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剑吟-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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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连半分颤抖也没有,只是,这一句话过后……他染血的嘴角微微扬着,就那么,没了声息。
剑晨轻轻一叹,右手尽量保持着轻柔,从蛇五已然黯淡却仍不闭的双目上划过,又伸手入怀,从中掏出一物,慢慢放在他干瘪的胸膛上。
“放心吧,看见蛇一时,你这句话,我一定转告!”
剑晨缓缓站起身来,面色坚定地对蛇五的尸体作着承诺。
一块玄青色的铁牌静静躺在蛇五的胸膛上,其上蛇二十九几个字深深刺在每个人眼底。
“我不仅会替你传话,还会帮你重新夺回蛇五令牌,以报你今日……今日,舍身之恩!”
————————————————
咯吱咯吱。
在灵蛇寨仅存的几座完好吊脚楼里,有人正小心地踩着腐朽的楼梯慢慢往二层走。
门开,剑晨一脸沉重地站在门后。
上楼的是管平,他的双手正端着托盘,其上是好大一盆小黑药炖鸡汤,突见剑晨脸色,顿时大惊道:
“凌兄弟他……”
剑晨怔了怔,突然回过神来,连连摆手,道:“别多想,凌兄他没事,我刚才是在想别的事情。”
管平松了口气,心有余悸道:“那就好,那就好,俺就说嘛,有萧医仙在,凌兄弟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出事。”
入得屋内,只见堂屋中围着火塘,静静躺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正是凌尉,此刻他沉沉地睡着,脸色虽然仍旧苍白,但呼吸却很平稳,看他安祥的睡容,想来已无大碍。
至于在凌尉旁边,却躺着一个小小的身体,看那裸露在外的一截胖乎乎的小手,应是小萧萧无疑。
然而,若不是亲眼看见,剑晨与管平两人是绝不会认为这小小的孩童是小萧萧的。
原因无他,不管是任何人,只要是往小萧萧此刻的脸上瞧上一眼,第一反应,绝对会认为现下躺在凌尉身旁的,不是孩童,而是侏儒!
那是一张青年人的脸!
虽然这张脸的眉目依稀与小萧萧原本稚气可爱的胖脸有几分相似,但这,绝对是一张青年人的脸,看其年岁,甚至比剑晨还要大上四五岁!
即便离五毒教来犯已经过去了两日,但剑晨与管平每每看到小萧萧那张怪异的脸,仍然会有着片刻的失神。
萧莫何这是施了什么秘术,竟然会令得小萧萧如此?
剑晨甚至不敢去想若小萧萧突然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如此怪模怪样,会作何反应。
好在萧莫何曾说过,这等现象只不过是他施展万药谷秘法的后遗症,待过得几日小萧萧醒来,多运转上几个周天内力,自会慢慢恢复原状。
管平将鸡汤放下,找了两个小碗,小心翼翼得盛着,轻声道:
“妹妮这小丫头不错,自己都伤心得根什么似的,还不忘吩咐人炖了鸡汤来给他俩补身子。”
他本是不耐屋里沉寂的氛围,想找些话来与剑晨说,不想说完之后,却不见剑晨有何反应。
奇怪地侧头看去,只见剑晨正皱着眉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小萧萧那张诡异的脸。
“管兄……”
良久,剑晨才悠悠开口,对管平问道:“你有没有试过……被人输入内力?”
378。第378章 疑虑重重
“被人输内力?”
管平愣了愣,惭愧道:“这还真没被人输过。”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被人用内力打得满地找牙这种事,以前倒是常有。
“剑少侠……”管平小心看着他的脸色,试探道:“你还在想着这事儿?萧医仙不是都说了吗,那是因为他施展秘术的原因,过几天就消退了。”
剑晨甩了甩头,苦笑一声,真的是如此吗?
自那日小萧萧爆发出惊人内力,全部输入到剑晨体内之后,这两天来,他心中一直有着一种莫名的情绪。
特别是在看到小萧萧那张无成人无异的脸庞时,这股情绪就越加强烈。
那是一种……血脉相连的亲情之感!
他,为什么会对一个才七八岁的孩童产生亲情的感觉?
