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太子妃-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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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润正坐起身,正准备下床披衣服,“你怎么来了?”
太子道:“你不用起身,我就隔着帐子和你说说话,一会儿就走。”
润润是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京城外的清净地,太子会在如墨的夜色中悄悄潜入自己的房间——而且还是跳窗进来的。
她捏着被角,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太子问:“你在这里住的可习惯?”
润润点头,而后想到这动作对方看不见,便开口道:“习惯的,这里的师太都很亲切,每天都会带着我一起念经,还会给我讲佛理。”
“念经?佛理?那你会不会闷?”
润润想了想,“闷是有的,不过精妙师太那里的斋饭太好吃了,比饭堂里的好吃多了。”
太子‘噗嗤’一声笑了,本是担心她因为自己的缘故,避走出京会过的不好,没想到她在这样清苦的地方,还能寻到乐子。
润润被她笑的有些害羞,脸颊也烫烫的,不过想到太子也瞧不见,也就没那么臊了。
“你习惯就好,不过还是委屈你了。怪我……”
润润急急地截了他的话头,“表哥说的哪里话,是您救了我,救命之恩,我感谢您还来不及,怎么能怪到您头上!”
她想的是太子救了她的命,就算是因为太子她现在被推上风口浪尖,那也绝对不该怪罪于他。说不定太子现在也很是苦恼,平白无故和她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太子又无奈又好笑,润润显然是理解错了。
他可从没觉得现在这境况有什么不好,如果非说有什么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怪他没有同父皇母后交涉好,早日将他和润润的婚约落成。
不过这些话,他也不急着同润润解释。小姑娘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他可不想把她吓着。
☆、第 89 章
因太子来的突然,润润本来早就打算好的致谢之词就迟迟没有说出口。
况且这场合也未免太古怪了些。
一个抹黑坐在人家床头,一个拥着被子有些害羞,怎么想都是不够正式。
太子问完她的起居,也只略坐了坐,前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很快就起身告辞。
润润想起来送送他,被太子阻止了,“别起来了,免得动静大,再把你两个丫鬟闹醒。反正我以后还会过来的,你别还这么客气。”
说话的功夫,就听得窗台窗户‘吱嘎’一声响,太子已经跳出了窗外,稳稳落了地。
黑暗中,润润也看不清他走了没。只是静静等待了一小会儿,听到四周安静极了,这才轻轻对着黑暗自言自语道:“已经走了?”
却听得窗户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回答——
“恩,这就走。”
润润忽然就觉得脸颊一阵发烫,连耳根子都烧了起来。
夜风徐徐,周围很快就完全安静下来,只听得风声和随风摇摆的窗户声。
润润下了床,去窗台查看了一番,窗户被布置成原本的模样,只是信封已经被取走,纸镇顶着窗户。
今夜风真大。润润一边这么想,一边轻手轻脚地把纸镇收了进来,关了窗。
回到床上后,她抱着被子重新躺下,可回想着太子说的话,忽然就有些奇怪,怎么太子连她带了两个丫鬟过来都知道?而且他还说以后还会来?
半月庵清静之地,静妙师太是不会放任何男子上山的。
那他的意思这是以后还要用今天这样的方式过来?
真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害臊!
润润轻轻哀叫一声,裹着被子在床上来回滚动……
第二天清晨,回雪来喊润润起身,连翘去前院的井边打水。
庵堂里晨钟暮鼓,比一般世家大族的作息还要严格。
在这样的地方,没有人好意思早起。
而且饭堂里的早点也是有时间限制的,过了饭点,可找不到人来重新给做朝食——负责朝食的也是尼姑,白天也是要礼佛的。
回雪进了屋,觉得有些憋闷,就先去把窗户开了,看到纸镇被放了进来,她不禁问:“姑娘?您夜间起来过了?”
