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时代-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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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全华语地区的电影人来讲,近几十年最大最强烈最充满机遇的舞台,即将开幕。
他们身处时代之中。无论摆出何种姿态,刻意的,喧嚣的,**的,随波逐流的,冷眼旁观的……都不可避免的与其交融,在惶惶的褶皱里挣扎求生。
…………
“咳咳!”
洗头房外面,褚青吐出了一口黑痰,望着县城上空略微晴明的天色。有些晃眼,亦有些不适应。
随着气温越来越低,他也换了件带毛领的厚外套,头上还顶着个毛线帽子。就往墙角哪儿一靠。叼着烟屁股,眯眼看着人来人往,没有认得出他的。
剧组原本驻扎在矿场附近的镇子里,因为穷。便选了家小旅社。水泥地,硬板床,厕所和盥洗间公用。半夜起来撒泡尿,得颠颠跑过十几米的走廊。光着膀子来回两趟,再被阳台的凉风一兜,嗬,那叫个酸爽!
房间也很悲摧,几乎是大通铺,四人一间,六人一间的都有。他、汪双宝、李扬、汪宝强住一屋,其余自行分配,安静由于是女生,才有了点特权,自己一间。
而这县城的位置稍远,规模中等,人口倒挺多,是周边地区仅有的繁华区域。剧组往返小镇和矿场一个礼拜后,今儿总算开到了县里,准备拍汪宝强的一场重头戏。
话说傻小子跟了几天组,大概拍了七八场戏,感觉还不错。走位什么的自然得教,但他完全不怵镜头,状态特自然,这点很难得。
虽然谈不上啥演技吧,至少挺原生态的,反正李扬非常满意。
褚青也感兴趣,这货的表演方式,他还真没见过。确切的说,那根本不叫表演,就是一种本能反应,你让我笑,我就笑,你让我紧张,我就紧张,毫无雕琢痕迹。
嘿!他看着看着,就觉得特有意思。
十八岁的小孩,不急不躁,以后眼界开阔,经历增长,绝对有潜力。
呃,好吧……起码今天,汪宝强是很怂的,因为他马上要拍一场床戏。
元凤鸣,是宋金明和唐朝阳的猎物之一,本想诳下井干掉,再冒领抚恤金,但宋金明尚存一点良知,不愿杀小孩,便不停推脱。
最后,他扛不住唐朝阳的催促,就和对方商定:这孩子还没尝过女人滋味咧,就挂皮了,简直死不瞑目。
于是乎,俩人当了一把老司机,带着元凤鸣来,来,来,嫖*妓。
而安静,便是演那个妓*女,小红。
“青子,来根烟!”
此时,汪双宝从洗头房里出来,跟他招呼道。这货戴的是顶雷*锋帽,两边的毛耳朵竖着绑上,活脱脱一个半夜敲寡妇门的乡村流*氓。
褚青扔过去一根烟,又忧郁又蛋疼的道:“宝哥,我刚才吐了口黑痰。”
“哎,那算啥……咳咳!”
说罢,他也吐了一口,比刚才的更浓更黑,随即擤着自己鼻子道:“我现在喘气都有点费劲,老像有东西堵着,又擤不出东西。”
“那没用,我都用棉签掏。”褚青很鄙视,教导着独门绝技,道:“沾点水,每天睡觉前掏一回,保准管用。”
“呵,我晚上试试。”
汪双宝裹了裹破旧的皮夹克,蹲在地上,盯着脏兮兮的街道发呆。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很感慨,叹了声:“唉,现在的后生都幸福啊!”
“哟,这话咋说的?”
“我们哪会儿,拉个手都得钻小树林,哪像现在,随便搞对象,搁大街上亲嘴都没人管。就算搞不着对象,也有地方解决。”
他撇了撇身后的洗头房,继续哀叹:“所以说,孩子们都幸福啊!”
“也别太悲观,搞对象不一定上床,上床不一定搞对象,真爱啥时候都无价,何况现在处男多了去了,比不得您当年勇。”褚青连忙安慰。特体谅过来人的那种迟暮感。
满大街的乳*摇姑娘,白腿妹子,麻痹的老子居然结婚了!
“处男?”
汪双宝一瞪眼,晒道:“想当初,我……”
讲到这,他就像被捏住脖子的野鸭子,戛然而止,满脸的“卧槽差点被你套话”的表情。
“您接着说啊!”褚青贼么兮兮的笑道,还扬了扬下巴。
“你先说!”对方笑得更贱。
“你先说!”
“说就说!”
汪双宝拍了拍胸脯,正气凛然道:“我第一次25岁。就跟我媳妇儿。”
“哟,那我早了点,我24,也跟我媳妇儿。”褚青比他还要光辉伟岸。
“嘿嘿!”
