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第2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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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管吃管喝?有多大本事吃多少饭,自己挣起!”
说着说着,他激动起来,道,“姓尚的王八蛋不是东西!这汉墓多宝贝他能不知道?他一个修复师,要欺负人,还要毁墓,老子实在看不下去了!我不管了,我要去帮小苏的忙!”
他的声音越提越高,表情也越来越激动,跟上次跟苏进说话时的沉闷苦涩完全不同。
显然,这样的话早就压在他心里很久了,也让他反复琢磨了很久。现在,受这张偷偷看见的工资单的刺激,受董春说的这件事的刺激,终于一起爆发了出来。
他用手指重重点着董春的胸口,说,“老董,你是我们头儿,以前也不是这么瞻前顾后的人,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0437 不要饭碗了吗!
深夜极为安静,董春和王师傅本来只是在角落里低声说话,谁也注意不到。
这时,王师傅不顾一切地提高了声音,高亢的话声在寂静的夜里来回回荡,考古基地养的有狗,被他的声音惊扰了,跟着狂吠了几声。
董春下意识地道:“你小声……”话没说完,他住了嘴。
他抬起头,正看见一个人向着这边走来,基地的强光下,他的面目分明,那是一张极为让人憎恶的脸——
尚泉水!
尚泉水的寝室本来就离这里不算太远,被他们的声音惊动,走了出来,一眼就看见了他们两人。
他面沉如水,上下打量着两名老工人,问道:“这么晚了,你们在这里密谋个什么呢?”
三个月的积威在这时发挥了作用,他一出现,董春就闭上了嘴,王师傅激动的情绪也像是被刺破了气球一样,瞬间瘪了下去。他张了几次嘴,都没有发出声音。
尚泉水喝道:“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里讲东讲西,明天工作出了错,还想不想要工资、要奖金了?回头出了事故,弄坏了文物——”他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眼,冷哼道,“把你们卖了都赔不起!”
他可是不会管太多的,这时候声音提得比刚才王师傅还高。
狗叫的声音也跟着变得更大,周围几间宿舍的人被惊醒,传来了隐约的脚步声,没一会儿,就有人推开了门,向这边望。
“看什么看,滚回去睡觉!”尚泉水回头大吼。
顿时有几个人关上了门,但也有几个人看了看尚泉水对面的二人,乍着胆子问道:“什么……什么事啊?头儿,老王,你们没事吧?”
尚泉水瞪着眼睛,正要再次怒吼,董春揪着手里的帽子,突然开口了。他抬起头,问道:“尚六段,我问您个事儿。”
尚泉水瞪着他。
董春平时基本上不会跟他对视,尚泉水说啥他就应啥,但现在,他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他抬起头与尚泉水对视,道,“先前您在跟谁打电话呢?”
尚泉水的眉头立刻皱起来了,下意识地看了自己的口袋一眼——显然,他的卫星电话就放在那里。
后面一个工人走了过来,有些戒惧地看了看尚泉水,打圆场一样地笑道:“头儿,你说什么呢?移动基站都倒了,哪还能打电话?”
董春固执地抬着头,问道:“对,移动基站都倒了,您为什么会提前预备卫星电话呢?您是提前知道了手机有可能打不通吗?不然为什么会准备卫星电话?”
卫星电话?
知道它是什么的工人顿时露出了狐疑的表情,不知道它是什么的打听一下,也都知道了。
卫星电话各方面都贵,普通人根本不会用。正常情况下,考古队有移动基地,足以满足一切交流需求。没事尚泉水怎么会用上卫星电话?难道他早就知道移动基地会倒?
他是怎么知道的?
尚泉水脸色阴沉,不耐烦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现在已经很晚了,明天你们还有很多工作,不养好精神,是不是想出错呢!”
董春的固执在这一刻再次产生了作用。他根本不理会尚泉水在说什么,只是执着地问道:“那时候,您拿着卫星电话,是在跟谁通话?为什么我听见您在说,这座马王堆上还有其他汉墓的存在?”
“我根本没这么说过!”尚泉水一句话冲口而出,迅速看见了周围其他人的表情。
这样说,他就是承认自己的确有在基站倒塌之后,打电话给外人了。
他冷哼了一声,道:“我是什么身份,卫星电话想用就用,难道还要你批准不成?”
