檞寄生-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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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竟连爱情也想证明?你难道忘了以前的辩论比赛?〃〃嗯?〃〃我们以前不是辩论过,〃谈恋爱会不会使一个人丧失理性〃?〃〃对埃〃〃你答辩时,不是说过:'如果白与黑之间,大家都选白,只有一个人选黑。只能说他不正常,不能说不理性。正不正常是多与少的区别,没有对与错,更与理不理性无关〃?〃没错啊,我为什么一直想证明我喜欢荃,而不是明菁呢?
我心里知道,我喜欢荃,就够了埃
很多东西需要证明的理由,不是因为被相信,而是因为被怀疑。
对于喜欢荃这件事而言,我始终不怀疑,又何必非得证明它是对的呢?
就像我内心相信太阳是从东边出来,却不必每天清晨五点起床去证明。
我终于恍然大悟。
我决定不再犹豫。
只是对我而言,告诉一个爱自己的人不爱她,会比跟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说爱她,还要困难得多。
所以我还需要最后的一点勇气。
柏森要离开台湾那天,我陪他到机场,办好登机手续后,他突然问我:〃菜虫,请你告诉我。你技师考落榜那晚,我们一起吃火锅时,你说:台湾的政治人物,应该要学习火锅的肉片。那到底是什么意思?〃柏森的表情很认真,似乎这是困扰他多年的疑惑。
〃火锅的汤里什么东西都有,象征着财富权势和地位的染缸。政治人物应该像火锅的肉片一样,绝对不能在锅里待太久,要懂得急流勇退,过犹不及的道理。〃〃菜虫。你真的是高手。那次的作文成绩,委屈了你。〃柏森恍然大悟,笑了一笑。
〃柏森。你也是高手。〃
我也笑了一笑,毕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如果没有意外,那次的作文,是我最后一次为了比赛或成绩写文章。
〃同被天涯炒鱿鱼,相逢何必互相夸。〃
柏森突然哈哈大笑。
荃说得没错,声音是会骗人的。
即使柏森的声音是快乐的,我还是能看出柏森的郁闷与悲伤。
〃柏森,你还有没有东西忘了带?〃
〃有。我把一样最重要的东西留在台湾。〃〃啊?什么东西?〃我非常紧张。
柏森放下右手提着的旅行袋,凝视着我,并没有回答。
然后缓缓地伸出右手,哽咽地说:
〃我把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留在台湾了。〃像刚离开枪膛的子弹,我的右手迅速地紧握住柏森的手。
我们互握住的右手,因为太用力而颤抖着。
认识柏森这么久,我只和他握过两次手,第一次见面和现在的别离。
都是同样温暖丰厚的手掌。
大学生活的飞扬跋扈,研究生时代的焚膏继晷,工作后的郁闷挫折,这九年来,我和柏森都是互相扶持一起成长。
以后的日子,我们大概很难再见面了。
而在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可能会由朋友转换成妻子和孩子。
想到这里,我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悲哀,于是激动地抱住柏森。
该死的眼泪就这样流啊流的,像从地底下涌出的泉水,源源不绝。
我27岁了,又是个男人,不能这样软弱的。
可是我总觉得在很多地方我还是像个小孩子,需要柏森不断地呵护。
柏森啊,我只是一株檞寄生,离开了你,我该如何生存?
〃菜虫,我写句话给你。〃
柏森用右手衣袖猛擦拭了几下眼睛,蹲下身,从旅行袋里拿出纸笔。
〃来,背部借我。〃
我转过身,柏森把纸放在我背上,窸窸窣窣地写着。
〃好了。〃柏森将纸条对折两次,塞进我衬衫的口袋。
〃我走了,你多保重。〃
我一直红着眼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柏森走后,我把纸条打开来看,上面写着:〃爱情是一朵生长在悬崖绝壁边缘上的花,想摘取就必须要有勇气。〃——莎士比亚第四棵离开我的寄主植物,柏森,给了我最后的一点养分…勇气。
流行歌手梁静茹唱得没错,〃我们都需要勇气,去相信会在一起。〃我以前公司的主管也没错,〃我们都需要勇气,去面对高粱绍兴。〃原来有些话我必须要鼓起勇气说。
我知道了。
送走柏森后,我从桃园坐车,单独回台南。
那个发型像木村拓哉的学弟在或不在,对我都没意义。
我只觉得空虚。