润润瞄了一眼那纸镇,觉得耳根子又烫烫的了,赶紧道:“恩,晚上风大,窗户被吹的乱响。”
回雪背对着她,也没有注意到她的怪异反应,只道:“这两日山里起了风,夜间也能听到山风呼啸声。这样吧,往后您给如意小姐县主留信的时候,奴婢晚上起来给您关窗户。”
润润有些发窘,低着头道:“也没事,我过来关个窗也就几步路的功夫,你也难得在外头松快松快,别再起夜了。”
在叶府的时候,四个大丫鬟是轮流值夜,歇在外间的。这到了外头,规矩就松散了些。而且厢房本就不大,拢共一间屋。没有能供人歇息的地方,守夜的话就只能端坐在屋里,和润润大眼瞪小眼了。
于是润润就所幸让她们不用值夜了,反正她们就住在隔壁,回雪也警醒,稍微有个响动她就能听到了。
很快连翘就打水来了。两人伺候着润润洗漱更衣,倒也没发现她的异样。
润润起身后,同平常一样去饭堂用了朝食,而后去了静妙师太处,跟她一起做早课。
静妙师太很喜欢她,瞧见她的时候,不辨喜怒的脸上通常也会带起一点微笑。她曾称赞润润不易动怒,又无所追求,十分通达,有佛性,因此也愿意时常带着她。
她给了润润一本佛经,每日做课业时就带着她一起诵读。
伴随着不徐不疾的木鱼声,一个上午就如流水般过去。
中午精妙师太留了她用饭,用完饭她待了一会儿,就回屋午睡去了。
可能是因前一夜没有睡好,所以这一觉睡得格外深些,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一个午觉足足睡了一个半时辰,实在长了些。
“怎么让我睡得这样晚,也不喊我。”
回雪道:“姑娘今天脸色就不如平常好,奴婢想着您可能是晚间没有休息好,因而才想着让您多睡会儿。”
润润也没有多说什么,的确睡足了觉,人的精神也好了很多。
她稍微收拾了一番,就又去了静妙师太处。
然而午觉睡多的下场,就是入夜后,润润一点困意也没有。
想到太子或许今夜还要来,她就没有换寝衣,而是只脱了外衣就上了床。
回雪本是要将窗户关上的,润润托词说屋里有些憋闷,就让她把窗户留了一个口子,以此透气。
回雪也没有多想,照着她说的做了。安排妥当后,就回去和连翘歇下了。
夜间山上的风依旧有些大,寂静的夜晚只能听得呼啸之声。
润润用着被子,眨着眼睛,细心地听着响动。就这样等了一夜,一夜安稳无视。
一直到天亮前,润润才沉沉睡去。她都觉得自己有些神神叨叨的了。太子可能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偏偏她自己上了心,还真的在等着。
于是又过了几天,某个起风的晚上,润润又被那被风吹的乱晃的窗户吵醒了。
乍然一醒,她就发觉屋里多了个人。
还没有发问,就听他道:“醒了?”
润润‘恩’了一声,“您来了怎么不喊醒我?”
因为刚醒,她说话时还带着一些鼻音,颇有些像撒娇。
太子轻轻笑了笑,只是说:“怕吵醒你,本准备看看你就回去的。”
润润就是再迟钝,也觉得太子一而再地趁夜色摸进自己的房间,于理不合,甚至是有些奇怪的。就算是他们从小就相处的很好,这样的举动也实在说不过去。
她刚想问太子到底是为何而来,太子却先开了口:“润润,你什么时候开始一口一个‘您’的?听着怪生分的。”
润润就解释道:“润润没有同表哥生分,可是到底身份有别。你要是不喜欢,我人后就不这么说了。”
太子依稀觉得这称谓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同她提,他总觉得润润从江南回来后就变得很不一样,就好像突然长大了一般。不单是指年纪的增长,而是内里变了,变得强大了,不需要像从前那样需要他保护,也不再像从前那样依赖他了。
这实在让他有些失落。
“上次还没有问表哥,怎么这么晚出来?这里离京城也远,路上也不安全。”
润润自嘲地笑了笑,他何尝不知道不安全。可他就是来了。
京城外的庵堂没有十间,也有七八间。
叶檩做事十分稳妥,几间庵堂都派人去走动过。放了好一阵子,太子也是颇费了一般波折,才找到了这里。
不过这半月庵也不是好近的。
曾经有位太妃歇在这里好几年,同静妙师太颇有交情。冲着这情分,太子也不好拿出皇家的身份强压人家。于是只能趁着夜色偷偷摸摸进来了。
出城到半月庵就是半个时辰,回去又是半个时辰。中间为了安排这悄无声息的见面,也要耗费许多人力。就是现在,屋外的房顶上也歇着不少暗卫。
他来回奔波,不过是为了看看她,同她说说话。
可他的小姑娘还不明白,只觉得他奇怪。
“你身子好了嘛?听你爹说,你是出来修养的。”
润润也没有多想,只道:“我挺好的,在家时爹爹就让大夫确认我没事了,才将我送出来的。这里也清净,环境也好,每天早睡早起,倒比家里还清爽。”
太子继续明知故问:“那你可知道你爹送你出来是为了什么?”
