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脂旖风-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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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夹杂着粘稠的血液顺着少年的脸颊下滑,他不知自己杀了多少人,眼前是连绵成一片血雾。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彻底绝望,准备服从于心中的杀戮欲望,将一切毁灭时,远方,有箫声传来。
箫声婉转,哀而不伤,平缓冲和,他的脚步渐渐踉跄起来,仿佛有什么在压制他疯狂的行为。
视线渐渐模糊,恍惚中,他似乎看到有人向他走来。
那似乎是个女子,她整个人笼罩在一片耀眼的金光中,雨水沾不上那衣裙,那长发。
此时,视线中的人吹着箫款款而来,纯金色衣带随风飘飞,她身着的奇装异服并不似普通中原女子那般从头遮到脚。
但见雨夜中,光闪闪的浅金琉璃屐衬着女子白玉般的双足,每走一步,脚链上的环佩便叮当作响,飘带轻绕于那修长的藕臂,洁白的额头上绘着暗金色花纹,飘逸灵秀,如梦如幻。
这……是谁?
少年再也支撑不住,箫声未断,他只觉一阵虚弱,随即重重地跌落在雨水中,眼前曼妙的金色身影消失于他闭合的双目……
醒来时,雨仍然在下,天色阴沉,自开启的竹窗向外望去,尽是一片黯淡的灰。
他在哪儿?
此处是一间木屋,整洁简朴,依山而建,可以望见飞泻的山涧凝聚成一汪湖水向山下奔流。
门被推开,他回头,是她,那个昨夜吹箫的女子,白日中见到她才显得真实,同样美得慑人,但已不似昨夜那样梦幻。
“你中的恐怕是蛊灵宫的乐曲之毒,心神被控,无法控制地想杀人,是么?”金衣女子冷冷地开口,眼神没有变化,没有起伏。
“是。”少年点了点头。
“毒还会发作,你在这儿住上一段,我吹箫帮你疗伤。”她的语气很冷,眼神既无同情也无怜惜,“你叫什么?”
“玄城。”此刻,他恐怕最讨厌的便是怜悯,女子的冷漠反倒让他轻松。
“你看上不过十一二岁,这么早就出道了?”
“幻水宫内一向如此,无年龄之分。”少年有些机械地回答。
“我是凰梧,”说到这儿,绝美的女子忽然冷笑了一声,“你应该在江湖上听说过我的事,敢不敢留下来随你。”
说罢,她转身离去,轻盈得宛如一阵风,也不见她抬手,门便在她身后掩上。
玄城没有离开,就算离开,他也无处可去。
之后的岁月,是与世隔绝的安宁。他们之间的交流并不多,偶尔他毒性发作,她便吹箫遏制,即使白天,那个女子也很少说话。
她给他的印象,似乎永远都是寥落的,孤单的,总是喜 欢'炫。书。网'一个人坐在山巅上吹箫,箫声中有他听不明白的哀怨。
江湖中时不时有人想要杀她,这个被世人唾弃的女子,这个忘恩负义,残害同门手足的蛇蝎美人。
可是在他停留的岁月里,他从未见她杀过人,即使面对那些前来复仇拼命的江湖人,她也只是点到为止,随便打发。
不得不承认,凰梧的武功确实出神入化,明月轮本是她的武器,随意念而动,很多时候,她自己都不用出手,便可所向披靡。
“你真的……杀过很多人?”
曾有一次,看着凰梧在山巅吹箫,少年忍不住开口相问。
箫声断,绝丽的少女忽然笑了笑,“你觉得呢?”
“你……不像……”
“不像?”
少女轻笑起来,“什么叫不像?人都是善于伪装的动物,如果很像嗜杀者,那我又怎么在昆仑派立足?”
“我不信,如果你真的杀人如麻,那么那些不自量力来寻仇的人早就命丧黄泉了。”少年执拗地注视着她。
“哼,杀了那些人,我还嫌脏了自己的手呢,”凰梧抚箫冷笑,“如果我说我没有杀人,你会相信么?”
