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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攒花城·诛妖-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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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门前落马,萧无垢忽见步留仙亦步亦趋跟在身后,便指着左前方道:“你走错地方了吧,步家的惊雷府还在前面。”
  “我来看看未来的将军夫人。”步留仙启齿一笑,唇角眼梢微微上弯,面上顿时有种说不出的魅惑飞扬。
  萧无垢猛见他露出孩提时的顽皮神色,忍不住心中一软。曾几何时,这个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天真少年变得冷漠而自持,周身似有一层无形的冰封,泛着冷冽的光泽,拒人千里。人们叫他惊雷将军,但是他很怀疑,那团藏在他胸中的惊雷是否早已变成一潭凝滞的死水,涟漪不起,波澜不兴。
  步留仙也不看他,抬脚就往门内跨,甫踏进中堂,迎面飞来一只花盆,他忙侧头避过,身后的萧无垢伸手将那花盆接下。
  原本雅致静幽的庭院早已不成样子,满地瓦片碎瓷,各色名贵花草都被踩得稀巴烂。两个女子披头散发,满身污泥的纠缠在假山上,仆人们都吓得四处躲闪,唯有一个红衣少女不停地规劝:“你们快放手啊,不要再打了。再打这个山就要塌了。”她正是柯戎从金越山带下来的彩衣。
  羡云公主怒目圆睁:“要放也是她先放,我可是当朝公主。”
  沈熹微不甘示弱:“呸!公主又怎么样?还不照样打不过我。”
  萧无垢直气得七窍生烟:“你们俩个都给下来。”
  看到他们,互相扯住对方头发的二人,同时惊喜得大叫起来。
  一个道:“大黑炭,快来帮我。”
  另一个道:“留仙,她欺负我。”
  萧无垢飞身将她们提了下来。羡云公主满脸泥巴,两臂擦伤数处;沈熹微也好不到哪里去,全身灰土,一头红发恍若鸡冠般耸立在头上。
  沈熹微摸着手背上一个深深齿痕,瞪着羡云:“你是野猪投胎吗,还会咬人。”
  “你说什么!”羡云暴怒得又要冲过来,步留仙连忙拦住。
  这时,彩衣早已从房内端出一盆清水为羡云公主清洗,路过步留仙身边时,忽然挑眉对他使了个眼色,步留仙面无表情,仿若根本没瞧见。
  萧无垢一边查看沈熹微的伤势一边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羡云公主插嘴:“你问她为什么要拿馒头扔我。”
  沈熹微笑嘻嘻望向羡云公主:“我今天早上起来,看见一只狗从大门口经过,就扔个馒头哄哄它了,谁知道——”
  她话未说完,羡云已端起那盆水对着她泼了过去,“你敢骂我!”
  沈熹微连忙将萧无垢往自己身前一拉,那盆水全泼在萧无垢的身上,漆黑泥水流了满脸。
  步留仙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被泼成落汤鸡的萧无垢立刻,沉下脸来,他本面色黝黑,此刻更具威严,羡云公主也吓得噤声。
  沈熹微看不见萧无垢的脸色,兀自在他身后哼道:“谁叫你一大清早就在人家门口溜达,肯定是想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羡云一下被她说中了心思,顿时面色羞红,不说话了。
  原来她昨晚在步府等步留仙,竟等得睡着了。步留仙回来时悄无声息的走了后门,随后就上朝去了,没一个下人知道。她清早醒来只得悻悻回宫。这个时候,沈熹微也是刚刚醒来,仆人端了早餐进来,她随手拿了一个馒头就去找萧无垢算帐,偏偏柯戎受命不让她出门,她气得将手中馒头扔他,被他闪过,却正好打中路过萧府门前的羡云公主。羡云本就满腹郁闷,这下更是怒火中烧,立刻闯了进来。沈熹微一眼认出她就是绛衣馆里那名抢她布料的女子,两人一语不合,当即动起手来。柯戎劝解不开,又见是羡云公主,只得无奈去宫里寻萧无垢。
  此刻,彩衣已帮羡云清洗完毕,又打了一盆水要为沈熹微擦拭。沈熹微见她刚刚先伺候羡云公主,心中不爽,一把推开她:“我不用你管。”
  彩衣被推得跌倒在地,水洒了满地,一脸惶恐,泫然欲泣。
  萧无垢锁紧眉头转身喝道:“你是怎么回事?她也是一片好意。”说着俯身将彩衣扶了起来,柔声道:“你没事吧。”
  沈熹微从没见他这样声色俱厉的对自己说话,又见他对那彩衣柔声细语,顿时觉得一股委屈混杂着一份不知名的心酸在心头轰然炸开,失去理智地大嚷:“我就是不要她的好意,关你什么事!”