润润一时语塞,隔了半晌才道:“为了我不拖累表哥的名声,现在外面……总是有些不好听的话。”
“哦?是什么不好听的话?”太子带着笑问。
润润又被他堵着了,也明白过来太子这是故意逗自己。
“表哥知道的,怎么还故意逗我说出来。”
太子忍不住笑,“我是觉得那些话,并没有哪里不好。或许是你爹哪里弄错了你说呢?”
“怎么没有不好。外头肯定都在说我们……我们……”
润润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说下去。这种话,她一个姑娘家,怎么都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太子不再逗她,而是正色道:“我是认真的,润润,他们说的那些,虽不全然是事实,可也确有其事。”
润润有些发急,“他们说的哪里事实了?我和表哥明明是清清白白的,问心无愧!”
太子安静了半晌,而后才缓缓道:“倘若,我心中有愧呢?”
☆、第 90 章
在以后的很多年里,润润都都会回想起,在那个静谧的初春夜晚,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少年太子的那一句‘心中有愧’。
然而当时的润润,在听到太子的这句话后,陷入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紧张和震惊。她愣了愣,确认自己没有幻听,而后才讪笑道:“表、表哥同我开玩笑的吧?”
太子道:“你觉得,我现在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你觉得,我寻遍城外八间庵堂,在这凛凛深夜跋涉而来,就是为了同你开玩笑吗?”
“我……”润润语塞,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静坐了片刻,相对无言。
“好了,夜深了,你早些休息。这几日朝中多事,我过几日再来看你。”最终太子开口道,话中语气带着几分寂寥失落。
虽然方才那脱口而出的话,是他情之所至,但也是带着几分得到回应的渴望。可到底,润润一句话都没有说。
太子起身告辞,很快就再次趁着夜色回去了。
他走后,润润辗转反侧。
太子怎么忽然就跟她说这些了?他怎么就心仪她了?
她什么都不出众,长得也不是特别好看,京城中比她长得好看的贵女多了去了。身份也不是特别高贵,虽然这两年她爹在朝中如鱼得水,圣眷正隆,可到底只是一介文士,家族底蕴并不深厚。
怎么想,她都没有想过,太子那样高高在上的人会对自己产生情愫。
这一夜,润润自然是没怎么睡着的,第二天起来眼底更是一片浓重的青影。
回雪早晨见了她这脸色就吓了一跳,颇为担心地问起。
润润只说自己晚上被噩梦魇着了,因而没有睡好。
连翘便自责道:“都怪奴婢前儿个同您说了沈家那庶姑娘的事儿,您一定是受了惊吓,这才做噩梦了。”
润润也没有解释,只能心中默默抱歉让连翘背了黑锅。
用过朝食以后,回雪本是让她在房中休息,润润却执意去了静妙师太处。
她心烦意乱,只求诵经念佛可还自己一个清净。
在静妙师太的处,润润同平时一样看着佛经,听着静妙师太缓缓的诵经声,和不徐不疾地敲打的木鱼声,她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可静妙师太却很敏锐,放下木鱼锤,将她招至身前,“今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在她面前,润润不想隐瞒。她双手合十,端坐在蒲团之上,诚心向静妙师太请教道:“师太,我有一件事不懂,还请师太为我解惑。”
静妙师太慈悲一笑,“你说来便是。”
润润道:“有一件人人求而不得的东西,突然到了我手里,可我实在惶恐,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配不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是不是就是我的罪过?”
静妙师太闻言再次笑了,“世界万般皆有缘法,既给你了,便是你应得的。而你口中的所谓相配或配不上,不过是世俗眼光养成的标准罢了。这不是‘罪’,这是你的‘缘’。”
“可是……”润润犹豫着。
“既然这样,我也要问你一问。这样东西于你,是否有心呢?”静妙师太语调轻缓。
润润低头不语。
的确,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对太子的感觉。
小时候,她还不明白‘太子’这个身份,所代表的那至高无上的寓意。只把他当成如意的表哥,一个邻家哥哥。
这个表哥会对她很温柔地笑,会带她吃好吃的,会在有人欺负她的时候挺身而出。好多次她陷入窘境,都是他将她从泥泞中救了出来。她甚至觉得这个表哥,无所不能,是世界上最厉害,也最可以依靠的人。
后来长大了,她也通达事理了。明白了两人身份有别,开始下意识地和他保持距离。
可她心底是明白的,她对这个表哥的孺慕之情从未变过。
可她也确实没想过,有一天要和他比肩而立。
她答不出静妙师太的问题,因为连她自己都没能明白,她到底是有心,还是无心。
这一天上午,润润都在思索着这个问题。
静妙师太也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留了时间和空间让她自己好好想过。
这一想,就是许多天。
回雪和连翘见她有心事,旁敲侧击地打听了几次。
润润都没有和她们吐露心事。
她们虽然担忧,有心想要开解她,却也不得其法。
私下里,连翘便问回雪说:“是不是咱们在这里待了太久,姑娘想着回家,这才闷闷不乐?”