我好像漂浮在这间屋子里,无法着地。
当我试着固定住身子,不想继续在空气中游泳时,门铃声突然响起,明菁来了。
〃吃过饭了没?〃明菁问我。
〃还没。〃我摇摇头。
〃你先坐着看电视,我下碗面给你吃。〃
〃姑姑,我……〃
〃先别说话,吃饱后再说,好吗?〃明菁笑了笑。
明菁很快在厨房扭开水龙头,洗锅子,装了六分满的水。
打开电磁炉开关,烧水,水开了,下面条。
拿出碗筷,洗碗,碗内碗外都洗。
洗筷子,用双手来回搓动两根筷子,发出清脆的声音。
将手上的水甩一甩,拿出干布,先擦干碗筷,再擦干双手。
面熟了,明菁捞起一根面条试吃,好像烫了手,轻轻叫了一声。
将右手食指放在嘴边吹气,再用右手食指与拇指抓住右耳垂。
接触到我的视线,明菁笑了笑,吐了吐舌头。
明菁从电视机下面拿出一张报纸,对折了三次,垫在桌子上。
跑回厨房,从锅里捞起面,放入碗中。
用勺子从锅里舀出汤,一匙……二匙……三匙……四匙,均匀地淋在碗里。
将筷子平放在碗上,拿出抹布遮住碗圆滚滚的肚子,双手端起碗。
〃小心,很烫哦。〃
明菁将这碗面小心翼翼地放在报纸上。
〃啊,忘了拿汤匙。〃
再跑回厨房,选了根汤匙,洗干净,弄干。
明菁将汤匙放入碗里,笑了笑,〃快趁热吃吧。〃〃你呢?〃〃我不饿,待会再吃。〃明菁卷起袖子,拿面纸擦擦额头的汗。
〃我很笨拙吧。〃明菁很不好意思地笑了。
明菁,你不笨拙的,认识你六年半以来,现在最美。
明菁坐在我身旁,看着我吃面。
我永远记得那碗面的味道,可是我却找不到任何的文字来形容味道。
我在吃面时,心里想着,我以后要多看点书,多用点心思,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将那碗面的味道,用文字表达。
〃好吃吗?〃明菁问我。
〃很好吃。〃我点点头。
明菁又笑了。
〃过儿,你刚刚想说什么?〃我吃完面,明菁问我。
〃我……〃早知道,我就吃慢一点。
〃李柏森走了,你一定很寂寞。〃明菁叹了一口气。
〃姑姑……〃
〃过儿,你放心。姑姑不会走的,姑姑会一直陪着你。〃〃姑姑,我只剩下你这棵寄主植物了。〃〃傻瓜。〃明菁微笑说,〃别老把自己说成是檞寄生。〃明菁环顾一下四周,突然很感慨:〃当初我们六个人在一起时,是多么热闹。如今,只剩我们两个了。〃〃你怎么……〃〃没什么。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好快,转眼间已经待在台南九年了。〃〃嗯。〃〃我们人生中最闪亮灿烂的日子,都在这里了。〃〃嗯。〃明菁转头看着我,低声吟出:〃卅六平分左右同,金乌玉兔各西东。
芳草奈何早凋尽,情人无心怎相逢。〃
我转头看着坐在我左手边的明菁,我这辈子最温暖的太阳。
当初和明菁坐车到清境农场时,明菁也是坐在我左手边。
我好像又有正在坐车的感觉,只是这次的目的地,是从前。
〃我父亲过世得早,家里只有我妈和一个妹妹。中学时代念的是女校,上大学后,才开始接触男孩子。〃明菁笑了笑:〃所以我对男孩子,总是有些不安和陌生。〃明菁拿出面纸递给我,让我擦拭嘴角。
〃我很喜欢文学,所以选择念中文系。高中时,我写下了这首诗,那时心想,如果以后有人猜出来,很可能会是我命中注定的另一半。〃明菁又吐了吐舌头:〃这应该是我武侠小说看太多的后遗症。〃〃你这样想很危险,因为这首诗并不难猜。〃〃嗯。幸好你是第一个猜中的人。〃〃幸好……吗?〃〃过儿,缘分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认识你后,我就觉得我该照顾你,该关心你,久了以后,便成了再自然不过的事了。〃明菁拨了拨头发,露出了右边蹙紧的眉,我闭上眼睛,不忍心看。
〃孙樱和秀枝学姐经常说,你心地很好,只可惜个性软了点,丝毫不像敢爱敢恨的杨过。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也是不像清丽脱俗的小龙女呀。〃〃姑姑,你很美的。〃〃谢谢。也许杨过和小龙女到了20世纪末,就该像我们这样。〃明菁笑了起来,很漂亮的眼神。我的右肩,完全失去知觉。
〃我收拾一下吧。〃明菁端起碗,走了两步,回头问:〃过儿,你呢?你对我是什么感觉?〃〃姑姑,你一直是我内心深处最丰厚的土壤,因为你的养分,我才能够不断开花结果。我从不敢想象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没有出现你的话,会是什么样的情况。〃〃然后呢?〃〃每当我碰到挫折时,你总是给了我,再度面对的勇气和力量。〃〃嗯。所以呢?〃〃所以我习惯你的存在,喜欢你的存在。〃〃过儿,那你喜欢我吗?〃我又想起第一次要开口约明菁看电影时的挣扎。
