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剑吟-第4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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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虎是个冷静的人，可并不代表当年的仇人活生生站在眼前时，他还能无动于衷。
明伯开口道歉，反而将他代入到当年发现罗王坞血流成河的景象中，一时间，雷虎面目狰狞，双眼中布满了血丝。
明伯直起身子，叹息道：“不错，一句道歉怎么能换回二十三口人命？”
“雷大侠，当年之事确实是鬼兵域之错，现在老洛既然已经死了，那么……不如，老头子这条命你看怎么样，能否替罗王坞偿还一些？”
他说着，一步步慢慢走近，卸下周身防备，散去自行流转在身前的些微护体气劲，从表面上看，他就是一个身体微微有些发福的客栈掌柜。
“你唬我？”
雷虎把眼一瞪，凶悍之气勃然而生，厉喝道：“不要以为你这么做，我雷虎就不会杀你！”
轰的一声，与明伯相反，雷虎周身气势狂暴，肉眼可见的，一头狰狞猛虎自他身后浮现，血盆大口暴怒猛张，似乎想将明伯一口吞下。
剑晨站在一旁，犹豫着，眉头紧皱。
一边是待他如亲人般的明伯，而一边是对他情义深重的大哥，他应该站在哪一方？
明伯没错，他只是听命于自己的爷爷行事，而雷虎就更没错，他是当年那场动乱的受害者，他要报仇，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是……他真的能眼睁睁看着明伯去死么？
正犹豫间，明伯已然走到近前，没有去看剑晨，直面向雷虎，沉声道：“雷大侠，老头子用这条命化解鬼兵域与你罗王坞之仇，但愿大侠看在天下将倾，取了老头子的性命之后，可以不计前嫌加入鬼兵域，一同为天下苍生尽一分力！”
“哼！”
雷虎怒哼道：“你少来假惺惺用天下苍生威胁于我，天下大义又如何，难不成离了鬼兵域，老子就不能去拿下安禄山的项上人头？”
明伯摇头道：“引起天下动荡的可不光是安禄山或是史思明这两个狗贼。”
“话已到此，老头子不便再说更多，雷大侠，老头子我是真心实意愿以命抵命，绝无威胁之意，你……出招吧！”
一言及此，他果然不再多言，而是把眼一闭，直有引颈待戮之意。
“好，那你看拳！”
雷虎虎目含煞，气势一凝，身后那狰狞猛虎陡然一声咆哮，铁拳似虎，直捣明伯面门而去。
雷虎啸天拳！
“大哥不要！”
剑晨这边还在犹豫，雷虎啸天拳已然突厉猛轰，眼看着已到明伯近前，此时再想阻止已是不及，几乎是下意识的，剑晨惊呼出声。
他……到底还是不忍这个待他如孙的老人死在雷虎拳下。
嗷！
虎啸震山林，剑晨的惊呼立时被淹没在雷虎啸天拳恐怖的拳威之下，心伤罗王坞二十三口人命，雷虎心神激荡之下出手已是全力，狰狞的猛虎一口已将明伯吞噬其中。
剑晨的眼睛闭了起来，他往前迈了一步，终究还是伸出了手想拉住雷虎，可惜，到底还是慢了一步，那拳，已然穿透明伯，在其身后炸出了一蓬巨大的烟尘。
轰！
巨响不断，含怒出手的雷虎这一拳之威不可小觑，别说明伯已然放下所有防御，就是他全力以对，如此近的距离下，只怕也讨不得好。
那个和蔼可亲，从来对自己笑容满面的明伯，难道真的……
他不敢再想下去，甚至不敢去看那烟尘即将消散的场景，只怕看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然而，他的耳中却听到……
“这一拳暂且记下，有朝一日，我雷虎定会杀上你鬼兵域，这仇要报，可不单单只是你一条命就可以抵消得了的！”
雷虎的声音清晰可闻，可那平静的话语却让剑晨心头一顿，听这话的意思……
他赶忙往那烟尘中瞧去，此时猛虎霸气已经消散，显露出他高大威猛的身形。
雷虎的拳直冲向前，保持着迈步冲拳的架势停住，而在他的拳头前方，却是明伯那明显有些愣怔面容。
“你……不杀我？”
明伯沉声问道。
“很想杀！”
雷虎缓缓收回拳头冷冷地说道。
“可是……光你的命还不足以祭我罗王坞二十三条人命的在天之灵！”
明伯沉默，他一条命与二十三条命比起来，确实多有不如。
而剑晨却也沉默。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雷虎，这位大哥侠义为先，断断不是一个将私人恩怨摆在首位的狭隘之人。
