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第5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刘景瞻方才的话说完他的部下已为他捏了一把冷汗,此时见暮江王不动声色的又问,一个士兵忍不住长跪叫道:“殿下,兰州失守并不全是刘大人的过错。那日契丹深夜来攻时,城中正爆发了一场大动乱,守军来不及调动就被攻破了城门,守城的三十几名弟兄全部战死!刘大人一面命令全城百姓撤离,一面却奋不顾身的挡在城门口,他的腿就是被契丹狗贼的马给踏断的——”
那士兵越说越激愤,竟然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鲜血溅到地上那女子的脸上,她眼皮一抖,吃力的支起一只手臂,刘景瞻去扶那士兵的手顿在半空,似乎这才想起他还背回来一个女子。众人的目光都投射在那女子身上,一个火爆脾气的将领忍不住暴喝道:“刘校尉,我等日夜兼程的赶来,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让殿下等了这么久!你知道军机延误是什么罪名吗?!”
刘景瞻跪拜道:“殿下,属下带这个人回来就是要请殿下定夺。此人名木兰,去年在抵御契丹抢掠中屡建奇功,这次契丹夜袭又逢城内奸细作乱,就是她献的计策才使城内奸细得以全歼,并且拖延了契丹大军破城的速度,使得全城百姓能平安撤退。可是,属下不查,此人竟然是个女子,属下识人不明,犯了军中大忌,请殿下责罚!”
“责罚你?”万俟兰洛嗤笑,“你放弃抵抗将兰州城拱手让人,又为一己之私耽误军机,只这两罪便可以扒了你的官服发配你去天山!你还想替人受过,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斩于马下!”
刘景瞻昂首道:“属下知道弃城不守会招来千古骂名,可是百姓活下来大周才有希望,属下不后悔!木兰是女人,可是提拔她做副尉,属下也不后悔,她为大周所作的不比属下少,她是女人可也是大周的士兵,骨子里留着名叫大周的鲜血!属下不畏死,但是属下请求能像个爷们,死在沙场上!”
那女子此时已经醒转,听见刘景瞻的话又看到自己耳边垂下的头发,立刻便明白了是因为何事,翻身爬起跪道:“殿下,弃城是属下的主意,拖累了刘大人的也是因为属下,如果殿下要罚,请一并责罚属下!”
“属下?”
“是,属下木兰,于明启三年应征入伍,前后参与过大周对契丹的数十场防御战,属下能做到副尉,全是属下一点一滴的努力和真刀真枪得来的,属下自问不比这军中任何一个士兵差,如果仅凭属下是女人这一点就将属下拒之门外,属下不服!”木兰双目炯炯,毫不畏惧的迎视着万俟兰洛的目光。
众人瞠目结舌,都是又惊讶又紧张的看着统帅,而统帅似乎也为此人所震慑,竟然凝眉凝视着她。过了半晌,万俟兰洛微微一笑,眼中的恍惚退去,道:“果然有巾帼风范,不枉刘校尉为你舍生忘死。不过,军中不许有女子,这是铁打的纪律,不能因你一人毁坏。如今此罪难恕,必须杀一儆百以儆效尤,战事在即,本王不欲与你等多费口舌,刘校尉和你,必须有人为此付出代价,给你们一盏茶时间为期,大周的男儿们不是来看戏的,是来杀敌的。”
刘景瞻倏然站起,身子一晃腿上血如泉涌,地上跪着的士兵急忙扶住他,唤道:“刘大人——”刘景瞻拱手道:“属下愿承担所有罪责!”说完卸下自己头上的头盔和身上破损的盔甲,众人苦求,他大笑一声,横刀往脖子上抹去,当!一声清响震的他耳膜生疼。
木兰举刀架住,横眉道:“大周士兵的血岂能这样白流!我们不守城,守城有什么用!我们要用守城损失的兵力去进攻!用生命去进攻才能把大周的防御线推到几千里外的漠北草原!我们不需要马革裹尸,契丹狗才需要,我们要凯旋而归,衣锦还乡,四海升平!城让他们去守,血让他们去流,我木兰今日要为大周杀尽契丹狗,愿与我并肩作战的站出来!”她刷的抡起大刀,在空中舞过一个雪亮的大圈,满头青丝贴着头皮落下。
刘景瞻部下的士兵热血沸腾,齐声大吼,毫不犹豫的站到木兰身后,木兰拄刀跪下,毅然道:“木兰宁为大周副尉战死,不愿作为大周民女苟活,求殿下成全!”