萧莫何对此的解释是,小萧萧曾以全身功力输往剑晨体内,这内力量太过巨大,以至于直到两天后,剑晨体内经脉里尚还有残余。
体内有着别人的内力,是以才会对这输入内力的人有着一丝丝心脉相连的感觉,待过得几日,内力消耗一空,这感觉也就淡去了。
剑晨对于萧莫何的这个解释,心中半信半疑。
因为玄冥诀的关系,他的混沌内力极为排斥别人的内力,所以除了小萧萧之外,他倒真没有被人输送过如此大量内力的体会。
但是,没有体会并不代表着剑晨对此就一无所知。
似萧莫何说的这种情况,他习武十三年,从来不曾从其他人,包括他的授业恩师伍元道人的口中听到过。
更何况,剑晨分明感觉到,这种感觉的出现,并非是因为他体内的内力,而是在看到小萧萧那张青年人的面孔时,才会陡然强烈。
可这到底是为何?剑晨苦思了两日,却半点头绪也摸不着。
血脉相连更是一句笑话。
他是衡阳洛家的人,洛家在十三年前满门被灭,如今尚余在世的,只有他一人而已,小萧萧才多大?血脉?他会是洛家的后人?
这是不可能的事,除非……他洛家当日蒙难时,还有人逃脱了追杀!
但萧莫何又是怎么回事?他可是小萧萧的爷爷,总不可能连萧莫何也是他洛家的人吧?
想到这种荒谬的可能,剑晨不禁又是一阵无奈地苦笑。
“剑少侠,剑少侠……”
管平见他愣了许久,面上更是阴睛不定,不禁有些担心,连轻声唤着。
剑晨茫然看了看他,不由又想起一事来,问道:
“管兄,凌兄当日那一剑,你怎么看?”
提起这个,管平的目中突然闪过一丝恐惧,心有余悸道:“剑少侠不瞒你说,俺老管自闯荡江湖以来,早就练成了一身滚刀肉的功夫,什么样的恶人俺没见过……”
“可是,可是……”
剑晨认识的管平从来都是没心没肺,此刻却见他身躯隐隐有着战栗,可是了半晌,方才惊恐道:
“凌兄弟那一剑,俺是打从心底里的害怕呀!”
说着,还飞速瞟了一眼凌尉,生怕他突然醒来似的。
剑晨沉默点头。
虽然他曾经背着沥血剑回万药谷,但管平却并没有亲眼见过沥血剑出鞘时的景象,此刻要他说,也没个对比参照。
沥血剑早在雄武城时就被他吸尽了内里的血腥气息,后来又被一掌劈成两段,可以说这世上再没有沥血剑一说。
然而偏偏在这苗疆,从与他一路走来的凌尉身上,又感受到了这般气息。
这位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青城派弟子凌尉,到底身上隐藏着怎么样的秘密?
凌尉突然而发的血剑气息,是他两日里第二件摸不着头绪的怪事。
剑晨再度沉默,而管平也不愿再提及血剑之事,连忙蹲下身来,先将小萧萧的脑袋扶起,缓缓喂着鸡汤。
心烦意乱下,喂上一勺倒有大半勺洒在了小萧萧胸口上。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各做各的,各想各的,一时间沉闷至极,直到……
咯吱咯吱。
又有人轻快地上了楼。
不用去看,光听脚步声就知来的是郭传宗。
果然,剑晨根本不用回头,郭传宗乍乍呼呼的声音已在门外响起。
“大哥,萧前辈回来了,说找你去,有急事!”
话音才落,咯吱咯吱脚踩楼梯的声音复又响起,郭传宗在说了一句话后,又急匆匆奔下了楼。
剑晨并没有在意郭传宗的急切,这两日来因着妹妮的关系,他一直便是如此行色匆匆,他更在意的,是萧莫何所谓的急事。
萧莫何这两日很神秘,在五毒教众人突然消失之后,他只是简单救治了一下小萧萧与凌尉,随后便将两人交给自己照料,而他却与卢蒙卡两人神神秘秘的,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要去哪里,就那么失踪了两日。
这会突然回来了,就急着见自己?
萧莫何的身上,到底又隐藏着什么?
剑晨揉了揉眉心,一次苗疆之行,引出了这许多离离奇奇的怪事,令他深切地怀念起安安来。
要是安安在……那该多好!
抱着这个念头,剑晨心情低落地叮嘱了管平一声,也往楼下走去。
心中也是无奈,郭传宗这小子心急陪妹妮,只说萧莫何找他,那萧莫何在哪里他又不说,这话传得真是……
出得吊脚楼,他正准备四下望望,找个苗人打听一下萧莫何与卢蒙卡在哪里,不曾想,才只第一眼扫过,就见两个熟悉的背影坐在小河边,低头交谈着什么。
“萧前辈!”
剑晨高叫了一声,不由失笑,原来自己出来第一眼就能看到两人,怪不得郭传宗传话传得那么突兀,到是错怪了他。
他快步走上,十数丈距离一晃而过,走得近前才发现,萧莫何与卢蒙卡两人的面色,竟有几分沉重。
不由一怔,问道:“你们这两天去了哪里?”
