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征途 天长地久-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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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溪听儿子说，比没有妈妈的孩子还惨，突然间悲从中来，眼睛有点湿，怕父子俩看到，她跑到洗手间将水开得哗啦啦得响。
明远知道林溪心里难过，走过去从后面搂住了她的腰。
林溪转过身，说，老公，如果我走了……
明远吻住了林溪，不让她说出来。
良久，俩人分开。
林溪说，老公，你让我说出来，说出来，我心里好受些。
明远点头，林溪说，有一天，如果上帝真的要收走我，我没有办法去找你，你也没有办法再找到我，但是，请相信，我们的心是连在一起的，我和你，我们之间最好的距离，就是隔了山隔了水，远远地相思和想念。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明远，你要带着儿子好好的生活，一一已经没有了妈妈，他不可以再没有爸爸。
明远心痛，痛得说不出话来。
携手从洗手间走出来，携手走进儿子的房间，携手坐在沙发上。
过去的一切便如水一般四下散了开来。
想起了小的时候，父亲在老师宿舍的后院盆里栽葱。
旧瓦盆，二三十苗葱，放在廊檐下承雨露春风，要吃时随手掐两叶，清水洗净，剪刀剪碎洒进面碗里，一股缭绕不散的香气，柔婉美丽，让人想起辛弃疾的词：“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想起高中时，淡淡的恋情蕉叶似地重重包裹着一颗无邪的心，那年高二的夏天，蓝亦超载着她，大街小巷的去兜风，一帮小屁孩跟在他们车后叫，男生爱女生，羞羞羞。
想起和明远刚结婚的那一年，他们闹别扭，几天之后，明远去找她。一刹那间，她的眼泪疯狂涌上眼眶。她拼命控制住自己，不让眼泪掉下来，镇定地微笑着说：你爱上了别人，我成全。
可怕的沉默。
他们都不敢再说话，怕只要一开口，所有的坚强都会冰消瓦解。忽然，明远张开双臂，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热泪一滴一滴落入她的黑发，他在她耳边说，溺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十年的夫妻生活里，那么多的记忆一瞬间全部涌出上来。他待她不好时，她心痛心碎她发誓再也不理他，却没想到一个吻就令铁马冰河变成心里的秋水明月，那杏花春雨一般的爱情散落到一片落红，她俯下身来，将它们片片拾起来。她们也曾扭打挣扎，记得他把她挤到门前，就那样，一意孤行地强吻着她，她咬着他，血，一滴滴落下来，恨与爱，血与泪，纠缠在一起。也记得他奔跑在秋雨中喊她的名字，她不看他，眼泪却一片片地落下来，自始至终，他是她的心里的疼，而他的眼泪泄露了他的秘密，她亦是他的疼。
夫妻俩携手对望着，她们什么也没有说，但是要说的却胜过千言万语。
于是这一场生命，荣也是好的，枯也是好的，响也是好的，寂也是好的，有风的时候它是好的，无风的时候垂头静默，它也是好的。他和她相对的时候，它是好的，她走了，他寂寞着，还是好的。来的时候自然是好的，她去的时候，因为来过，活过，爱过，恨过，亲过，仇过，痛过，快过，也是好的。到最后安详着，自在着，彼此欣赏着，是最好的。
第10章·（10）浅喜深爱
4号，林溪正式请假。
刘总说，小溪，想开，看淡。
恩。我想得开，也看得淡。
刘总说，小溪，希望你早日归队。
恩，我会的。
要离开刘总办公室时，刘总将一个装得满满的沉沉的购物袋递给她，小溪，这里面是些药和补品，是我太太特别交待的，她让我转告你一句话，为了家，付出什么都值得。