刘景瞻也挣扎着跪下,道:“属下愿贬为士兵,以命报国,求殿下成全!”
万俟兰洛看着眼前狼狈却难掩夺目光芒的倔强女子,半晌浮起一丝笑来,“好。”
“木兰!木兰!”众人齐声欢呼,刘景瞻终于笑着倒了下去,而这时他的左腿已因失血过多变成了乌紫。军医迅速过来将他抬去医治,木兰道:“属下已经探出契丹大军的兵力分散特点,属下请令为先锋,提白石岭的一千个契丹人头来见!”
万俟兰洛伸指揉了揉额角道:“不行。”
木兰皱眉,急于争辩,万俟兰洛指了指她身后盔甲破烂的士兵道:“带着伤饿着肚子上战场,岂不是让契丹人嗤笑我暮江王?带着他们漂漂亮亮的出去,再漂漂亮亮的带回来,这才是你的职责,木副尉!”
木兰一愣,展颜拜倒:“多谢殿下!”转身欣喜欲走,忽听身后统帅若有似无的道:“木副尉,小木……”木兰疑惑的转身,恰恰好对上他恍惚而带着笑意的眼神,心头立刻没有来头的猛的一跳,顿时只觉脸颊灼热,慌不迭的跑了。
尚未交冬,渤海国却已有了寒冬的气息,卷过宫殿檐角的风如同号角将人的心情催的一阵急似一阵,东方玄锡披了大氅在殿前肃立,足下的草坪秋草衰折,干枯无力。敬翔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可是王后挺身而出,实在是无可奈何又巧妙无比的一招险棋。东方玄锡默默走了会,侧头道:“小穆与暮江王的十五天之约还有几天?”
“不算今日,还有四天。”敬翔掐指算道,“公主已经进去四日有余,按照国师所说,也差不多该出来了。”
“是啊,但愿我明天再来看时,她能出现在我面前。”东方玄锡又走了会,转身郑重其事的道:“敬翔,待到小穆出来,你将渤海国的情况事无巨细全部告诉她,也让她知道我和你的一些想法,对了,海上贸易的事也告诉她。”
敬翔讶然:“陛下,翔斗胆请示,您这是——”
东方玄锡绽开一个大大的微笑:“她太松懈了,我要让她与我一同听政!”
呼,一阵狂风呼啸而过,敬翔木然,大风卷起重重檐角上挂着的铜雀,叮当铿锵如刀林乱舞。
幻界此时虽无人间肃杀之气,幽蛇密林中的阴冷潮湿却一如深秋的阴沉,寒意入骨。幽蛇密林为杻阳山的入口,实际却没有听起来那样凶险无比,穆莳依一路披荆斩棘而来,未曾见到一条蛇类,甚至连动物也是少有,这让她又惊又疑。
渐渐地路上的风车草越来越多,乱蓬蓬的齐腰深,幸好视野内还能看见几棵稀疏的矮树,不至于每一步踏出去都腿软。脚底下的触感越来越厚实柔软,密密麻麻全是些细小蕨类,穆莳依弯腰揪了片叶子,觉得不可思议,蹲下身子指尖滑过的地方全是这种蕨类,难道已经毫无知觉地走到了两千多米的高坡之上?为何一路并未觉得有走高之势,这么大的坡度便是化为缓势也不该是如平地一般。
这种风车草,扇叶厥她曾在百里的指导下认识过,就算是不知不觉的走高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了,毕竟幻界不同人间,可是眼前越来越多的蓝瓣白蕊碎花,却让她握着迷谷的手中不由自主的生出冷汗。
稀疏的矮树也渐渐没有了,水汽般的薄雾越来越重,穆莳依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脚下的草皮湿润的仿佛浸在水中,每踏下去一步都能感觉冰凉的水顺着靴子向四面渗开。忽然有一阵风灌进来,夹着一丝渺茫而美妙的歌声,穆莳依精神一震,追着那歌声奔出去。
