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诗-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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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故,他认为值得一试。所以,他看来象是糊涂地把这三位带了进来。
经过这一打岔,凤姑本来想问什么的,如今也没有再问了,好在不到转眼工夫,龚彤匆匆地走了出来,老远地便欠身赔笑说道:“姑娘,夫人跟我家姑娘大厅候驾,请跟我来吧。”
说完了话,他转身又折了回去。
温娃娜三人跟在他身后,凤姑的神色很冰冷,何九如的神色却是让人一眼便能看穿,他极力地装作很平静。
片刻之后,到了那美仑美奂的待客大厅之前,龚彤上了石阶,在门外高声报了一句:
“禀夫人,客人到。”
只听厅里传出了轻柔话声:“有请。”
何九如脸上一变,喃喃说道:“这么,多年了,她的声音还没变。”
他有点颤,有点抖,也有点犹豫。
而凤姑却是一下子把柳眉扬得老高,道:“爹,是她吗?”
何九如点了点头,声音微带颤抖地道:“是,丫头,是你……。
凤姑跟在温娃娜身后,忽地一声进去了。
厅里,高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人,真的,她跟凤姑长得很相象,唯一的不同在年纪,那无情的岁月在她眼角留下了那么几条轻痕。
在她身侧,是姑娘秋海若,她的脸色苍白,美目赤红,而且都肿了起来,望之能令人心酸。
龚彤带着客人进厅,刚一躬身,秋海若霍地站起,惊叱说道:“怎么,是……是你……”
温娃娜面含微笑,美目凝注,柔声说道:“不错,姑娘,是我!我特意来看看你。”
不知道为了什么,秋海若本来是很惊怒的,可是等温娃娜说完了这句话后,她却呆呆地站在了那儿,也没动,也没有说话。
再看中年美妇人,她两手紧抓椅柄,望着站在厅中央的何九如父女,目瞪口呆。
凤姑的神色很冷。
何九如的神色难以言喻。
突然,中年美妇人摆了手,香唇抖动了好几下才说出话来:“龚彤,给人家沏茶去。”
龚彤答应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这时候,中年美妇人才缓缓离座站了起来,颤声说道:“九如,是你,真是你……”
何九如淡然一揖,道:“乡野草民何九如,见过夫人。”
中年美妇人身子为之一颤,转望凤姑道:“九如,她……她是凤姑?”
何九如点了点头,凤姑却冷然说道:“民女何云凤,凤姑两个字是我爹叫的。”
中年美妇人身子又一抖,道:“九如,你父女俩怎么……怎么会找到这ㄦ来……”
何九如道:“我父女俩找了十几年了,这十几年来几几乎已跑遍天下,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我找到了……”
中年美妇人道:“九如,你何必……我不是说了吗,不要再找我……”
何九如道:“是的,你说过,我父女找你没别的意思,只是让你看看,我活得很好,凤姑也已长大成人。”
中年美妇人缓缓点头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九如,你父女可愿意跟我换个地方谈谈?”
何九如微一摇头,道:“不必了,我已说明了我的来意,同时凤姑也看见了你长得什么样,我父女马上就要走了。”
中年美妇人身子又为之一抖,温娃娜适时开了口道:“何伯伯,可否容我说句话。”
怪的是秋海若就象是被人制了穴,神色木木然,对眼前的一切,她象没看见,也没听见!
何九如道:“姑娘请说。”
温娃娜道:“苦苦寻觅十多年,何伯伯的用意当不会只为见这一面,那么,夫人既有此要求,何伯伯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何九如悲苦摇头,道:“姑娘,何九如此心已如古井水……”
温娃娜道:“倘有石子投下,也会扬些微波。”
何九如摇头说道:“不可能了,姑娘。”
温娃娜道:“既如此,谈谈何妨?”
何九如默然不语,旋即一点头,道:“好吧,我听姑娘的。”
中年美妇人道:“谢谢你,九如,也谢谢这位姑娘。”
转身行向了厅后。何九如拉着凤姑跟了过去。
霎那间,这么大一座大厅里,就剩下了温娃娜跟秋海若两个人,温娃娜走过去拉住了秋海若的手,含笑说道:“来,姑娘,咱们坐下谈。”
秋海若象个木雕的美人,一任温娃娜拉着坐下,那么失神,那么呆滞,但她的神色很平静。
温娃娜挪挪椅子坐在她对面,道:“姑娘,昨天晚上你也看见了真相,我跟你一样,至今犹是冰清玉洁的清白女儿身,你信吗?”
