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时代-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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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唠叨了半天内心独白,总算不再四十五度悲伤逆流了,顾正余力威也松了口气。
“哎青子,你会弹吉他么,我刚才想了想,应该给崔明亮加段戏。”老贾心结一开,马上回到工作状态,问道。
这电影里有很多主角唱歌的镜头,褚青却一直回避了这个问题,这会老实交待道:“别说弹吉他,我连歌都唱不好。”
“再差能差到哪去,我唱的也不好。”顾正不在意道。
褚青没搭话,讪讪笑了笑。
“你唱段我听听。”老贾看他这样,心中不妙,丫不是那种谦虚的主,这么自贬,怕是真的很烂。
“唱啥?”
“嗯,《站台》会唱么?”
“会,这歌以前多火啊,咳咳,我唱了啊!”他清清嗓子,直奔高*潮:“我的心在等待,永远在等待,我的心……”
“停停!”
那仨人同时喊,脸都绿了。听过不着调的,可没听过这么不着调的,完全是把原歌摧毁,自己又重新谱曲来着。
也算本事!
那俩司机聊得正欢,被这嗓子彻底吓到了,甚至都有放弃要车钱的打算,这就一精神病啊!
老贾咂吧咂吧嘴,道:“还好有时间,春天才能拍到你唱歌,这段完事你麻溜给我回京城找个老师练练,不说多好听,起码得在调上。”
“行行。”褚青自觉没脸,连连应声。
事情已了,情绪也不闹了,仨人拍拍屁股站起来,正往车那边走。
“嘀嘀!”
就听喇叭声响,又一辆车拐了进来,三辆车堵在路口,形成品字形。门一开,李洁明跟梁敬东下了来。
余力威使了个眼色,拉着他们先上了车。
梁敬东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老贾则面色如常,站在原地等他。
“师傅开暖风吧!”
褚青在车里捶着腿,喊着司机,妈蛋的,下半身都冻僵了!这些个青年太遭人恨,影响老子生育能力,以后谁他喵的赔我?
“你说这次能行么?”顾正看着那俩人又在路边私聊,担心道。
“没问题,不然他也不会来。”余力威笑道。
果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总之和解了,没多会儿,老贾跟梁敬东一起回身。
第三天一早,梁敬东当着大伙的面,剪掉了头发。
《站台》到此刻,才算正式开拍。(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伪作者电影
很多人说《站台》是部作者电影,其实是错误的,因为压根就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作者电影。
这个概念有很多高大上的解读论述,简单说,就是导演主宰一切。
1954年,特吕弗首次明确这个概念的时候,还只是个年轻的影评人。哪会的《电影手册》就像个乌托邦的玫瑰园,以大龙头巴赞为首,麾下特吕弗和戈达尔两尊门神,灵感沸腾,青春激昂,如革新世界的斗士一样,尽情挥洒着个性与自由,忽悠了一个时代的艺术电影的诞生。
任何导演,无论商业片或艺术片,都有一个共同的理想。就是完全不受片方干涉,从剧本到选角,从摄影到剪辑,从配乐到布景等等,体现的只有个人意愿。同时还可以倍儿牛*逼的对投资方嘲讽一句,爷是拍电影的,不是给你们这些低等咖搂钱赚名声的!
谁都想这么爽一把!
特吕弗发出“作者电影”的论调,本意是给艺术片摇旗呐喊,却忽视了商业片也同样受到资本制约,其实是同一战壕里的兄弟。所以,这位大师后来拍《四百下》的时候,就被自己啪啪打脸。
第一,他需要钱。第二,他需要演员。
再吊的导演,没有充足的预算,没有合适的演员,鼓捣出来的东西只能是:这特么拍的啥狗屁玩意儿?
