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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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这段时间谢进宇还不能出院,他不能让小姑娘一个人在家,看来得跟学校打声招呼,暂时外宿一段时间。
京师大学不愧是帝都最大的两所学校之一,报名的时候人山人海,迎新处挤得水泄不通。
不过还好学校很有经验,安排得井井有条。没一会儿,苏进就跟着迎新的学长一起,去系办报了到,又被送到了宿舍安置下来。
苏进到得算是早的,宿舍里还一个人也没有。他略微休息了一会儿,就决定去找系主任申请外宿。
京师大学的历史学校从建校时就存在了,上百年下来,闻名遐迩,不久前还翻新了教学楼。现在,一幢融合了现代与古韵的大楼竖立在学校的东南边,蓝天白云在玻璃幕墙上流动,隔着很远就能一眼看见。
走进楼里,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周围的声音更响亮了。
苏进虽然二十多年没上过学了,但以前经常到大学做演讲,对大学并不陌生。看着眼前拥挤的人流和一张张兴奋的面孔,他有些怀念地笑了起来。
一楼大厅挤满了人,苏进找人打听了,系主任办公室在三楼,他挤过人群,迈上台阶就想上楼。
咦?这里人好像少一点?
他正在疑惑,就被人拦住了。一个中年人有些不耐烦地打量了他一下:“瞎挤个什么呢?这里不许通行!”
旁边正有一个学生走过去,苏进迷惑地问道:“这不是可以走吗?”
中年人不屑地看他:“你是文修专业的学生吗?”
苏进摇摇头:“不,我是中国古代史专业的……”
中年人随便一指,说:“古代史的那边去,这里只能文修专业的学生和老师通行!”
苏进之前在故宫的时候,就听说了文物修复师在这个世界的地位,不过他完全没想到,同样是学校的学生,文修专业还有这样的特权!
这时,他身后有人小声说:“同学,下来吧,我们只能走那边!”
中年人更不耐烦了:“下去下去!”
话声中,有人在后面轻轻拽他的衣服,苏进还有点糊涂,顺着拉势走了下去。
刚才那人小声说:“学校现在很看重文修专业,刚从外面挖了一些学生和老师,要给一些特权把他们留下来。”
苏进不可思议地问道:“也就是说,其他专业的,就算是老师也不能走这条道?”
那人点头。
苏进觉得有些荒谬了:“大家不都是一个学校的吗?”
那人摇头说:“不不,这可是文修专业!”
旁边的人纷纷附和点头,似乎都觉得这事理所当然,再正常不过了。
苏进不说话了,他一边顺着人流慢慢往上走,一边打量着刚才不让他走的那条道。
果然,不时会有一些学生或者老师过来,出示一下自己的证件或者通知书,然后上楼。
不过往往在他们出示身份证明之前,拦路的那个中年人就已经看出他们的身份了,笑得格外和蔼地让路。
苏进留意了一会儿,很快也看了出来。
这些人跟普通学生老师,的确有些不太一样。
他们穿的衣服样式通常都比较老一点,眼睛通常是往上看的,表情又微微有些暮气。
苏进格外留意到他们的手,大部分人的手上都有些痕迹。他的经验何等老道,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些人即使是学生,在入校之前也有过文物修复的经验。
而且他们的气质非常统一,好像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苏进心里有了一些猜测,这时前面的人流松动了一点,他没再理会那边,跟着上了楼。
他事前就在医院开好了证明,这时找系主任把情况一说,系主任倒很通情达理,很快给他开了一个月的外宿许可。
按道理来说,新生入校第一年,是必须住宿舍的。苏进能暂时外宿算是特例。如果一个月他还没把事情搞定,之后学校再酌情看看怎么办。
苏进非常诚恳地道了谢,说笑几句,就把系主任逗得直乐,打包票说如果实在不行,下次外宿也交给他了。
外宿许可要交到宿舍的舍管那里,苏进走出系主任办公室,笑容就淡了下去。
下次外宿?老实说,他也想早点把事情解决,让一切走上正轨啊!
现在谢进宇那边钱是不愁了,但是透析只是磨日子,关键还是要找到匹配的肾/源做手术。
但肾/源哪是那么好找的?能不能成还得看运气了……
苏进眉头紧锁。他接管了以前这个苏进的身体,也就接管了他的人生。谢进宇资助他十几年,这个恩他必报不可!