俩人话落,随即忽视一眼,心照不宣,特么的谁信谁傻*逼!
不提两位老司机在底下勾心斗角,单说真正的童男子汪宝强,正在楼上极度恐慌。
既然是嫖*妓嘛。那当然得脱衣服,而且要脱光。安静在这场戏里,有个裸*露上身的镜头,汪宝强虽不用露**。但他害怕啊,活了十八年就看过和尚洗澡,可没碰过女人。
不过呢,他怕归怕。却绝对听话,导演说什么就是什么。
至于安静,更不用担心。完全没负担,唯一的要求就是清场。李扬也尊重她的意见,只留摄影师在里面。
其实她倒没那么大觉悟,为艺术献身之类的,这姑娘特简单,她就是想红。
特别是对一个挣扎在最底层的小演员来说,《盲井》是她仅有的机会,哪怕拍摄条件跟猪窝一样,哪怕得脱光衣服露出胸部,她都愿意试试。
话说这家洗头房,可不是假的,是真有小姐。李扬的交际能力简直碉堡,成功说服几位姑娘加盟做临演,且不用花一毛钱。
一楼是个小厅,门口摆着长沙发,小姐没客的时候就坐哪儿歇着。二楼则是用木板隔成一间间的小屋子,挂着布帘,再架张破床,略作装饰……简称炮房。
刘永红扛着摄影机躲在角落,李扬自己打板,拍了下巴掌,道:
“开始!”
就见汪宝强光着膀子,穿着条浅黄色的衬裤,弱弱的坐在床上。
安静则化着浓妆,正往手心里擦按摩膏,笑道:“把衬裤脱了,不脱裤子咋按摩啊,你没按过摩啊?”
说着,她一屁股搭在床边,拽着那条衬裤就往下褪,边褪边安慰:“别紧张,别紧张。”
汪宝强的身子蜷成了一只虾米,双手死死捂着裆部,一声不吭。
“噫,这脚真臭!”
安静又给他脱掉袜子,轻轻把他按倒,便开始解自己的衣服扣子,笑道:“来,躺着,躺好啊。”
“我叫小红,你几岁了?”
“问你话咧,你十几了?”
“……”
那小子根本不用演,妥妥的真实反应,傻不愣登的眯着小眼睛,看她一颗颗的解开扣子。
安静的皮肤很白,瘦,却不显得干柴,把上衣一拨拉,露出浑圆的膀子和嫩嫩的胸脯肉。
汪宝强蹭地就坐了起来,急慌慌的往后退,直缩到墙角,跟要被**了一样,丑受丑受的。
到此刻,他尚能控制,可看到安静又把胸*罩一解,两颗白皙挺翘的乳*房,就那么活生生的在眼前颤动。
这货再也受不了,随手抓起一件运动服,弓着腰就跑下了楼。
“……”
剩下那仨人完全石化,不晓得咋回事,半响才反应过来,李扬率先追了下去。
而外边,褚青正跟汪双宝扯皮,忽听到里面一阵乱响,也急忙跑了进去,结果一瞅那情景,立马就惊奇了。
卧槽!拍个戏怎么还拍出裸*奔来了?
“大,大哥!”
露着两条小细腿,下半身围着件运动服,勉强遮住内*裤的汪宝强,见了他就跟见了亲人一样,猛地扑过来,满脸委屈。
“咋了这是?”
他吓了一跳,赶紧把外套脱下来给丫披上。
“我,我没脸见人了,大哥……”那小子扁着嘴,带着哭腔道。
李扬和刘永红跟在后面,一脸的不忍直视,店里的姑娘们则挤在沙发上,憋着笑看好戏。
“你到底咋了?”
“我,我,反正我没脸见人了!”汪宝强继续哭诉。
“呃……”
褚青挠挠头,觉着跟这货说不明白,只好先把他撵上楼,转头又问李扬:“怎么回事?”
对方也是苦逼相,小声道:“根本没事,就是小孩看到女人,就那个,那个了……”
“哪个了?”
褚青比较蒙圈,方要追问,忽然灵光一现,猛地拍了下巴掌:
硬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七章 地狱天堂 皆在人间
什么是知识分子?