林溪点头，想说谢谢，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五分锺后，刘总收到林溪的短信：看看猫狗打架，小孩子流着口水满地爬，天上流云乱飞。而我，还能够哼着小曲，自得其乐！是的，为了家，付出什么都值得。替我谢谢刘太吧。
收拾完桌子上的东西，林溪打电话给小王。
小王，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有事找你商量。
小王敲开林溪办公室的门，林溪示意他坐下。
小王，从5号起我就请假了，我想回老家住上十天，这十天，能不能和你太太住在我家，帮我照看一一。
小王想也没想，点头，你放心，我会替你照顾好一一，还有你家的小笨笨。
林溪笑，不说谢谢了，回来后请你吃饭好了。接过林溪手里的钥匙时，小王说，老大，你会没事的。
林溪点头，借你吉言。
安顿好孩子的事后，林溪发内网给全厂各部门主管：自明日起，本人请假一个月，业务科所有事情请找本人代理人姜恒科长，如有疑难，请致电本人。
发完内网，林溪打电话给姜恒。
姜科长，请来找我一下。
姜恒是业务科唯一的男生，被同事们戏称为国宝。
走进办公室，姜恒注意到林溪办公桌上的私人物品都已经打包收拾好了，他不禁问道，林经理这是？
国宝，我正要跟你说这事，从明天起我要请假了，时间比较长，所以业务科的所有事情我都拜托给你了，工作安排以及重要客户的电话及数据等等，我都列出了明细，你回头看ＥＭＡＩＬ即可，如果有弄不懂的地方，你可以打我电话，如果有紧急状况，你可以直接打电话给刘总，他会帮忙解决。
姜恒战战兢兢的说，林经理，我行么？我能带得好业务部么？
国宝，你没问题，我看好你。林溪鼓励他。
谢谢老大信任，我会看好这一帮兄弟姐妹，你放心休假就好。
恩，去吧，我请假的事儿，已经发内网通知大家了，大家会支持你。
姜恒刚刚从林溪办公室出来，汪小妹和柴曼就围住他问，国宝，咱们头儿怎么请那么长时间假，她有什么事情呢？
姜恒说，主管的行踪请不要枉自猜测，再说了，老大已经有四年没请过假，请假放松放松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那是，台湾人还要三个月回去一次呢，老大早就应该好好休息休息了。柴曼说。
且不说业务部的同事看了林溪请长假的反应，光是厂务部看了内网，都一个个开始猜测了。
林经理还真有面子，请一个月假这在中腾丸红公司实属首例。质量部主管说这句话时是一脸的羡慕。
别说她请一个月假，以她对中腾的贡献来说，请半年，刘总也会同意，惨了，她请了假，我们的出接单量和出货量会不会受影响呢。厂务部组长操着浓浓的川味叫。
你这臭小子，就只看到那一点点奖金，你怎么不替人家考虑考虑，林经理有三四年没有请过假了，偶尔请一次还不正常么。说这句话的是刘科长，自从妻子跟他离婚后，他倒是变得谦虚有礼，嘴上也积德了。
你以前不是跟她不卯嘛，怎么突然间对她尊敬起来了。质量部主管打趣道。
你这家伙，只知道揭人伤疤了。你只看到我从前损她，却不知道，一直以来，我都是佩服她的。刘科长说。
大家哄笑，刘科长自从离了后，境界倒是高了起来。
刘科长脸一黑，沉声道，以后再有人拿这事扯蛋，老子不客气了呀。说远甩门而出。
众人面面相窥，各自散去了。
刘科走出厂务办公室，正准备去车间，迎面却碰到了林溪。
林溪说，真巧，正要跟你说个事。
刘科长嘿嘿笑几声，放心休你的假好了，只要你们业务接到单，我全力配合就是。
林溪笑，有你这句话，我睡觉也安稳。好了，待我休假回来，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光吃个饭小气了吧，最低程度也要吃完之后，去Ｋ歌。刘科长道。
这个好办，到时我在好乐迪招呼大家。
好，一言为定！
林溪交待过所有的事情之后，突然想起，她交待了这个交待了那个，却始终没有打电话给林老师，想想拔了电话过去，她还没开口，林玉龙就说话了，小溪，明远说是今年十二月是你们结婚十年纪念日，他说要请一个月长假陪你四处走走，好呀，我支持。