秋海若木然点了点头,吐出了两个字:“我信。”
温娃娜道:“那么就请记住,待会儿不许大惊小怪,不许发作,更不许骂人,只能平心静气跟我好好谈,知道吗?”
秋海若又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温娃娜笑了,她拉了拉秋海若的手,道:“那么,醒醒吧。”
秋海若就象从睡梦中被人唤醒一般,娇靥一震而醒,醒了之后她双眉一扬便要发作,而当她人目温娃娜那圣洁、甜美、纯真的笑意时,她却又象突然想起了什么,威态一敛,道:
“你不是昨天晚上那个……”
温娃娜点了点头,道:“是的,姑娘,我叫温娃娜。”
秋海若道:“你还敢来见我?”
温娃娜反问道:“姑娘,你说,我为什么不敢?”
秋海若道:“你不象是不正经的女人,为什么你要……”
温娃娜微笑说道:“你忘了刚刚我说的话?”
秋海若道:“我没有忘,可是……”
温娃娜道:“你不信?”
秋海若摇头说道:“原先我不信,现在我信了,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会相信你。”
温娃娜道:“那是因为我不是那种人。”
秋海若道:“你来找我干什么?”
温娃娜微微一笑,道:“只问你为什么心情不好,为什么把自己关在小楼上哭,什么人都不见,你自己看看,脸色那么坏,眼哭得又红又肿,让我好心疼。”
秋海若美目中泪光一涌,道:“你为什么要心疼?”
温娃娜道:“不该吗?我把你当成朋友当成姐妹。”
秋海若讶然说道:“你把我当成朋友,当成姐妹?”
温娃娜点了点头,道:“还有一点,同病相怜。”
秋海若一怔轻呼说道:“原来你也是他……”
温娃娜道:“要不你说他看见我那样,为什么那么生气,为什么那么伤心地闯进帐篷去想羞辱我?”
秋海若道:“他是生气?他是想羞辱你?”
温娃娜道:“你是以为他也跟那些下流人一样,你就这么不能相信你自己的眼光吗?”
秋海若道:“我本来对自己的眼光是很有自信的,可是我不知道他跟你也有……”
温娃娜道:“别多说,现在相信了吗?”
秋海若迟疑了一下,道:“你没有骗我?”
温娃娜道:“这你不该问我,该自问对自己的眼光有没有自信。”
秋海若道:“你今天到这儿来是向我解释……”
温娃娜道:“是的,姑娘,另外还附带一张治心病的偏方。”
秋海若扬了扬眉,道:“他自己为什么不来?”
温娃娜道;“姑娘,他如今已经不在开封了。”
秋海若“哦”地一声道:“他上哪儿去了?”
-温娃娜摇头说道:“我不清楚,可是我确知他已不在开封了。”
秋海若道:“那他昨晚上为什么不向我当面解释,反而让我伤心,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多悲痛……”
说着,说着她又要哭。
温娃娜紧了紧握住在她手上的那只手,柔声说道:“别难受,我知道每一个女儿家都该知道,因为那是最大最重的打击,可是我要告诉你,他是故意那么做的。”
“故意?”秋海若尖叫说道:“他喜欢看人心碎肠断?他疯了?他有病……”
温娃娜摇头说道:“姑娘,他心里的难受怕不下于你,他没疯,也没病,但是他却有不得已的苦衷,听清楚了吗?不得已的苦衷!”
海秋若道:“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就因为……”
温娃娜道:“这就是我今天要来告诉你的,也就是那张治你心病的偏方,别急,听我慢慢告诉你。”
秋海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温娃娜笑了笑道:“忘了?同病应该相怜呀。”
秋海若微愕说道:“他也这样对过你吗?”
温娃娜摇头说道:“不,他倒没有这样对过我,不过那也没什么两样,他狠心地拒绝了我……”
秋海若摇头说道:“他这个可恨的人,他或许可以拒绝我,但绝不该拒绝你。”
温娃娜轻“哦”一声道:“为什么,有理由吗?”
秋海若道:“因为你长得这么美……”
温娃娜笑道:“瞧不出你还会……你也不差呀,国色天香,风华绝代,姑娘,他不是以貌取人的人,更不是好色之徒,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值得咱们这么倾心了,你说是不?”
秋海若道:“看来你比我了解他!”
温娃娜道:“什么意思?心里别不舒服,姑娘,因为这无关感情,而是每个人观察的深浅各有不同,再说,咱两个因同病而相怜,就该携手站在一起,你说对吗?”
秋海若红着娇靥点了点头,道:“那他为什么拒绝你?”
温娃娜道:“不是说过了吗?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呀。”
秋海若道:“他有什么苦衷,这辈子不打算娶妻?”