0007 小学生的作业
交完外宿许可,苏进想了想,回到宿舍里坐了一会儿,准备跟新来的室友打完招呼再走。
这是间四人宿舍,很老了,墙壁斑驳,窗户也是那种最老式的木框插销窗。宿舍里有两张铁架子高低床,中间四张写字桌,旁边四个铁皮柜,灰色的漆皮掉了不少。门对面有一个水泥小阳台,走出去正好可以看见对面一座崭新的七层宿舍楼。
苏进坐在床架上,打量着四周,心想,这条件不比他当初上大学时好多少啊……要知道,他上大学,可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这个世界的经济发展水平跟他以前那个世界,都是基本一样的。
“妈的,气死了,凭什么我们住这种破地方,他们就能住新楼?”
两个人一边对话,一边推门走进来。
这就是新室友了?
苏进站起来,友好地招呼道:“你们好。”
这两人一个是个平头小胖子,名叫郭天,计算机系的;另一个叫程文旭,斯斯文文,戴个金边眼镜,化学系的。他们在门口碰到,一打听是一个宿舍的,就一起上来了。由于人数问题,他们寝室是一间混合寝室。
郭天一放下东西,就又开始抱怨:“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凭什么啊!”
苏进问道:“怎么回事?”
郭天愤愤然一指对面的宿舍楼:“那边,是文修专业的宿舍!新修的大楼,有空调,有冰箱,一楼还有洗衣机!看我们这里,妈的,热得要死,柜子锁都锁不上。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凭什么他们住那么好?”
哦……那边是文修专业的宿舍啊……
苏进又想起之前在教学楼让路的事情了。
程文旭凉凉地说:“没办法,谁让他们是文修专业的呢?国家那么多文物刚刚开掘出来,要重建文化,奇缺这方面的人才,当然得重视一点。”
郭天愤怒地说:“那我还说,互联网发展得如火如荼呢?我们也应该被重视!”
不过,不管他再怎么不满,学校都已经这样安排了,他们也只能接受。
郭天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儿就跟苏进两人说笑了起来。三人自我介绍,论了排行。郭天和程文旭知道苏进的情况之后,一边夸他知恩图报,一边拍胸脯保证,以后学校有什么事情,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他。
以前的苏进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倒是有个邮箱。苏进从记忆里把邮箱号翻出来,给了他们俩。有什么事情可以先发邮箱。
宿舍里最后一个人跟苏进一样,是历史学院古代史专业的,名叫方劲松。苏进等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来,时间不早,只好先走了。
苏进回到了谢家,一开门,发现谢幼灵正在做午饭。
她个子在同龄人里也不算高,有点不太能够得着灶台,就搬了个小板凳站在上面。
苏进看见她在小板凳上动来动去、摇摇晃晃的样子,吓了一大跳,连忙把她抱下来,责怪道:“太危险了,怎么不等我回来呢?”
谢幼灵欢喜地叫了一声哥哥,认真反驳道:“以前爸爸还没生病的时候,家里的饭也是我做的啊!”
之前谢进宇工作太忙,经常回到家就晚上八点多了。一开始他把谢幼灵托付给邻居,后来邻居奶奶过世,谢幼灵就开始学着自己做饭。她现在虽然只有十一岁,但已经照顾家里两年多了,家务事基本上能全包。
苏进看着她幼嫩的小脸,心里感慨万千。他揉了揉谢幼灵的头发,说:“那是以前,以后用不着你了。剩下的我来做,你先去做作业吧。”
谢幼灵得意地炫耀:“作业我在学校已经做完了!”
苏进想了想,说:“那我再给你布置一个作业吧。”
他翻出几张纸和一把裁纸刀,放到写字桌上,问道:“知道一厘米是多少吗?”
“当然知道!”
“那好,你现在把这三张纸全部裁成一厘米宽的长条,一毫米也不能出错。能做到吗?”
谢幼灵的眼睛闪闪发亮:“哥哥这是在教我文物修复?”
苏进笑了笑:“算是一点基础吧……怎么样?这份作业要不要做?”
谢幼灵兴奋极了:“当然要!”
说着,她就趴在桌子上,拿尺子比着,认真地量起尺寸来。
苏进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走进厨房去了。
前一世,他四十多岁了还是单身汉,虽然有钟点工帮忙做一些事情,但大部分家务还是自己来的。现在换了个身体也一样能行,没一会儿,他就着谢幼灵剩下的工作,把三菜一汤端上了桌,还事前拨出来了一份,放进了食盒里。
这时,谢幼灵已经做完这份全新的“作业”了。她得意地现宝给苏进看:“好了,我比过了,全部都是一厘米,绝对不差!”