谢谢林老师，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回来后会看你。
挂了电话，收到了林智敏的短信：小溪，不用担心我，我已经和大力真正的合解了，倒是你，要注意身体，回家后不要想工作上的事，放开俗事凡尘，好好享受一下乡下的清闲生活。小溪，我喜欢你，抱一下吧。
林溪笑，回短信过去：我才不喜欢你呢，我将你藏在心里。好姐姐，藏在心里的爱才是真爱。是浅喜深爱。好了，不说了，彼此珍重才好。
林智敏咀嚼着浅喜深爱这四个字，痴了过去。
莫名的想起自己从前写过的一首诗：
如果有一天我们必须陌生
那么就让我把自己交给鸟语花香的公园
就让我在春光明媚的四月天里
去寻一树一树的花开
去听燕在梁间呢喃
我的身后
一朵两朵
花落下
那是谁与谁的往事在漫天飞舞
……
第11章·（11）瘦尽灯花
秋深。绿叶微红，菊花金黄，象爱情成熟，也似爱情凋零。
绿，生命的象征，爱情的源泉。生活虽然充满烦恼，大多时间是日复一日不间断地重复的寂寞。但我相信，那一抹绿色，让人重涌生命的希望。如果，世界没有绿色，举目黄沙，生命和生活还会盈满情趣吗？
我想不能。
有时我想，绿或许就象人们需求最多，希望最大，激情最浓的爱情。
绿象爱情吗？
象。爱情是人生的一道风景，也是人生的重要故事，过了这村，不能说没有下村。当然，爱情从哲学上来说，这村的爱情是这村的爱情，那村的爱情是那村的爱情，他们虽然都叫爱情，但村与村之间的爱情绝不是同一的爱情。这就象互不相识的人吃苹果，你在吃苹果，他在吃苹果，但你们正常情况下不会在吃同一个苹果，或者同一片苹果。
爱情虽然具有共性，但更多具有丰富多彩的个性。
爱情有生命吗？
有。爱情是生命，是生命的一个过程，也可以说是生命的轮回。既是轮回，你是想得到一个还是更多呢？有的人想得到更多，有的人想得到唯一。但哪种方式好呢？这个问题确让人难以回答。因为，每个人都具有得到更多爱情的潜在心思，也具有得到唯一爱情的思想，但最终是什么思想占据上风，估计在于发生爱情的两者之间产生的化学分子的组成状态。
爱情的化学程序是个复杂工程，谁也无法将之解程。
是夜，明远叫儿子陪他下楼买东西，林溪知道明远是想给儿子单独交待一些事情，因而并不跟着同去。
出了小区的门，明远对一一说，儿子，你是家里的男子汉，接下来我说的事情，你要记在心里。还有，不许哭。
明远的表情认真且严肃，一一感觉到了爸爸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定非常重要，他点头。
一一，你妈妈生了病，下个月要做手术，在她未做手术的这段日子，我想陪妈妈回老家散散心，未来的半个月，我会请小王叔叔住在咱们家里照顾你，你要听小王叔叔的话，这个能做到么？
一一点头。
明远继续说，妈妈生了病，受不得气，你要乖一点，不惹妈妈呕气成么？
一一点头。
明远还想说什么，可是想想却又感觉没什么好说的，于是道，好了，只要你做到两点就是给爸爸妈妈省了心，你明白么？
一一点头，眼泪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却是不敢留下来。
明远心酸，搂住儿子，拍拍他的背说，一一，别哭，别哭，妈妈的病会好的。
过了许久，明远看儿子情绪稳定下来才说，走了，咱们回家吧。
一大一小回到家里后，林溪正在通电话。
小涛，你的声音听起来很快乐，我在猜测你是恋爱了吧。
为什么？
只有恋爱中的幸福女人才是这样的一付声调，明明开心得要死，却拚着命掩饰，但是掩饰得了笑，却掩饰不了声音的通透和轻快。
溪姐，算你厉害，我上周生病，他二话不说就从汉中赶到了西安，他买不起贵重的补品给我，可是，他却会花功夫炖老母鸡汤给我喝。溪姐，我终于明白了，真正的爱情是可以放在火上蒸着，水里煮着，棒下狠狠地捶着，锅里滋啦滋啦地炒着，也可以不破不碎，在岁月的长河里响当当的。这是我见过的最朴实、最美好的爱情了。
小涛，能够告诉我王子是谁么？