正如明伯所说，如今天下将倾，就连鬼兵域这等势力也准备站出来对抗安史大军，而似雷虎这等侠义之人，又怎么可能枉顾天下苍生于不顾，在这个时候只顾了结私人恩怨？
明伯是鬼兵域的人，他是很想杀了他报仇没错，可现在每一分力量都应该用在对付天下危难上，杀了明伯，这也算是帮了安史大军的忙。
“大哥……”
剑晨走上前来，拍了拍雷虎的肩膀，叹息了一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无奈唯有将目光落在明伯那里，道：
“明伯，你走吧，加入鬼兵域的事情不必再提。”
“可是……”
明伯一听，顿时急切还想再劝，却被剑晨摆手打断。
“要对付安史之乱，并非只有加入鬼兵域一途，还有……”
剑晨面色坚决，斩钉截铁道：“天山我也是一定要去的，为了治好蓉儿，即使蜀山剑派那里是刀山火海，我也一定要去！”
“晨娃子，你……”
明伯嘴巴张了张，到底没再说下去。
因为一个花想蓉，他就是说得再多也是无用，鬼兵域里有治好靳冲与洛曦的方法，但是却没有治好花想蓉的方法，而因为花承禄的关系，他也不可能当真任由花想蓉香消玉殒，这当中的矛盾也着实让他无奈。
“走吧明伯……”
剑晨叹息着，走上前来，走到明伯身前，缅怀道：“明伯，多谢你以往十多年的照顾，你……保重！”
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 兄弟之情
明伯到底还是走了。
他等在这里，是为了对剑晨说两件事，可这两件事最终却都落到了空处。
一件事因为花想蓉，一件事因为雷虎。
这两个人都是剑晨极为看重的人，花想蓉两次舍命相救，并且为了剑晨，她甚至不惜忍受极大的痛苦，答应萍飞燕的要求，光是这份情谊，天山那边就算真是刀山火海，剑晨也是一定要去闯的。
而雷虎，两人之间不光只有结拜之义，另外还有的，是剑晨一直对雷虎抱有的那份歉意，雷虎的宗门到底是灭在了自己爷爷的手里，虽然雷虎从未说过要他来偿还这笔血债，可剑晨却不能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这两人，一个情一个义，任何一个都不是剑晨可以放弃的了的。
所以，就算明伯再真情流露，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正在为剑晨好，剑晨也是绝不会答应他的要求。
花想蓉一日没有治好，天山就得去，雷虎一句话不愿去鬼兵域，剑晨就绝对不会去。
“现在怎么样，还继续走么？”
明伯走了，剑晨等人还在原地，管平带着一丝丝可惜，忍不住询问道。
他其实是很想去鬼兵域的，不为别的只为天下财神。
可剑晨他们说不去，管平却也绝不会丢下他们自己跟着明伯走，他始终还是站在剑晨这边。
“走，当然要走了。”
剑晨暗叹一阵，调整着心情，勉强冲管平笑了笑，随后拍着雷虎的肩膀，向安安递去个眼神，三人一道回到马车里。
“驾！”
管平马鞭一挥，停下的马车再度飞奔，往那未知的终点飞驰而去。
“兄弟，这次对不住了。”
马车内的气氛有些压抑，雷虎沉默半晌，终于开口。
“大哥何出此言？”
剑晨笑笑，尽量用轻松的语气明知故问道。
“鬼兵域……你其实很想去的吧？”
雷虎抬起头来，目光灼灼。
剑晨沉默，片刻后咬着嘴唇，低声道：“是有一点。”
安安摇了摇头，伸出小手用力捏了捏剑晨出汗的手心，而花想蓉虽然没有下车，但外面的话也听得清清楚楚，安安明白剑晨，她何尝又不是。
所以，除了蛇七对此无动于衷之外，马车内其他人却都了解剑晨现下的心境。
他那一声爷爷……
一声爷爷，已将他对伍元道人的怨恨全数虚化于无，仇恨过去，对于鬼兵域这个组织，剑晨当然会有着好奇。
而更多的，他也想进入到鬼兵域里，亲身了解一下当年自己的爷爷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鬼兵域……他的爷爷是域主，就算只有这样的一层关系，他也想去看看的。
更何况他的弟弟洛曦，现下就在鬼兵域里，他过得好不好，是不是真如明伯所说，强迫靳冲与洛曦加入鬼兵域，其实是为他们好？
这一切的一切，都迫使着剑晨想要加入鬼兵域。
如果不是雷虎的原因，第二件事剑晨是会同意的，当然，那得是先去天山，解决了花想蓉身上的隐忧之后才会作出的选择。