当艺术片越来越在立牌坊,尤其是好莱坞电影工业体系成熟之后,开始丧心病狂的侵占全世界,已经没几个人再记着“作者电影”究竟是个神马东西。
当然,好莱坞也玩艺术,但最艺术的好莱坞电影也包含着商业元素,因为美国压根就不是一个艺术的国家。他们商业片有商业的体系,艺术片有艺术的体系。都在流水线制造。
相比之下,欧罗巴地域的那种厚重,放到电影中,就太过沉重和晦涩。
老贾是很幸运的,他有不指手画脚的投资方,也有最理想的演员,更有最合适的时机来拍这部片。
如果在《小武》之后,直接把他拎到电影市场里,去面对观众和票房,那就玩蛋去吧。分分钟死无全尸。正是因为他被禁,断绝了市场关系,所以才能一门心思的去拍这部,仿佛跟自己天生注定的片子。
而实际上,第六代后来大批被招安后,纷纷浮上水面,没一个玩得转商业价值的,接连被爆掉,最后有的选择回归。有的继续在电影经济里挣扎。
最失败的例子,就是张园。
这货在那纸禁令下来后,干脆利落的把摄影机架到了天安*门前,撸出了一部很吊的纪录片《广场》。这种嚣张。自信,不妥协的态度,在国内一时无两,甚至成了新生代电影人的大领袖。
直到98年。他解禁,电影圈都疯了,媒体跟苍蝇似的见天围着转。纷纷期待着他将会带来的惊喜。
结果这货,怂了。
张园首部由官方注资的电影《过年回家》,即便拿了威尼斯影展的最佳导演奖,但是锐气已经不在。再到后来的《我爱你》《绿茶》,更是一塌糊涂。所谓的保持艺术与商业间的平衡,看上去更多的是一种迷茫的混乱状态,而这种混乱,又更直观的体现在电影里。
哪会所有人都在哀呼:那个先锋身影早已模糊不清。
瞧瞧,这特么就是矛盾所在!
你自嗨的时候,他们希望你大众化,等你大众化了,他们又痛斥你为毛不继续坚挺?
能带着观众一起嗑药高*潮的导演不是没有,但国内,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人达到那种等级。
老贾现在的心态,就是一光脚不怕穿鞋的,特通透,想怎么着就怎么着,随心所欲的鼓捣这部戏。
“到处流浪,到处流浪……”
漆黑拥挤的小影院里,大幕上正放着印度电影《流浪者》。细弱的灯光打在褚青和赵滔脸上,他们跟那几十号群演一样,看的都好生无聊,偏偏还得表现出一种瞅见七分女的跪舔状态。
这时一工作人员穿过过道,大声喊:“尹瑞娟!尹瑞娟!门口有人找!”
“过!下场准备!”
老贾喊道,对影院里的真实效果很满意。
《流浪者》这几个片段,是可以后期剪进去的,他偏不,非得现场实拍。这种上古世纪的片源很难找了,最后特意从京城调来一盘拷贝,就为了这段一分钟左右的戏份。
“青子,一会赵滔说完词,你就出来。”
他叮嘱着注意事项,还不放心,又喊:“老顾,你再给他打个手势。”
“没问题!”顾正道。
“Action!”
镜头转到厅外,赵滔一掀厚厚的棉布帘,走出来,道:“爸。”
一大叔穿着老式的民警制服,道:“咋你在这凑热闹?”
“我莫凑热闹。”
“和谁看电影了?”大叔手里捏着烟,继续审问。
“和钟萍。”赵滔眨眨眼道。
“你就跟人学好吧。”
“你咋这说话了?”她罩着小棉袄,蓝裤黑鞋,不自觉的踩了几步,表示对老爸鄙视自己朋友的不满。
褚青藏在里头,扒着缝看,暗赞她这几个小碎步。
镜头外的顾正掐着时间,冲他打了个手势,他马上低下头,也掀帘子出来。
这场戏说的是崔明亮约尹瑞娟看电影,结果被老丈人抓包。话说八十年代搞对象的风格,纯洁得让人害怕,连对个眼都觉着自己能怀孕那种……
“崔明亮!”大叔喝住他。
褚青脚步一顿,本想出来看看到底谁找她,结果发现是老丈人,只能装成没看见的样子直直往出走。这会被喊住,不自然的回身,道:“叔叔。”
“你也来看电影了?”赵滔简直神反应,跟老爸斗智斗勇。
褚青点头,露出一副“哎呀你也在这啊”的表情。
“你不看电影出来干啥?”大叔问。
“回去写个材料。先走了啊。”褚青随便编个借口,摆摆手,麻溜闪人。
“你还有那个写作能力?”大叔嘲讽道,根本没看上这小子跟自己女儿配对。
这是褚青跟赵滔第一次搭戏,感觉还不错。这个肉乎乎的妹子虽说不是职业的,可往镜头里一站,就特有范。
《站台》里有名有号的人物,比《小武》要多上几倍,而且都是非专业的,跟他们相处对老贾的压力更大。
这货忍耐了数天。也终于开始给演员讲戏了,用一大串的汾阳土语跟另一大串土语对飚。每当这时候,剧组人员自动退避三舍。
那几个老外监制还蛮拼的,总想掺合进去,那种对飚的激烈程度,看起来的确像是在吵架。他们想了解演员的真实情绪,以便解决问题,只可怜了那个小翻译,译普通话还成。遇到这种中外文化夹带乡土文化碰撞的大场面,直接就醉了。
…………
不知不觉也拍了半个多月,褚青每天都在散乱和缓慢中度过,听上去似乎挺矛盾的。
老贾拍的那些青春怀念。他大多也经历过,或者说,在同一年代长大的人,都有共同的一种情感记忆。
不然。80后,90后这些蛋疼的族群划分是怎么来的呢?