当时觉得那种难度,像是要从五楼跳下。
现在的难度,可能像从飞机上跳下,而且还不带降落桑〃你要下决心。〃子尧兄说。
〃你别吃着梨子,又霸着苹果不放。〃秀枝学姐说。
〃爱情是一朵生长在悬崖绝壁边缘上的花,想摘取就必须要有勇气。〃柏森也借着莎士比亚的文字,这样说。
明菁仍然端着要洗的碗筷,站在当地,微笑地注视着我。
我闭上眼睛,咬咬牙:
〃姑姑。过儿,喜欢。但是,不爱。〃
我从飞机上跳下。
可是我并没有听到呼啸而过的风声,我听到的,是瓷碗清脆的破裂声。
我缓缓睁开眼睛。
明菁拿起扫把,清理地面,将碎片盛在畚箕,倒入垃圾桶。
再重复这些动作一次。
找了条抹布,弄湿,跪蹲在地上,前后左右来回擦拭五次。
所有的动作停止,开口说:
〃过儿,请你完整而明确地说出,这句话的意思。好吗?〃〃姑姑,我一直很喜欢你。那种喜欢,我无法形容。〃我紧抓住开始抽痛的右肩,喘口气,接着说,〃可是如果要说爱的话,我爱的是,另一个女孩子。〃我说完后,明菁放下抹布,左手扶着地,慢慢站起身。
明菁转过身,看着我,泪流满面,却没有任何哭声。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明菁没有声音的哭泣,也是最后一次。
〃金乌玉兔各西东……过儿,你曾说过你是月亮,而我是太阳。太阳和月亮似乎永远不会碰在一起。〃〃情人无心怎相逢……情人如果无心,又怎能相逢呢?〃〃芳草奈何早凋经…过儿,你真的……好像是一株檞寄生。如果我也是你的寄主植物的话,现在的我,已经……已经完全干枯了。〃明菁的右手紧紧抓着胸前的衣服,低下头:〃我怎么会……写下这种诗呢?〃〃姑姑……〃我很想说点什么,可是右肩的剧痛让我无法说出口。
〃可怜的过儿……〃明菁走到我身旁,摸摸我的右肩:〃你一直是个寂寞的人。〃〃你心地很善良,总是不想伤害人,到最后却苦了自己。〃〃虽然我知道你常胡思乱想,但你心里想什么,我却摸不出,猜不透。
我只能像拼图一样,试着拼出你的想法。可是,却总是少了一块。〃〃你总是害怕被视为奇怪的人,可是你并不奇怪,只是心思敏感了点。
过儿,你以后要记住,老天会把你生成这样,一定有祂的理由。你要做你自己,不要隐藏自己,也不要逃避自己,更不要害怕自己。〃〃你还要记住,你是一个聪明的人。但聪明是两面刃,它虽然可以让你处理事情容易些,但却会为你招来很多不必要的祸端。〃〃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你千万要记住,以后一定要……一定要……〃明菁终于忍不住,哭出声音:〃一定要快乐一点。〃为了压低哭声,明菁抽噎的动作,非常激烈。
〃再见了,过儿。〃
关上门前,明菁好像说了这句话,又好像没说,我已经不确定了。
明菁走了。
我生命中最后一棵,也是最重要的一棵寄主植物,终于离开了我。
明菁曾告诉我,北欧神话中,和平之神伯德,就是被一枝檞寄生所制成的箭射死。
明菁说我很像檞寄生的时候,她的右手还紧抓着胸前的衣服。
我想,我大概就是那枝射入伯德胸膛的檞寄生箭吧。
两天后,我收到明菁寄来的东西,是她那篇三万字的小说,《思念》。
看了一半,我就知道那是明菁因我而写,也因我而完成的小说。
〃谨以此文,献给我的过儿。〃明菁在小说结尾,是这么写的。
我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毕竟已经被砍十八刀的人,是不会在乎再多挨一个巴掌的。
清境农场那条蜿蜒向上的山路阶梯,明菁说它很像思念的形状。
可是明菁啊,我已经回不去那条阶梯了。
即使我回得去,我再也爬不动了。
因为我思念的方向,并非朝着天上,而是朝着荃。
连续好几天,我只要一想到明菁的哭泣,就会像按掉电源开关一样,脑中失去了所有光亮。
我好像看到自己的颜色了,那是黑色。
想起跟荃认识的第一天,她说过的话:
〃你会变成很深很深的紫色,看起来像是黑色,但本质却还是紫色。〃〃到那时……那时你便不再需要压抑。因为你已经崩溃了。〃现在的我,终于不再需要压抑了。
不知道在明菁走后第几天,突然想到以前明菁在顶楼阳台上说过的话:〃当寄主植物枯萎时,檞寄生也会跟着枯萎。〃〃檞寄生的果实能散发香味,吸引鸟类啄食,而檞寄生具黏性的种子,便黏在鸟喙上。随着鸟的迁徙,当鸟在别的树上把这些种子擦落时,檞寄生就会找到新的寄主植物。〃命运的鸟啊,请尽情地啄食我吧。
我已离开所有的寄主植物,不久也即将干枯,所以你不必客气。
可是,你究竟要将我带到哪儿去呢?