雷虎当然也明白剑晨的心情，事实上，他在冲出马车之前，便早已想到了此节，可他还是忍不住冲了出来。
师恩重如山，雷虎怎么可能放下，怎么可能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去加入一个曾经灭了他宗门满门的组织？
伍元道人已经死了，为了与剑晨之间的兄弟之情，仇他当作已经报了，可要让他去鬼兵域，却是万万不能的。
这是一个心结，所以雷虎才会在事后向剑晨道歉。
“不过没关系的。”
剑晨对雷虎笑笑，道：“其实除了鬼兵域之外，我更想的还是回到白岳峰，重新建立起剑冢，对我来说，我的爷爷……他是剑冢上的伍元道人，是我的师父，要更多于是鬼兵域的域主！”
“可是你弟弟他……”
雷虎嘴巴张了张，他最觉得对不起剑晨的还是这个，伍元道人毕竟是死了，可洛曦却还活着，现下是剑晨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鬼兵域……其实真是有不得不去的理由的。
“没事，他有大师兄照顾。”
剑晨摇了摇头，安慰雷虎的同时，也在强行安慰着自己，缓了缓又道：“而且明伯那里，我相信他说的是实话，小曦他留在鬼兵域，有师兄在，有天下财神他们在，其实比起跟在我身边要安全得多。”
他这话也不无道理。
无论怎么说，他剑晨与中原江湖的恩怨至今仍然未解，虽说此时江湖各派腾不出手来对付他，可这并不代表忘却了这段血仇。
若洛曦在江湖中走动，凭他那与剑晨一般无二的面孔，被认为是剑晨的几率肯定是十成十，而洛曦的外表虽然成年，但心智其实还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单纯如此的他，怎么敌得过江湖中的险恶？
而剑晨自己就是个巨大麻烦的漩涡中心，洛曦若是跟在他身边，少不得危险重重，还不如让他隐于鬼兵域之中，凭鬼兵域那几位绝顶高手的实力，洛曦其实才会更安全。
“行了，人都走了，你们是兄弟，道歉，岂不是显得生分？”
安安在一旁强笑一声，随势将话题带走，道：“比起这个，咱们还是多想想明伯所说的话吧，水月府……”
她沉眉思索着，待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才道：“咱们没有同意加入鬼兵域，所以明伯的话仍然有所保留，可从他的语气来看，水月府这个势力只怕并不是那么简单。”
“怎么说？”
剑晨目光一闪，问道。
他先前注意力更多的还是在明伯所说伍元道人的事情上，对于其他的事反倒没有太过关注，是以有此一问。
“明伯曾说，将天下陷入覆灭危机的不仅仅是安史之乱，似乎背后还有着什么阴谋没有揭开，虽然他并没有说那背后的势力是什么，可你们想想，他来这里所说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安安一边思索着一边问道。
“是……让咱们别去天山！”
剑晨不假思索地回道，话音一落自己却又愣住，不可置信向安安道：“你是说……在背后支持安史大军的，是水月府？”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天山来人
“你找我？”
蜀山剑主背负着双手，透过一道孔洞往山洞内静静察看着，同时向身后的来人问道。
“剑主……”
小六在他身后拱手施礼，轻声道：“据回报，鬼兵域的人就在前不久与剑晨等人有过接触！”
“是吗？”
蜀山剑主表现得无动于衷，目光仍在往那孔洞中看着，淡漠道：“结果呢？剑晨他们还来不来？”
“来！”
小六回答得很肯定，道：“与鬼兵域那人短暂接触后，他们一行的马车已经快到天山脚下了。”
“嗯，那么，鬼兵域那边，你们有没有派人跟进？”
蜀山剑主点点头，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这一次，小六略有些迟疑，道：“自然有是跟的，可那人似乎极擅隐匿行踪之术，咱们的人跟出不远就……跟丢了。”
说着，他的身躯越压越低，而那本就不高的音量也逐渐淡弱，到得最后已然几不可闻。
“鬼兵域这次来的是明老头吧？”
蜀山剑主的声音仍然平静，仿佛早知会是这个结果。
“是……是的。”
小六眨巴下眼，他并未亲自跟踪，只是听下面的人回禀而已，是不是明伯他不是太敢确定。