  偏偏这时,步留仙还不知死活的火上浇油,笑道:“原来小容姑娘是女扮男装啊,一定就是未来的将军夫人了。”
  沈熹微又怒又羞,转头大骂:“放你娘的屁!天下男人死绝了,我也不要嫁给他。”
  萧无垢面色一变,像罩上一层寒冰。
  胜怒之下,沈熹微抬脚就往外走,正遇到柯戎进门,忙拦住她道:“夫人,您去哪里?”
  “夫你个头!”沈熹微挥手就是一个巴掌,直打得柯戎眼冒金星。
  柯戎跟着萧无垢南征北战,出生入死十余年,无论犯下什么过错,他亦不曾苛责半句。此刻见她竟出手打柯戎,萧无垢顿时动了真气,纵身上前给她一巴掌。
  只听清脆一声响,几人都呆住了。柯戎更是瞠目结舌,他冷眼旁观,早看出将军对这女孩极为宠溺,用情颇深,想不到竟为了自己出手打她。
  沈熹微脸上尽是污泥,也看不出表情,唯有一双眼睛明清透亮,仿佛有一簇火焰在里面燃烧,直盯着萧无垢的脸,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打我?好好!”
  说完掉头就走。
  柯戎急追上去:“将军。”
  萧无垢喝住他:“让她去。”转身见到步留仙一脸看好戏的神情,怒道:“你没事可干吗?还不快滚!”
  步留仙也不恼,笑嘻嘻的:“你府上什么时候多了个丫头?”说着朝彩衣侧了侧头。
  萧无垢心绪烦乱,又被羡云泼了一身水,懒得搭理他,径直去内房换衣服。
  柯戎忙将与步留仙解释:“那日,将军见山上危险,彩衣姑娘又说家中没有亲人,就先带回府里来了。”
  步留仙沉吟不语。羡云公主见彩衣聪明伶俐,便道:“我宫里正好缺个侍女,不如让她跟了我吧。”
  “那要看彩衣愿不愿意?”萧无垢已换好了衣裳出来,站在廊下冷声。
  羡云冷傲地侧头:“彩衣,你愿不愿意跟我?”
  闻言,彩衣忙跪谢在地口称愿意。步留仙冷冷地盯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嘲讽神色。
  “既如此,公主殿下,我尚有事,就不留客了。几位都请吧。”萧无垢沉着一张脸挥手。
  步留仙怕被羡云缠上,忙告辞:“我也想起一件要事,先行了!”