苏进笑着接过那些纸条,说:“先吃饭,吃完我帮你检查作业。”
谢幼灵自信满满,一边吃一边跟苏进打听要学的东西,最后被苏进用筷子敲了脑袋:“食不言寝不语,乖乖吃饭,好长身体!”
谢幼灵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说:“对,长高了给哥哥做饭!”
苏进哈哈笑了两声,谢幼灵果然不说话了。
吃完饭洗完碗,苏进拿过那把纸条放在面条。谢幼灵很乖地帮他拿来工具:“尺子在这里!”
苏进摇了摇头:“用不着。”
谢幼灵瞪大了眼睛:“不用尺子,哥哥怎么知道尺寸对不对?”
苏进向着她一笑,拿起一张纸条,看了一眼,把它放到一边;又拿起一张,看了一眼,放到另一边。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到后面,每张纸条都只是扫了一眼,没一会儿,所有的纸条被分成了三堆。
苏进指着左边那堆道:“这些是错得比较少的。”
中间那堆:“这些是错得比较厉害的。”
右边那堆:“这些是刚刚好,一点也没错的。”
其实最右边的已经称不上是一堆了,只有可怜巴巴的一条。
谢幼灵呆呆地看着这些“作业”,不服气地说:“不可能!我明明量好了的!而且哥哥你都没用尺子量,怎么会知道?”
苏进拿来尺子,笑着问道:“再量量看?”
谢幼灵气鼓鼓地瞪了苏进一眼,随便从中间那堆里扯了一张,认真地量了起来。
这一量她就呆住了,苏进有趣地看着她:“怎么样?”
谢幼灵呆呆地盯着那张纸条:“右边多出来了两毫米……”
她年纪小,手不稳,裁着裁着尺子就动了。左边还能保证一厘米的宽度,越到右边差得越多。
她又拿了一根,还是同样的情况。再一根,还是。
中间的这堆纸条,基本上差错都在两毫米以上,错得最厉害的一根甚至多出了四毫米,明显宽了一截。
左边那堆纸条情况稍微好一点,都在两毫米之内,但也没一根完全一致的。
最后量下来,果然只有最右边那根,左右都是一厘米,基本没有问题。
谢幼灵惊呆了,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苏进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没有难度怎么能叫作业呢?”
谢幼灵不服气了:“学校的作业就完全没难度啊!”
苏进哈哈笑道:“原来还是个小学霸。怎么样,这样的练习还要做吗?”
谢幼灵毫不犹豫地说:“当然要!”
苏进笑着点头,让她课余时间,每天像这样裁三张。每张纸条如果裁多了,可以修改两次。如果裁少了,就是彻底失败。
谢幼灵很懂事地点头:“也就是说,宁可多点,也不能少了?”
苏进微笑着道:“对。做人做事,总要留点余地。”
谢幼灵似懂非懂地点头,道:“哥哥也裁一张我看看!”
苏进想了想,答应了。
他拿起一张纸,横过尺子压住纸,并没有仔细量,就是一刀裁了下去。
谢幼灵非常积极地拿起纸条开始量,最后兴奋地张大了嘴巴:“一点也没错!哥哥裁得好快好准!”
苏进摸摸她的头,没有说话。
在谢幼灵看来,他的确干得很不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一刀,手感明显不对。
裁边是书画和古籍修复的基础技能,正常工作中,可不是这样一张张地裁,而厚厚一叠下去,一张也不能出错。
上一世的苏进,这样的工作早就做熟了,就算不用眼睛看,光凭手感,也能知道这一刀下去对不对,裁了几分几毫下来。
现在这具身体没经过训练,明显没有这样的手感。苏进还是靠着眼力判断,加了几分小心,才能裁得一点没错的。
他揉了揉自己的手指,暗暗心想,还是要多多练习啊……
不过这只是苏进的自我要求,单凭这一刀,谢幼灵对他又多了几分崇拜。
她捧着纸条,道:“嗯,我会好好练习的,一定要变得跟哥哥一样厉害!”
苏进笑了起来,拎起食盒说:“走,谢叔还饿着呢,给你爸爸送饭去!”
谢幼灵重重地“嗯”了一声。
路上,谢幼灵兴奋还没消,缠着苏进问这问那。她最佩服的是,苏进竟然不用尺子量,一眼就能看出纸条截得对不对!
