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剑吟-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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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震天对伍元道人略一点头,眼中浮现出回忆之色,缓缓道:“十三年前,在江湖上有‘潇湘剑雨’之称的衡阳洛家,在一夜之间被人灭了满门,这件事道长可知晓否?”
剑晨心中猛然一跳,心中暗道:“十三年前?那不正是我被师父捡回剑冢的时间吗?难道……”
伍元道人神情终于有了变化,道:“衡阳洛家一百七十三口在一夜之间被人屠戮殆尽,凶手凶猛残忍,便是连其家中妇人与婴孩都没有放过,这件事当年震惊武林,贫道自然也知道。”
略微一顿,又迟疑道:“白施主方才提及江湖千年传闻,难道……洛家被屠一事与此有关?”
白震天面带沉重之色,道:“不错,洛家满门被屠,正是因为在十三年前,洛家家主洛寒在无意之中,得到了‘冠绝天下有玄冥’中的玄冥诀!”
“岂料不知怎得竟然走漏了风声,一夜之间被一伙神秘人闯入洛家,全家由此惨遭飞来横祸,尽数被灭。”
伍元道人感慨长叹道:“想那潇湘剑雨昔年在江湖上也是有些名望,洛家祖传的秋雨剑法在衡阳一带罕遇敌手,想不到这伙神秘人竟然有能力作下如此大案。”
“只是……”话锋一转,“这件事情与靳冲又有何关系?难道?”眼中竟然有着厉芒。
白震天摇摇头,道:“道长莫要想歪了,靳冲与那伙神秘人应无关系。”
“哦?”伍元道人眼中厉芒乍现即逝。
“当年一役,靳冲恰逢其会,正在洛家作客。”
伍元道人道:“那又如何?”
白震天摇摇头,道:“洛家那一夜真是惨,被神秘人一阵强攻,不过一刻钟,就只剩下两个人负隅顽抗,一个是家主洛寒,而另一个,是靳冲。”
伍元道人哦道:“这么说来,靳冲是在帮助洛家抵挡神秘人?”
白震天道:“正是,然而当时双方实力差距太过悬殊,洛寒与靳冲两人眼看不支,正在这时,有人亲眼见到洛寒将一包东西塞进靳冲怀里,说了句什么,随后便不要命般冲向神秘人,竟然用自己的身躯硬生生拖住了大部分神秘人,协助靳冲突出重围,逃出生天。”
“这么说来,靳冲逃掉了?”伍元道人看向白震天道。
白震天又是一点头,道:“正是。”
伍元道人目光灼灼看向白震天,道:“白施主说得有如亲眼所见,难道当年白施主也在现场?”
白震天笑笑,道:“在下自然不在现场,只是在下一个不成器的徒弟倒是正好路过,这混帐徒弟武功低微,又没有靳冲那般侠义气魄,不敢出手相助,却是躲在暗处将一切看在眼中。”
话至此处,白震天双目精光陡然大盛,看向伍元道人,一字一顿道:“我那弟子原本并不认识靳冲,但却从他施展的剑法中,认出正是剑冢名震江湖的归一剑法,所以才知,那位侠肝义胆之人,就是道长当年唯一的弟子,靳冲!”
7。第7章 靳冲
剑冢弟子四字响彻大堂。
伍元道人神色如常,反而剑晨与尹修空两人面面相觑,万万想不到靳冲竟然会是他剑冢的弟子。
尹修空低声对剑晨道:“师兄,原来我真的还有二师兄……不对不对,二师兄还是你,那个靳冲才是大师兄。”
剑晨正被十三年前洛家的惨案震得心乱如麻,闻言不禁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尹修空还想说些什么,只听伍元道人冷笑一声:“如此说来,白施主是认为我剑冢得到了玄冥诀?”
白震天哈哈大笑,道:“道长多虑了,在下自然相信玄冥诀并不在剑冢,否则,道长以为白某人为何时隔十三年才上白岳峰来?”
不待伍元道人说话,又道:“当年之事,目击者极少,居在下所知,除了那群神秘人外,就只有我那徒儿而已。”
“不瞒道长,在下对那传说中冠绝天下的玄冥诀,自然也是有些兴趣的,是以当弟子回报此消息时,自然对那靳冲的行踪也是着力寻找了一翻。”
“哦?”伍元道人不置可否,自然知道他还有下文。
白震天又道:“可惜,那靳冲冲出重围后,竟然就此消失了,敢问道长,这十三年来,靳冲有否回过白岳峰?”