董春“哦”了一声,平静地道:“那可能是我听说了,但我听着,您管对方叫田老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位田老板,应该就是想要马王堆土地的那位开发商?”他上前一步,质疑道,“您不是在代表咱们文安组,在提交勘探申请吗?为什么你会跟开发商私下交流,难道——你们有什么交易不成?”
尚泉水冷着一张脸,眯着眼睛看董春,缓缓道:“董春,我尚泉水给谁打电话,怎么办事,还用得着你教吗?你认清自己的身份——你就是个卖苦力的,除此之外,你以为你还能做什么?”
这里离施工队的住处比较近,面对尚泉水的是又是施工队的人,所以这时候围过来的基本上都是工人。尚泉水这一句话就得罪了所有人,大家不愉地看着他,暂时没有说话。
“嗯,我们是卖苦力的没错。”董春应了一声,道,“不过卖苦力的,也是有良心的。这座马王堆上是不是还有其他汉墓,需要进一步勘探之后才能决定。如果真有,必须要把这片土地保留下来进行挖掘。一座古老的汉墓、以及汉墓的文物有多珍贵,您是修复师,您比我清楚。现在,您这是要把马王堆的地卖给开发商吗?私下里这样交易,您是已经确定这里的确有汉墓,不可能通过得勘探吗?”
他难得像这样长篇大论,一步步问得极为紧迫。
尚泉水一时间被他问得无话可说,只能反复道:“我做事的办法,不需要你管!”
他做事的办法的确不需要董春管,而董春说话,也是他办法阻止的。
董春道:“我现在总算知道了,为什么小苏老师一来,就要把你从负责人的位置上踢出去呢。原来他早就看清楚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早就看清楚了你的目的。”
他抬起眼睛,直视尚泉水,问道,“所以,你要趁着小苏老师还在钱头村的时候,趁着这连场的大雪,断掉我们对外联系的机会,让开发商去对他做什么事情吗?也没错,没了小苏老师,这个马王堆,就是你一手遮天了!”
说到这里,他终于激动起来,一挥手,重重把毡帽扔在地上。然后,他直视尚泉水,目光冷冽。他行了个礼,道:“不好意思,尚六段,我没你这么黑心。小苏老师是个好人,我要去帮他的忙。”
说着,他朝着尚泉水走过去,穿过他身边,走进自己的屋子。片刻后,他背着一个箩筐,扛着工具出来,向着基地外面走去。
尚泉水瞪着他的背景,叫道:“董春,你不想干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今天走出这里一步,就不要想回来了!文安组不需要不听命令的人,你要被赶出去,被赶出去!”
周围仍然非常寂静,除了不远处的狗吠以外,什么多余的声音也没有。
尚泉水中气十足,他的声音顺着夜风飘出去,极为响亮。
董春却就这样背对着他,一步步地远去,越走越远。他年纪大了,又长期弯腰工作,身形略微有些佝偻。但他越走,背就挺得越直,脚步也越走越快。
王师傅眯着眼睛,看着头儿的背影,笑了。他嘿嘿了两声,脚步轻快地走进自己的屋子,同样背了个箩筐、扛了工具出来,向着尚泉水挥了挥手,跟在了董春后面。
一个之后又是一个,尚泉水快气疯了,吼道:“王犁夫,我告诉你,你敢踏出这里一步,马上除名,听见没有!”
王师傅又挥了挥手,小跑了两步,叫道:“头儿,等等我!”
他的身上好像卸下了什么重担一样,表情明朗而轻松。
两人身后,工人们面面相觑。尚泉水重重喘了两口气,回头来,指着董春和王犁夫道:“记清楚了,以后,这两个人就不是第二施工队的人了!明天我们……”
他话没说完,就被一个人打断。一个看上去比别人老得多,眉心有着层层叠叠皱纹的中年工人上前一步,问道:“尚六段,刚才头儿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派人去对付小苏老师了?”
尚泉水声音一顿,恶狠狠地瞪着他。
再不用多说什么,这个中年工人已经明白了。他点点头,转身回去,片刻后,跟前面两人一模一样地出来,追着前面两人去了。
“陈华!”尚泉水怒吼出声。这人正是之前董春和王师傅讨论的那位“老陈”,家中妻子生病的那个。他在第二施工队的工人里境遇最困难,最需要钱,尚泉水万万没想到,第三个走的就是他。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打了一拳一样,对着陈华离开的方向暴跳如雷,“你不管你老婆了吗?你老婆一个月要七八千药费,你不要她命了?你给我回来!”
