平浪静,水温并没有改变。
  有时她因写稿而烦闷时,我会说说我当家教和补习班老师时的事。
  我的家教学生是两个国一学生,一个戴眼镜,另一个没戴。
  第一次上课时,为了测试他们的程度,我问他们:〃二分之一加上二分之一,等于多少?〃〃报告老师,答案是四分之二。〃没戴眼镜的学生回答。
  在我还来不及惨叫出声时,戴眼镜的学生马上接着说,〃错!四分之二还可以约分,所以答案是二分之一。〃〃你比较厉害喔,〃我指着戴眼镜的学生,〃你还知道约分。〃看样子,即使我教得再烂,他们也没什么退步的空间。
  我不禁悲从中来。
  在补习班教课很有趣,学生都是为了公家机关招考人员的考试而来。
  大部分学生的年纪都比我大,三四十岁的人,比比皆是。
  第一次去上课时,我穿著牛仔裤和T恤,走上讲台,拿起麦克风。
  〃喂!少年仔!你混哪里的?站在台上干什么?欠揍吗?〃台下一个30岁左右的人指着我,大声问。
  〃我是老师。〃我指着我鼻子。
  〃骗肖咧!你如果是老师,那我就是总统。〃他说完后,台下的学生哄堂大笑。
  〃这位好汉,即使你是总统,在这里,你也得乖乖地叫我老师。〃〃赞!你这小子带种,叫你老师我认了。〃我的补习班学生大约有两百多人,包罗万象。
  有刚毕业的学生;有想换工作的上班族;还有想出来工作的家庭主妇。
  有一个妇人还带着她的六岁小女孩一起上课。
  他们的目的,只是想追求一份较稳定的公家工作,毕竟景气不好。
  学生的素质,或许有优劣;但认真的心情,不分轩轾。
  在课堂上,我是老师;
  但对于人生的智能,我则是他们的学生。
  虽然有家教和补习班老师这类兼差,但留在学校当研究助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柏森在高雄的工作,好像也不是做得很开心。
  子尧兄则是随遇而安,即使工地的事务非常繁重,他总是甘之如饴。
  秀枝学姐算是比较稳定,当完了实习老师,会找个正式的教职。
  至于明菁,看到她的次数,比以前少了些。
  在找不到工作的那一个月内,明菁总会劝我不要心急,要慢慢来。
  当我开始做研究助理时,明菁没多说些什么,只是说有工作就好。
  因为我和明菁都知道,研究助理这份工作只是暂时,而且也不稳定。
  虽然明菁的家在基隆,是雨都,可是她总是为我带来阳光。
  那年的天气开始转凉的时候,我在客厅碰到明菁。
  明菁右手托腮,偏着头,似乎在沉思,或是烦闷。
  沉思时,托腮的右手掌施力很轻,所以脸颊比较不会凹陷。
  但如果是烦闷,右手掌施力较重,脸颊会深陷。
  我猜明菁是属于烦闷。
  〃姑姑,好久不见。〃我坐了下来,在明菁身旁。
  〃给我五块钱。〃明菁摊开左手手掌。
  〃为什么?〃
  〃因为你好久没看到我了呀,所以要给我五块钱。〃〃你可以再大声一点。〃〃给…我…五…块…钱…!〃〃你变白烂了。〃我笑了起来。
  〃工作还顺利吗?〃明菁坐直身子,问我。
  〃嗯,一切都还好。你呢?〃
  〃我还好。只是论文题目,我很伤脑筋。〃〃你论文题目是什么?〃〃关于《金瓶梅》的研究。〃〃真的假的?〃〃呵呵,假的啦。〃明菁笑得很开心。
  明菁的笑声虽然轻,却很嘹亮,跟荃明显不同。
  我竟然在明菁讲话时,想到了荃,这又让我陷入了一种静止状态。
  〃过儿,发什么呆?〃
  〃喔。没事。〃我回过神,〃只是觉得你的笑声很好听而已。〃〃真的吗?〃〃嗯。甜而不腻,柔而不软,香而不呛,美而不艳,轻而不保〃〃还有没有?〃明菁笑着问。
  〃你的笑声可谓极品中的极品。此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我说完后,明菁看看我,没有说话。
  〃怎么了?〃
  〃过儿,谢谢你。〃
  〃为什么说谢谢?〃
  〃你知道我心情不好,才会逗我的。〃
  〃你应该是因为论文而烦恼吧?〃
  〃嗯。〃
  〃别担心。你看我这么混,还不是照样毕业。〃〃谁都不能说你混,即使是你自己,也不可以说。〃明菁抬高了语调。
  〃为什么?〃
  〃你也是很努力在找工作呀,只是机运不好,没找到合适的而已。〃〃姑姑……〃〃过儿,找不到稳定的工作,并不是你的错。知道吗?〃〃嗯。〃〃你还年轻呀,等景气好一点时,就会有很多工作机会了。〃〃姑姑,谢谢你。〃〃不是说谢谢,要说对不起。〃〃为什么?〃〃你刚刚竟然说自己混,难道不该道歉?〃〃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饿了吗?我们去吃饭吧。〃明菁终于把语气放缓。
  〃好。〃
  〃不可以再苛责自己了,知道吗?〃
  〃姑姑,给我一点面子吧。〃
  〃你在说什么?〃
  〃今天应该是我安慰你,怎么会轮到你鼓励我呢?〃〃傻瓜。〃明菁敲一下我的头,〃吃饭了啦!〃明菁是这样的,即使心情烦闷,也不会把我当垃圾桶。
  她始终释放出光与热,试着照耀与温暖我。
  明菁,你只知道燃烧自己,以便产生光与热。
  但你可曾考虑过,你会不会因为不断地燃烧,而使自己的温度过高呢?