伍元道人淡淡摇头,道:“没有,便是我那失踪的徒儿身负玄冥诀,也是今日才从白施主口中得知。”
“那便是了,道长的话,白某自然是相信的,那么道长自然也不知晓,令高徒近日突然重现江湖?”
“冲儿?出现了?”伍元道人神色一变,看来在他心中,靳冲的地位也是不轻。
白震天点头,道:“他不仅出现,而且刚一现身,便引起江湖上的一场震动。”
伍元道人长居深山,剑冢门下弟子也未曾下山游历,是以消息闭塞,闻言一愣,道:“可是因为他身上的玄冥诀?”看向白震天的目光已然不善。
当年那群神秘人为着玄冥诀灭了洛家满门,自是对这玄冥诀志在必得,万不可能有自泄消息之理。
可是如白震天所说,当年之事,除了那群神秘人之处,便只有他的徒弟,这走漏消息的一方……便不言而喻了。
白震天苦笑一声,道:“道长可别误会,令高徒身上有玄冥诀的消息,白某自然不会无端端地说出去,所以在下也正奇怪,为何这个不是太多人知道的消息,竟然会在令高徒刚一现身之时,便闹得满城皆知。”
“如今江湖上但凡有些野心的,都在极力搜寻靳冲的下落,居白某所知,这前后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令高徒与江湖中人的冲突,便达到了十九次之多。”
“不过令高徒的武功也着实了得,这十九次冲突中,不乏如江北双雄、大漠刀王、万州铁鹰门等等厉害角色,他却能数次逃出生天。”白震天面上唏嘘不已。
尹修空听得冷汗连连,这些人在江湖上的名气,便是他这个只在齐云山附近活动的入门弟子也有所耳闻,想不到这尚未谋面的大师兄武功竟然如此高强。
反观剑晨,他自先前起便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伍元道人面上也是有着一丝忧色,旋即却冷道:“白施主巴巴得跑了数千里上我白岳峰来,怕不是专程来告知我那不成器的徒儿动身的罢?”
白震天打了个哈哈,道:“道长这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在下此来,目的仅有其二。”
诚恳道:“其一,白某人仰慕剑冢归一剑法之精妙,早已有了上山请教之意,只是在下身为一派之主,俗务自然是不少,远比不得道长这里清静,是以一直未能成行。”
“这其二,当年得知贵徒身陷险境,白某出于私心,未能极时向道长报信,这实在令白某良心不安呐!”
伍元道人的眼皮又耷拉下来,淡道:“如此,贫道便多谢白施主好意了。”
白震天抱拳一礼,笑道:“道长宏量不计白某之失,该是白某多谢道长才是,如此,白某便不打扰道长清修,就此别过。”
伍元道人也不多留,还以一礼,便对剑晨与尹修空道:“送客。”
尹修空应了声是,剑晨却仍然魂不守舍,急得尹修空偷偷拉他衣角方才回过神来,连忙与尹修空一起护着白焰剑派众人往殿外行去。
走不多几步,伍元道人突然又道:“白施主,以足下所闻,冲儿的武功……”
白震天脚下一顿,也不回头,道:“令徒先战江北双雄,再败大漠刀王,使得均是贵派归一剑法,未再有其他。”
他这话便是解了伍元心中所虑,靳冲失踪十三年之久,是否已练成玄冥诀?
“多谢。”
白焰剑派来得突然,去得也快,不消片刻,白岳峰上已恢复往日宁静。
剑晨与尹修空二人重进殿来,却见伍元道人仍然坐在当中,似乎陷入沉思之中,紧锁的眉头不复往日淡然,两人不敢打扰,分立左右。
过得许久,剑晨见他仍不动于衷,挣扎半响,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师父,十三年前……”
他才刚开口,伍元道人把手一挥,打断道:“与你无关,莫要多想。”
“可是!”剑晨急急欲想争辩。
伍元道人却是不耐烦起来,道:“不必多说,为师需闭关几日,你二人守好山门,无事不要乱跑!”起身便往后堂走去。
“师父……”剑晨张了张口,终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尹修空瞧出端倪,轻声问道:“大……二师兄,怎么了?”
剑晨呆呆看了后堂半响,满眼尽是苦涩,摇了摇头,却是叹了口气,没有理会。
他十三年前被师父带回剑冢。
而十三年前衡阳洛家满门被灭。
那位未曾谋面的大师兄靳冲,也是在十三年前失去踪影。
其中种种太过巧合,又怎是与他无关四个字就能令他释然的?
十三年……十三年!
我到底是不是衡阳洛家的人?梦里被害的是不是我的娘亲?我的父亲又在哪里?