他正在怒吼,又一个人从他身边穿过,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尚泉水震惊地转头,发现几乎所有的工人都行动了起来。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回去,拿了自己的东西——有的还敲响了其他没出来工人的房门,给他们说明了事情真相。
于是,所有人都动了,都采取了一模一样的行动。
他们面无表情地拿上了自己的家当,跟在人群后面,离开了马王堆基地。
一个、两个、三个……十个、十一个、十二个……
所有的工人全部都行动了起来,一支长长的队伍从尚泉水身边经过,每个人的步伐都极为坚定。
这是尚泉水完全没想到的情况,他目眦欲裂,暴怒吼道:“你们不要工作了?不要钱了?!张文浩、翟明、徐文隆……”
他一个个叫下去,却没一个人回头。
没过多久,第二施工队的所有工人全部都离开了基地,一个人也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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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历量的边骂边打赏(哈哈哈,看来很愤怒啊,不过地头蛇真的很厉害,中央的人到地方上经常都会束手束脚的……),感谢fatfox911、书中半日闲、叶曦大帅比的天天支持!!
0438 再加二十四条人命
钱头村里,田亚海已经换到了第三个地方。
这一次,他已经接近了一号墓的边缘,离苏进判断的椁室方位极近了。
马王堆一号墓的椁室深达二十米,田亚海现在用的这个钻地机的最大深度最多只有八米,正常情况下是碰不到一号墓的椁板的。
但是,就像三号墓一样,一号墓的周围也包裹着大量的黑木炭与白膏泥,它们让一号墓维持着一个比较好的保护环境。这一层外部环境被破坏,里面就有可能遭到影响,那将会是不可预估的重大损失!
“住手!”苏进终于忍不住叫了出声,他紧盯着钻地机挖进去的地方,冲了进去,又叫了一声,“住手!”
声音一停,旋转的钻头暂时停了下来。
田亚海从驾驶室的车窗里探出头来,冷笑着看着他道:“我听说以前有什么殉道者,为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可以去死。怎么样,老苏,你不考虑一下,躺在这钻头下面?说不定我会顾惜你的命,收手不干呢,哈哈哈哈!”
他眯起眼睛,表情里充满了巨大而浓重的恶意。
然后,他按了一个按钮,钻地机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它不是再往里面钻,而是从原先钻透的部分里,把钻头拔了出来,悬在半空中。
苏进面无表情地看着田亚海,田亚海带着扭曲的笑容回视着他,眼中充满了疯狂。
苏进明白田永宁明明是他的族叔,却甘愿在他手下,还总是一副畏惧的样子了——有谁会不怕一个疯子呢?
冰冷的钢铁野兽盘踞在钱头村之中,巨大的凶器高高悬起。螺旋状的钻头上带着黑黄色的泥土与洁白的雪,下方深深的黑洞足以展现它的威势。
这机器本来是人类文明的造物,现在却用来威胁人类。不用想也知道,人类的血肉之躯与它相碰撞,会发生什么样的结果。
生命、信念,在这一刹那,所有的一切都在苏进心里席卷而空,最后只剩下一点光芒,微弱却执着地闪亮着。
他迈开步子,走到钻头下方,坐了下来。
…………
从苏进迈开步伐开始,田亚海就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而到他真正坐下来,田亚海也完全呆住了,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皑皑白雪铺天盖地而来,笼罩了整个村庄,唯有这一块地方破开了一个大口子,像是一道伤痕一样。
现在苏进就坐在这里,平静而从容,跟他上次到天境华庭别墅来赴宴时的样子一模一样。这一刻,田亚海突然有了一种感觉——任何东西,也不能动摇他。那是因为,他心底深处有着某种支撑,一种强大的支撑,那让他变得强大、无所畏惧!
田亚海的手指蜷缩了一下,突然间打从心底深处升起了一股隐约的畏惧。但这畏惧极其轻微,像轻烟一样,瞬间被冲上头脑的热血冲散了。
陡然间,田亚海捂住额头,爆出了一阵疯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苏进啊苏进,我还以为我是个疯子呢,没想到你比我还疯,比我还疯!”
他的眼睛突然间变得通红,脸上的刀疤扭曲得像是地狱的裂痕,浓浓的疯狂与恶意将要喷薄而出。他大笑着说道:“你这是在威胁我?在威胁我?你以为你坐在这里,我就不敢动你了吗?不过一条人命而已……”
说着,他的手指重重地按下按钮,轰鸣声再起,钻地机螺旋状的钻头再次快速旋转起来,向着苏进的头顶缓缓降去!