温娃娜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一定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谁又敢不娶妻?
姑娘,不是这么回事。”
秋海若娇靥忽地一红,道:“那是……他不能娶妻?”
温娃娜美目微横,道:“哎呀,瞧你想到哪儿去了,大姑娘家也不怕羞,不害臊,不是的,姑娘,是他已经有了……”
秋海若轻呼一声道:“他已经有了人?”
温娃娜道:“这回你算是说对了,只是他那位未婚妻是在你我之后结识的,你说气人不气人?”
秋海若道:“在你我之后?你怎么知道……”
温娃娜道:“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秋海若扬起了眉梢,道:“那就不会错了,这……这不公平。”
温娃娜道:“所以我说气人嘛。”
秋海若道:“只听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因为结识某一个在先而拒绝第二个的,可没听说过结识第二个就拒绝了头一个的,他这是……他这是薄情寡义,喜新厌旧,薄幸负心,天下第一绝情人。”
“姑娘!”温娃娜似笑非笑地道:“你哪来这么多碎儿呀,你我都知道,也该都相信自己的眼光,他不是那种人,绝不是。”
秋海若道:“那……那是为什么呀?”
温娃娜道:“那就要问你我了,凭良心说,都在你我而不在他。”
秋海若讶然说道:“在你我而不在他?”
温娃娜道:“可不是吗?谁愿意委屈自己?先说我吧,你也看见过我做的那种事,就因为这他误会了我,你想,姑娘,换换你是他,你会要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女淫娃吗?”
秋海若道:“我绝不要……”
温娃娜道:“这就是喽,这不就是在我而不在他吗?”
秋海若道:“可是你不是……”
温娃娜道:“我知道我不是,可是那没有用,要他知道才有用,后来他知道了,无如那是在他跟他那未婚妻订情之后。”
秋海若道:“订情之后有什么要紧呀,男人家谁不娶个三妻四妾的,他就不能多……”
温娃娜道:“你不脸红吗?”
秋海若脸一红,嗔道:“我说的是实话,也是帮你说话。”
温娃娜笑道:“可也是帮你自己说话。”
秋海若脸更红了,嗔道:“不识好人心。”
不知怎地,她如今跟温娃娜就象姐妹俩,无话不谈,融洽得很,这也许是因为同病相怜,都在一条阵线上吧。
温娃娜笑了笑,道:“姑娘,你可不知道,他这个人专情得令人恼恨也令人喜爱,他曾经向那未婚妻作过许诺,今生今世,不再有第二人想,所以他只有忍痛舍弃咱们两个了。”
秋海若啐咬贝齿道:“他可恶,可恨。”
温娃娜道:“实际上你我仍认为他可取、可爱,可以托付终身,就因为他这固执的专情,他要是个朝秦暮楚的人……”
秋海若截口说道:“你说得对,我不该怪他,反之应该觉得他更可取,只是那没有用,我今生今世已经没有希望跟他……”
温娃娜道:“那为什么?你还气他?”
“不!”秋海若道:“我不气了,一点儿气也没有了,你知道,这气跟恨都因爱而生,尽管怎么气恨他,心里仍是……仍是……这大概就是咱们女儿家的弱点……”
温娃娜道:“那为什么你说今生今世已没希望……”
秋海若神情一黯,道;“只因为他恨我爹,跟我爹有仇。”
温娃娜道:“昨晚上我听说他要向令尊讨取什么,可是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详情如何,你能告诉我吗?”秋海若道:“这件事我是不该说的,也不应该告诉任何一个外人的,可是对你不同,你现在在我眼里不算是外人,我发觉你是我的姐妹,我的知己,跟你好得不得了……”
温娃娜道:“谢谢你,姑娘,我的这种想法,比你还强烈。”
秋海若道:“我可以告诉你,也愿意告诉你,前几天他到我家来,被我爹用歹毒霸道的独门掌力打伤了,我以为他必死不可,所以我很伤心地跟出去找他,当时我想我要跟他去,他死我也死,谁知道他没有死,他竟能在我爹那夕毒霸道的独门掌力下侥幸不死……”
温娃娜道:“那或许因为他有一身很高绝的所学。”
“不。”秋海若摇头说道:“论所学,他绝高不过我爹,无论有多高功力的人,只要中了我爹那种歹毒霸道的独门掌力,便绝难活过三天……”
温娃娜惊呼一声道:“天,这么厉害呀……可是他毕竟仍活得好好的。”
秋海若道:“那可能他碰见了什么高人救了他……”
温娃娜道:“这就是他仇视令尊的原因吗?”