8。第8章 阳谋
此时,白岳峰下。
下得山来的白焰门派众人却并未远去,一行十数人在山下寻了处阴凉之地停滞不前,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白震天白衣白剑,负手而立,一改在剑冢时的爽朗面目,面色阴郁不定。
他身后有五朵金焰的中年人身躯道:“尊主,依您看,这剑冢……?”
白震天微一摇头,阴沉道:“老家伙内功虽然够强,但还是纯正的剑冢功夫。”
中年人微吟道:“会否伍元老道刻意隐藏?”
白震天撇了他一眼,淡淡道:“李焰使的意思,我白震天连让老家伙使出真功夫的实力也没有?”
被称作李焰使的中年人登时一头冷汗冒了出来,唯唯诺诺道:“属下一时口快,并无此意。”
白焰剑派中若达到五焰,可在宗门谋得职位,对尊主便不再以弟子相称,而自称属下。
“哼,若是老家伙连使用他剑冢万剑归一绝学之时还能有所保留,那这天榜上的名次,就得改一改了。”
李焰使连连称是,退向一旁,不敢多言。
天榜乃江湖中最为神秘的组织“水月府”每年对中原武林发出的一份榜单,榜单上罗列了当今武林中达到立派级别高手的详细境况,如其修为进境、所习武学、以往战绩等等,并且以此作为根据,排列出的武林高手榜。
以白震天目前的修为,正是处于立派巅峰,冲击宗师的层级,对应在天榜上的排位,是五十二位。
而剑冢虽然淡出江湖十数年,但当年伍元道人也曾仗剑闯荡江湖,是以他虽早已隐居山林,但水月府据伍元道人当年修为与战绩作参考,仍然将他排在第三十三位。
白震天此时的心情显然不佳,就连平日颇为得势的李焰使也闹了个灰头土脸,白焰剑派余下众人立即闭紧嘴巴,不敢在此时触了他霉头。
不料他们不说话,白震天却主动开口,道:“良平,回去叫掌事殿重新给你做一件二焰衣裳。”
“呃?这……”良平正是被剑晨一剑鞘击在喉骨上那位,此时脸色仍然有些苍白,闻言不禁一愣,不明白白震天的意思。
白震天怒哼一声,道:“你乃四焰弟子,算来也是达到出师境界,在江湖上勉强也可称得上一声高手,竟然三招不到被人连剑都不拔便打败,你可还配得上这四朵金焰?”
良平双膝一软,扑通跪倒在地,颤抖道:“弟子……弟子知错!”
白震天却不理他,又对另一名出战弟子吴明道:“你回去闭关,没有半年不要出来。”
吴明本站一旁看良平的好戏,闻言也是一愣,不禁道:“尊主,弟子可是打赢了的……”
白震天冷漠看他一眼,道:“赢了又如何?江湖拼斗死伤难免,你那一剑离魂焰,为何不刺下去?”
吴明呆怔半响,无奈应道:“弟子遵命。”
不管他二人此时作何感想,白震天又转头对李焰使道:“李灰,吩咐下去,找一些今日不曾上峰的弟子,每日严密监视剑冢动向。”
李焰使连忙领命,又试探问道:“尊主的意思是?”
白震天冷笑连连,阴沉道:“今日去剑冢,一来是要试探玄冥诀是否已经落入伍元之手,其二,便是要激出剑冢的反应,让伍元老道派出人来寻找靳冲。”
“一个靳冲,狡猾如狐,我却不信,他剑冢弟子个个都有亡命天涯的本事,只要盯紧了这处,不愁靳冲不落入我包围之中。”
李焰使疑惑道:“可是尊主……若刘焰使今日能够抓获靳冲,那咱们这些布置不就白费了么?”
白震天看他一眼,手指远方,那里,五道人影疾驰而来,冷道:“你以为就凭刘宏,能够抓得了靳冲?”
正是先前在小溪边追踪中年汉子那五人,当先那人,不是刘焰使还是谁?
李焰使顺他手指望去,也看到了刘焰使五人,五人尽是他白焰剑派弟子,果然没有其他人,心中叹了口气,道:“那尊主为何……”眼中尽是不解。
“本座要的,是玄冥诀,靳冲这人诡计多端,即便抓住他,谁又能保证一定能得到玄冥诀?”
看着越来越近的刘焰使五人,白震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总得要给靳冲一点压力,否则……”
“剑冢三人,你们跟丢一个,便不用回来了!”
白焰剑派众人身躯一震,连齐声应道:“属下必不负尊主所托!”