苏进抬头凝望着冰冷的钻头,脸上似乎掠过了一抹叹息,缓缓闭上了眼睛。
田亚海的脸上仍然挂着狞笑,心里却有一抹好奇。看着自己快死了,这小子是后悔呢?还是完全不后悔?
“老板!”
“老板!不要啊!”
“住手!”
钻地机的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阻止声,包括田亚海自己的手下在内,所有人简直都要疯了。
这跟前面拆房子时不管里面的人还不一样。有房屋墙壁阻挡,他们看不见人,勉强还可以找借口说是误伤。
但现在,活生生的人就在眼前,钻头是对准了他去的,田亚海这是正儿八经的谋杀!
村民们愤怒极了,“砰”的一声,囡囡她爸猛地挥拳,打翻了面前阻挡的一个人,向着苏进的方向跑去。
苏进刚刚救了他闺女,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苏进死?
他的动作带动了其他村民,所有人眼睛通红,一拥而上。
田亚海的手下虽然也对他的行为感到很吃惊,但看见村民们反抗,还是下意识地阻拦了起来。他们的战斗力比村民们强得多,转眼间就打伤了好几个人,打得他们头破血流,倒在地上。
没一个村民能够靠近,田亚海冷笑着往那边看了一眼,目光移回到钻头下方的苏进身上,舔了舔嘴唇。
生死关头,这小子怎么还能这么镇定呢?他究竟在想什么?
“住手!”
一声大喝突然从外面响起,声音极大,像是平地生雷一样,震得田亚海颤抖了一下,手指下意识地按下了钻地机的按钮,钻头还在空转,但总算没有下降了。
田亚海转头一看,只见村口方向跑来了一队人马,速度极快。
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些人的身份。他们穿得像个杂牌军一样,五颜六色,什么样式的衣服都有。但是,从他们的身材、跑步的姿态、手里扛着的锄头、铁锹等工具就能看出来,这正是文安组那支施工队!
混帐王八蛋,尚泉水不是保证自己已经控制住那边的人了吗?怎么还让他们跑来了?
果然无能!
田亚海的手下刚刚打翻了村民,一看见这些人跑过来,立刻又冲上去阻拦。
可这些工人不仅在挖掘探地方面有一手,打起架来也一点也不含糊。一个人冲到跑在最前面的董春身边,正要伸手去抱他,结果董春把锄柄当棍子,横过来一砸,就顺势把那家伙打飞了。
然后,他手一转,锄头对着另一个人砸下去,那人看着明晃晃的铁器砸向自己,顿时脸色煞白,滚地逃走了。
工人们下手非常重,瞬间就打伤了好几个人。田亚海的手下扭了筋、打断了骨头,抱着自己的手或脚或肩膀在雪地上滚,凄厉得哭号着,在夜风中像是半夜鬼哭一样。
田亚海完全看呆了,直到工人们冲到自己面前来才回过神来,厉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他打量了一下最前面的董春,老头子提着锄头,威风凛凛,完全不见平时的颓唐。田亚海却冷笑一声,从怀里摸出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董春,道,“走开。”
董春打架再厉害,实战经验再丰富,也比不上枪子儿的速度。
田亚海卡答一声,扳下了保险,再次道:“滚开!”
董春紧紧地盯着他的枪,他身后的工人也全部都停了下来。
然后,田亚海的手伸出窗口,用力一挥,大声喝道:“人呢?都死哪儿去了!车子都开过来,把这村子给我拆了!挖地三尺!地下埋了什么古尸,都给我砸个稀巴烂!”
随着他的命令,后方的工程车一辆接一辆地开进了村,它们有的撞击房屋,让坍塌声四处响起,有的则开到田亚海身边,把工人们团团围住。
这情景,就像无数野兽聚拢在了一起,虎视眈眈地盯着正中间的猎物——脆弱得不堪一击的猎物。
片刻后,董春的目光从枪口移到了田亚海的脸上。他冷笑一声,说:“好好的公路,原来是修来干这个的。呸!”他一口唾沫重重吐在地上,说:“一条人命的确算不上什么。”——老头子显然听见了他之前那句话。他接着又道,“那再加上我的呢?”
他的锄柄重重往地上一顿,走到苏进旁边,盘膝坐了下来。
他年纪虽大,脊背却挺得笔直,凛然不畏地望着田亚海,显然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