  羡云急忙追出去。
  柯戎也道:“我去找人来清扫一下。”
  一时,庭院寂静,落叶遍洒。萧无垢对着眼前的满地狼藉,脑中反复忆起沈熹微离去时的眼神,心头悔痛,不由得抬手一掌击在身边的柱子上。
  柯戎闻声回头,不禁黯然。
  他从将军第一次挂帅出征时就跟着他,整整十年。他比将军还小两岁,却早已娶妻生子,将军仍旧孑然一身。这些年来,无数人为他说媒,女皇陛下甚至要亲自指婚,都他被婉言谢绝了。如今他终于遇到一个心动的女子,却又亲手扼杀了这份感情开花结果的可能。或许,将军这一生,命运都不会赐予他幸福,即便真的赐予了,其目的也往往是为了摧毁。
 
  【第六章】惟恐情深误美人
  1、他这份情与爱将会永生,上穷碧落下黄泉,不死不灭,唯她而已
  庄重静谧的明华殿内,帷幔深锁,香气袅绕,唯有一丝飘渺琴声在悠扬的起承转合,铮铮流转。
  封拓熙站在殿中,望着那层层叠叠的黄色帷幔,明黄嫩黄金黄交织渲染恍若一团巨大刺目的黄金火球,直看得他眩晕。
  日头静移,地上的影子寸寸小,渐渐短。
  终于,明黄色的帷幔后有人挥了挥手,琴声戛然而止。
  “封将军有事刚刚朝上为何不奏?”慵懒的语气中隐含不满。
  封拓熙忙跪身回道:“刚才——”
  “好了,有事快奏。”
  “是!前日冷护卫前往金越山,至今生死未卜,据同行之人说,金越山有人驯养许多毒物,臣特来请旨搜查金越山。”
  “有这种事?”女主一向倦怠的语气恍惚有些微震颤,那一袭丝绸帷幔如水波一般流泻不绝,宁静中晃着隐隐的波澜。
  “千真万确!”
  “既然这样,封将军就带人去办吧。”
  “臣领旨告退!”封拓熙心底的一根线骤然松弛下来。
  “慢着!”
  封拓熙忙回过身来:“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帷幔后的声音重又变得懒散而悠长:“封公去金越山也有半个月吧?他与步先生倒真是情谊深厚,你知道……他们每天都聊些什么吗?”
  封拓熙心头一跳:“这个,臣也不知,想来总不过是品茗下棋,聊些奇闻轶事罢了。”
  “呵呵……”笑声里有股不明所以的意味深长,“你去吧!”
  封拓熙躬身而退,出宫回府。刚在偏门处落马就见一个人影从墙头翻了进去。他大吃一惊,忙掩身跟过去。却见一名女子鬼鬼祟祟往泻玉阁方向而去,全身漆黑污泥,一头有别桑国女子的浓艳长发,溢彩夺目。
  他不知这女子就是沈多情的小书僮,霍然一掌袭其后背,口中喝道:“什么人?给我站住。”
  沈熹微耳听掌风,忙侧身闪过,伸指于唇轻嘘一声,道:“是我!”
  封拓熙听得声音有些耳熟,可见她满脸黑泥,怔道:“你是谁?”
  这时,门内传来一阵脚步声,沈熹微忙闪躲到他身后。
  沈多情开门:“拓熙,你跟谁说话?”
  不待封拓熙说话,沈熹微已伸指在他背上急点,示意他帮忙掩饰。可惜,封拓熙生性温润敦厚,不擅说谎,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沈熹微叹息一声,自己走了出来,沈多情一见她这副模样,惊道:“哪里搞得这一身污泥?”
  沈熹微不敢实说:“不小心摔了一跤。”
  沈多情明显一脸不信,“哼!前帐还没跟你算,别又是惹出了什么事?”
  “没有的事,我先去换衣服了。”沈熹微有些疲累,径自进去。
  封拓熙看着她的背影疑惑:“沈兄,她是?”
  沈多情苦笑,抱歉道:“实不相瞒,她就是舍妹熹微,顽劣成性,此次是非闹着要跟我入关。”
  封拓熙恍然大悟:“啊,原来是熹微郡主。”
  沈多情抱赧不已,忽想起:“对了,朝中究竟发生什么事?”
  封拓熙当即将扶风国举兵犯境,以及自己请旨搜查金越山的事说了。
  沈多情心中对冷观语死亡一事始终存有疑惑,闻言即道:“你准备何时搜山,我与你一起去。”
  封拓熙沉吟:“金越山山脉浩荡,我欲调两千人马将整座山彻底搜查一遍,明日午时出发。”
  这时,管家来报:“萧将军在前厅等候!”
  封拓熙一怔:“他怎么来了?”
  二人刚进拱门就瞧见萧无垢踱步徘徊,似有急事。
  封拓熙忙快走几步,拱手:“萧将军!”