“会。”少年的目光带着几分暖意。
“那是因为你带着个人的情感,”金色的衣袂飞扬如梦,那女子自山梁上飘落在他眼前,竹箫轻点少年额头,“即使我不回答,你也觉得我没有杀人。”
“而那些人不同,”凰梧轻轻抬手旋身,灵动的飘带随风绕体,山巅上白云翩跹,“即使我不承认,他们也一厢情愿地认为我作恶多端。”
“所以多说也无意。”她凝望着远方,云海的另一端,神色又恢复了漠然,“玄城,你的毒已经解除,可以下山回幻水宫了。”
“幻水宫?”少年蓦地狠狠地,冷冷的笑,“我没有理由回去,那一战他们已经将我遗弃。”
凰梧回头,静静注视着他,许久才冷冷开口,“你要留在这里也可以,但是,我不会教你任何武功,在我身边,你将一无所成。”
说罢,也不见她点足,仿佛有风将她轻轻托起一般,少女飘然掠下山巅。
确实,她从不教他武功,只是她练功从不刻意避开他,于是,渐渐的,他也学了不少。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了下去,时不时有人来寻仇,而结果也都是他们落荒而逃。
四年,平静的日子就这样一晃而过。快乐总是短暂,痛苦却是漫长。
有一天,玄城自木屋中惊醒,天色依然如墨,深夜,远方却杀气弥漫,有人在恶战。
少年推门而出,山林内落英缤纷,他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而那杀气却在往不同方向转移,令人迷茫。
追寻了很久,杀气渐渐消失。
林子深处,那个熟悉的金色身影向他走来,今天,她的速度似乎有些慢了。
“凰梧。”他站在原处看着她走来。
远远的,夜色中的女子依然很美,梦幻般的美丽一如初见之时。
“玄城,”她静静走来,看着已经与自己齐高的少年,笑得很淡,很淡,“陪我去山巅看看……”
夜色依旧没有完全退去,深蓝深蓝的天俯视着滚滚云海,站在这里,身处天人合一的境界,有时也会觉得寂寞呢……
“玄城,把你的佩剑给我。”凰梧接过少年递来的剑注视着远方。
忽然,女子挥剑而舞。
至今,他都忘不了那是怎样的一种剑法。
但见那少女踏着细碎的舞步,旋身,回眸,顾盼间纯金色纱带飞扬,随着轻云慢移,擦过精致的眉眼,衣上铃铛繁响,剑光宛如银色的帘幕,映衬着女子超凡卓绝的舞。
“传说这是世上最美的剑法——飞婳剑。”一曲舞罢,女子停下动作,唯见那金色的飘带飘飘然垂落,暗金色花纹袅袅停留于少女的额头,金光耀目。
“杀了那些同门的……是我师妹白玺。”少女立于云端望向远方。
“为什么不对你师父说实话?”玄城并不意外,只是感到不解。
“呵呵呵……”凰梧忽然冷笑起来,笑容中带着几分悲戚,“因为……她是我的朋友。“顿了顿,“这个理由是不是很可笑?”
少年不语。
“飞婳剑法昆仑派向来只传一人——即是未来的掌门人。”也不等他回答,凰梧自顾自开口,“师父当时传给了我,可是白玺得知后,说她觉得那飞婳剑好看,也想学,让我偷偷教她,而且她发誓决不对任何人使用,所以我便照做了。”
“之后的事……你应该猜得到……”凰梧漠然的看着妩媚遥山,声音清冷,“她杀了无数同门再嫁祸于我,等我被逐出师门,掌门人之位自然是她的。”
“为什么不揭穿她?”玄城蹙眉。
“揭穿?呵呵”她叹了口气。
“因为……•;我很孤独……”少女的笑容很淡,却带着浓浓的自嘲,“站在最高处,除了寒风和空茫的天地还有什么呢?我想有个人可以站在我身边……没想到挑错了人……”
“在这之前,我从未败过……”凰梧回头注视着身后的少年,冷漠的神色渐渐变得柔和,“可是站得越高,跌得越惨,就像从这高耸入云的山颠跌落,只需一次,便可粉身碎骨,不是么?”
少年不知如何回答,他正兀自思索,眼前忽然银光一闪,他一怔迅速侧头闪避,明月轮绕其身再次袭来,玄城一跃,仰身后掠。
“这些年……你也偷学了不少啊……”凰梧却也不气恼,只是笑了笑,明月轮随着她的手势偏转,少女飘飞而来,轻轻按住少年的肩膀,“明月轮从现在起就是你的,它凭意念操控,你要有耐心,慢慢修练。”
“现在,我能给予你的只有这些。”
“你走吧……”
言罢,金色的影子飘上山颠,静静坐着,衣袂翻飞,格外寥落。
是在赶他走么?
既然如此,他也不再多言,转身,少年一言不发地下山,明月轮消失在他掌中,很是奇异。
也不知顺着山路走了多久,耳畔忽然有一震劲风拂过,隐约可以看见风中有位白衣女子,一手捂肩,满身鲜血。
奇 怪{炫;书;网?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他下意识地低头思索,猛然间瞥见自己的衣上也染有斑斑血迹,很蹊跷,他没有受伤,那,那这是——
他陡然回身,一路风一样飞掠,凰梧,难道,她出事了?