  明菁,你也是个压抑的人埃
新的一年刚来到时,柏森和子尧兄各买了一台个人计算机。
  我们三人上网的时间,便多了起来。
  我和柏森偶尔还会在网络上写故事,当作消遣。
  以前我在网络上写的都是一些杂文,没什么特定的主题。
  写故事后,竟然开始拥有所谓的〃读者〃。
  偶尔会有人写信告诉我:〃祝你的读者像台湾的垃圾一样多。〃明菁会看我写的东西,并鼓励我,有时还会提供一些意见。
  她似乎知道,我写故事的目的,只是为生活中的烦闷,寻找一个出口。
  但我没有让荃知道,我在网络上写故事。
  在荃的面前,我不泄露生活中的苦闷与挫折。
  在明菁面前,我隐藏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情感。
  虽然都是压抑,但压抑的施力方向,并不相同。
  我的心里渐渐诞生了一个天平,荃和明菁分居两端。
  这个天平一直处于平衡状态,应该说,是我努力让它平衡。
  因为无论哪一端突然变重而下沉,我总会想尽办法在另一端加上砝码,让两端平衡。
  我似乎不愿承认,总有一天,天平将会分出轻重的事实。
  也就是说,我不想面对荃或明菁,到底谁在我心里占较重份量的状况。
  这个脆弱的天平,在一个荃来找我的深夜,终于失去平衡的能力。
  那天我在助理室待到很晚,凌晨两点左右,荃突然打电话来。
  〃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只是想跟你说说话而已。〃
  〃没事就好。〃我松了一口气。
  〃还在忙吗?〃
  〃嗯。不过快结束了。你呢?〃
  〃我又写完一篇小说了呢。〃
  〃恭喜恭喜。〃
  〃谢谢。〃荃笑得很开心。
  这次荃特别健谈,讲了很多话。
  我很仔细听她说话,忘了时间已经很晚的事实。
  〃很晚了喔。〃在一个双方都停顿的空档,我看了看表。
  〃嗯。〃
  〃我们下次再聊吧。〃
  〃好。〃荃过了几秒钟,才回答。
  〃怎么了?还有什么忘了说吗?〃
  〃没。只是突然很想…很想在这时候看到你。〃〃我也是埃不过已经三点半了喔。〃〃真的吗?〃〃是埃我的手表应该很准,是三点半没错。〃〃不。我是说,你真的也想看到我?〃〃嗯。〃〃那我去坐车。〃〃啊?太晚了吧?〃〃你不想看到我吗?〃〃想归想,可是现在是凌晨三点半埃〃〃如果时间很晚了,你就不想看到我了吗?〃〃当然不是这样。〃〃既然你想看我,我也想看你,〃荃笑说,〃那我就去坐车了。〃荃挂上了电话。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我体会到度日如年的煎熬。
  尤其是我不能离开助理室,只能枯等电话声响起。
  这时已经没有火车,荃只能坐那种24小时行驶的客运。
  在电话第一声铃响尚未结束之际,我迅速拿起话筒。
  〃我到了。〃
  〃你在亮一点的地方等我,千万别乱跑。〃〃嗯。〃我又冲下楼骑车,似乎每次将看到荃时,都得像百米赛跑最后的冲刺。
  我在荃可能下车的地点绕了一圈,终于在7…11店门口,看到荃。
  〃你好。〃荃笑着行个礼。
  〃先上车吧。〃我勉强挤个笑容。
  回助理室的路上,我并没有说话。
  因为我一直思考着该怎样跟荃解释,一个女孩子坐夜车是很危险的事。
  〃喝咖啡吗?〃一进到助理室,我问荃。
  〃我不喝咖啡的。〃
  〃嗯。〃于是我只煮一人份的咖啡。
  荃静静地看着我磨豆,加水,蒸馏出一杯咖啡。
  咖啡煮好后,倒入奶油搅拌时,荃对我的汤匙很有兴趣。
  〃这根汤匙很长呢。〃
  〃嗯。用来搅拌跟舀起糖,都很好用。〃
  荃四处看看,偶尔发问,我一直简短地回答。
  〃你……〃
  〃是。〃荃停下所有动作,转身面对我,好像在等我下命令。
  〃怎么了?〃
  〃没。你说话了,所以我要专心听呢。〃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坐夜车很危险?〃
  〃对不起。〃
  〃我没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告诉你,你做了件很危险的事。〃〃对不起。请你别生气。〃荃低下头,似乎很委屈。
  〃我没生气,只是觉得……〃我有点不忍心。
  我话还没说完,只见荃低下头,泪水滚滚流出。
  〃啊?怎么了?〃我措手不及。
  〃没。〃荃停止哭泣,抬起头,擦擦眼泪。
  〃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没。可是你……你好凶呢。〃
  〃对不起。〃我走近荃,低声说,〃我担心你,所以语气重了些。〃〃嗯。〃荃又低下头。
  我不放心地看着荃,也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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