贾璋柯说要拍一部普通人的史诗,并不是在吹牛*逼。他真有这个本事,并且让剧组的人相信,他可以完成。
唯一不靠谱的,丫灵感似乎太多了点,比镜头更加琐碎,说不上啥时候就蹦出来,让大家之前的工作成果完全作废。
十二月份刚到,汾阳就下了几场雪。
老贾还挺激动的,因为可以拍雪景,也临时加了几段戏。可雪下起来就没完,连续几天都飘飘洒洒的,这就影响拍摄了,进度也没想象中的快。
他琢磨了琢磨,索性转场到平遥,去拍那边的城墙戏。两地很近,只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戏份也不多,不需要大队人马,于是一行三十来人颠颠过了去。
“威哥,你一定得离我那么远么?”
高大厚重的城根底下,褚青瞅着架在两站地开外的摄影机,郁闷的喊道。
“这段是远景。”余力威也喊,都带着回音。
他撇撇嘴,慢腾腾的爬上城墙,我知道是远景,可尼玛也太远了点。
“Action!”
就见赵滔从城墙上走下来,到最后一阶,灵巧的一蹦,落在地面,褚青跟在后边。俩人踱到城门洞子旁边,门洞里铺着些许干草。
“你爸那人真有意思。”他道,不用担心声大声小,老贾那边根本听不着,得后期配音。
赵滔低着头,用鞋尖划拉着雪沫子,问:“咋啦?”
“跟克格勃差不多。”
“咋这说话呢,那是我爸。”
这段戏足有五分钟,长镜头加远景,妥妥的让演员崩溃掉。
还好褚青早被蹂*躏出来了,站在哪不动,点着根烟装深沉。赵滔继续在雪地上划来划去,又转了几个小圈,最后脚尖一掂,正面对着自己。
他心里有些惊诧,这姑娘天分真的很高,能从不同的场景中提取出最能凸显人物性格的动作。
“你明天干啥?”她问。
“上班啊。”
“我明天,我二姑让我去见个男的。”她低声道。
褚青抽了口烟,跟赵滔对视一眼,俩人同时移步,默契的换了个位置。
“我二姑说,他是个牙医,还是个工农兵大学生了。”
褚青随手把那半支烟弹出去,落到门洞里,也踢着雪道:“好,牙医好,大学生好。”
赵滔双手插着棉袄口袋,晃了晃身子,道:“你咋这么高兴?”
“不咋。”
他往后退了几步,跟她并肩,又回头。
“……”
褚青咧咧嘴,那烟头好死不死的落在干草堆上,居然烧着了,火苗燃得正欢实。
余力威从摄影机后面抬起头,提醒老贾,动着嘴型:“着了!”
贾璋柯摆摆手,没喊停。
那边赵滔见他转过身就顿住了,不明所以,也转身,一眼看见那堆火,不由愣住。这算突发状况,她不知道怎么办,但褚青不动,她也跟着不动。
于是,两个人一起盯着那簇火焰发呆,慢慢化作埃烬的草,冒出缕缕青烟飘出门洞,升腾在白雪覆盖的老城墙上,又悠荡着消散。
他们站了半分钟,贾璋柯可能觉得意境够了,才喊:“好!”
话音刚落,褚青立马搓了搓手,喊道:“你再不停,我都要烤火了。”
“弹得倒挺准,这段发挥不错,效果比原本的要好。”老贾又瞅了眼赵滔,笑道:“小赵也不错,没慌。”
她却有点不好意思,道:“都是跟着青子哥走,我不行呢。”
这姑娘比褚青大一个月,可平时非得喊哥,那货也腆着大脸接受。
“青子,电话!”
这时,顾正颠颠跑过来,拿着他的手机,贼巴兮兮的眨眨眼:“弟妹!”
褚青踹了他一脚,见联系人标注着“媳妇”,笑了笑,按下接听。
他估摸着时间,以为她圈钱结束,已经返回京城,结果范小爷第一句话就把他吓尿了:“啥?你在汾阳?”
(放假回老家了,这边条件很烂,晚上,嗯,应该还有,我努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客串
“你咋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呢?”
“想给你个惊喜嘛!”