并非读书多就是知识分子,即便你小学毕业,只要你对这个社会有独立的判断和思考,那你就是一个知识分子。它也没有大小之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这是李扬自己的定义。
他一向认为知识分子应该担起责任来,因为他们更懂得,负责任,对一个人,对一个家庭,对一个国家来说,是何种意义。
但可惜,现实恰恰相反。
李扬绝对不是什么公知,他只是想身体力行的做点事情。
剧组在小煤窑拍了半个多月,褚青对他的印象也逐渐清晰,这是个好人,善良,诚恳,带着那么一股子激荡人心的鼓动和魅力。
他从来没发过火,哪怕是汪宝强因为一个小纰漏,导致全体十几个小时的井下拍摄彻底作废,他都没骂过一句嘴。
人们总说,好人发起脾气来是非常可怕的,而今天,褚青就见识到了。
小镇,邮局。
他们陪着两个矿工来汇钱,顺便把给孩子新买的书包寄回去。那俩矿工,一个叫朱大国,一个叫魏小军,都是西北人,同村的,结伴出来打工。
朱大国三十三,有个念初中的娃儿,魏小军二十八,孩子正在读小学。如此的年龄比,把褚青吓了一跳,结婚也忒早了点。
俩人到矿上才三个月,文化不高,人很热心,帮了剧组不少忙。李扬很喜欢他们,拍摄间歇的时候,就经常拉着他们说话,说黄土朝天一贫如洗的老家,说想家里的娃儿和黑黑瘦瘦的婆娘,说在这里干活受的委屈和挺下来的倔劲儿……
褚青要揣摩角色特点,便时常跟着凑趣。虽没有李扬相处的那般妥帖,大家也算混的挺熟。
今儿一早,梁矿长就发了工资,俩人便急匆匆的跑来镇子汇钱。之所以拉上李扬和褚青,是因为他们还想给娃儿买几本书,可不知道啥书有用。
褚青压根就是学渣,帮不上忙,李扬倒很认真的帮着挑了几本。四人磨蹭了好半天,临近中午时,才赶到了邮局。
大厅的设施很简陋。卫生条件也很差,透着股随随便便的肮脏味儿。没有别人,他们排在最前头,隔着厚厚的玻璃挡板,里面有个女职工正在打电话。
聊得眉飞色舞,情难自禁,喝水,挠脚,转笔。拉抽屉,关抽屉,就是不理外边的人。
朱大国和魏小军很尴尬,捏着蓝色的双肩书包。猫着腰,歪着脖子,从半圆形的窗口瞄进去,想问。又不敢吭声。
然后,李扬就发火了,从后面探出身子。以一种从未有过的音量吼道:“你能不能先把电话放下!”
正在门口抽烟的褚青,被吓得手一抖,烟杆差点甩了,转头就见李扬凑到窗口前,使劲拍着台子,又重复了一遍:“这位同志,你能不能先把电话放下?”
那女人也明显蒙圈,卡壳了两秒钟,有心想找回点场子,但看对方人多势众,还有个戴毛线帽子的流*氓,只好挂断电话,勉强问了句:“什么事儿?”
“寄东西!”朱大国连忙答道,还把书包亮了一下。
那女人动动嘴唇,不晓得嘟囔什么,起身翻出一个纸箱子,又转到前台,道:“是一起的么,都放里边!”
“诶!”魏小军应道,把两个鼓鼓囊囊的书包放进去。
接着,女人称了称重量,道:“10千克,一共39,加3块钱挂号费,一共42。要保价不?”
“不用不用!”
“那自己填单子!”
“诶!”
不提他们俩撅着屁股,费劲的写自家地址,褚青却真真的意外,捻灭了烟头,招呼李扬坐到旁边的长椅上。
“怎么着,还动脾气了?难得啊!”他先开口道。
“嗤!”
对方晒了晒,道:“别埋汰我了,我就是看不惯。”说着,又耸耸肩,无奈道:“年轻的时候就这样,没成想去国外呆了十来年,也活了半辈子了,还是看不惯。”
“哟,这么说,你以前还是个愤青啊?”他奇道。
李扬笑了笑,道:“愤青谈不上,我就是觉着,人不能欺负人,这样不好。”
“呵……”
褚青也笑了笑,没言语。
中午十二点多,总算办完了事情。
俩兄弟本想回矿里吃饭,褚青没让,拽着他们找了家小饭馆,叫了几个硬菜。酒不能喝,下午还得干活。
他们挺不好意思的,略微局促,毕竟人家帮了忙,还请自己吃饭,不是个事儿。可十分钟后,看着一盘又肥又厚又油又腻的回锅肉端上桌,瞬间连亲妈都忘了,夹着那大肉片子就往嘴里塞。
嚼得满嘴喷香,汁水横流,就俩字:解馋!
“老李!青子!”
朱大国终究年长些,吃了几口,便捧起杯茶水,道:“俺们也不会说啥,就以茶代酒,谢谢你们咧!”
魏小军见了,亦赶紧陪着敬茶。
“你们真想谢我啊,下午就把戏拍好,争取一条过。”李扬抿了一口,笑道。
“呃……”
一提这个,俩人都愁了,朱大国挠头道:“老李,俺们也不懂,你还非让俺们拍,万一给你们弄砸喽,心里过意不去。要不你找别人吧,可不是俺们不仗义!”