少年用尽了全力飞掠,终于回到了山颠。
此时,天已拂晓,远方,隐约有日光跃出云海。
那个金衣飘飞的女子正默立在山巅,朝霞将她衣袂染成红艳艳的一片。
“不是让你走么,为什么要回来?”她没有回头,任凭冷风肆虐着淡薄的身体,“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的失败,可你偏偏要来看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你没事就好。”少年暗自松了口气,顿了顿,“刚才来的……可是白玺?”
“你看见她了……”少女的声音飘缈宛如空谷回音。
此时,她静静转身,一瞬间,他险些惊呼出来,只见那原本耀眼的金衣已被鲜血染成深红,少女的脸色苍白,嘴角时不时有鲜血沁出。
她看着他淡漠地笑,“我以为我一生都不会输,可是那次……我输给了白玺。唉……所谓高处不胜寒,你看,只需要一次我摔得就粉身碎骨,再也爬不起来了……”
说到此处,仿佛再也支撑不住,少女软绵绵地向下倒去,玄城上前自身后拥住那个萎顿不堪的女子。
“你说……折翅的凤凰……是不是只能算草鸡?”她颤抖着伸手抚上了少年的脸颊,惨白的容颜带着几分欣慰和自嘲,“没想到……居然是你……陪我到最后……谢……谢……”
48。第三卷 恨天醉情仇…第十七章
石阶前的点滴声回荡在偌大的幻水宫中。玄城默默地注视着古泉中的女子,她依然很美,冰雪容颜与十六年前一模一样。
当年在山林中,凰梧迎战的是流云阁阁主陆沉浮于蛊灵宫宫主苍惜渊。
凰梧的功力之强同样使很多人偷偷觊觎,于是他们打着为民除害的旗号,想要得到凰梧的内力。
那天夜里,凰梧击败了二人,自己也身受重伤,她预料到白玺玉女会来去她性命,于是为了玄城的安全,将他赶下山。
结果,白玺被她砍去右臂,而凰梧则被白玺震断了全身经脉,
然而,鹬蚌相争,鱼翁得利,居心叵测的流云阁阁主陆沉浮悄悄躲在一侧,待到凰梧重伤,他便现身以吸星大法汲取了凰梧的内力。
从此以后,玄城凭借自身内力勉强为之续命。
那年以后,玄城练成明月轮,攫取幻水宫,一步一步在武林中往上爬,如今地位已然高不可攀。
幻水宫中的长生泉可让浸泡之人延缓衰老,青春常驻,然而即使如此,凰梧也始终昏迷不醒,原本还能依靠他的内力续命,随着每况愈下,如今她必须被输入女子至阴的内力,才能苟延残喘。
因此幻水宫凭借自身实力让无数武功高强的女子自愿前来联姻,然而,对玄城而言,每一个新娘都是为凰梧续命的工具,每每内力耗尽,便将她们悄悄送入民间,听天由命。
如今,昆仑派大张旗鼓地下江南,玄城怀疑这必定与凰梧有关,不过也好,他总有一天会扫除昆仑派!
三清山,深壑迭起,宛如汪洋恣肆,此处仙气缭绕,瞬息万变。
土黄色的崖壁被烟雾缭绕,山峰笔直入云,只见‘流云阁’三个大字以狂草深刻在光华的山壁上,带着武林霸主的恢宏气势。
山顶,楼阁耸立,远远望去,檐牙飞翠宛如凭空而建,端然立于云海之上。
“禀阁主,有人闯过了八道天堑,救走了刚抓来的落无鸢。”
屋内,白衣长者,仙风道骨,他微褐的青丝半束,看上去气度不凡,显然年轻时应是个美男子。只见他一手敲着红木椅,微微蹙眉,“何人?”
“一青衣男子与一白衣女子。”下属如实禀报。
“八道?有点意思。”陆沉浮目光如炬,“陌遥。”
白衣青年瞬间出现在房内,他脸罩白玉面具,赫然是前任明教左使!
“在。”陌遥恭敬俯身行礼。
“替我将他们除去。”陆沉浮语气带有浓浓的威严。
“可是……”方才前来报告的下属忽然犹豫起来,“属下看见……那个白衣女子颈上有鸢尾状花纹……”
“什么?”陆沉浮猛地一怔,一把扳住下属的肩头,“你……可曾听闻她的名字?”
“属下……属下记不清……好像听见那个青衣男子喊她……什么……璃的……”
“可是曼璃?”
“好像是……”
“哈哈……”仙风道骨的老人此刻忽然大笑了起来,“阿璃!阿璃!十几年了,真是天助我也,我陆沉浮的女儿居然还活着!真是奇迹!”