秋海若道:“不错,不过这只能说是近因……”
“近因?”温娃娜微愕说道:“难道还有远因?”
秋海若点了点头,道:“是还有远因,那该回溯到十几年前,这还是我逼问我爹好久才知道的,十几年前,我爹把一位称奇称美的姑娘送进了金廷,本来金主是要用她去和好蒙古人的,可是后来金主一见她那绝世风华,惊为天人,就舍不得送给蒙古人,打算把她留在身边做他的妃子,谁知那位姑娘是位烈女,没几天就自绝了……”
温娃娜“哦”地一声道:“可惜,可怜,可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呀。”
秋海若道:“你知道这位姑娘是谁?就是他义父的情侣……”
温娃娜惊呼一声道:“我明白了,令尊等于杀了他义父的情侣,使得他义父抱恨终生,所以他仇恨令尊……”
秋海若点了点头,道:“正是这样。”
温娃娜道:“令尊当时知道这位姑娘是……”
秋海若道:“我爹跟他义父当年也是朋友,我爹说他不知道那位姑娘是他义父的情侣,可是我看我爹当时知道……”
温娃娜道:“何以见得?”
秋海若道:“我是他的女儿,我还会不知道他心性为人吗?他心胸狭窄而善妒,分明他是嫉妒朋友有那么一位国色天香、风华绝代的红粉知己,所以才狠心拆散人家情侣……”
温娃娜眨动了一下美目,诧异说道:“你怎么能这么说?”
秋海若道:“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说,无如这是实情。”
温娃娜道:“真要这样的话,那令尊就太不该了。”
秋海若道:“所以说我不能怪他仇视我爹。”
温娃娜道:“你是不该怪他仇视令尊,尤其令尊又在十多年后的如今用歹毒霸道的独门掌力打了他一掌,可是事是令尊做的,不是你,跟你何辜,他绝不该迁怒于你。”
秋海若悲笑说道:“怎么说我总是我爹的女儿,自古到今,上一代结下的仇也往往由下一代来承担,他要因此仇视我爹,我也没有办法,我能怨谁,只能怪自己命乖命苦!”
温娃娜摇头说道:“别这么说……”
秋海若道:“你要我怎么说?我还能怎么说?”
温娃娜道:“你无辜,上一代结下的仇、犯下的错,绝不该由下一代来承当,他也绝不该怪你。”
秋海若道:“纵然他能不怪我,他怎么能要一个仇人的女儿?”
温娃娜道:“你似乎不必……”
秋海若悲笑说道:“我不必什么?这个仇他总是要报的,他不置我爹于死地绝不甘心,我又怎么能嫁给一个杀了自己父亲的人?”
温娃娜呆了一呆,道:“我没想到你这方面这么难……”
秋海若道:“所以我说任何人都没办法治好我的心病,我跟 他不是情是孽,便是大罗金仙也束手无策了。”
温娃娜道:“只有一个办法他能放过令尊……”
秋海若苦笑问道:“你以为那可能吗?”
温娃娜道:“我也认为不可能,可是我不相信丝毫没有希望。”
秋海若道:“我试问,希望从何而来?”
温娃娜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上天既然造了有情儿女,让人懂得情,知道爱她该爱的,就不会那么残酷……”
秋海若悲笑说道:“事实上,上天够残酷的,从古到今,多少有情儿女其结果是悲惨的,提起来每每令人一掬同情之泪,有多少有情儿女心碎肠断,留给后世—片片的血泪……”
温娃娜道:“只要他肯放过……”
秋海若摇头说道:“那不可能,你我都知道那绝不可能。”
温娃娜道:“他这个人不同于一般……”
秋海若道:“可是我爹拆散人情侣,让他义父孤苦悲痛,抱恨终生,这都是令任何人所难忍受的。”
温娃娜道:“话是不错,可是他也该考虑。”
秋海若道:“他该考虑什么?”
温娃娜道:“他若不肯放过令尊,也等于亲手拆散了一对有情儿女。”
秋海若道:“你是指……”
温娃娜道:“他自己跟你。”
秋海若摇头说道:“他不会那么想的,连我都不会,我以为拆散我跟他,使有情儿女无法成双的是我爹而不是任何人。”
温娃娜微微摇头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冤仇宜解不宜结,我希望他能那么想,把过去的一切委诸天意。”
秋海若道:“你要是他就好了……”
温娃娜摇头说道:“别这么说,姑娘,我会尽自己的所能来化解这段冤仇,促成这段姻缘。”
秋海若悲笑说道:“谢谢你的好意,只怕你会徒劳枉费,因为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除非他那位义父的情侣犹在,这样仇恨多少可以减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