奔出去几步眼前豁然开朗,穆莳依一阵心笙荡漾,无法言语。面前是一望无际延伸到视线尽头的蓝色绣毯,簇簇的蓝鸟浮蔷在绿叶掩映下清妍而魅惑,仿佛无数长着翅膀的蓝色鸟儿低低飞舞,又好像众多美丽骄傲的女子拖着浅蓝色的千层雪纱,摆着妖娆的舞姿绝世独立。一个金黑色条纹交织的美丽生物低头立在一丛水烛草旁边,梅花鹿般的犄角如同最精致的雕刻,听见有声音过来,它姿态从容的扭过头来。
穆莳依在心神激荡的一瞬间再次被重重击中了心底最柔软的部分,那是一双明月般皎洁而忧郁的眼睛,就那样淡淡安静的看着你,目光不沉重不凝聚也不游离不飘忽,就好像你随意的抬头时恰好接住自云间疏落的一束月光。它只需轻轻的看着你,就可以让你回忆起一切淡淡的美好,阳春三月的一场柳絮飞,茫茫人海中的一次相视而笑,大漠戈壁的草药香气……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那美丽的生物又淡然的移开了目光,怅惘的迈开四蹄,一闪便消失在了高高的水珠草丛中,待到穆莳依醒过神来,只余下眼前缱绻的雾气和脑中最后一抹影像,在那生物的额头间有一朵梅花似的白色斑点。
如果她一定要杀死一只鹿蜀取得它的皮,这只张着梅花斑点的鹿蜀坚决是个例外。
远远的那飘渺忧伤的歌声又随风飘了过来,穆莳依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蓝鸟浮蔷,小心的迈出第一步。蓝鸟浮蔷并不是十分夺目的花朵,可是连成汪洋时却具有惊心动魄的美丽,然而这清妍的美景也是地狱的风光,再往下看一层,这一望无际的便是步步要人命的沼泽。
雾气越来越重,视野之中尽是蓝盈盈的茫茫,穆莳依有迷谷在手总能堪堪避开噬人的沼泽,那鹿蜀忧郁的歌声却如一根丝线透过浓重的雾气恍惚又致命的钻进她的耳中。不经意时,它总在耳边萦绕,飘飘渺渺,虚虚茫茫,惹得耳朵上每一个毛孔都疯了一样尽力张开;然而聚精会神时,那声音雾气一样倏地消散去了,连一丝余音也不曾留下,只在心底留下羽毛般的叹息。
穆莳依被这歌声牵引,渐渐脚步错乱,闭着眼睛眉头紧蹙只想将这香气般的歌声紧紧握在手中,使劲的嗅进身体里,那歌声越拔越高,似乎下一刻就要断了线再也抓不住,穆莳依猛的放开了双手,纵情扑了过去。
她抓住了什么……穆莳依欣喜若狂的睁开眼睛,一双清雅淡然的眸子映入眼帘。看着她震惊的睁大了眼睛,那双眼睛微微漾起一丝笑意,一个晚歌般温和的声音轻轻道:“我终于找到你了,小穆……”
穆莳依恨不得多长出几双眼睛来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这是梦吗?她喃喃道:“为什么,你在这里……百里……”
青衣的百里筠笙微笑注视着她,如水的眼眸带着雾气的温润,他扶住她的肩头,缓缓靠近:“我来带你回家啊。”
“回家?”穆莳依傻傻的看着他。
“是啊,回我们的家。我们在湖边搭一所小木屋,房前种着紫苏白芍山桂,屋后有枣树,屋檐上爬着葡萄藤,夏天会有一串串的葡萄挂在屋角,一伸手就能够到……”百里筠笙轻轻的诉说着,清凉的气息微风一般拂在她的脸颊上,两人离的这样近,像梦想中的那样近,只需要张一张嘴,就可以交换呼吸。
穆莳依心中涌起死亡般的甜蜜和激动,不安的问道:“可是,夕颜怎么办?你有妻子的……”
“没关系,她爱的是别人,而我——”百里筠笙一只手轻轻捧住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道:“我爱的是你。”
穆莳依眼前一片昏眩,百里的手顺着她的双臂滑下来,覆在她的手背上,温柔的道:“那么,你呢?”