“去!”白衣长者陡然回首,长袖一拂,“陌遥,把她带来!”
“是!”
山林里,白衣女子与一干人斗得正急,冷泽在一间破败的木屋中发现了落无鸢,曼璃让他们先走,自己断后,此时,闯过了八道天堑的少女已然浑身是伤。
空中三道剑花一挽,黑衣人尽数倒下。
曼璃执剑挂地,忽然听到有人在阴影中开口,“曼璃姑娘,阁主有请。”
她方欲拒绝,未料刚迈出一步,便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醒来时,锦绣的纱帐低垂,曼璃只觉头昏脑涨,一手勉强支起身子。
奇 怪{炫;书;网?她的衣服都已换了,身上的伤也经过了处理。少女不明所以地撩开帐子。
“小姐,你醒了。”
两名清秀的丫环屈膝行礼,道了个万福。
“小姐?什么小姐?你们搞错了吧?”曼璃完全不知她们在说什么,她轻轻自塌上起身,只见房内布置玲珑雅致,云窗华艳,翠纨金缕,炉上熏香阵阵,窗外的景致也是一片碧瓦红檐,淡烟飘摇成一片白茫茫的涟漪。
“小姐不知道吧,您是阁主失散多年的女儿,今日找到您,阁主可高兴了。”丫环灵巧地开口,笑意盈盈。
“什么?我是流云阁阁主陆沉浮的女儿?”曼璃惊讶地怔住,“这怎么可能?他凭什么可以认得?”
“小姐,您看您颈上的花纹,那是你娘为你烙上去的。”
“我娘?”蓦然,她又想起那个黑暗阴冷的房中,那个七窍流血的女子……
“我娘……她还活着?”曼璃半信半疑地开口。
小丫头默默地摇了摇头,“十五年前,流云阁起过大火,当时据说是明教的人来偷袭,而阁中又起内乱,小姐的母亲就是在那个时候过世的……”
火灾?
果然,是那个时候的噩梦么?
曼璃只觉一阵头晕,她撑着桌子,一手按着额角。
“阿璃!”门外传来的声音宏亮如黄吕大钟,白衣长者快步走入房中,满面红光,“阿璃,爹终于找到你了!”
曼璃看着眼前陌生的长者后退了一步,陆沉浮一愣,却也是放下了要碰女儿肩头的手。
“你……是我爹?”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少女不知是喜是悲。
“是啊,十几年了,爹找了你十几年了……”这个权倾武林的霸主此时脸上写满了激动,“你不记得了吗?十五年前那场大火,让我们一家人失散……”
曼璃看着他,心里不知为何,感到惊惶,她摇了摇头,“我……我……对那段记忆很模糊……我记不清了……”
是的,她很多都记不清了,可是偏偏对那少年的目光念念不忘……
“唉……”陆沉浮叹了口气,依桌而坐,沉痛地拍案,“你们都退下吧。”
“是。”两名丫环闻罢,转身离开。
“和爹说说,这些年你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曼璃将这十几年的处境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但见陆沉浮时而低头思索,时而眼含痛惜,很奇 怪{炫;书;网,曼璃总觉得那样的神色悲痛得不真实,还是她见惯生死变得冷漠了?
“你说……当今的明教教主是上官烨?”闻罢,陆沉浮眼神阴沉。
“是,怎么?有何不对么?”怎么好像所有人都对罹烨很熟?
“呵呵……”陆沉浮忽然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他对你如何?”
“不错。”曼璃小心翼翼的回答,现在的情况……似乎不太对劲。
“不错?”陆沉浮脸色一沉,“怎么个不错法?”
“他……他……”曼璃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阿璃……难不成……你对他有情?”白衣长者试探性地询问。
“……我不知道……”被说中了心事,曼璃倒也没多么羞涩,只是觉得莫名地心寒,“怎么了?爹?”
“哈哈哈……”陆沉浮忽然仰天大笑起来,“作孽!真是作孽!”
“什么作孽?你说什么?”少女顿时慌了神。
“你还记不记得十五年前那场火灾?是谁害了你沦落明教?”猛然,陆沉浮停止了大笑,他拂袖回首,“我清楚地记得那天你在对面山崖上喊我的情景,然后——”
曼璃脸色陡然惨白,“不要说了!”
又是那个噩梦……她不想回想了……•;
可是偏偏,越想忘记的东西有时越是刻骨铭心。
此时,少女纤细的手指紧紧捂着脑袋,又来了,又来了,那些画面——
火,她在往山顶奔跑……
“爹——”七八岁的女孩向着对面山头的人呼喊,可是对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