命运的鸟儿拍动翅膀,由南向北飞。
我闭上眼睛,只听到耳畔的风声,呼呼作响。
突然间,一阵波动,我离开了鸟喙。
低头一看,台北到了。
荃总觉得,我会突然消失。
可是荃啊,我已经不再是寄生在树木上的檞寄生,干枯的我,无法为你带来爱情。
明菁枯萎的样子,已经让我崩溃;
我无法再承受枯萎的你。
如果爱情真的像是沿着河流捡石头,现在的我,腰已折,失去弯腰捡石头的能力了。
柏森曾说过我不是自私的人,但爱情却是需要绝对自私的东西。
我想,在台北这座拥挤而疏离的城市,我应该可以学到自私吧。
我在台北随便租了一个房间,算是安顿。
除了衣服和书之外,我没多少东西。
这房间很简单,一张床,一张书桌,一张椅子。
我把明菁送我的檞寄生收到抽屉里,不再挂在台灯上。
因为对我而言,它已经不是带来幸运与爱情的金黄色枯枝。
而是射入明菁胸膛的,血淋淋的,红色的箭。
到台北的第一印象,就是安全帽是值钱的东西。
以前在台南,安全帽总是随手往机车上一放。
在台北时,这种习惯让我丢掉了两顶安全帽。
不愧是台湾最大的城市啊,人们懂得珍惜别人的东西。
我其实是高兴的,因为我会离自私愈来愈近。
我在台北没有朋友,也无处可去,常常半夜一个人骑机车出去乱晃。
偶尔没戴安全帽,碰到警察时,就得赔钱了事。
以前我和柏森及子尧兄曾骑机车三贴经过台南火车站,被警察拦下来。
那个警察说我们实在很了不起,可是他职责所在,得处罚我们。
于是我们三人在火车站前,各做了50下伏地挺身。
在台北,这种情况大概很难发生吧。
我又开始寄履历表,台北适合的工作比较多,应该很容易找到工作吧。
不过我还是找了快一个月,还没找到工作。
〃为什么你会辞掉上个工作?〃我常在应征时,碰到这种问题。
〃因为我被解雇了埃〃我总是这么回答。
荃听到应该会很高兴吧,因为我讲话不再压抑,回答既直接又明了。
可是如果明菁知道的话,一定又会担心我。
大约在应征完第九个工作后,出了那家公司大门,天空下起大雨。
躲着躲着,就躲进一家新开的餐馆。
随便点个餐,竟又吃到一个不知是鱼还是鸡的肉块。
想起以前在台南六个人一起吃饭的情景,又想到明菁煮的东西,眼泪就这样一颗颗地掉下来,掉进碗里。
那次是我在台北,第一次感到右肩的疼痛。
于是我换左手拿筷子,却又想起明菁喂我吃饭的情景。
原来我虽然可以逃离台南,却逃不掉所有厚重的记忆。
〃先生,这道菜真的很难吃吗?〃年轻的餐馆女老板,走过来问我:〃不然,你为什么哭呢?〃〃姑姑,因为我被这道菜感动了。〃〃啊?什么?〃女老板睁大了眼睛。
我匆忙结了账,离开这家餐馆,离去前,还依依不舍地看了餐馆一眼。
〃先生,以后可以常来呀,别这么舍不得。〃女老板笑着说。
傻瓜,我为什么要依依不舍呢?那是因为我以后一定不会再来了埃找工作期间,我常想起荃和明菁。
想起明菁时,我会有自责亏欠愧疚罪恶悲哀等等的感觉。
想起荃时,我会心痛。
这种心痛的感觉是抽象的,跟荃的心痛不一样,荃的心痛是具体的。
幸好我房间的窗户是朝北方,我不必往南方看。
而我也一直避免将视线,朝向南方。
应征第十三个工作时,我碰到以前教我们打橄榄球的学长。
〃啊?学弟,你什么时候来台北的?〃
〃来了一个多月了。〃
〃还打橄榄球吗?〃
〃新生杯后,就没打了。〃
〃真可惜。〃学长突然大笑,〃你这小子贼溜溜地,很难被拓克路。〃〃学长……我今天是来应征的。〃〃还应什么征!今天就是你上班的第一天。〃〃学长……〃我有点激动,说不出话来。
〃学弟,〃学长拍拍我肩膀,〃我带你参观一下公司吧。〃经过学长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