她问苏进是怎么办到的,苏进自己也没办法描述。他自己也很庆幸换了个身体,眼力还在。而这样的眼力,毫无疑问只有长期专注的工作才能培养出来。
他大致给谢幼灵讲解了一下,小姑娘也不知听懂了没有,满脸的若有所思。
两人到了医院,苏进刚刚把食盒放下,谢进宇就满脸兴奋地开口道:“小苏,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他深吸了两口气,这才平静下心情,继续道,“刚刚医生过来通知,合适的肾/源已经找到了,一个星期后就能进行手术!”
苏进愣住了,跟谢幼灵对视一眼,这才异口同声地道:“太好了!”
0008 得壹元宝
谢进宇连声说是苏进给他带来了好运气,苏进心里也很高兴。
就算不说资助的事,谢家父女也都是很好的人,他也希望他们能一切顺利。
谢进宇吃饭的时候,苏进去找到医生,询问了一下具体情况。
医生的态度比前两天更好,非常耐心地给苏进讲解。
谢进宇的运气的确不错,医院刚才发出申请不久,就接到上面的通知,说正好有一颗肾脏可以跟他的匹配。现在只需要进一步检查确认,就可以安排手术了。
说着,他还打开电脑,给苏进看了那颗肾脏的基本情况。
这个消息实在太好了,就连谢幼灵也知道,只要一切顺利,爸爸就能恢复健康了。
她要求今天晚上留在医院陪床,跟爸爸庆祝这个好消息。苏进想了想,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答应了。只要谢幼灵能保证晚上好好睡觉,他就让她呆在这里,明天早上来接她去上学。
谢进宇又是兴奋,又是感慨地看着他们互动,拉着苏进的手说:“你真是我的福星,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小灵以后怎么办!”
苏进半开玩笑地说:“那你得谢谢你自己。要不是你一直资助我,我也没办法给你带来福气啊。”
谢进宇哈哈大笑,难得满面红光。
今天只是报到没上课,吃完饭刚过中午。谢幼灵窝在爸爸身边,跟他小声说话,苏进笑着看他们一眼,转身走出了医院。
原身从福利院出来上学,基本上一穷二白,除了一包衣服什么也没带。苏进想要有所发展,当然得先置办一些东西。之前那五百万全部给了谢进宇,未来他做手术以及术后休养还需要一大笔钱,苏进没打算再找他要。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得想办法赚点钱。
苏进思索了一会儿,坐公交车回到了故宫古玩街。
今天星期三,没有苏进上次来的时候人那么多,但还是很热闹。人一少,越发显出了这里的破旧。
苏进叹了口气,先不去想这件事,回到旧货街,开始打量地摊上的货物。
三天前,他的确在这里大大出了次风头,但这里的人流量一向非常大,三天过后,记得这件事的人还不少,记得苏进这个人的就不多了。
他一路走过去,地摊主殷勤叫卖的不少,认出他的一个也没有。
片刻后,苏进目光微微一闪,在一个摊子旁边停了下来。
那摊主亮着一口黄板牙,正在唾沫横飞地跟旁边一个人推销:“你看这个青铜小壶,多漂亮!这上面的装饰多精致啊,知道是什么吗?这可是夏朝的蟠虺纹!”
苏进蹲下来,黄板牙瞥了一眼他,目光尤其在他的衣服上停留了一下,偏过头去不理了。原身在福利院长大,能有什么好衣服穿?他身上无论t恤还是牛仔裤都是地摊货,唯一可取之处就是洗得非常干净。但是这种衣服都洗得这么认真,怎么可能是个有钱人?
苏进笑笑,也不介意,仔细打量着摊上的货物。
这摊上基本上都是各种各样的青铜黄铜小件,锈迹斑斑,角落里散着一把大大小小的铜钱,也都锈得不成样子,品相非常差。
苏进翻了一下铜钱,捏起一枚圆形方孔的,透着光看。这枚铜钱表面布满了绿锈,四个字里勉强只看得见两个。
这时,先前那个顾客还是没要东西,站起身走了。黄板牙没精打彩地把手上的小方壶扔回去,不耐地看了苏进一眼。
苏进擦了擦钱上的绿锈,问道:“这个要多少钱?”
“五百块。”
苏进一怔:“品相这么差要五百?”
黄板牙一阵抢白:“银行卖的纪念币也要一两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