“哎没事没事,不怕砸,就怕你们不拍。其实拍戏特简单,保准一学就会。”褚青帮腔道。
“噫,青子,你可是大明星咧,那《还珠格格》俺们全村都爱看。你现在跟俺说这话,俺可不能信!不能信!”魏小军连忙摆手,表示没被忽悠。
“哈哈哈!”
李扬笑得特开心,又倒满茶杯,端起道:“真不用怕,只要你们出场就行,咱们再干一个!”
“来!”
“来!”
…………
《盲井》的拍摄进度极慢,一是李扬要求严格。二是环境实在太艰苦。
就说每次下井,待几个小时是少的,十几个小时是正常现象,二十个小时也不意外。这不像在地面,进进出出的太麻烦,折腾不起,所以下来一趟,不把计划内的镜头拍完,就相当于白来了。
这便罢了,最闹心的是各种出差错。挺简单的一场戏,就因为技术性失误,反反复复的拍。开始还有人不耐烦,后来都磨的没脾气了,特平和的看着一遍遍NG。
李扬虽然工作严谨,其实心里非常非常的愧对大家。你想啊,一扎下来就是多半天,搞得全组人白天不知黑夜,黑夜不知白天。就跟在地底生活的老鼠一样,糊涂春秋。
而且什么保障啊,后勤啊,完全扯淡。一帮人累得要死要活,连送饭的都没有,全是自带干粮。
下午,井底。
这场戏没什么大内容。属于过渡部分,是讲元凤鸣第一次下井的情况。只是要求出镜的人较多,李扬便找来朱大国和魏小军。以及另两位矿工,加上演员共七个人。
狭长的矿道里,七人排队从远走近,褚青打头,吹着《离家的孩子》的口哨。
着实太黑了,根本看不见人,镜头中只有亮着的七顶矿灯,似夜里的萤火虫,颤颤而行。
“停!过!准备下一场!”
李扬喊了声,又笑道:“小军,台词记住了没?”
“俺,俺也不知道。”魏小军十分没谱的样子。
“肯定没问题,你放松就行。”
他安慰道,带着大家挪到那个很宽敞的区域,让七个人围成一圈,灯光、录音、摄影OK,他站到旁边,喊了声:“开始!”
就见魏小军强自稳定情绪,边抖着手指脱外套,边说道:“噫,这,这,这谁家的娃儿……”
“停!”
李扬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小军,别紧张别紧张,你就正常说话,咱再来一次。”
“诶!”那兄弟特不好意思,惴惴应道。
“开始!”
魏小军又道:“噫,这谁家的娃儿,脸这么白,跟妮儿一样。”
“停!这次好多了,但语气再有点变化,你看你这一句话下来,都没变调。”
“噫,你个瓜皮!”
导演没发脾气,朱大国却忍不住了,搁旁边踹了小老弟一脚,骂道:“你用点心咧!别老麻烦人家!”
“俺都说了俺不懂,这能赖俺么?”魏小军还不服,梗着脖子反驳。
“哎,行了行了,别吵吵,一回两回没过,这都正常。”褚青见状不对,连忙打圆场,又道:“小军,你别老想着那边有镜头,眼睛也别往那边瞥,你就瞅着宝强说话。”
“中!那俺再试试。”
“准备啊,开始!”
“这谁家的娃儿,脸这么白,跟妮儿一样。”
褚青立即接道:“俺侄儿,叫凤鸣。”
……
就这么个简单情节,来来回回拍了二十多条,李扬才算满意。
紧接着,就轮到朱大国的戏份,他也是一句台词。不过他比魏小军强多了,仅NG了七条就通过。
之后的镜头便随意许多,没有特定场景,把人全部散开,让他们自己干活。
有的拿镐头刨矿,有的拎铁锹铲煤,有的架着木桩子撑顶……这些都是他们的日常工作,干起来特熟练。
刘永红则扛着摄影机到处转悠,这边拍三十秒,那边拍一分钟,除了有位哥们被机器对着感觉很别扭NG了两条外,其他一切顺利。
褚青已经下了几次井,仍然很不习惯,别的还好,就是太闷热。即便有鼓风机送风,还是像蒸笼一样。
这会,他只穿了件背心,光着两条膀子,一下下的挥舞铁锹。那汗珠就跟串线似的,滴到黑灰色的矿石上,匀染成一小点一小点的湿痕。
汪宝强则穿着件衬衣,挨在他身侧,也跟着铲煤。
同样的弯腰曲腿,挥锹,收力,再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