白岳峰,剑冢,数日后。
“二师兄,你最近怎么老是无精打采的?”
尹修空第一百三十二次耍完他唯一会的九招剑法,看向剑晨。
在他问话的时候,剑晨正拿着根破树枝演练着归一剑法的前二十九招,一遍也没有练完。
听到尹修空说话,剑晨索性树枝一丢,白他一眼:“你倒是改口改得快。”
尹修空嘿嘿一笑:“那不得早点习惯嘛,若是咱大师兄突然回来了,叫错了可不得了。”
大师兄……
剑晨的双眼有些恍惚,是啊,他也多想那位叫做靳冲的大师兄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他就可以好好问问这位大师兄,十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他自己,是否真的姓洛?
十三年前,大师兄为何会出现在衡阳洛家?
师父难道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大师兄一失踪便是十三年,师父又为何不去寻他?
还是……师父是知道的,却不想告诉我?
这一连串的问号反复出现在剑晨脑海,搅得他每日神情恍惚,心绪不宁。
有心想再去问问师父,可惜,自从白焰剑派那些人离去已过了快十天,师父却仍然在闭关。
剑晨越想越觉得脑仁疼,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闷,恼道:“没事挑水去,别在我面前晃!”
尹修空惊叫一声:“怎么又是我?”
剑晨摆摆手,留给他一个背影:“少废话,上次打赌的事我可没忘。”
尹修空气得跳脚,心里倒是生出了无限祈祷。
大师兄,你快回来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只知道欺负小师弟的二师兄吧!
9。第9章 有玄冥
“娘亲,娘亲!你别走,让我好好看清楚你的脸!”
又是一夜,剑晨骤然从梦中惊醒。
他一动不动躺在床上,怔愣好半响才回过神来。
这个梦……
剑晨苦笑,从那日起,他已连续十天夜里被梦惊醒。
无心睡眠,下床,点灯。
幽幽一声长叹,为这清冷的夜又凭添无穷寂寥。
“看不清,为何我总是看不清她的脸?”
剑晨眼中满是懊恼,回忆起梦中那位看不清面目的妇人,心中莫名有着一丝亲切。
每每到这个时候,他总会将手伸入怀中,因为那里有一块珍藏许久的玉佩。
此玉色泽晶莹剔透,入手冰凉润滑,乃是一块上等的和田美玉,其上雕饰的凸纹乃是以镂空手法雕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晨”字。
剑晨的名字,便是从中而来。
手里摩挲着玉佩,思绪却早不知飘到了哪里。
又是出了好一会神,他突然愣了一下,下意识用手摸了摸怀里,不禁一惊。
因为他突然想起,十天前,有位中年大叔将一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硬塞进了他怀里。
当时尹修空叫他叫得急,两人回到剑冢,他匆匆将弄湿的衣物换下,至于那包牛皮纸包裹的东西急切间只是随手往床底下一塞,便去了迎客堂见师父。
谁知在迎客堂内被白震天的一番言辞搅得心神大乱,倒是忘记了还有此事。
此时记了起来,细细一算,今日正好便是遇见大叔后的第十日。
心中不禁一黯,十日之期已到,大叔却没来。
“若是没来,那便是我死了。”
虽然与这位大叔萍水相逢,但想起他这句话,剑晨还是忍不住鼻子有些发酸。
连忙将玉佩放在桌上,趴在床底好一通翻找,将那包牛皮纸包裹的东西找了出来。
这包东西有二指来厚,用牛皮纸极为仔细地包扎了起来,由于那日随他一起被丢入溪水里,表皮已经微微有些皱纹。
也不知内里是什么事物,竟害得大叔丢了性命?
剑晨又是叹息一声,心里念着大叔的嘱托,将外面那层牛皮纸小心翼翼地拆了开来。
拆开后发现内里又是一层牛皮纸,只得再拆,内里依然还是牛皮纸……
无语半响,剑晨对这东西也是越发好奇起来,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这小小的包裹上,继续拆。
这一拆,便是十层。
原本还担心这东西随着他一起落入水中,之后又没有及时处理,会不会被泡坏了,现在一看,只怕再泡上两个时辰也是无碍。
最后一层之后,终于不再是黄油油的牛皮纸,却是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
封面上并没有名字,粗略翻了翻,也只有七八页纸而已,但是这七八页纸上……密密麻麻全是蝇头小字。
剑晨的头皮随着小册子上的字而麻了起来。
因为他想起,大叔说要他将内里的内容全部背下来,还得是熟记。
册子虽薄,但上面的字体也是小得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