  萧无垢虚应一声,立刻转向沈多情:“沈公子,不知小容回来了没有?”
  沈多情笑:“刚刚回来了,难道她竟没和萧兄说一声?这孩子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
  萧无垢面色微红,急切道:“能不能让在下见见她?”
  沈多情笑意更深:“这几日有劳萧兄费心,正该向萧兄当面致谢,我这就去叫她。”
  萧无垢知她的性子,定然不见自己,忙开口:“我跟沈公子一起去。”
  封拓熙陪着二人往泻玉阁去,心里极为奇怪:这萧将军出征在即,还有空来找个书僮?
  沈多情想起妹妹刚刚满身污泥,也有些奇怪,心想:莫不是冲撞了这位萧将军,便问道:“有件事不敢欺瞒萧兄,小弟那个书僮实乃是舍妹,自小给家父娇惯坏了,性子颇野,若有得罪萧兄的地方,还望萧兄多海涵。”
  萧无垢闻言一呆,原想她大概是沈多情随行的侍女,万万料不到竟是沈多情的妹妹,那岂非就是北疆雪域的郡主。先不说自己冒然求婚的念头,便是刚才打了她一巴掌,她是否愿意原谅自己尚且未知。
  沈多情见他不语,只道给自己猜中,停步正色:“她是不是在萧兄府上闯下什么祸事?”
  萧无垢忙摆手:“没有的事,倒是小弟对她有所冒犯,特来道歉。”
  来到泻玉阁前,沈多情曲指敲门,不见应答,推门一看,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封拓熙见院中有个浇花的小丫鬟,忙叫来一问。丫鬟说:“刚刚往北边的偏门去了,说是上街逛逛。”
  沈多情猜想她是怕自己盘问,微恼顿足:“这丫头,就没一刻安宁。”
  封拓熙忽笑:“看来熹微郡主很喜欢攒花城啊,家父每说起逸昀与郡主的婚事,总担心郡主会不习惯中土温湿的气候,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顿时,萧无垢神色巨变。恍惚中,有什么尖锐的东西穿过他的胸膛,心底仿佛被车轮寸寸碾过,浓烈的疼痛冰裂纹一般轰炸开来,又像是海水一遍一遍冲击着被白雪覆盖的岸,那股绝望,明媚而彻底,酷虐而肆意。
  沈多情恰好转头看他,猛地心下一怔:这个人怎么好像突然之间苍老了许多。
  萧无垢强笑拱手:“她既不在,我就告辞了。”说着径自出门,全然不理身后满脸愕然的两个人。
  他浑浑噩噩地出了封天府,也不辨方向在城中乱走一通。街道的喧闹纷杂人声里,隐约传来若有若无的清越丝竹之音,不知名的风尘女子用一把温软香艳的嗓子唱起旖旎靡丽的歌,缠绵中隐含有丝丝缕缕的沧桑与凄伤。
  时辰方才过了正午,这座以繁华享乐闻达于天下的帝都皇城,已经迫不及待的披红挂绿张灯结彩,有了夜的暧昧与潋滟,周遭光影流转,嚣艳浮华,一派靡靡富贵景象。
  萧无垢抬起头,茫然看着眼前的一切,每一个擦肩而过的人,他们的脸上都充满了不名所以的喜悦,抑或不知所谓的忙碌,步履匆匆,仿佛绝不为任何事而停留。元武二十六年的攒花城,车水马龙的熙攘街道,正翻滚卷动着庞大身躯,在漫漫风尘中滚滚流去。
  没来由的,他想起自己的这二十五年——安排得太急促繁满,过于紧锣密鼓,甚至不曾安稳踏实地睡过一个甜美的觉,经年累月把生命与精力透支,现在不免也有些了倦意。
  这个念头叫他微微有些心惊。于是,他继续朝前走,尽管从没想过这一生究竟走到哪里才是尽头?