“我……”穆莳依陷入了他的双瞳中,看着他的容颜越来越近,缓缓放开双手任他握住,微微仰起脸哽咽道:“我爱的是——”
咚,仿佛一记鼓敲在她心上,她浑身一抖,手中温暖的依赖,眼前温柔的容颜流沙一样瞬间散去无踪,她一声惊喘,口中登时灌入一股冰凉的液体,再次挣扎睁开双眼时,大雾散去,视线里全是黑色的淤泥裹着的绿色根茎,而她正缓缓的往浓稠的沼泽中沉陷下去,露在外面的只有头和双手。
黑沉的沼泽水中,有一道光芒从她怀中透射出来,是东方玄锡的镇魂石,在她心魂游离之时,唤醒她的是那平凡无奇的镇魂石。
穆莳依不敢挣扎,可是腥臭的沼泽仍坚决的把她往下拽去,她看到不远处竖着自己的迷谷,而她此时两手空空,迷谷说过,只要自己意志够坚定,便可以告诉自己去往任何地方的路,可是,最终还是她自己迷失在了虚幻的梦境中。
临死前能看到想念的人,是不是也算无憾呢?沼泽水开始灌入她的耳朵,嗡嗡的轰鸣幻听中,她抬眼望向头顶的天空,残留的视线里,一道明亮的绿色闪电般划过。
鹿蜀皮
无明灭则行灭。行灭则识灭。识灭则名色灭。名色灭则六处灭。六处灭则触灭。触灭则受灭。受灭则爱灭。爱灭则取灭。取灭则有灭。有灭则生灭。生灭则老死忧悲苦恼灭。由是一大苦蕴灭。
冰冷的沼泽水漫过她唇角时,穆莳依忽然在脑中响起一句旧城喻经,以前年少自以为看破红尘心念俱灰,背了佛经装深沉,如今求生无门清楚的记起反而像苍白的笑话。人死了一切皆空,还谈苦不苦,连苦也不能才是最苦。
就这么死了么……真不甘心……穆莳依吸入最后一口气,沼泽水缓缓没过头顶。刺骨的冰冷和无力中,手里忽然落进了一个东西,下意识的一合僵硬的手指,只感觉周身的粘稠柔软似乎不可察觉的一滞,随即便失重般仰面跌倒在厚实的草地上。
清新的空气迫不及待的涌进来,一瞬间连气也喘不过来,心口火辣辣的痛,耳边又响起那渺茫的歌声,穆莳依望着眼前清澈无瑕的天空和宽广无垠的绿色草地,瞬间崩紧了神经:难道方才的濒死只是一个幻境?或者说,这又是另一个?
她坐起身,感觉到手中光滑坚硬的长棍,低头一看却惊喜的怔住了,半晌也说不出话来。一团绿光等不及的跳上她膝头,啾啾的叫起来,穆莳依终于明白那神志不清的瞬间看到的绿光到底是什么,而那迷谷又是怎样不偏不倚的落入自己手中,小乖,你真是我的救命星啊!