溪姐，他不是王子，但是，我却是他的白雪公主，那个人，你认识。
我认识？会是谁呢？林溪问。
明远在一边说，是不是黄剑平呀，我们认识的人里就只有他回了汉中。
还是姐夫厉害。小涛在电话里赞道。
林溪说，小涛，祝贺你，这回你是真的找到自己的春天了，对了，他知道你从前的事情么？
他知道，但是，他说，他不在乎我的从前，他看中的是我的现在和未来。小涛说这句话时，声音透着自信和满满的喜悦，林溪听到她房间的CD放着西安的眉户小调。唱的正是张连赌输，货卖家当，夫妻对唱：
你把咱大涝池卖钱做啥？我嫌它不养鱼光养蛤蟆。
白杨树我问你卖钱做啥？我嫌它长得高不求结啥。
红公鸡我问你卖钱做啥？我嫌它不下蛋光爱吱啦。
牛笼嘴我问你卖钱做啥？又没牛又没驴给你带家。
五花马我问你卖钱做啥？我嫌它性情坏爱踢娃娃。
大狸猫我问你卖钱做啥？我嫌它吃老鼠不吃尾巴。
大黄狗我问你卖钱做啥？我嫌它不咬贼光咬你妈。
作饭锅我问你卖钱做啥？我嫌它打搅团爱起疙瘩。
风箱子我问你卖钱做啥？我嫌它烧起火来七哩啪啦。
小板凳我问你卖钱做啥？我嫌它坐下低不如站下！
林溪听着，听得醉了过去。原来，人间的日子再多，再长，哪怕一百年都是短暂的，哪一天诀别都是至哀至痛，像骨头和肉的剥离，手足和身体的诀别。
林溪在心里说：是了，再痛的痛也会平复，再伤的伤也会愈合，再浓烈的感情也会平淡如水，再鲜明的面容也会逐渐成为背影。夜夜瘦尽灯花，包容着不同的内容。时光不断流转，对象不断变换，今宵我为侬瘦尽灯花，明夜侬为他瘦尽灯花。
第12章·（12）天长地久能走多久
翌晨，林溪起来，觉得浑身沾寒沾冻，整个人由头到脚轻飘飘，有一种快要全身崩溃而倒下去的趋势。这感觉令她不安而至震栗。
果真病倒了吗？
她只好跟明远说：
“老公，我身子有点虚脱脱的。胸口疼痛的厉害。”
才说完这话，林溪脸色刹地变得纸白。整个人支撑不住，伸手抓住明远，然后就跌倒在他的怀抱里。
明远抱着她，立即奔下楼，出了小区，立刻拦了一辆出租车。
半小时后，禅城中心医院有名的大国手王医生立即把林溪送进急诊室去接受最先进的科技检查。
趁了一个空档，明远跟王医生碰上面，他扯着对方问：
“医生，我太太的病怎么样了？”
“放心，她的状况看起来和一周前一样，不过，还是那句老话，及早做手术对病人的治愈更有保障一些。”
“恩，陪她回一次老家之后，就做手术，对了，医生，她现在的身体状况，长途旅行应该注意些什么？”
王医生想想，说，“坦白讲，你目前给她吃的药已经是是好的药了，不需要开其他药，只要她保持心理上的快乐，她的病会得到自我控制。”
又过了半个小时，林溪睁开了眼，她从病床上坐了起来，然后平静的说，老公，我们回家吧，我想回家。
明远说，恩，我们这就回家。
老公，我说的是妈妈的家。
明远说，好，我们下午就坐飞机回妈妈的家。
林溪笑，然后站在明远面前，郑重的说，老公，我爱你。
明远说，恩。
林溪捅捅明远的胳膊说，老公，你说说看，天长地久是多久？
明远想想，回答，天长地久应该跨越生死，它没有局限，正如一首诗写的：爱至深处无止尽，在千万年后的墓窟里，也是两个不会错认的灵魂。
夫妻俩不在说话，挽着手走出医院，在等车时不经意间瞥见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互相搀扶着买菜归来，看着他们深深浅浅的皱纹里那掩不住的恬淡、安然，林溪蓦地就想起台湾散文家张晓风的文章：
客居岁月，暮色里归来，看见有人当街亲热，竟也视若无睹，但每看到一对人手牵手提着一把青菜、一条鱼从菜场走出来，一颗心就忍不住恻恻地痛了起来，一蔬一饭里的天长地久原是如此难言啊！相拥的那一对也许今晚就分手，但一鼎一镬里却有其朝朝暮暮的恩情啊！“爱一个人会使人变得俗气，你不断地想：晚餐该吃米饭好呢还是面食？蔬菜该买大白菜呢还是小白菜？而终于在这份世俗里，你了解了众生，你参与了自古以来匹夫匹妇的微不足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