  他已快接近三十岁人界的盛年期,多年的戎马生涯,生死历练,自问早已经历了一个人类命定必须经历的全部行程,此心堪比槁木死灰,但何以遇见她,又使槁木如萌芽。那份驰马扬鞭三万里的豪情壮志,自从遇见她的那一霎那间,便开始慢慢消耗磨损了,昔日纵横沙场的铁血硬汉有了一缕柔肠的牵绊,好似一匹上了羁绊的野马,握着缰绳的手不再是他自己了。
  天色一刻刻的暗沉下去,城里恍惚又聚拢了一层似有若无的轻烟。
  沈熹微站在西大街的一处驿馆的屋檐,呆呆看着对面豪华富丽的金玉满堂楼。偶然一阵柔和的晚风吹过来,檐下的一串风铃便发出“叮铃铃”一两声轻响,单调的,凄清的,仿佛少女一腔隐秘蠢动又无从说起的心事。
  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是她所不能理解不能消化且下意识里隐隐抗拒的。十七年来,她被来自很多方的爱怜紧密包围着,过分的娇惯与放纵,宠溺得她只知索取与享用,付出与给予则是她所不懂得的。
  她璀璨如星辰的眸中露出一丝迷茫与痛苦,想起早上的那一巴掌,便觉得莫名的委屈,简直盛大到无处置放,无处倾诉……只得狠狠拧扭着手里的一匹绯红布料。
  夜色全面彻底来袭,街道上成千上万盏锦绣华灯喧哗开放,灯火流曳,漫天繁彩虹影弥漫。
  空蒙昏暗的夜色下,少女的脸映照着明媚灯火一夜盛开,自此是个稍知世味的小女子了。
  在她身后,有一双漆黑深沉的眼睛正安静地看着她,浓郁的痛与悲被死命按捺住,流逸不出。适才的热血沸腾与冲动经过理智的一番说服与劝阻,又纷纷解散,退了回去。
  三日后,他即将率兵远征,他的对手勇猛彪悍,不容小觑。他能否像往日一样凯旋而归尚且未知,何况她本是别人的未婚妻,何苦徒增他人与自己的烦恼。
  或许,他唯一需要交代负责的人,只是他自己。即便他们被重重山水倥偬人事所阻隔,被冰冷的时间无情遗忘,但他这份情与爱将会永生,上穷碧落下黄泉,不死不灭,唯她而已。
  2、心就似那朵莲花,所有的挣扎努力都是徒劳,终究逃不脱萎谢的命运
  是春天,十里长堤上柳絮纷飞,洒洒扬扬,落到地上全变成了雪。一个孩子在雪地里赤脚狂奔,血顺着脚髁流下来,染红白雪,仿佛朵朵红莲盛放。前面有一道强大的光束吸引着他,他要跑进那光明的所在,可当他真的奔到跟前,却被那束白光狠狠地弹了回去,成一个永不坠落的飞翔姿势。有一瞬间的眩晕,然后才是疼,似魔鬼要将他的灵魂抽离身体般的疼痛如影随形。
  冷观语猛地睁开眼,双目刺匝匝一阵痛,心道:怎么又做起多年前的旧梦。
  她看到自己被强大的白光包围着,四盏莲花灯分置房间的四角,月色白的帷幔之后仿佛有道人影荡拂。
  她努力去看,却总看不真切。
  她张口问,谁在哪里?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她起身赤足落地,立刻又缩了回来。洁白的被褥上有一片艳红血迹,电光石火之间,记忆潮水般涌来,纷沓浮现,不由脱口道:“沈兄?是你吗?”
  步留仙全身一震,走过来挑开幔帘,唇角荡开一缕魅惑的笑,道:“是我!”
  冷观语怔住:“步将军?这是什么地方?”
  步留仙嘴角的笑意渐浓,柔声道:“这是一个完全属于我们的地方。”
  “我们?”冷观语见他神色轻佻,掀开被褥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眼底有一个细如发丝的弦蓦然绷紧:“这是你干的?”
  步留仙不答,静静地看了她一会,点头道:“是!”
  冷观语颤抖道:“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喜欢!”步留仙坐到床沿上,伸手去拂她的眉目,“你知道吗?你连生气的样子都叫人喜欢。”
  冷观语抬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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