回雪想了想,道:“我觉得姑娘倒像是有心事,从没睡好的那夜之后,便有些不寻常。”
几个丫鬟里,回雪向来是主心骨,连翘自然是觉得她说的更可靠,“可姑娘不同咱们说,咱们也没有办法。只是瞧着姑娘这寝食难安的模样,实在让人揪心。短短几天,看着人都清减了不少,让人怪心疼的。”
回雪道:“姑娘不同咱们说,但总有她想说的时候。不然你下山的时候,想想办法给如意县主捎个信儿,她们俩想来亲近,自然比咱们说得上话。”
连翘又奇怪地问:“如意县主不是派了人同姑娘通信么?将信件放在窗外便是,怎么还要舍近求远,再让我去托人?”
回雪又说:“姑娘又不是蠢得,咱们在她眼皮底下捎信,那不是摆明了叫她知道吗?咱们做奴婢的,私下里一些事可以替主子分忧,摆到明面上,那就是越俎代庖了!”
连翘讪讪地闭了嘴,照着回雪说的去想办法了。
不过月半庵位置偏远,又在山上,能下山的只有负责采买的小尼姑。连翘虽然同她交好,却也不放心将这样的事托给她办。她们姑娘现在正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行踪也是要保密的。
连翘不是庵堂中人,是可以自由出入的。但润润一共就带了她和回雪出来,一段时间见不到人自然是起疑的。
连翘再三想了想,最终选了一个天气很好的早上,陪着负责采买的小尼姑一起下了山。
润润起身后没有见着连翘,问起来。
回雪只道:“连翘性子跳脱,说着段日子在安堂里实在憋闷坏了。今早起了个大早,陪着那下山采买的小师傅一道去了,让我给她告个假,让姑娘不要生她的气。”
润润一想,连翘确实是坐不住的个性。让她跟着自己在这样的清修之地待这么多天,确实是委屈到了。而且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连翘有时候在规矩上确实有些缺失,这也倒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便也没有多想。
连翘那头,她跟着小尼姑下了山,然后说自己要进城添置些东西,两人约定了一起回庵堂的时辰,便分道扬镳。
连翘进京后,先是在茶楼略歇了歇,花了两个打钱买了碗茶喝。
早上的茶楼正是热闹的时候,人声鼎沸的,三五人坐在一起,正各自说的兴起。
连翘一边喝茶,一边听着那些人说话。
不出所料,果然那些人正饶有兴致地谈论着当今太子的‘风流韵事’。她家姑娘也在谈论范围。
不过那些人口无遮拦,说出来的话实在惹人讨厌。说她家姑娘因为落水被太子救起,从今往后婚事上怕是难了,宫中也没说因为这件事要给她名分,所以太子太傅一气之下,将自家姑娘给送去庵堂落发出家了。
说的有模有样的,若不是连翘明确知道内情,还真要相信了。
她气呼呼地听完,扔下差钱就往成国公府去。
润润在场合中更愿带着回雪和玲珑,但私下里,还是连翘跟着她的时间最长。所以成国公府的门房对她也是认识的,见了她就赶紧上前:“什么风把连翘姑娘出来了?有什么事您亲自过来了?”
连翘也不同她客气,怕被有心人瞧见自己来成国公府,就赶紧先跟着门房进了府,“是我家姑娘的事,如意县主如今可在府里?”
那门房道:“实在不巧,我们县主今儿个一大早就跟着夫人进宫去了,眼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然您进去歇歇脚,等上一等?”
连翘摇头。她是没时间等的,从月半庵到京中已经走了许久,再耽搁下去,就误了回去的时辰了。于是便同门房道:“麻烦您给县主通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