小鸟儿似乎能感受到她的喜悦,在她拢起的手心中亲昵的蹭了蹭,然后展开双翅,穆莳依一眼看到那个小小的纸条,一颗温暖的痣一般贴在小鸟儿嫩绿的绒毛上,竟然有些不舍得取下来。上次她放了小鸟儿回去,带的纸条上千思量万琢磨只写了一句话:我找到迷谷了,小乖帮了大忙,回去请你喝酒。她当小乖的主人是朋友,便不舍得让朋友担心,可是拆开纸条时,她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纸条上也是短短的几个字:好,我等你小穆,难为你了
如此,便怎样难为都值得了。
鹿蜀的歌声再次随风飘过来,小鸟儿啾啾的叫起来,穆莳依急忙将它握在手里,追着歌声往小丘上奔去。迎面是一片蔚蓝的蓝鸟浮蔷花海,一道宽阔的河流静谧的从中穿过,一匹美丽优雅的鹿蜀正凌波而来。金黑交织的皮毛在微微湿润的雾气中如同斑斓而恬然的山脉,白色的头高昂如皑皑雪山,火红的尾巴安静的低垂着如一捧柔和温暖的光束。
穆莳依跑下山丘,沿路响起沙沙的脚步声,那鹿蜀抬头看过来,穆莳依一眼看到那雪白额间的梅花斑点,停了下来。那鹿蜀静静的望着她,飘渺的歌声缓缓断了线,在空气中消散,咄咄的声音随着水花响起,仿佛有人在水中砍着木头。
小鸟儿倏地飞过去,在鹿蜀面前停了一下,又俯冲下来飞快的掠过水面,嫩绿的小爪子在柔滑的水面拉过一道银线般的细纹。咄咄的声音登时静了下来,似乎是一个人惊喘前的窒息,那声音猛的大作,一个接一个的巨大龟甲接连不断的浮出水面又没入水中,穆莳依只觉眼前有一道龟甲和鸟头的宽广波浪,咄咄响着越涌越远。而那鹿蜀宛如闲庭信步一样,转过身,踏着不断浮出水面的龟甲,渐走渐远消于雾中了。
旋龟,其状如龟而鸟首虺尾,其名曰旋龟,其音如判木,佩之不聋。
鹿蜀和旋龟都是杻阳山有名的奇兽,名气不分彼此,没想到两者竟是如此和睦默契的邻居。小鸟儿啾啾叫了几声,穆莳依摸摸它的小脑袋道:“小乖,我们去找另一只鹿蜀吧。”
漠北草原下起了雪,鹅毛大雪纷纷洒洒在枯黄的草叶上落了一层,策马奔过去会激起漫天的雪雾。万俟兰洛在兰州城门上望着天地间渐渐苍茫,伸手接住一片雪花,不等它化又挥指弹开,刘景瞻奔上城楼时,正看到统帅这样顽童般的举动,微微一愣,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脚步已经冲了过去。
万俟兰洛扭头看着他道:“刘校尉伤好些了?”
刘景瞻道:“属下已经无碍,属下恳请出战。”
万俟兰洛漫不经心的点点头道:“好,等契丹再来叫阵,刘校尉点兵去应。”
刘景瞻急道:“殿下,契丹狗贼善于游斗,我们若不主动出击,就这样僵持,大军会被拖垮的!”
万俟兰洛并不答话,望着远处的眼睛却忽然精光大作,刘景瞻下意识的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茫茫的灰白天地间忽然腾起一道火红的光线,一瞬即逝。“殿——”刘景瞻侧脸欲问,数道乌光在他视线的余光中呼啸而过,在他越睁越大的瞳孔中,倏地爆出灿烂火光,流星赶月般坠落在方才那道火红的光线之后。大雪有一瞬间的静止,然后夹着大火爆发到极致。
远处传来人吼马嘶和短兵相接的铿锵声,大火狂舞竭力蔓延,草叶上的积雪被激起,如大风起之云飞扬,被火气熏腾或化作雾气或漩涡般飞旋。在城墙之上看去,那扬起的大刀,奔腾的马蹄拢在明亮的昏黄中,仿佛草原之神透射的暮光之舞。刘景瞻激动难抑,单膝跪地道:“请允许属下出战!”
万俟兰洛嘴角泛起明亮的微笑,道:“刘校尉,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他抬手向后一抓,一匹红布烈火般飘扬在手中,刘景瞻面前呈现出一面巨大的战鼓,万俟兰洛道:“击鼓!”
击鼓!大周已有数百年不曾击起战鼓,人丁稀少使得一头雄狮渐渐或作慈祥温吞的老绵羊,面对契丹,面对回鹘,忍,一忍再忍,然而今天,谁也不想三思。刘景瞻接过鼓槌,槌把上那红布一撕为二系在末梢,抬手间,风将红布扯起如血红的战旗,在风中嘶喊怒吼。刘景瞻握紧鼓槌,举起双臂,从胸腔爆出一声呐喊:“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