“那就是了，那明老头当年号称千面阎罗，本就是一及擅隐匿之术的人，他当年在休宁镇上隐踪匿迹，这么多年也不见有仇家上门，你们跟丢了他也是正常之事。”
“千面……阎罗？”
小六愣了愣，他这次虽然没有亲去，可对于鬼兵域里几个大人物，他当然也有着下面收集来的情报，明伯长什么样子他是知道的，就那样一个仿如市侩商人一般的胖老头，竟然有一个如此阴森的外号？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们不知道也正常。”
蜀山剑主仍然没有回头，淡漠地说着，仿佛那道小小的孔洞里的东西更加吸引着他。
“这次就算了，不过鬼兵域那边你要再多派些人盯紧了，这群无聊的闲人也是不能小瞧了。”
“是！”
小六面色一正，恭敬领命。
随即他犹豫了一下，站在蜀山剑主身后微微踮起了脚尖，似乎也很好奇地想望上一眼那孔洞内的东西。
“还看什么，有客到你不去迎接么？”
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蜀山剑主转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瞪了小六一眼。
“额，是……是！”
小六倒没有多少被抓现行的尴尬，很自然地缩回了脑袋，又是拱手一礼，这才领命而去。
在那后面的孔洞里，郭传宗一动不动处身山洞之内，他的身下，那恐怖的血池中暗红色的血液竟变淡了不少，而相对的，郭传宗全身上下竟布满了血红一般的色泽。
浓郁的血色雾气随着郭传宗的一呼一吸间吞吐翻涌，然而在那血雾中，竟有着丝丝缕缕的白气隐约可见。
“郭小子，速度有些慢呀……”
蜀山剑主回身再看向那山洞中的景象，一抹冷笑慢慢爬上嘴角。
“你和小六，到底谁的运气会更好一些呢？真是，好久都没有这样的期待了。”
他自言自语地说着，背在身后的右手轻动了动，一蓬冰气飘荡而来，在他身后凝结成一道白色的冰墙，将他的身形全数掩盖在内。
“这里就是天山？”
马车终于停下，管平目瞪口呆地抬头上望。
入眼一片雪白几乎闪瞎了他的眼，而更重要的是……
管平不由紧了紧身上的风衣，后悔仗着自己皮糙肉厚没有再多准备一些抵御严寒的衣物。
“好冷啊！”
他抱怨着，回身小心掀开了马帘一角，钻进车内又赶忙将厚厚的帘子拉紧，避免透体生寒的冰风也一起钻入车内。
马车内各人也大多加厚了衣物，虽然众人各怀深厚内力，即使只穿一件单衫也不惧寒冷，但那毕竟是要持续消耗内力的，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还是尽量保证状态处于巅峰比较好。
“废话，天山不冷，你以为那玉寒石是怎么来的？”
安安笑骂了一句，忍不住回头瞟了花想蓉一眼，突然之间倒生出一些羡慕之意。
在场众人只有花想蓉还是那身单薄的衣衫，在这因衣服太厚而显得拥挤了不少的马车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有凤凰烈焰在体内，她怎么可能畏惧寒冷，并且，随着气温逐渐转冷，她只觉自己体内那蠢蠢欲动的凤凰烈焰似乎都被压制了不少，也使得她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对安安回以一个得意的笑容，花想蓉笑道：“看起来我的情况也不是那么糟糕。”
随即面色郑重了起来，看向剑晨，道：“其实我觉得……凭这天山的寒气说不定也能慢慢治好我体内的情况，要不……就不用去找那蜀山剑主了吧？”
一路走来，终于走到天山脚下，花想蓉一直在努力修炼，可惜成效并不大，她的丹田还是被萍飞燕灌注的凤凰烈焰给死死封锁着，这令花想蓉极为不甘。
此时感觉到那凤凰烈焰似乎有沉寂的趋势，无论是否可以，她也向剑晨提出了自己的主意。
然而还没等剑晨说话，马车外突然有清朗的笑声传来……
“哈哈哈，花大小姐说笑了，你难道没听说过物极必反的道理么？”
这声音来得突兀，令车内众人皆惊，剑晨更是面色一厉，身形只是轻晃，便见那马车厚重的车帘弹开少许，他的人已然冲出车外。
“什么人？”
疾闪中，他口中厉喝着，同时更将全身气机放开，感知力度瞬间扩大，搜寻着那声音的主人。
“剑少侠不必紧张，在下奉家师之命在此等候多时了！”
那声音自是小六，剑晨眉头一挑，已从天山上见到一道滚滚冰雪烟尘疾速而下，小六并没有隐藏自己的身形，一路冲锋而下，不多时已站定身形。
正站在剑晨身前，微笑以对。
“你是……”