惊喜个毛线!明明被你吓尿了好么?
褚青暗自嘀咕,问:“你现在在哪呢?”
范小爷啥也没带,空俩手,左右瞅瞅,都不认识,吼道:“我怎么知道在哪啊!”
也是,褚青揉揉额头,道:“你先到宾馆吧,我让老贾打声招呼,在我房间待会,我晚上就回去了。”
“好吧,那你快点啊!”丫头不情不愿的,却也没吵。这就是她最聪明的地方,知道什么时候能发脾气,什么时候该懂事。
她这趟出去圈钱,总体是很圆满的,历经两个来月,跑遍大陆的正南方。最后一站好容易找了个北方的城市,正好还是本省首府,就不可抑制的冒出个念头,来探男盆友的班。
其实有时候想想,挺愧疚的,一直都是他跟个老妈子一样把自己照顾的无微不至,自己却做的很少。当然了,那愧疚感也就一秒钟的事儿,这种相处模式她还是非常享受的。
在省城的活动结束后,丫头就打发走爸妈,也没傻到坐大客过来,而是托商家派了辆车,开了几小时一直送到了汾阳。
范妈早就懒得管了,随他们折腾去,别给我搞出孩子来就行。
“嘀嘀!”
丫头拦了辆出租,坐上后座,看着破破烂烂的县城皱眉。还以为他在呢,没想到前后脚就错开了,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忽然有了点不安。
特别是那司机还不停的从后视镜里边瞄她……
“那个,”司机开口道:“你是金锁吧?”
“呃。”
“来找柳青的吧?”
丫头:“……”
她抽了抽眼角,敢情在全国人民眼里,咱俩就跟连体婴似的分不开了是吧?她走穴的时候也经常被人问,柳青呢?柳青呢?他怎么没跟你一块来啊?
开始还耐心回答。被问得多了,就有点烦,但是不讨厌,终究还是欣喜的,说明自己这对CP集赞很成功。
那哥们话匣子一开,压根收不住,越说越亢奋,道:“我前几天刚拉过他,好家伙!这么冷的天就穿一秋裤,还是红的。跑到山里头蹦跶了一上午。亏得我这车性能好,不然真不敢拉他,当一神经病呢。哎我说,你们平时跟电视里头差别是不都特大啊?”
丫头:“……”
她低着头,紧紧抿着嘴,那叫一个丢脸。老娘累死累活在外头给咱们俩涨粉,你特么搁这穿一秋裤撒欢玩?
简直不能忍!
司机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在放地图炮,短短的路程,不停在白话。后来说到褚青唱歌的桥段,仍然心有余悸,总算止住话头。
到了宾馆,车刚停。丫头马上推门溜下来,撒腿就往里跑,太羞耻了!
……
褚青接完电话,下面的戏份都有点心不在焉。接连NG,反倒耽误了进度。后来收敛心神,才总算在晚上之前。完成了在平遥的拍摄计划。
“青子,这回弟妹来了,可一定得聚聚。”
一辆破捷达里,顾正对这个未谋面的弟媳很好奇,笑道:“你特么老说这姑娘怎么怎么好,可就不带出来让咱们看看,还得人家找上门才能看着,忒不地道!”
“哎,电视里不都看过了么,有啥好看的。”褚青真不是藏着掖着,而是觉着范小爷跟这帮人可能没啥共同话题,怕席间尴尬,所以一直没正式介绍给他们。
车飞速的行驶,天空渐渐暗淡,他胳膊支在车窗上,看着萧条的村落田野,总觉得开的很慢。
八点钟的时候,一行人回到汾阳,时间不算晚,冬夜却早已漆黑一片。
“我先上去了啊!”褚青招呼道。
“一会找你们吃饭!”顾正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连忙喊了一嗓子。
上了五楼,通过长长的走廊,正看着杨莉娜从屋里闪出来,见了他便笑道:“呀,回来了?”她没有平遥的戏份,在这留守。
“嗯,吃饭去啊?”褚青随口应着,停在房间门口。
“没,下去溜达溜达。”她眨眨眼,笑道:“行了快进去吧,人等你半天了。”
褚青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开门进了屋。
里面没开灯,黑乎乎的,他轻手轻脚的关门,按开玄关的小灯,借着一道光亮,看丫头正老老实实躺在床上,歪着脖子,像是在睡觉。
他刚要迈步,忽顿住脚,又把灯关上。摸黑凑到床边,脱掉外套,看着那团小小的影子,胳膊张开,猛地往上一扑。
范小爷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就感觉有个很沉的东西一下压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