萧莫何没有理会,仍然低着头在沉思,倒是卢蒙卡应道:
“我和萧叔叔两个,去了一趟玉蟾寨……”
“玉蟾寨?”
剑晨微一怔,突然大惊,急问道:“可是找到了解除天龙蛊的方法?”
五篇毒经总纪相生相克,玉蟾篇,正是风蜈篇的克星!
379。第379章 翡翠玉蟾
虽然中间诸多变故,但剑晨可没忘他们一行人跑来苗疆的初衷。
天龙蛊!
虽然艾长老已经死了,但此蛊却仍如梗在喉,尚还清醒的管平与郭传宗二人虽然嘴上不说,剑晨又哪里感受不到两人内心中的那份惊恐。
两日前蛇五的死状还历历在目,艾长老一死,蛇五体内那天龙蛊突然爆发,莫说气血,就连血肉,也给蛇五吸了个干干净净。
这也是为什么,蛇五在死前干瘦得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的原因。
若非当日萧莫何在战斗时提前给三人吃下了可隔绝外力干扰的冰灵丹,在艾长老身死的那一刻,郭传宗三人早就做了陪葬。
然而这冰灵丹的效力也不是永久生效,毕竟只是萧莫何为了不走火入魔,随手炼制的小玩意而已。
据萧莫何说,冰灵丹服用一次可管七日功效,人的一生,总共可以服下七粒。
也就是说,就算郭传宗等人数着日子吃药,顶多,也只能保得住四十九日性命而已。
三个人,一共需要一百四十七粒冰灵丹。
丹药倒不是问题,萧莫何那里虽然没有那么多,但他是谁?只是在苗疆密林里随手采些草药炼制一番,这冰灵丹的数量便绰绰有余。
然而丹药虽够,也只能保四十九日性命而已。
现下已过了两日,要说郭传宗与管平心头不急,那是不可能的。
这也正是剑晨这两日来,所焦虑的第三件事。
前两件事他没有头绪,但这第三件,在听到卢蒙卡的一句玉蟾寨之后,心里猛得往下一沉。
看萧莫何的脸色,玉蟾寨此行,怕并非那么顺利。
果然,只见卢蒙卡沉重地摇了摇头,道:“我与萧叔叔前往玉蟾寨,确是为了想找出办法解除你那三个朋友身上所中天龙蛊的方法,可惜……”
他遗憾地叹了口气,续道:“玉蟾寨中自那叛徒虎钺死后,确实再无有过深研风蜈篇之人,所以……”
剑晨身躯一抖,不由自主退后了两步,呐呐道:“所以,天龙蛊即使在苗疆,也无人可解?”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萧莫何,想不到连万药医仙也对此毫无办法。
萧莫何感应到他即将绝望的眼神,抬起头来,坦然道:“苗疆蛊毒俱都是独一无二,就算是同样的一种蛊,经由不同的人施展出来,那解蛊的方法也不尽相同。”
“我虽然能解蛊,但必须先要分析出艾篱在施展天龙蛊时所用了何种手法,而且最困难的是,还要明了她温养这天龙蛊时,共用了哪几种药材,对于这两点,半分马虎也不行,只要差之毫厘,最后的结果必定谬之千里。”
剑晨不死心地追问道:“分析你说的这些,需要多久?”
萧莫何再度低下头,目光一阵闪烁,在剑晨紧张地注视下,过得片刻才肯定地道:“八个月。”
八个月?
剑晨眼前一黑,差点昏倒,四十九天与八个月,解蛊,还有什么意义。
卢蒙卡却很是佩服地看了萧莫何一眼,当日卢九尚曾经说过,就算玉蟾寨主肯将玉蟾篇交出来让他们照着解除天龙蛊的方法去研究,若想解蛊,也得两三年时间而已。
而萧莫何并没有提玉蟾篇的事情,却肯定地报出了八个月的时限,由此可知,万药医仙之名,实非小可。
“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剑晨颓然,心中不期然的,浮现出郭传宗那张爽朗的笑脸。
“办法么……也不是没有。”
萧莫何轻叹一声,目光却炯炯地看着剑晨。
有办法?
剑晨一惊,复又一喜,连追问道:“什么办法?”
萧莫何却无奈一笑,耸耸肩道:“不是好办法。”
一旁,卢蒙卡的神色也不自然起来,他看了看萧莫何,又看看剑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萧前辈!”
剑晨坚定叫道:“不论是什么办法,只要有一线希望,我总得全力试试!”
“这个办法,藏在天下间最森严之处,稍有不慎,即刻送命。”
萧莫何往四周看了看,确认无人之后,才对剑晨说道。
“天下间最森严之处?”
剑晨怔了怔,没有明白萧莫何的意思,最森严之处?是哪里?
“皇城。”萧莫何直言道。
“皇城?”剑晨一愣,一时反应不及。
江湖武林与皇城大内内,这是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解除艾长老天龙蛊的方法,又怎么会在皇城里?
卢蒙卡出言替剑晨解惑道:“昔年唐王助南诏一统苗疆,南诏国主为表感激之意,每年都会向唐王进贡无数宝贝。”
“其中有一件……”
说到这里,卢蒙卡的拳头猛一握紧,语气中带着愤然,怒道:“其中有一件,乃是当年南诏突袭我五圣总坛,自玉蟾寨手里抢夺而去的……翡翠玉蟾!”
“翡翠玉蟾?”
剑晨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心中一动,难道……
“不错,这东西既然出自玉寨寨,你应该也能想到了。”
萧莫何接口道:“翡翠玉蟾实乃玉蟾寨之至宝,传闻中蛊之人只要在手腕上割破一个血口子,再将玉蟾的嘴对准伤口,不消片刻,便能将体内的蛊毒给吸出来,实在是万蛊之克星。”
竟有如此之物?
剑晨心头大喜,只是这喜中,却又带着忧。
诚如萧莫何所言,皇城大内岂是闲庭信步之地,据传内中高手无数,明有明哨,暗地里还隐藏着数之不尽的机关,非是一般人可闯的了的。
萧莫何看着他,又道:“我思来想去,能在短时间内去除他们三个身上蛊毒的方法,便只有这一个,但皇城大内凶险重重,稍有不慎就要掉脑袋,去与不去,你自己考量。”
“去!”
剑晨没有半分犹豫,目光坚定道。
“好。”萧莫何点点头,事不宜迟,今日你便动身吧,记住,你只有三十八日时间。
“三十八日?”
剑晨一愣,不由问道:“不是还有四十七日吗?”
事关人命,每多一日便多一分希望,萧莫何这一张口就少了九日,剑晨如何不疑惑。
“因为那翡翠玉蟾一次只能吸一个人的蛊毒,吸完之后,须得过得三日,才可再吸下一人,所以,这九日时间是必须要留出来的。”
卢蒙卡在一旁向剑晨解释道。
380。第380章 日夜兼程
夜已深沉。
离义城郡一百余里的密林中,两道人影正围在篝火边胡乱塞着干粮。
郭传宗瞪着眼睛,好不容易将手里最后一口馒头哽进喉咙里,手忙脚乱地拿起水囊咕咚咕咚猛灌一气。
这才一抹嘴巴,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大哥。”
郭传宗摸了摸脸上新进长出来的胡渣子,抱怨道:“咱们有大路不走,干嘛非得往树林里钻?这几日来一直风餐露宿的,好不辛苦。”
剑晨面上的风尘也不比他好多少,拨弄了一下篝火之后,笑道:“走小路可避免横生事端,如今咱们的头等大事便是替你们三个解蛊,能不惹事,便尽量不惹吧。”
郭传宗一听,叹了口气,道:“这倒霉的天龙蛊,小爷总有一天聚起我那帮兄弟,非得踏平了五毒教不可。”
提起五毒教,剑晨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自那日以乌和泰为首的五毒教众人神秘消失之后,卢蒙卡没少带人在苗疆密林里搜寻,虽然没有寻到半个人影,但却发现了许多零乱的痕迹。
这些痕迹以灵蛇寨为中心,四面八方皆有,其中更有许多人为刻意弄出的痕迹,五毒教当日来时是以大部队从一个方面进入灵蛇寨,又是带着剿灭灵蛇寨之心而来,怎么想,也没理由在周围弄出这些迷惑人的痕迹来。
那么就是说,当日五毒教的突然消失,定然是另有其人从中作梗!
可是,这个人,或者说,这群人,到底是什么人?
能在如此大爆炸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弄走,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事情,况且,若这些人是敌非友,以当时灵蛇寨的情况,不多,只需要五个人,就能将在场所有人全灭。
那又为何只是带走了五毒教的人?
这个问题,包括萧莫何在内,众人想破了头皮,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咱们走了有四天了吧?”
剑晨甩了甩头,将这些烦心事甩出脑海,岔着话题向郭传宗问道。
郭传宗露出个夸张的表情,叫道:“大哥你真含蓄,咱们这哪里是‘走’了四天?”
将手一指,指着栓在树干上那两匹直到现在,四条马腿还在狂打颤的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